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充滿質問的口氣,使季裳華有點不悅,她眼中泛起冷意,“殿下這是何意?”


    “我說的是什麽,難道你不清楚嗎?”蕭承煥眼睛似乎有火苗在燃燒。


    季裳華沒有回答,她很清楚蕭承煥指的是什麽,她相信,皇帝既然有心利用她,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太後另外給她賜婚,皇帝一定會用她和蕭承佑的婚事擋過去。


    屆時,季裳華沒有理由拒絕,也沒那個膽子抗旨。


    可是,蕭承煥又有什麽資格來質問她呢,雖然她的確有那麽一點喜歡她,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但是,她卻從未表露過,兩人既然沒有互通心意,那麽他就沒有資格用這種方式這樣的語氣指責她。


    季裳華麵容很是冷漠,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初時相見,針鋒相對的時候。蕭承煥心中微微慌亂,閉了閉眼睛,壓製住火氣,免得嚇到她。


    其實,他不是生她的氣,他是生自己的氣。他的謀劃他的勢力他的野心,都是見不得光的,就算喜歡一個女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請皇帝賜婚,這樣會暴露他的野心。最關鍵的是,季裳華從未說過喜歡他,一切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皇帝的心思他很清楚,他阻止了一次,還能阻止第二次麽。


    上天真是太不公了,憑什麽,蕭承佑生來什麽都有,皇帝還如此保護他,而他卻從小受盡欺辱,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謀劃,就連喜歡的女子也早就被皇帝內定給了蕭承佑!


    他可以肯定,若不是今日有延平郡王去宴會闖禍,季裳華和蕭承佑的婚事就要定下來了,差一點,差一點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所以,他憤怒之下才會對她生氣。


    季裳華垂下眼簾,不去看他,“殿下既然清楚又何必問我,殿下該知道,有些事情人力是不可扭轉的。”


    蕭承煥想說什麽,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季裳華淺淺一笑,“殿下,你要謀劃的東西太多了,萬不可行差踏錯一步,這一點,你很清楚,我也是一樣。”


    她不否認她的確對他心動了,可也隻能止步於此了,蕭承煥願意為了她和陛下搶婚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同樣的,她也不可能為他放棄她的親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做無所謂的掙紮呢?她會慢慢的,將她對他僅有的心動收回來……


    她比誰都要理智,即便是喜歡了,卻一直克製著自己,還好,一切都不算晚。


    蕭承煥平息了情緒,低聲道,“我不想放棄。”要舍棄喜歡的女子,想想都覺得痛苦。


    “可是,殿下也知道,你沒有別的辦法是嗎?要我不顧一切跟你走,絕對不可能。”季裳華笑容很輕,如春天的柳絮,仿佛一吹就會散,“殿下的心很大,裝的是整個天下,而我,不過是這個天下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蕭承煥緊緊抓著她的雙臂,“不,不你不是!”在他心裏,她是和江山一樣重要,都不能舍棄的人。可是,他卻忽略了,兩者總要有先後之分,季裳華便是後來者。


    季裳華將手臂從他手中抽離開,溫柔笑道,“至少現在你沒有辦法改變,不是嗎?”


    東風吹拂,一下下拍打著窗子,明明是和暖的天氣,屋子裏,卻有些淒清。


    “你總是比我理智的多。”蕭承煥低聲歎息。


    季裳華無聲的笑了,當親人和愛情放在一起衡量的時候,她的確會很理智的分析利弊,最重要的是,她並沒有像蕭承煥這樣,有如此強烈的執念和占有欲。


    即便她現在對他心動了,卻也沒有到和他一起遠走高飛的地步,一切順其自然為好。


    季裳華見他不再言語,便知道他在考慮,微笑著轉移話題,“如今二皇子遭受打擊,其下羽翼盡皆折損,我認為,我們該趁此機會乘勝追擊,殿下以為如何?”


    “哦,看來你已經有了想法?”蕭承煥道,“你想從何處下手?”


