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事?』


    這是片插有無數長劍的草原。


    也是在一年多之前發生過大戰的場所,本該是宿敵的魔術師與聖騎士、再加上賢龍就是在此地並肩作戰,並失去了性命。


    在這些墓碑群中,有兩個人影。


    雙方都把兜帽戴得很深,別說是長相,連體格跟性別都難以判定。


    發出聲音的黑影背對著另一人。


    『也不算是有事啦,隻是想說看在同為〈魔王〉的份上,起碼給你個忠告。』


    兩個黑影都是身居〈魔王〉之位的魔術師。


    回答的黑影聲音既黏糊又甜美。


    那道甜美的聲音用沉重的語氣告知對方:


    『不能往那個方向前進。這是馬加錫亞的警告唷──《鑽縫貓》佛爾卡斯。』


    聽到偉大的前任〈魔王〉之名,被稱作佛爾卡斯的黑影像是覺得有趣,笑得肩膀微微晃動。


    『作為〈魔王〉,納貝流士你說這話還真怪。不對,應該這麽叫你吧──《魔工》兼《魔眼王》納貝流士。』


    麵對這仿佛要貫穿自己的聲音,被稱為納貝流士的黑影兜帽微微敞開。


    擁有甜美嗓音的主人臉上戴著銀色的麵具,那是由魔法銀mithril製成的。


    麵具中間有一條橫向的裂痕,裂痕深處是有如地獄般的黑暗,還有一道宛若紅玉的光芒。


    那應該是魔眼的一種。〈巴羅爾魔眼〉、〈王之銀眼〉、〈纏視〉──被取名為魔眼的力量、魔術及義眼多不勝數,但這隻眼睛是特別的。


    優秀的魔術師會被冠上稱號,可是大多隻會有一個。畢竟所謂的稱號,就象征著自己登峰造極的領域。


    有著兩種稱號的特殊〈魔王〉眯起麵具下方的紅玉眼眸。


    倘若是其他種族,這個動作並不代表什麽,然而《魔眼王》一做,便有足以讓魔力微弱之人中上石化詛咒的震懾感。實際上,佛爾卡斯腳下微微晃動的草葉一下子就成了鹽塊,並嘩啦啦地崩毀。


    即便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佛爾卡斯仍若無其事地問道:


    『納貝流士,你成為〈魔王〉已經幾百年了?』


    『……誰知道?我都忘了。況且我也沒閑到會去算這個。』


    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聽到這個回答,佛爾卡斯猶如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


    『我是五百年,做了五百年的〈魔王〉。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尚未踏足的大地。無論是北方的聖地、海底都市亞特拉斯提亞或天上的伊裏斯,甚至是那位偉大賢龍的勢力範圍法斯柯米利歐,都沒有我能去探知的未知事物了!』


    聽到這番働哭之聲,納貝流士歎了口氣。


    『人腦為何能夠思考、幻想?龍的吐息為何可以破壞萬物?為何擁有相同的根源,魔力卻與靈力相反呢?』


    鬥篷下伸出一隻戴著盔甲的手,一根一根地彎起手指。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尚未弄清的未知事物要多少有多少。即便你是〈魔王〉,但對那些事物視而不見、認定自己已通曉一切,會不會太過狂妄了?』


    縱使靠魔術延長了壽命,世上仍充滿解不盡的未知與無數的神秘事物。就算是〈魔王〉,他也不許對方否定這一點。


    麵對納貝流士帶有怒氣的發言,對方給了個虛無縹緲的回應。


    『──我沒有、興趣。』


    這不是嘲笑,而是哀歎。


    佛爾卡斯終於轉過頭來。


    『你想必是認為那樣想比較好吧,但我沒興趣。老實說,我甚至會嫉妒能夠在魔術當中發現無數未知事物之人。可是我就是沒有興趣。』


    佛爾卡斯有如要痛哭一場般仰頭望向天空,說道:


    『我渴求著尚未踏足的大地探求魔術,然而這個世界太過狹窄。無論是海洋的水平線另一邊、無邊無際的天空彼方還是轉瞬之間的星海,在這個封閉的世界中也不過隻是畫框中的美食。我已經受夠了。』


    《魔工》納貝流士與《鑽縫貓》佛爾卡斯眼中的事物差異太大,因此納貝流士的忠告傳不進佛爾卡斯耳中。


    他歎了口氣。


    『我由衷地感覺到自己跟你合不來,佛爾卡斯。』


    『我們第一次意見一致啊,我也是隻跟你話不投機。』


    即便知道說了也沒用,納貝流士仍仰頭看著相同的天空,問道:


    『……這就跟自殺沒兩樣唷?』


    『無妨。馬加錫亞死後,我已經等了一年,這段時間已足夠我還完人情了。』


    『如今的〈魔王〉之首可是安德列亞爾弗斯喔。』


    『那家夥也已不見人影了。馬加錫亞倒也就罷了,我沒有義務為他服喪。』


    那就是他直到現在才展開行動的原因吧。納貝流士歎了不知第幾次的氣。


    〈魔王〉之首安德列亞爾弗斯在前往肅清〈魔王〉謝利康時直接消失蹤影,自那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


    ──殺了他的人是謝利康?還是比夫龍?


