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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綏根本沒有說太多,也無需證明自己, 還是那副二世祖的輕慢紈絝模樣。


    反正事實並非捏造,藺家人也隻會欣然接受並且覺得藺綏就是這麽聰明, 並且不斷從基因從小時候幫藺綏找原因,藺綏什麽都不用做,他越平靜淡然,旁人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藺家人當場表示要大辦宴席,流水席起碼要三天起步, 還要以這個慶祝名義捐款等等,總之極盡鋪張,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係統問他:【你既然要低調, 為什麽又要這麽張揚呢?】


    藺綏回答道:【任何事情的出現,都會有跡可循。】


    而他正在為他的結果,製造必要的痕跡。


    係統:【氣運之子母親那邊的時間不多了。】


    藺綏此時正笑著和家人舉杯歡慶,聞言笑容未曾有變化。


    雖然藺家如此招搖,藺綏也任由他們慶祝,但藺綏並不想接受任何采訪露臉, 所以那些活動一律謝絕。


    對方是藺家的公子, 媒體們也沒辦法再爭取, 隻好將目光放在了本次狀元雙黃的另一位上, 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拒絕了,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燕秦此時正在藺家名下的醫院裏, 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心裏沉冷。


    他知道媽媽的病是治不好的,能留一天是一天,但他依舊希望她能活得更久一點。


    燕秦今天查分時便從老師那裏得知了藺綏和他分數一致, 他很驚訝,他一直在藏拙,卻沒想到藺綏居然也這樣讓人意外。


    這是一個絕佳的理由和借口,能讓他去到藺家見藺綏一麵,而不是在別墅裏等待著他不知何時歸來,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來是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卻難免悲傷,一直昏睡著的情況很不好的媽媽,今天卻精神格外的好,媽媽也知道她並非好轉,而是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


    媽媽和他說了很多,說對不起他給他這樣一個身世,說愛他,說希望他以後能夠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白頭到老。


    他從不怨恨過自己是這樣的身世,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他相信媽媽對她的愛。


    至於相愛的人……隻可惜他意動的人在頂端,而他在深淵之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手術室的燈光熄滅,裏麵的人走了出來,對燕秦搖了搖頭。


    燕秦眼裏的光驟然熄滅,留下如同殘灰般的鬱色。


    燕秦機械地完成了所有步驟,停靈焚燒下葬,陶婷和楚逢陪著他,兩個人均是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拍了拍燕秦的肩膀。


    燕秦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讓好友不必陪著他,坐在了母親身旁,望著遼闊的天空,靜坐了一下午。


    城市的另一旁,藺綏被鮮花和讚美裹簇,幾乎每日抽不開身。


    藺家的一大家子人都輪番來問,還有些小輩想要試試拿著作業讓藺綏來輔導的。


    藺綏的那些狐朋狗友更不必說,哪一個不是驚掉了下巴。


    藺綏拿狀元這件事的震撼對於圈子裏的人來說,不亞於南極企鵝在雨林熱舞。


    不僅僅是藺家人,被藺家人秀的人和想要結交的人擠滿了藺家。


    藺綏該露兩手露兩手,該敷衍的就敷衍,被纏的脫不開身。


    他煩不勝煩地上了二樓,宋雲青看著他躲清淨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誰叫藺少爺你深藏不露,這次直接一鳴驚人呢。”


    宋雲青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也是驚詫了許久,要不是那天不是愚人節,他會以為那是個大玩笑。


    畢竟他藺二少打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基本不怎麽去學校,旁人在學習他在玩賽車賽馬,別人寫題他飛巴黎看秀,生命裏多半時間都在玩樂,讓人難以把他和天才掛鉤。


    不少人其實覺得可能是藺家動了什麽手腳安排了作弊,可是人藺少考的就是第一,分數之高難以作假,答題信手拈來,也讓人不得不承認有人生來腦子和家世都在羅馬。


    “我這人最不喜歡別人質疑我。”


    藺綏散漫地答,少年眉宇飛揚,高傲肆意。


    這張揚的模樣本該讓人牙癢癢,宋雲青卻發現自己就喜歡他這幅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模樣,仿佛世界沒有什麽事能將他難倒。


    “現在結果都出來這麽幾天了,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


    “我還沒想好,這麽著急幹什麽。”


    “這不是著急著為我們藺少鞍前馬後,端茶倒水麽。”


    宋雲青戲謔道,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下浮著光。


    “有得是這機會,等著吧。”


    藺綏的多情眼上揚,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


    宋雲青被他這一笑弄得心裏有些奇怪,掩飾般地拿出了口袋裏的煙盒。


    “介意我抽根煙麽?”