    季裳華麵容沉靜,唇角牽起一抹冷嘲,“就從於家入手,如何?”


    蕭承煥心中閃過數道念頭,笑道,“看來,你早已經有了打算。”季裳華起身望著窗子,透過薄薄的窗紙,她可以看看窗紙上映出點點桃紅,紅唇輕啟,“很早以前,我就想著要除掉於家,可是礙於種種原因被耽擱了。如今於鶴軒雖然憑借自身才學成為今科探花,卻因為喬氏的死,不得不丁憂,是以,陛下並沒有給他官職。可是,據我觀察,於鶴軒好像並不在意。想想也對,區區翰林院的七品小官,他如何會放在眼裏呢,現在他隻需要牢牢抱住二皇子這棵大樹,等到二皇子上位,還不愁沒有官做嗎?而二皇子接連損失棋子,定然也不會放棄於家這棵搖錢樹。我要做的就是將這棵搖錢樹砍倒。於家之富,四海皆知,想必陛下也會很滿意的。”


    說起如何算計人,她的眼睛就閃閃發亮,似乎是夜空中灑落了一片星子,星光璀璨。蕭承煥不禁放柔了聲音,“所以,你預備何事動手,如何動手呢?”


    季裳華笑意漸深,“對付於家,可是比對付二皇子要簡單多了,於家人到處做生意,總有出錯的時候,即便沒有錯,也可以讓陛下以為他們有錯。”


    蕭承煥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說,栽贓陷害?”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更簡單直接嗎?”


    蕭承煥輕笑,“的確沒有。”


    雖然在大涼一朝,商人的地位不高,但是也沒有抑製百姓行商,於家之所以能成為京都第一首富,他們的商路自然也是四通八達的。季裳華道,“大涼和漠北、南疆雖然看起來相安無事,可也是相互忌憚,我記得,陛下是禁止大涼和這兩個國家通商的。再者,之前於家大肆揮霍銀錢買走水色一事已經在陛下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即便是栽贓陷害又如何?陛下信就可以了。”


    ……


    五日後,皇帝的禦案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奏本,有禦史彈劾皇商於家販賣私鹽,牟取暴利,通敵賣國!


    皇帝大怒,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一時之間,這件事便傳了出去。


    在眾人眼中,於家雖是商人,卻也恪守本分,怎麽就突然被暴露出來販賣私鹽了呢?難道是於槐掩藏的太深?可即便如此,又與通敵賣國有何幹係,他一介商人為何要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皇帝都龍顏大怒,當堂吩咐刑部尚書親自帶人去於家拿人,定要好好搜查。


    刑部尚書立刻答應。


    原來的刑部尚書被查出是湯宗的黨羽,已經被革職流放了,現任刑部尚書是一個名為張義的中年男子,曾任兵部侍郎,為人最是鐵麵無私,無論是蕭承澤還是太子,都無法拉攏。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親自任命的,可見,很得皇帝重用。


    他不參與黨爭,並不知道於家是二皇子的人,在皇帝陛下的冷冽的目光下,接下了這個光榮的任務。


    蕭承澤事先並不知道此事,聞言暗道不好,可是他人在朝堂,如何能派人去給於家送信?當即心中驚慌,恨得咬牙。


    是季裳華,一定是季裳華!


    他陷害季維之,她緊接著就送了他一份大禮。他原本以為她會過些天再行動,也一直防備著她。可他沒想到回這麽快,讓他措手不及!


    她一直小心的不讓他提前聽到風聲,就等著今日上朝時給他致命一擊!


    真是好手段!可偏偏他不知道她下一步還要做什麽,他可以肯定,季裳華定然設下了陷阱在後麵等著他呢!