    若要說眼下最強的〈魔王〉是何人,答案便是安德列亞爾弗斯,恐怕其他〈魔王〉也會這麽回答。他的實力已超越晚年年老力衰的馬加錫亞,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隻是那個人沒有人望……


    至於原因,是因為魔術師學習魔術的目的並非是為了變強。


    他們隻會在最初的前幾年,也就是會被其他魔術師輕易奪去知識、自己研究不順且沒有最低限度的力量的時候渴求力量。很遺憾的,對魔術師而言,力量不是會令他們產生敬畏的功績。


    因此,全心投入比任何人都強的某個魔術的安德列亞爾弗斯,難以取得魔術師的共鳴。


    即便如此,他仍是因為有足以肅清〈魔王〉的實力而被選為〈魔王〉之首,沒想到才僅僅一年就被襲擊。


    ──他好歹也是〈魔王〉,我是不認為他會隻因為被痛下殺手就死了啦……


    也許是弱化到無法出麵,又或者遭到幽禁。要是他真的死了,那也真是太過沒用了。


    就連納貝流士也不禁對這個結果感到失望。


    『安德列亞爾弗斯就算了,要是你越過結界,那孩子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唷。』


    這個提醒讓佛爾卡斯的肩膀倏地顫了顫。


    『艾謝拉──臭名昭彰的結界看守人啊。』


    她可是連前任〈魔王〉馬加錫亞都警告『別跟艾謝拉有所爭執』的怪物。作為結界看守人,遽說,那位少女的力量別說是〈魔王〉,就連賢龍奧羅巴斯都無法望其項背。


    ──那孩子雖是那個樣子,其實也有挺可愛的地方啦……


    隻是,不想與她為敵也是事實。


    縱然如此,佛爾卡斯仍搖了搖頭。


    『沒有問題。她不也衰弱到必須拿起「天使獵人」的地步了嗎?畢竟都委托你修複那東西了。』


    不妙──納貝流士按住麵具。


    就連身為隱士的佛爾卡斯都如此精明,正因為這樣,跟〈魔王〉對話時才不能大意。


    『……真是個討厭的男人,居然偷聽少女之間的秘密談話。』


    說是這麽說,但這下可以阻止佛爾卡斯的條件就都用完了。


    無計可施了──就在納貝流士這麽想的時候,佛爾卡斯不知為何猶豫地咕噥道:


    『這麽說來,橫渡世界那麽多次,我卻從來沒看過。』


    『……你指什麽?』


    納貝流士有些詫異,佛爾卡斯卻像要甩開困惑般搖了搖頭,並飄浮至半空中。


    『再見了,〈魔王〉納貝流士。你的胡言雖然很刺耳,卻讓我打發了不少時間。』


    『再會,〈魔王〉佛爾卡斯。盡管不能理解你的興趣,但還是請你保重。』


    說完,佛爾卡斯的身影便消失於空中──消失在一年又幾個月前,被比夫龍命名為魔神的存在所出現的縫隙間。


    『……唉,我已克盡自己的職責了唷,馬加錫亞。』


    雖然納貝流士最後還是沒能阻止對方,卻還是做到了最低限度的妥善處置。


    ──但是,在聖劍阿撒茲勒之後,又失去了〈魔王印記〉,這真的不太妙啊……


    賢龍、馬加錫亞以及聖騎士們付出生命所守護的封印,隻過僅僅一年多就再次被打破了。


    造成原因的是謝利康?還是比夫龍?又或者兩者都是?


    現在雖然還隻是從小縫隙漏出的程度,但「門」已經打開了,「那個」就是這麽認知的。封印的崩毀已無法阻止。


    在這種時候欠缺一個〈魔王印記〉跟一把聖劍,就沒有對付「那個」的手段了吧。這個世界將會毀滅。


    隻是,這對佛爾卡斯來說也隻是件沒有意義的事。他對這個世界已厭倦到絕望的地步,而納貝流士也說不出阻止他這種心態的話語。


    不對,不光是佛爾卡斯。由於安德列亞爾弗斯的失蹤,以往沉默的其他〈魔王〉也會各自按自己的打算展開行動吧。


    他再次歎了口氣,重新拉上兜帽,並仰頭看向天空。


    『馬加錫亞,僅僅一年的時間,你覺得這個世界會有什麽改變?』


    賭上他們性命延長的這一年多的日子,究竟有什麽意義呢?