    “介意。”


    藺綏對著門外點了點,示意他出去抽。


    宋雲青毫無異議,拿著煙走了出去。


    藺綏其實不是排斥煙味,他從前也尼古丁上癮,幾乎離不開香煙。


    後來穿越到了異世,換了具身體自然沒有癮性,再加上修真界也沒有煙草這種東西,自然而然就戒掉了,如今再聞到那股味道,反倒是會有些煩躁,仿佛會再度想起從前需要借助它們渡過一些什麽的時光。


    藺綏眼神無意識地朝著窗外望,在掠過什麽某一處時微頓。


    他看著樹影處有些凸出的影子,找到了樹下站著的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人。


    他看不清他的臉,但他下意識知道那是誰。


    他剛想問係統為什麽不提醒他,後又覺得沒必要,係統不是什麽都告知他的。


    藺綏知道燕秦媽媽今天下葬,他知道燕秦會因為親人的逝世很痛苦很難過,知道他或許無比渴求他的目光或者是擁抱、親吻……又或是別的。


    但那又如何呢?


    他不為那個女人的逝世而悲傷,有時候因為自己的宿命,藺綏甚至有些冷感到冷血的想,這個女人也不過是一個符號,她的宿命就是為了生下燕秦讓燕秦遭受苦難然後讓燕秦蛻變。


    這種遊離在外甚至是俯視的想法真惡心,藺綏認為即使他不悲傷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對於女人本身或者這個世界的燕秦來說,並不是如此。


    藺綏收回了視線,微微仰著頭望著夜空,假裝從未發現站在庭院裏的來客。


    係統不明白地問:【你不做些什麽嗎?】


    它覺得藺綏會做些什麽的,畢竟現在氣運之子的狀態很容易被攻陷,哪怕藺綏隻是和他說一句話或者是一個眼神,氣運之子估計都難以自拔。


    這麽好的時機,狐狸精不做什麽都不像狐狸精了,它真是一點都猜不透。


    藺綏揚眉:【你想讓我和他上/床?】


    係統:【不行!】


    藺綏:【那就閉嘴。】


    藺綏的手伸出窗外,虛虛地抓了一把月光。


    燕秦不需要誰成為他的光,因為他就是光本身。


    咀嚼痛苦,才能在黑暗中行走的更遠,因為身後沒有退路,所以隻能不斷向前。


    任何事物的結果不過兩種,得到或者失去。


    那道目光似乎如影隨形,仿佛沾染在藺綏的靈魂上。


    藺綏看見了放在窗台旁的待客的香煙,拿了一根咬在嘴裏,在即將點燃時又放了下來。


    算了,沒意思。


    藺綏意興闌珊地將那根香煙丟到了窗外,轉身離開了窗前。


    今晚的月色太明亮,擾得人不得安寧。


    直至窗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樹下的人影才動了。


    他走到月色下拾起了那根被咬過的香煙,如珍寶般藏進了掌心裏。


    懷裏的少年並不重,閉著眼眸的模樣漂亮無害,任誰都猜不出他睜眼時給人帶來的驚懼。


    他的眼尾有著被酒意熏染的微紅,平靜的神色讓燕秦莫名覺得有些憊懶。


    可是藺家的小少爺怎麽會有這種讓人覺得冷漠又平靜的疲憊,這種神色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藺綏正在腦海裏係統交流:【是他主動抱我,你看見了的。】


    係統忿忿:【明明是你暗示他。】


    藺綏無辜道:【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什麽時候暗示了,我就是看了他幾眼,他自己會錯意了有什麽辦法?】


    係統:【……顛倒黑白。】


    雖然係統這麽說,但它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藺綏身體越發放鬆,隱隱約約知道如何將係統拿捏。