    眼看著刑部尚書身著朝服離去了,而其他大臣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皇帝開口。照此看來,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查出個什麽來,一時半會,皇帝是不會讓他們下朝的。


    一個時辰後,張義便回來了,身後跟著幾個人,抬著好幾箱東西,每一箱都用四個獄卒抬著,看起來沉甸甸的。


    眾人都好奇的往後望去,這時候,張義從袖中拿出幾封信,行禮道,“這些箱子,包括這幾封信,都是從於家的地道裏搜出來的,請陛下查看。”


    皇帝點點頭,石公公便將信從張義手上拿過來呈給皇帝,皇帝一封封看完,麵色由平靜轉為惱怒,最後重重將信的拍在龍椅上,怒意勃發,“於家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通敵賣國!用販賣私鹽得來的金銀收購兵器,借著行商,偷偷運送到漠北!朕終於明白,為何漠北和大涼的邊境總是有漠北人尋釁生事,越來越肆無忌憚,原來是有人暗暗給他們運送兵器和銀兩,他們自以為有了更多資本,所以敢侵犯我大涼邊境!”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這……於家人好大的膽子,於槐一個商人通敵賣國,這怎麽看怎麽值得懷疑……


    然後,那幾箱箱子便在皇帝的示意下打開了,發現果然是明晃晃的兵器,還有兩箱銀子。


    這下,物證坐實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那些禦史的機會來了,此事不彈劾一下於家人如何表達自己對大涼和皇上的忠心呢。


    於氏,朝堂便熱鬧起來了。


    “陛下,於槐身為大涼之人,卻對外邦小族廣開方便之路,意圖通敵賣國,這樣的奸佞小人,應該從重處罰!”


    “是啊,陛下。陛下早就言明,禁止和南疆漠北通商,可是於家人卻不聽,還利用行商之便,倒賣兵器,這樣通敵賣國的國家叛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回陛下,於槐不過是一個商人,有什麽理由要叛國呢,臣以為,背後有人主使也未可知!”


    “陛下,臣附議。於槐敢這樣大膽,背後定有人指使。”


    “臣附議……”


    “臣附議……”


    “……”


    聽到此處,蕭承澤心裏狂跳不止,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來,這些禦史的話句句意有所指,彈劾於家還不夠,還想把其他人拉下水!


    而且,他有種預感,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饒是他平日再鎮定,此時也不禁冷汗直流,他可以想象,此事會引起多大的風波,以父皇多疑的性子,不查出什麽幕後指使決不罷休!


    季裳華下的好一盤棋,竟然要將他算計進去。


    誰讓他上次陷害季維之科舉舞弊呢,季裳華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朝堂裏一時熱鬧極了,眾大臣紛紛發言,大體上是一個意思那就是查出幕後指使!


    是了,他們已經認定有人指使於槐這麽做。


    皇帝臉色陰沉,眸光陰冷,慢慢的在眾朝臣身上逡巡,那冰冷的目光,直讓人打寒戰。


    “張尚書,可曾將於家人帶來?”


    張義道,“回陛下,已經在獄卒的看守下在宮門在等候。”


    皇帝氣如洪鍾,“既如此,就將那些人關進刑部大牢吧,此案就由你來審理。”


    張義麵無表情,“是,臣遵旨。”


    蕭承澤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一直墜落穀底,他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季裳華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既然做了一定會達到目的……


    這時候,又有字為大臣道,“陛下,臣還有話要說。”


    皇帝道,“說吧。”


    “是,陛下。陛下,此案關係重大,臣建議,陛下下一道指令,沒有陛下諭旨,任何人都不能幹預此案,免於幕後之人暗地裏下黑手。”


    皇帝深以為然,“準了,凡與此案無關著,任何人不得進入刑部。”


    這,分明就是堵死了蕭承澤的路!


    蕭承澤隻覺得頭部眩暈,似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然而,有一個影子卻頻繁出現在他麵前,熟悉而又陌生。


    他從未嚐試過如此恨一個人,現如今,季裳華就是他最恨的人。他後悔了,早知她是一頭惡狼,他就該一早將她殺了,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進退維穀的境地。


    很快,張義就審查出了結果,於鶴軒的妻子,季菀華招認了!