    他想起繼承馬加錫亞〈印記〉的某位男子的臉。


    『……哎呀哎呀,好討厭走在外麵啊,有夠麻煩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在快要終結的這個世界確認看看──懷著這樣的好奇心,假麵〈魔王〉也當場消失無蹤。


    而空中的縫隙間隨即傳出絕望般的叫喊,最終在無人聽見的情況下消散。


    ◇


    「唉,問題怎麽都無法解決……」


    吃過早餐後,薩岡在寶座廳中歎氣。


    大概是因為今天醒來的感覺很好,他覺得頭腦也十分清醒。因此他試著整理狀況,為其麻煩的程度忍不住歎息。


    「哎呀,難得看見您歎氣呢,薩岡先生。」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錫蒙力。


    在這一個月間,薩岡都在麻煩他陪自己進行魔術的運用測試或訓練。他們今天也有這個預定,因此錫蒙力才會過來。


    「哦,時間差不多了?」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我今天沒有看到戈梅利姐,正想著她是否又給您添麻煩了……」


    啊啊──薩岡一臉不快。


    「戈梅利的話,因為她今天早上也發病了,我就交代了她一項工作,可能要明天才會回來。」


    「是出遠門嗎?那麽我去應該會比較快啊。」


    沒有任何魔術師的跟隨速度會比《黑刃》錫蒙力更快,頂多隻有在生物潛在能力上完全不同的法兒能及得上吧。


    然而薩岡搖搖頭。


    「是很適合那家夥的工作,跟黑花和沙克斯有關。」


    「啊……」


    錫蒙力眯起雙眼,仿佛理解了一切。


    接著薩岡像是嫌麻煩似地聳聳肩。


    「還有關於你最一開始問題的回答,最初跟謝利康起衝突就是在〈亞榭爾伊梅拉〉的時候,然後就延續了三個月的小規模衝突,這當然會讓人想歎氣啊。」


    薩岡很希望能趕快打一打做個結束,但由於比夫龍的涉入,而無意義地拖到現在。


    ──就殺了那家夥吧。反正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沒有下次了。


    繼續留著他的命也沒有益處。


    就在這時,錫蒙力用沉沉的聲音補充道:


    「還有〈阿撒茲勒〉──嗎?」


    薩岡露出沉痛的表情回以點頭。


    在精靈深村發現的日誌內看到的那個名字,就是一切的開始。薩岡開始追蹤〈阿撒茲勒〉之名,遇見了吸血鬼艾謝拉,得到了「追蹤舊友馬克」的線索,而就在查到他真實身分的時候,「那個」的確出現了。


    在大浴場落成的那一天,薩岡和巴爾巴洛士遇見了奪去可憐少女身軀的「黑影」。雖然艾謝拉避開了回應,但那絕對就是〈阿撒茲勒〉。


    ──畢竟她說了那是她的敵人。


    盡管她表示會自己進行善後,薩岡卻沒有打算把這方麵的紛爭交給別人解決。


    ──況且實際上,安德列亞爾弗斯好像也失敗了……


    薩岡也沒有指望他,事情果然得自己解決。


    不過雖說聖劍已讓給繼承人史黛拉,他仍擁有〈魔王印記〉。即便沒有【天使告解】,他是最強〈魔王〉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既然如此,那幹掉他的人想必就是比夫龍了……


    據說全盛時期的謝利康是跟安德列亞爾弗斯差不多,甚至在他之上的武鬥派魔術師。可是薩岡認為,他要打倒安德列亞爾弗斯是幾乎不可能的。


    薩岡能贏過他,是因為他不願意互相殘殺。


    那個可怕的〈魔王〉要是一開始就抱持著殺意來戰鬥,便沒有無法勝過的對手。如果他輸了,那就表示對手根本沒讓他進入戰鬥環節。


    比夫龍可以讓自己的身體化為跟塵埃相近的狀態。薩岡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別把它們視為魔術或魔術道具,就當作是那種生物或許會比較好。


    倘若體內遭到那塵埃侵蝕,可能連安德列亞爾弗斯都會落敗。


    想當然地,比夫龍也數度在交戰時對薩岡做出同樣動作。但薩岡的眼睛能依稀看到那些「塵埃」,所以在被碰到前就拚死揍了過去。


    薩岡靠到椅背上,看向天花板。


    「敵人太多,狀況簡直是一團亂啊。」


    「要是能捏爆對手的頭,讓一切結束就好……」


    見錫蒙力露出苦笑表達讚同,薩岡沉吟。


    ──我本以為問題堆積如山,實際上或許很簡單。


    薩岡一麵整理思緒,一麵開口道:


    「不,現在的話……要捏爆的頭可能隻要一個就夠了,真是意外。」


    「您說『現在』,意思是?」


    薩岡逐一立起手指說:


    「眼下,我的敵人有三個。謝利康、比夫龍和〈阿撒茲勒〉。」


    雖說艾謝拉有提醒他別跟〈阿撒茲勒〉扯上關係,但已經太遲了。


    既然它都像這樣出現在薩岡麵前,還出手攻擊了,那就要解決它。放著那種東西不管,他就不可能跟涅菲她們過上和平的生活。


    然後薩岡彎下一根手指,改成右手舉起兩根,左手舉起一根。


    「而在這之中,謝利康跟比夫龍已經聯手,主導者則是謝利康。因為如果是由比夫龍主導,他就會采取更惡心的惡劣手段。也就是說,隻要謝利康死了,比夫龍也就沒有戰鬥的理由了。」


