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眨眼的功夫,庭院裏就隻剩下了墨悠和墨離。


    “離兒,咱們怎麽辦,真要趕出去了,怎麽辦?”墨悠是真的害怕了,兩張賣身契還躺在地上,上麵鮮紅的指印那般的觸目驚心,看的墨悠心驚膽跳,就是不敢去拿,沒有拿在手裏,還可以當做一場夢,但是一旦拿到手裏,似乎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如果真的因為這個離開了簡陌,她總是感覺,她再也沒有可能靠近墨雲,而且出去墨雲不會饒過她。


    “墨悠,這樣不是挺好嗎,咱們都是自由身了,想要做什麽不行,就不信會餓死!”墨離的嘴角還有血跡,頭還是低著,臉腫的眼睛幾乎睜不開,就連聲音都還是含糊不清的,但是異常的冷靜,那般平靜的語調,在此時聽來格外的詭異。


    墨悠詫異的瞪大眼睛,似乎不認識一般的看著墨離:“墨離,咱們不能走,今日是我錯了,我想借著這個事情,讓簡陌記得這裏還有我們兩個,我沒有想到簡陌這麽絕情啊!墨離,你認為離開了簡陌,離開了風雲樓,咱們能好好活著嗎,你忘記了閣主曾經說過,她不要我們就得死嗎?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出頭,不忍我受委屈,可是我真的不能走啊,我,我要是走了,就再也見不到閣主了,你知道,你知道的,我……”說到這裏,墨悠捂著臉,再次嚶嚶的哭泣起來,即便是沒有人看著,她也沒有忘了讓自己哭起來要好看一點。


    “你還想著閣主?”她說的那麽多,墨離都似乎沒有聽到一般,隻有這句聽到了,墨悠說當時是閣主喝多了,中了絕醫的藥,所以要了她,但是她事後也想過,閣主也不是沒和絕醫鬧騰過,從來沒有失了分寸,那一次為何就要了墨悠,何況閣主晚上從來不讓人服侍,尤其是她們四個大丫頭,墨悠是如何會在那裏的。


    “不是,墨離,離兒,我,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我還能跟誰,沒有簡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離兒,你一定要幫幫我,你想想辦法好不好?”墨悠拉著墨離的手搖晃著。


    墨離的神情有些恍惚,一直以來,墨悠都是沉著冷靜的,甚至理智的有些過分,她一直也特別依賴,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墨悠就變了,變得愛哭,變得自私。後來她明白,墨悠當初的沉著冷靜都是因為她是墨雲閣人人尊崇的大侍女,是離閣主最近的一個人。如今從高處跌落了,就各種不適應。


    一次兩次,起因是墨悠,出頭的是她,受罰的是她。可是哪一次,墨悠也沒有好好關心過她的傷。


    “姐姐,你認為我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麽好方法。”墨離苦笑,這次真的是苦笑,她是把簡陌得罪狠了吧,否則墨語不會下這個狠手。也因為這兩次的事情,真的心有些冷了。


    “墨離,姐姐求求你,姐姐求求你,你,你能不能說今天的事是因為你太莽撞了,是你的錯,然後姐姐再去求求公子,爭取把咱們都留下。好不好,墨離?”墨悠淚眼汪汪的苦苦哀求。


    “姐姐真的以為我說了就有用嗎?”墨離眸子幽幽的看著墨悠,腫起來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笑的弧度,明明是墨悠認識了那個什麽雲柳,明明是她要帶人進來被阻攔,明明是她在後麵哭哭啼啼的火上澆油。她是衝動,沒有墨悠反應快,但是她不蠢,她講義氣,寧願被懲罰都一直跟著她,因為從心裏她真的把墨悠當作自己的親人,她們這些人被墨雲閣收養,好吃好喝的養大,她的心裏是感恩的,離開了墨雲閣心裏難受,想著跟著簡陌也是好的,畢竟簡陌也算的上是墨雲的人,這一步,她是錯了,但是如果不是墨悠在後麵推著,走不到這一步。她甚至不知道,墨悠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雲柳,在她明明知道當初雲柳在風雲樓出幺蛾子的情況下,在她明明知道簡陌和白家不對付的情況下,她還是這麽做了。


    所以此時看著墨悠,她的心裏都是陌生。


    “墨離,一定有用的,你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簡陌還沒有那麽討厭你,我是看得出來的,你幫幫姐姐好不好,咱們是這麽多年姐妹了,你幫幫我,姐姐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你現在臉腫著,簡陌看了心裏一定是有惻隱之心的。好不好,墨離!”墨悠當然看出墨離的靜默,靜默的背後是什麽,她不敢細想,但是隻知道,如果她被簡陌攆了出去,必死無疑。


    “姐姐,我也被攆走了。你不感覺簡陌什麽都沒有要的就把賣身契給咱們了,放咱們自由還不夠嗎?何況我這樣被打臉,姐姐還讓我去求情?”墨離眸子裏都是失望,墨悠沒有問過她疼不疼,沒有一句安慰,這個時候還想著把她推出去,在她眼裏,她就是那麽沒臉沒皮的一個人嗎?