    她親口指認,於槐和於鶴軒利用行商之便,通敵賣國,她偶然聽見,卻被這父子倆發現。若不是她以身份相要挾,於槐忌憚她季家女兒的身份,早就被殺了。


    但是為了防止秘密泄露,她們將她關了起來,若不是今日刑部尚書突然帶人搜查,打他們知道措手不及,季菀華早就提前被殺了。如今,於家所有人都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她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了!


    季菀華說的義正言辭,且又是於鶴軒的妻子,她是於家的人,她說的話應該可信!


    如今,也算是人證物證都齊了。


    張義問道,“你可知幕後指使是誰?”


    季菀華回憶了一下,似乎要完整的回想起來有些困難。她皺眉道,“好像……那日我聽見於鶴軒說,淵沉來信了……淵沉是誰,我並不知曉……”


    淵沉……


    張義咀嚼著這兩個字,突然眼眸光一炯,淵沉,不正是二皇子的表字嗎?


    素日裏,官員都會稱他“殿下”,蕭承澤這個名字幾乎都不會用到,表字更不會宣揚的人盡皆知了。突然聽到“淵沉”,就連他一時都沒想起來,更別提是季菀華了。


    再者,一個人的表字隻有親近之人才能稱呼,難不成於槐父子是在為二皇子做事?


    不管有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他第一時間就將此事秘密告訴了皇帝,皇帝命他繼續審問。


    可張義聽得出來,皇帝已經是及怒了,然而,這一切都在秘密進行,除了他和皇帝,再無第三人知曉。


    二皇子府。


    自從於家人以“通敵賣國”為罪名下獄之後,三日來,蕭承澤沒有一天合眼的。,他神情疲憊,形容憔悴,眼睛裏布滿血絲,下頜都長滿了青青的胡茬。


    他此刻正焦慮的在大廳裏來回踱步,連日來的擔心,他的精神已經受不住了,可是還是不肯去休息。


    也是,有一把砍刀隨時會掉下來,換成任何人都無心睡覺的。


    二皇子心情焦躁,夏言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試著勸慰道,“殿下,您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安歇了,未免損傷身體,還是去休息吧……”


    蕭承澤終於停下腳步,閉上眼睛,“眼下這種情況,我如何能睡得著?”他看著夏言,“先生,你說,本殿該如何是好,難道本殿這次真的窮途末路了嗎?”


    “這……殿下……”夏言心中歎氣,這個大麻煩還真是無法解決,“此案主要是審理於槐父子販賣私鹽,暗自運送錢財和兵器給漠北,殿下和屬下都清楚,此乃栽贓陷害,張義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也不會為人收買,於槐父子應該不會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蕭承佑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明亮,他恍惚的心情似乎清明了不少。


    今天天氣一直很陰沉,東風吹的很急,一夜之間,百花摧殘,四處零落。


    “本殿最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怕本殿舍棄季鴻茂,讓於家取而代之成為搖錢樹之事被於槐父子說出來。那麽父皇便會知道於家早就是我的人,一個皇子,無謀反之心,拉攏第一首富做什麽?父皇心懷疑慮,隻要有一個苗頭,父皇就會下令張義順著往下查,那麽就一定會查到,本殿曾經結交季鴻茂等朝中大臣,接著就會查出科舉舞弊是我主使,湯宗不過是一個替罪羊。皇室之中,最忌諱皇子結黨營私,結交大臣,覬覦太子之位!這三個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大罪!即便於槐沒有指認我主使他通敵賣國,我也完了!你明白嗎?!”


    蕭承澤越說越怒,到最後聲音都在顫抖!