    想當然耳,比夫龍即便沒有理由也會來找碴,但那就另當別論,而且到時候他也會需要相應的準備。這即是說,他會安分好一段時間。


    錫蒙力也微微頷首,似是對此沒有異議。


    接著,薩岡伸出豎起的左手手指。


    「接下來就是那個〈阿撒茲勒〉了。我是有立好對策,但老實說我還是沒有能贏的感覺。下次它再攻過來,或許就不得已得借助艾謝拉的幫助了。」


    「……對方就是個厲害到會讓薩岡先生說出這種話的對手吧。」


    過去從未有過哪個敵人,會讓薩岡說出『我一人贏不了』這種話。錫蒙力漆黑的體毛也跟著顚了顚。


    「隻是,這邊就有個問題。為何那家夥在之前現身後一個月都無聲無息?不對,說起來,它有必要在那個節骨眼上出現嗎?」


    「那個節骨眼上……?」


    錫蒙力仿佛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陷入沉思,薩岡這麽跟他說:


    「我在想,〈阿撒茲勒〉是不是無法在這個世界自由行動?」


    錫蒙力詫異地瞪大雙眼。


    「這麽想的話,的確是能解釋它隻出現了一次的原因,但您的根據在於?」


    「一是,那家夥用的是『阿麗絲泰爾』這個可憐女孩的身體。我之前見到那小鬼時,她並未被類似〈阿撒茲勒〉的怪物附身。想來它是用某種辦法上了她的身,才能在那個晚上出現。」


    雖然薩岡也很難明確說出具體的方法,但他認為這應當也是比夫龍幹的好事。


    「也就是說,它需要像是憑依對象的媒介才能出現?」


    「……嗯。」


    而那個「憑依對象」被破壞得體無完膚。


    盡管因為比夫龍的介入,阿麗絲泰爾勉強保住了性命,但『天使獵人』是與〈天磷〉同種的兵器,所造成的傷口不會愈合。隻要沒製造出新的身體,情況應該無法好轉。


    ──她不是那種無可救藥到必須遭遇這種對待的垃圾。


    這份悔恨仍悶在薩岡心底。他沒想到,明明伸出手卻救不了對方的感覺會是這麽不好受。


    所以,他不能讓涅菲、法兒跟涅芙特洛絲等人遇到這種事。


    這時,錫蒙力問出一個理所當然會有的疑問。


    「可是,她們是雙胞胎吧?在那個時候,不就等於現場還留有一個憑依對象嗎?」


    「……恐怕不是隻有一個。」


    蒂克希亞和阿麗絲泰爾,這對雙胞胎雖隸屬謝利康麾下,卻跟薩岡過去的熟人史黛拉收留的少女莉賽特長得如出一轍。說是偶然,實在是太樂觀了點。


    反正他已經對史黛拉提出警告,而那女孩待在她身邊,〈魔王〉也不能輕易出手了吧。


    根據這些前提,薩岡說:


    「在回答你這個疑問前,還有個問題,說起來,謝利康那家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那是……」


    據說謝利康一邊攻擊黑花等稀有種,一邊在沙克斯麵前做出救人的舉動。他做的這些事情完全對不上,差別大到會令人懷疑他有雙重人格的地步。


    薩岡說明:


    「那個『阿麗絲泰爾』還留下身體的一部分。我試著解剖了它們,得知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身體的一部分──指的就是她被扯斷的雙手。


    薩岡沒有為那雙手進行吊唁,而是冷靜地將其解剖──這份沉著說明了他依舊是個魔術師。


    而借此得到的情報量十分龐大。


    「看來那並不是人類,但也並非人造人那種有缺憾的生物,最起碼跟我所知的任何生物都不同。算是謝利康原創的魔術生命吧。」


    「魔術生命……嗎?」


    這個出乎意料的詞匯讓錫蒙力也驚訝地瞪大雙眼。


    「謝利康會不會是打算完成那種魔術生命呢?」


    錫蒙力「嗯」了一聲,跟著點頭。


    「也就是說,他是為了收集材料才狩獵稀有種的?」


    「嗯。而完成度比那對雙胞胎低的失敗作,會不會就是〈亞榭爾伊梅拉〉湧出的那些黑影呢?」


    聽到黑影這個形容,錫蒙力瞬間渾身僵硬。


    「那麽,難道說……」


    薩岡毫不猶豫地頷首。


    「謝利康想要製作的,恐怕就是〈阿撒茲勒〉。」


    〈阿撒茲勒〉這東西究竟是什麽,答案目前還處於推測的範疇。


    ──不過,還是能做出一定程度的想像。


    雙胞胎在失去消息前接觸過兩位人物,薩岡有在現場目擊到其中一位,但她們在那之前就已跟另一人相遇了。


    而薩岡直到最近才聽說,那個人在某個時期曾受怪異的「惡夢」所苦。


    拿沒有確證的可能性當作依據雖然很輕率,但要是最初被附身的人就是那位少女,那就可以當作雙胞胎也因為和對方接觸而被感染了。


    ──也就是說,魔神跟〈阿撒茲勒〉是同樣的東西。


    接著,薩岡用像是在回憶〈亞榭爾伊梅拉〉之日的語氣說:


    「〈亞榭爾伊梅拉〉的黑影們都化為了被殺害的稀有種們的外貌,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或許能利用〈阿撒茲勒〉做到類似複活死者的事情。」


    「那麽,他是打算殺了稀有種後再複活他們嗎……?」


    「就是這麽回事吧,隻是因此被殺的人們怎麽可能受得了。」


    話說回來,誰又能證明借此複活的存在就是本人呢?