    “墨離,你不明白嗎,咱們不能走。看在咱們這麽些年姐妹的份上,你幫幫我也幫幫自己,咱們不能離開。姐姐求你了,以後給你當牛做馬好不好?”墨悠不依不饒,眼淚汪汪的看著墨離,“不然我就去了,因為閣主和我的事情,簡陌看我一直都不順眼。我有心也去不了啊!”


    “好,我去!”墨離幽幽的看著墨離,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也許是因為跪的時間久了,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可是墨悠沒有想著去扶起她,而是狂喜的抓住地上的兩張賣身契,一把塞進墨離的手裏:“墨離,姐姐謝謝你,這個賣身契你拿著,一定要讓簡陌收回去,姐姐謝謝你了。”


    墨離看著手裏的賣身契,扯起了嘴角想要笑,但是疼痛和紅腫又讓她笑不出來,隻是感覺心裏一片酸澀。再次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墨悠,良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後轉身就走到了屋子的門口。


    恰好簡陌給掌櫃的開會告一段落,那些掌櫃們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看的出個個都是非常滿意的。簡字號的掌櫃又在裏麵匯報了各自店鋪的情況,墨語和梅落似乎是看見了站在門口狼狽的墨離,但是也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


    站在外麵的鳳六倒是看見了,但是什麽也沒有說,任由墨離狼狽的站在那裏,那份靜默而倔強的氣息,讓他突然就感覺很不相同了。所以也沒有說話,她能想明白也好,也能活的明白。


    終於人都走了,走過門口的時候,看到墨離,臉色都是平淡,和簡陌的模樣沒有什麽不同。看不出喜歡,也看不出討厭,就是淡淡的。看得出都是簡陌手下的人,都被調教的很好,寵辱不驚的好模樣。


    “公子,墨離堅持要見你!”鳳六站在門口說。


    簡陌慵懶的坐在上位上,手裏把玩著茶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嫋嫋而上,迷離了簡陌的麵容,看的非常不清楚。但是自由一股子不容忽視的尊嚴在。


    墨離進去,手裏死死的攥著那兩張賣身契,進了屋子卻是倔強的站在那裏,眸子堅定的看著簡陌:“公子,我能和你私下裏談談嗎?”


    墨語和梅落對視一眼,眸子裏都是擔憂,真的害怕,墨離因為剛剛事情的刺激歇斯底裏,那個對於簡陌絕對是個傷害。


    “都出去吧!”簡陌淡淡的說,這個墨離不一般,她早就知道了,隻是當初被眯了眼睛而已。


    人都出去了,門也被帶上,簡陌才緩緩的抬起頭:“說,最好說點有價值的東西,你知道我沒有多少空閑。如果是求情,那就不必了。”


    “當然不會是求情,這一天都是我想要的結果,為什麽求情?”墨離的口氣還是很衝,徑直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簡陌訝異的抬頭,墨離這是想通了還是有什麽特殊情況啊。但是她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隻是倒了一杯熱茶,然後推到墨離的跟前。


    “墨悠一定讓我來求求你,一定要收下她,不能攆她走。”墨離喝了一口熱水,淡淡的說,眉眼間一派的沉靜,完全不是平日裏的暴躁。


    “你呢?”簡陌問道,這才是她想知道的事情,說實話比起白蓮花的墨悠,對於這個敢帶敢恨的墨離,她倒是有幾分欣賞的。


    “說實話,我一直知道墨雲閣和閣主對我是有大恩的,所以我一直記得,在墨雲閣還是跟你,我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並沒有有別的想法。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至於墨悠,說實話一起長大,我一直是把她當姐姐看待的,在墨雲閣,她是第一大丫鬟,對於我也是多有照顧的。那時候,我一直以為她就是沉靜理智的,優雅的女子,後來不是那個地位了,她就是哭哭啼啼的那個樣子,我突然發現也許當初她的冷靜理智,隻是那個地位給她的優越感,隻是那個時候,人人都仰視她的緣故。”墨離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條斯理的說,眉眼低垂的看著手裏的溫熱茶杯,可知道,她受傷回去了,墨悠滿嘴裏的抱怨,抱怨簡陌,抱怨簡陌的人,就是沒有一點安慰,哪怕是這樣一杯熱茶,還是由她可以稱為敵人的簡陌給她的,想到這裏,不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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