    夏言也是倉皇失色。於槐父子“通敵賣國”不過是個導火索,目的不過是為了審查於家。若是於槐父子受不住,招認了二皇子指使他暗暗給漠北送兵器,二皇子會完。若是他不認,那麽科舉舞弊一案也會被發現,二皇子同樣要完。總之,對方是的計劃密不透風,就像一隻鐵桶,牢牢的將二皇子困在裏麵,無法脫身。


    “為今之計,隻有殺人滅口,可是刑部輕易進不去……”夏言猶猶豫豫,還是說了出來。


    二皇子一下子握緊拳頭狠狠砸上了幾案,隻見幾案搖晃了一下,兩隻茶盞落到了地上,“嘩啦”兩聲脆響,就像一柄利刃跌落地上,夏言驚的倒退一步。


    “殿下……”


    下一刻,就看見二皇子的手鮮血淋漓,幾案也被砸了一個凹槽。


    夏言想要關心他的傷勢,可是又不敢,隻是看著二皇子隨意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鮮血,然後不知疼痛一般,將帕子丟在地上,也不叫大夫不上藥。


    “殺人滅口?”蕭承澤嗤笑一聲,似無奈似自嘲,“談何容易?”


    夏言絞盡腦汁的給二皇子出主意,“不然我們也效仿對方擄走許慎思那般擄走季裳華?”


    蕭承澤皺眉,瞥他一眼,“這種蠢辦法,本殿也不是沒想過,可是,季裳華會想不到嗎?這種時候,她定然不會出府給我們擄走她的機會。不止如此,恐怕還會有人保護她。”


    “殿下,當下隻能尋找寧世子了……”


    入夜。


    殘月如鉤,夜風吹拂,風吹落花的聲音傳了過來。


    季裳華站立窗前,深吸一口氣,聞著沁人的芬芳,幽幽道,“起風了。”


    白蘇為季裳華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遞給季裳華一杯熱茶暖胃,嫋嫋茶煙漂浮上空。


    季裳華低頭聞了聞,眸光如夜空幽深,而她的笑容,則是夜空中的星子。“今天的茶,好香。”


    繁縷笑盈盈道,“之前,我和白蘇收集了不少花瓣,曬幹了,準備放在茶水裏,今日剛好試試,小姐嚐一嚐,覺得可還行?”


    季裳華吹了吹茶水,然後小呡了一口,“清甜純淨,齒頰生香,你們有心了。”


    繁縷很是滿足,“我就知道小姐會喜歡。”看了看天色,她又道,“小姐,今天天冷,小姐早點休息吧。”


    季裳華笑著搖首,“再等等。”


    今夜,還有一場戲要看。


    她一早就了解了季菀華在於家的處境,所以才讓雲雁隔三差五去偷偷看她,據雲雁說,季菀華一直被於鶴軒關在院子裏,從不曾踏出府半步,而且從成婚到現在,於鶴軒從未碰過她,很是厭惡她。


    這就是季菀華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不知她可曾後悔?


    是以,季裳華便和季菀華做交易,讓她考慮考慮。若是她答應,季裳華便會救她出去,若是她不答應,那就繼續過一輩子被關押的生活吧,而且還很有可能會和於家一起死。


    最後,季菀華同意了,今天她對張義說的那些話,也是季裳華教給她的。季裳華並沒有讓她直接說出幕後之人是二皇子,因為這樣反倒讓人懷疑是一個陰謀,一個對付二皇子的陰謀,反倒是模棱兩可的答案,會讓皇帝反複思考,等再到一個契機,皇帝就會真的認為二皇子是幕後指使。


    “淵沉”這個表字,前世她經常說……


    前世她以為他對她的感情和她對他是一樣的,情到濃時,便會如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喚他“淵沉”,許多人,是不知道的,是以,她便告訴了季菀華。張義自然會將他審問到的原封不動的告訴皇帝,懷疑的種子就在皇帝心中種下了。


    可是,這一切,二皇子卻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他不知道,皇帝可是盯著他呢。


    為了讓皇帝陛下徹底看清二皇子的“真麵目”,她需要再添些柴。


    若是二皇子真的行動了,那剛好,可以來個請君入甕。若是他不肯行動,那麽季裳華隻好幫他了……


    這天深夜,刑部大牢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匹黑衣人闖入了刑部大牢,要劫持人犯!