    錫蒙力感到頭痛般陷入苦惱。


    「那家夥……居然是在追逐這種愚蠢的幻想嗎?」


    「……?你在說什麽?」


    薩岡一皺起眉頭,錫蒙力便急忙搖頭。


    「不,什麽都沒有。比起這個,若真是如此,那不就表示謝利康連〈阿撒茲勒〉都會當作棋子來用嗎?另一個雙胞胎也是……」


    「說什麽傻話。雖然比夫龍已經遭到迫害,但他可是把〈阿撒茲勒〉的檢體帶回去了,現在肯定是興高采烈地在進行解剖吧。謝利康是不可能那麽輕易地把貴重的備品用過即扔的。」


    這就是他們在這一個月無聲無息的原因。


    謝利康能夠使用蒂克希亞,再次召喚出〈阿撒茲勒〉。


    正因為如此,他必定會謹慎且珍重地對待蒂克希亞。即便並不完美,也會使出全力保護這初次得來的成果,這就是魔術師。他不會做出派這麽重要的事物來對付薩岡,結果卻失去她的行為。


    錫蒙力猶如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般開始顫抖,接著又像是在祈求親近之人能清醒似地低語道:


    「謝利康有可能治療如此貴重的部下嗎……?」


    「他可是個抱著『反正自己能夠複活,把所有人殺掉也無所謂』這種想法的狂人喔,頂多是會想說等〈阿撒茲勒〉完成時再複活就好吧。」


    倒不如說,他現在應該已經鄭重其事地扣留並保管那對雙胞胎,好完全避免姐妹死亡的結果吧。錫蒙力也摀起臉,仿佛在憐憫對方。


    薩岡又說:


    「……有些離題了。換而言之,謝利康、比夫龍和〈阿撒茲勒〉看似是在各處零散引發事件,其實是有一條線連接著他們。」


    倘若〈阿撒茲勒〉的真實身分是魔神,最初想要複活它的便是比夫龍。謝利康則是試圖用其他辦法想要複活它。


    所以這兩人才會聯手,而〈阿撒茲勒〉也跟著展開了行動。


    「現在主導所有事件的是謝利康,隻要解決了他,比夫龍就會老實下來,〈阿撒茲勒〉也會停止行動。」


    當然他們還是有必要跟比夫龍做個了斷,僅是失去憑依對象是否就能封印一度展開行動的〈阿撒茲勒〉,也是個問題。


    即便如此,隻要打倒謝利康,事件本身就會告終。


    ──我也已經針對這點采取了對策。


    接下來就是在時機到來前,盡可能地做好準備了。


    然而,錫蒙力卻隱隱看破了什麽般咕噥道:


    「……也、對,就隻能、這麽做了。」


    「……?」


    當薩岡再次皺起眉時,錫蒙力立刻露出一如既往的快活笑容。


    「啊,聊得有點太入迷了。已經拖到時間了。」


    「嗚,這可不行。今天也麻煩你了。」


    「是。」


    〈魔王〉與他的心腹離開了寶座廳。


    ◇


    「呼哈……」


    在薩岡城堡的廚房內,莉莉絲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她將一頭深紅色的秀發綁在腦袋兩側,一副困倦的模樣揉著金色的雙眼。腰間長了對如同蝙蝠般的小翅膀、臀部還有條前端尖銳的尾巴,她不僅是個夢魔,還是修普諾艾爾王家的第一公主。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她的胸部很平。


    盡管她穿著充滿夢魔風格、非常暴露的服裝,上麵卻又加了件純白的圍裙,頭上還圍著三角頭巾。


    「莉莉絲,你睡眠不足嗎?熬夜對身體不好喔。」


    「我可是夢魔耶!?」


    夢魔本就是住在夢中的種族,在夜晚才能發揮本領,像這樣在白天做家事才比較奇怪。


    旁邊的人魚對莉莉絲揚起笑容。


    這位少女名叫賽爾菲。她有著一頭猶如海洋般湛藍的頭發,人族耳朵的所在位置卻長著水生生物的魚鰭。她現在雖用兩條腿站著,但她原本的下半身有如魚類。


    身為她兒時玩伴的少女開朗地笑著說:


    「不過,莉莉絲在工作時打嗬欠還真少見。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也不是啦,就是有點原因……」