    他被燕秦抱到了房間裏,在碰觸到柔軟的被衾時他便睜開了眼,踩在了地麵上去往了浴室。


    恰到好處的水溫,衝淡了酒精帶來的不適。


    藺綏的腦海裏冒出了很多東西,有些是第一世的有些是第二世的。


    那是掩埋在記憶深處又會不經意浮起的過往,有好有壞,有的平淡。


    他想起燕秦會經常給他帶一種靈果回來,那果子味道和桃子相似,卻又有些不同,滋味甚好。


    它生長在天塹穀的瘴氣林裏,吃了可以延年益壽,對於那些修為不到家壽元將近的修者來說,可以多苟活一段時間。


    那個地方哪怕是燕秦進去都不容易,但他每次都會為他帶很多回來,並且隻告訴他那是隨處可見的果子。


    藺綏知道,燕秦怕他死。


    他是消耗性的爐鼎,在雙修過程裏隻能得到極少的好處,不過不雙修,一點好處也得不到。


    這注定了他的修為增長緩慢,可能永遠不會突破金丹,在幾十年過後就會因為壽元不足而死亡。


    藺綏有時候會想,其實那樣死掉也不錯,但他很快又會為這種想法而惱怒驚恐,不是因為無法坦然麵對死亡,而是無法麵對被消磨了鬥誌動搖了決心的自己。


    他兩世都走在讓自己變得更強的路上,居然也會有想要蹉跎等死的時候。


    藺綏陷在思緒中,他的身體逐漸在水裏下滑。


    溫熱的水麵吞沒了他的耳垂、麵頰、鼻尖,直至又恢複平靜。


    係統有些慌張:【你在做什麽?】


    藺綏闔著眼,任由自己泡在溫熱的水裏。


    燕秦盯著浴室的門看著腕表上的時間,這已經超過了小少爺平日泡澡的時長了,他想到藺綏喝醉的模樣,心裏一緊。


    如果藺綏真的以這種方式死在浴室裏,到時候這個別墅裏的人尤其是他,難逃藺家的怒火牽連。


    燕秦在心裏如是告訴自己,然後心安理得地快速打開了浴室的門。


    浴缸水麵平靜無波,不見藺綏的蹤影。


    燕秦的心髒收緊,靠近了浴缸。


    他正準備往裏望,破水聲響起,少年像海底的人魚,忽得出現在他麵前。


    他的眉眼被水色濡濕,水順著他的麵頰下淌。


    墨發緊貼著他的麵頰,透著妖異的姝色,在紅與黑之間,白越發灼眼。


    “我……”


    燕秦剛準備解釋自己進來的原因,他的脖子便被布滿水珠的手臂勾住,下一刻水淹沒了他的視線。


    驟然接觸水麵讓他下意識的想要掙紮,而那雙摟著他的手臂卻越發收緊。


    在水波折射的燈光裏,他被渡了口氣,而後下唇微疼。


    嘩啦的水聲,一切好似隻是瞬間。


    滴滴答答的水痕將燕秦的衣服大片染濕,他急促喘息著,心髒仍在劇烈跳動。


    像是剛被救上來的溺水者,在生與死的瞬間,接受了強大神秘的人魚的饋贈,神智為之迷亂,即使明知落水也是這位水妖的傑作。


    理智與情感融雜成了一團說不清的渾濁,依舊殘餘的觸感仿佛攫取走了他的心魂。


    他忍不住看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藺綏靠在了浴缸的邊緣,垂著眼眸並未看他。


    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好像隻是隨意而為,不是捉弄不是渴求,熱情短暫如同黑夜裏燃盡的火,像是錯覺。


    不過燕秦很快又發現了不對勁,藺綏的臉色有些蒼白,連唇色似乎都因疼痛淺淡了些。


    他似乎又開始疼了。


    “需要幫忙嗎?”


    燕秦的聲音嘶啞,他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望著藺綏。


    “出去吧。”


    藺綏並未睜眼,按著浴缸內側的手指指尖用力到蒼白。


    燕秦步伐略有些沉重的離開,他的身上因為大片的水跡而冰冷,可在冰冷的表皮下,又止不住的泛熱。


    藺綏到底想做什麽?


    他不明白。


    他按住了心口,皺著眉去了另一個浴室換衣服。


    藺綏在浴缸裏呆的時間太長,手指被泡出褶皺。


    係統已經被藺綏時不時來一下根本防不勝防的操作弄得心驚膽戰,電完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說,沉寂了下來。


    藺綏擦幹了身上的水珠,摸了摸嘴唇。


    他所做的都是臨時起意,迫切到難以控製,得償所願的感覺真是美妙。


    可惜這樣隨意而為的時間不長了,藺綏頗為遺憾地入眠。


    燕秦睜著眼睛,看著不遠處那張床上少年的背影,眼神一片晦澀不明。


    藺綏照常沒有去學校,仿佛那天轉學就是隨便玩玩,連帶著聽兩天課也一樣。


    燕秦在中午去了楚逢家,因為楚逢說那個程序還需要優化一下。


    “藺家有電腦嗎,要是能用的話我們就方便多了,你不用跑來跑去的。”


    陶婷忍不住問,她總覺得那位小太爺對燕秦不錯,不是因為那天藺綏的行為,而是燕秦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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