    而張義忙於此案,今夜便歇在了刑部,聽到大牢闖進刺客的時候,立刻穿好衣服,帶著所有獄卒護衛和刺客打鬥,這些刺客武功高強,但是刑部之人人多勢眾,刺客看情況不好,匆匆給了於鶴軒一劍,便逃離了。


    獄卒還想再追,張義看看一片狼藉的大牢,抬手道,“不必了。”然後看到流血不止的於鶴軒,“看看他如何了,請大夫來,萬不能讓他死了。”


    “是。”獄卒領命。


    劉班頭在張義身後,突然看到草席下半掩著一塊牌子,好像還閃著金燦燦的光,他手指一指,“尚書大人,您看,那是什麽。”


    張義神情一凝,走了幾步,彎腰,親自將那塊牌子拾起來,才發現,這是一塊腰牌,代表著一個人的身份或是哪家的屬下。


    看這腰牌的材質,應該不是普通官員家的。


    他翻開正麵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這分明是太子府的腰牌!


    方才那些人是太子派來的?可他卻覺得不對。


    太子剛從科舉舞弊中脫身,好不容易洗清了一身冤屈,怎麽會又參與這樣的大事?再者,誰都知道太子中庸膽小,也不會大膽到通敵賣國啊,他是太子,不出意外將來皇位是板上釘釘的,除非腦子進水了才幹出這種蠢事!


    再者,誰家刺客刺殺的時候帶上自家腰牌,這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嗎?


    所以,他懷疑,可能有人意圖栽贓陷害給太子。


    想到季菀華說的“淵沉”,他眉目一凜,他必須快點稟告給皇上。


    “來人,看於鶴軒是否醒了,本官現在就要審問他!”


    ……


    “所以,張卿家以為,幕後指使是二皇子,可是栽贓陷害給太子?”


    翌日,早朝散後,張義開飯了禦書房說案情的進展。


    張義低頭,“臣不敢。是季家三小姐作證那日聽到的是二殿下的表字。不止如此,在昨夜刺客過後,微臣看到了那塊腰牌,心存疑慮,便連夜審問了於鶴軒,於鶴軒自以為是二皇子要殺人滅口順便栽贓嫁禍給太子,便說出了科舉舞弊的事實。於鶴軒說,其實科舉舞弊最後的幕後黑手是二皇子,目的是在於報複季家,也是陷害太子!”


    皇帝眼睛一跳,“報複季家,他與季家無冤無仇,為何要報複?”


    “是季小姐不肯同意和二皇子的婚事!”說到此處,他不禁也覺得慌了,昨天他審問出來的信息太大了太多了,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皇帝冷冷道,“哦,看來他是十分愛慕那位季小姐了?”


    “陛下,並非如此。”張義道,“是因為……”


    他沒再說下去,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皇帝麵無表情,“因為什麽?”


    張義咬咬牙,跪下行禮道,“好像……是為了拉攏周家!但是季小姐對二皇子並沒有男女之情,”


    不用說下去,皇帝也能聽懂,一個皇子去若不是爭奪皇位,拉攏有兵權大臣是何居心?!把這一切都串聯一下,看的很清楚了,蕭承澤就是此次通敵賣國的幕後指使,目的就在於奪皇位!更別說他還意圖拉攏周家,求婚不成就要除掉季家,後來陰謀被揭露,還將一切推到太子身上!


    現在,竟然又故技重施,又來了一次老把戲,還想讓太子繼續給他背黑鍋嗎?


    這樣想著,皇帝麵上湧現除了怒火,立刻吩咐石公公道,“宣二皇子進宮!”


    石公公小心的覷了皇上一眼,心下一跳,知道發生了大事,立刻去宣旨。


    “慢著。”


    石公公回頭,皇帝似乎還有話要說。


    “陛下?”


    “將寧惠妃也和其他皇子也一同請來吧,還有丞相,六部尚書等人!”


    石公公下了一跳,連忙道,“是,陛下。”


    ……


    很快,眾大臣和寧惠妃母子便到了金殿。


    皇上突然派人召見這些大臣,石公公麵色也沒那麽好看,可見這並不是什麽小事!