    001


    賽爾菲停下攪拌鍋中物的湯勺,睜著眼看了過來。


    「如果有什麽煩惱的話,可以說給我聽唷。」


    「不,與其說是煩惱,更應該說是……擔心吧。」


    聽莉莉絲這麽回答,賽爾菲理解似地點點頭。


    「啊──畢竟離黑花他們出發已經過了三天了嘛──」


    莉莉絲、賽爾菲以及貓妖精黑花是同鄉的兒時玩伴。


    黑花在莉莉絲她們不知道的地方遭遇過難以言喻的苦難,直至前陣子──話是這麽說,但離治療好也已經過了兩個月了──都是雙目失明的狀態。


    自從視力恢複,過段時間也確定沒問題後,黑花便回歸本業。雖說她治療期間滯留在〈魔王〉的居城中,但她本來是隸屬跟魔術師對立的組織──教會的祭司。


    隻是,黑花身邊有個以護衛名義和她一同行動的魔術師,叫沙克斯。該怎麽說呢,那就是個很不會察言觀色、白目到讓人絕望的男人。明明雙方都對彼此非常有好感,他們卻不知為何每次都無法體察到對方的心意。


    這樣的兩人卻一同離開奇恩諾因德,要不擔心還比較困難。


    ──我是也很擔心他們兩個啦……


    見莉莉絲頭痛到按著額頭,賽爾菲揚起明朗的笑。


    「沒問題的!黑花的過去雖然有些不幸,但沙克斯先生感覺就是個很願意挺身保護她的大叔啊。既然如此,那就是心意的問題了。」


    「我覺得那份心意才是問題啊!?」


    應該說,她覺得喜歡上那樣的男人就是黑花最大的不幸。


    沙克斯對黑花究竟是怎麽想的呢?從以前一直辛苦到現在的兒時玩伴會不會更加辛苦──莉莉絲平坦的胸口感受到一陣痛楚。


    「不過,我覺得應該沒問題唷。你想想,沙克斯不是非常喜歡貓嗎?」


    「咦,是嗎?」


    「是啊。中庭有時候會有流浪貓跑進來,他都會露出超級溫柔的表情給它們東西吃唷。然後等黑花一過來就又會滿臉通紅,變得語無倫次了。」


    「他那是把她當作女孩子,還是貓咪啊?」


    黑花恐怕也有同樣的疑問吧。


    「另外說到貓咪,涅菲小姐在來到薩岡先生這裏之前,好像也沒看過貓喔。」


    「嗯,秘境的森林裏的確是不會有貓的吧……呃,我不是要說這個!」


    莉莉絲搖頭,高聲叫道。


    跟賽爾菲講話,話題常常會歪掉。


    「你、你怎麽突然開始大叫啊?」


    「呃,就是……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魔王大人感覺似乎出奇地疲累?」


    「有嗎?我覺得他有精神到跟涅菲小姐在一起時,反而會讓看的人感到害臊耶。」


    「呃,跟涅菲小姐在一起時,是那樣沒錯啦。」


    看到那個幸福洋溢的表情,會覺得自己這種無謂的擔心有夠愚蠢,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說的不是那個,他那樣終究也隻是忘記疲累,並不是消除疲勞吧?」


    「嗯──薩岡先生畢竟也是魔術師,應該會確實處理這部分吧?沒聽說過有魔術師因疲勞而倒下的。」


    她們的王在魔術師當中,也是君臨於更高頂點的〈魔王〉。〈魔王〉因疲勞而倒下──連新手魔術師聽了也會失笑吧。


    雖然十分清楚這一點,莉莉絲卻垂下了頭。


    「可是,他魔力的顏色感覺就是很累……」


    薩岡表麵上的確是沒有表現出半點這樣的跡象,然而魔力騙不了人。


    聽到莉莉絲的低語,賽爾菲也一本正經地重新看向她。


    「真的假的?」


    「嗯……」


    薩岡雖是可怕的〈魔王〉,卻也是會平等對待莉莉絲這種並非魔術師的部下的王。一個月前也是,當莉莉絲提出想要大浴室的任性要求後,他就在城堡後方蓋了個大浴場。


    嗯,盡管「涅菲跟她母親歐利昂似乎會很開心」這才是最大的理由,但最後他接受了自己任性的要求也是事實。


    作為受〈魔王〉庇護之人,莉莉絲想回報這份恩情。


    這時,廚房的門被人打開。


    「對不起,我遲到了。」


    一位嬌小的少女走了進來。


    她有頭令人印象深刻、美麗的翠綠色頭發,發絲間露出粗壯的角,還有對琥珀色的大眼睛。外表是個年約十歲的小女孩,真實身分卻是龍,還是〈魔王〉的女兒。


    ──還真少見,這孩子竟然會遲到。


    忙碌的涅菲偶爾會遲到,法兒則總是準時抵達。她遇到了什麽複雜的事情嗎?


    賽爾菲用親近的態度朝少女揮揮手。


    「啊,法兒大小姐。沒關係的唷──」


    「……我一直都在想,法兒大小姐是這裏的公主殿下吧?為什麽會以一臉平常的樣子在做料理?」


    應該說,目前在場的所有人不是王族,就是〈魔王〉的女兒。再加上就連本該是〈魔王〉妻子(?)的涅菲也會跟她們一起在廚房忙東忙西,她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隻是在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即使隻有一點也好,料理就是要做出好吃的東西才棒。」


    雖然她沒有什麽表情,但默默協助她們烹飪的法兒穩重到讓莉莉絲甚至產生了保護欲。


    莉莉絲一邊為法兒準備板凳,一邊對她漾起微笑。


    「不過老實說,真是幫了我們大忙。畢竟在調味方麵,你、拉菲爾閣下跟涅菲大人弄的是最好吃的。」


    由於管家拉菲爾及女仆……應該說〈魔王〉的妻子涅菲十分忙碌,最近調味都是交給法兒處理。


    ──可是,最近涅菲大人待在廚房的時間也減少了。


    她平時本來就負責監督城內的所有家事,再加上還有關於自己魔術與魔法──應該算是吧──的事要學習,也難怪她會這麽忙碌。她想必沒什麽自己的時間吧。


    薩岡的疲累會開始顯露在麵上,這說不定也是原因之一。


    法兒踩上板凳,若無其事地搖搖頭。


    「莉莉絲的手藝也確實變好了,你可以拿出自信。」


    「是、是嗎?謝謝。」


    盡管莉莉絲以前也曾因法兒是龍而感到害怕,但正因為如此,被這名少女誇讚才會讓人這麽高興。


    隻是,今天法兒的表情隱隱有種──該說是心不在焉的感覺嗎──看起來就像是在發呆。會跟她今天的遲到有什麽關係嗎?


    ──她是有什麽煩惱嗎?


    莉莉絲並非魔術師,能不能幫上忙還是未知數,但就在她決定即使幫不上忙,還是開口問問看時──


    「莉莉絲剛剛在聊什麽?」


    「咦?呃……」


    被法兒反過來提問,莉莉絲很煩惱該如何回答。她是指哪個話題呢?


    「哦哦,莉莉絲是在說薩岡先生是不是很累啦。」賽爾菲回道。


    「……莉莉絲嗎?」


    法兒用那雙琥珀色的雙眸目不轉睛地望著莉莉絲,讓她忍不住渾身僵硬。


    「呃,該說在我眼中是這麽覺得嗎──」


    「……」


    可能是說明模糊不清的關係,法兒眼中透出詫異,這令莉莉絲感到著急。


    「你也知道的嘛,我是夢魔,可以『看到』人的精氣,或者說是魔力,曉得對方是不是健康的。」


    夢魔能控製夢境。雖然也能使對方做惡夢,但她們的目的本來是要透過夢境滿足對方的欲望,並奪走其精氣作為代價。


    ──其實在這座城堡中,利用我這能力的客人也挺多呢。


    莉莉絲從流卡翁來到這座城堡後,仍有在進行身為夢魔的活動,在夢裏消除薩岡麾下魔術師們的欲望。


    這也算是剛剛莉莉絲會打嗬欠的原因之一。


    而她當然有取得薩岡的允許。


    畢竟人類要是每天都看著像是薩岡跟涅菲、黑花及沙克斯那般的關係,也會產生類似的向往。


    給這些觀眾理想的「夢境」,就是莉莉絲晚上的工作。


    然而該怎麽說呢,這兩對完全沒有半點進展,城堡中的居民也被想要遠遠觀望他們的奇妙心情影響,所追求的「夢境」不知為何變得健全──或者該說是變成從早到晚都跟戀人在城市廣場依偎在一起、令人會心一笑的情境。


    明明是窮凶極惡且直屬於〈魔王〉麾下的魔術師,這情境卻多麽地和平啊。


    對方畢竟都是一流的魔術師,支付出來作為代價的精氣品質也很高,這甚至讓莉莉絲產生了自己是在敲人家竹杠的詭異罪惡感。


    法兒驚訝地杏眼圓睜。


    「……忘記了,我還以為隻有我跟薩岡。」


    「你是指『能看見』魔力的事情嗎?」


    莉莉絲一問,法兒便輕輕頷首。


    ──『能看見』魔力有什麽問題嗎?


    法兒用抱有疑惑的視線看過來。


    「賽爾菲和黑花也『能看見』嗎?」


    「我嗎?完全看不到。我也沒聽黑花提過這方麵的事,她應該也看不見吧?應該說,一般都是看不到的啦!」


    「……這樣啊。」


    接著,她又用更加警愒的態度看向莉莉絲。


    「莉莉絲『能看到』哪種程度?」


    「到哪種程度啊,就是、有沒有精神、之類的……?」


    要吸取精力的話,選精力強的人當然是最好的。所以她能看到精力的品質好壞與量,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正當莉莉絲一頭霧水之際,法兒失望地眨眨眼。


    「隻有這樣?流動跟連係呢?」


    「連係?我聽不太懂……」


    聽莉莉絲這麽回答,龍少女仿佛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般鬆了口氣。


    「對不起,問了奇怪的問題。」


    「呃,我沒關係唷……?」


    她到底是想問什麽?