    寧惠妃打扮的花枝招展,以為其他妃子也在,可是這裏除了她,沒有任何嬪妃。


    金殿的氣氛很是緊張,每個人都不敢說話,整整齊齊的站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喘。


    看見寧惠妃到了,都朝她望過去,就好像專門在等她一人。


    寧惠妃心下奇怪,卻又不敢多問,盈盈施了一禮,“臣妾拜見陛下。”


    皇帝看她一眼,眼神卻是帶著懷疑,審視的以及冷酷。有點不耐道,“起身吧。”


    放眼四周,隻有她一個妃嬪,顯得十分突兀,她強笑道“不知陛下喚臣妾來所為何事?”


    皇帝沒有理會她,道,“二皇子何在?”


    二皇子心中波瀾頓起,麵上卻努力做的風平浪靜,出列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的眼神在眾朝臣麵上逡巡一圈,然後聲音平淡問道,“昨晚深夜,刑部大牢遭遇了刺客,想要擄走於家人一事,陷害眾卿家都有所耳聞了吧?”


    各位大臣互相看看,最後一起道,“是,陛下。”


    皇帝一個眼神,石公公從身上拿出一個腰牌,恭恭敬敬的呈給皇帝,可是皇帝接過,卻猛的將腰牌扔到二皇子麵前。


    四周一片唏噓。


    “父皇。”二皇也眸中閃過詫異。


    “二皇子,這塊腰牌你認得吧?”皇帝直接問道。


    二皇子眸中閃過一抹陰鷙,還是拾起來,看了看,麵色微變,“回父皇,是太子府的腰牌。”


    皇帝點點頭,“很好。你可知,這塊腰牌的來曆?”不等二皇子問,他繼續道,“這是昨晚刑部大牢遭遇刺客那群刺客落下的。”


    眾人紛紛猜想,難道皇上懷疑刺客是太子派去的?那麽,目的就在於殺人滅口,豈不是間接承認了太子是於家通敵賣國的幕後指使。


    這種情形,誰都會想到,即便太子再笨也不例外。


    太子站在第一排,聞言,“噗通”一聲就直挺挺跪了下去,哭訴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發誓,兒臣覺沒有那個膽子通敵賣國,也沒有那個能力派人去殺人滅口,兒臣不敢啊,求父皇相信兒臣……”


    果然是個蠢東西!皇帝心中暗嗤。


    皇帝不理會他,卻是問蕭承澤道,“你認為呢?”


    蕭承澤心中警鈴大作,實在猜不準皇帝的心思。


    他到現在都不清楚,刑部大牢怎麽會闖進刺客?他可以發誓,那些刺客不是他安排的,就算他安排了,也不會這麽蠢的被人抓住,而且還掉了塊腰牌。


    難道,是季裳華?可若是季裳華,為何會讓護衛落下太子府的腰牌?


    突如其的情況,腦子有些混亂。正思考著,皇帝又問道,“二皇子,你以為呢?”


    二皇子深呼吸口氣,“回父皇,兒臣以為,皇兄是被冤枉的。”


    太子沒想到二皇子會替他說話,楞楞的看著二皇子,那表情,就像大白天裏見了鬼。


    皇帝麵上有些似笑非笑,“哦,何以見得?”二皇子繼續道:“若果真是皇兄做的,那麽為了保險起見,根本不會讓刺客身帶腰牌!又怎麽會好巧不巧的掉了,又好巧不巧的是太子府的腰牌。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刺客是太子的人嗎?說不定,是有人意圖陷害皇兄,隻不過,這辦法太拙劣。”


    太子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二皇子竟一心為他擺脫罪名,兩個人平日都是明爭暗鬥不斷,蕭承澤巴不得他倒黴才是,怎麽會替她說好話?


    他可不清楚蕭承澤肚子裏那些彎彎繞繞,隻是做死對頭久了,他總覺得這話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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