    莉莉絲掩不住自己的困惑,連法兒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說明得太少,開口道:


    「『能看見』魔力的流動,代表有著成為魔術師的非凡才智。如果你有,我想弄個清楚。」


    「啊──是這麽回事嗎?不好意思,對夢魔來說那是很普通的力量喔。雖說身為王室之人,我對『看得見』這點很有自信,但這在魔術上應該派不上用場吧?」


    然而,法兒卻用極其認真的聲音說:


    「薩岡『看得見』那個,所以才會以超常的速度成為〈魔王〉。」


    看來這似乎就是個如此厲害的能力。就在莉莉絲感到敬佩時,賽爾菲則用感到困惑的語氣問:


    「那麽,銀眼之王也『能看見』嗎?」


    這句話令莉莉絲瞪大雙眼。


    ──記得他的確也被人這麽稱呼吧──銀眼之王──


    這大概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在大浴場落成的那一天,艾謝拉說這便是薩岡父親的名字。


    莉莉絲覺得自己終於理解法兒是在擔心什麽了。


    ──畢竟我們三王家都是銀眼之王的直係子孫嘛。


    而且銀眼之王據說還是黑花的〈天無月〉之前的擁有者。法兒或許是想問問身為黑花兒時玩伴的莉莉絲她們,有沒有什麽線索或關聯。


    話雖如此,莉莉絲並沒有任何這方麵的力量,隻能聳肩回應道:


    「銀眼之王或許的確是有那種力量,但他可是千年以前的祖先呢。我想我們應該沒有繼承到這力量……呃、咦?」


    說著說著,莉莉絲注意到這幾句話中好像存在著矛盾。


    賽爾菲一臉疑惑。


    「怎麽啦?」


    「呃,銀眼之王是千年前的英雄吧?卻又是魔王大人的父親……咦?這不太對吧?」


    莉莉絲有聽說過,薩岡的年紀一如他的外表──約略是十八、九歲。


    「咦──?前任〈魔王〉也大概是一千歲,銀眼之王可能也活了那麽久吧?就算不是,龍不也能活過幾萬年嗎?」


    「銀眼之王既不是魔術師,還是人類耶!?」


    「……有沒有可能、是換代了?」


    聽到法兒傻眼般的發言,莉莉絲也回過神來。


    「對、對喔,有這可能……呃,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有誰繼承了銀眼之王的稱號啊……」


    就算沒在一般人之間流傳,但就連自己這位三大王家的第一公主都不曉得,這再怎麽樣都不太可能。


    ──也就是說……這是怎麽回事?


    正當莉莉絲整理不出結論、腦內一團混亂之際,法兒倏地把視線轉了過來。


    「莉莉絲,關火。鍋子燒焦了。」


    「啊!」


    被法兒提醒,莉莉絲急忙把鍋子從爐子上拿下來。


    之後也因為要集中精神做飯,她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不然今晚在魔王大人的夢裏問問?


    莉莉絲這麽想著,而她渾然不知這將會成為後來所展開事件的導火線。


    ◇


    「──你好,接下來有工作嗎?」


    一進入辦公室,眼前便是坐在其中的嬌小少女。


    對方有一頭束在兩側的金色秀發,如同明月一般的金色眼眸,身穿仿佛象征夜晚的黑色禮服,臂彎中抱著詭異的玩偶。


    她的唇間隱約可見兩顆尖銳的牙齒。


    麵對毫不在意陽光、現身於此的吸血鬼,涅芙特洛絲歎了口氣。


    「又是你啊?緊黏著我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唷,艾謝拉。」


    已經一個月了吧。


    自從被邀請到薩岡城堡參加大浴場落成的宴會後,也不曉得涅芙特洛絲是哪裏惹到她,還是她很喜歡涅芙特洛絲的關係,這個少女一直纏著涅芙特洛絲。


    但她也沒真正做出什麽事情,隻是會用令人看不清意圖的言行將涅芙特洛絲耍得團團轉。


    艾謝拉發出輕笑聲,也不知她是覺得哪裏好笑。


    「嗯,一點也不有趣。」


    「那回去姐夫那邊如何?你被謝利康盯上了吧。我先提醒你,我可沒有強到能在〈魔王〉手下護住你的地步喔。」


    她這麽一答,艾謝拉不知為何像是被逗笑了般眯起雙眼。


    「嘻嘻,雖然不有趣,但看著你很好玩呀。」


    「……我聽不懂啦。」


    「聽不懂也沒關係。」


    這位少女雖在薩岡的居城中被眾人徹底耍著玩,在涅芙特洛絲麵前卻始終都是這副德性。


    搞不清楚她的態度究竟是友好還是敵對,涅芙特洛絲也難以判斷能否完全信任對方,總之讓人疲於應對。


    艾謝拉仍用一臉令人看不出她想法的表情說:


    「最近覺得如何?」


    「你是指身體狀況嗎?嗯,在你來以後基本上都很不錯。」


    大概就在薩岡城堡大浴場蓋好的那段時間,涅芙特洛絲生病了。


    ──我也想不太起那個時候的事了……


    根據理查的解釋,自己似乎還有了類似夢遊的症狀。感覺到自己真的給周遭造成了困擾,她有盡可能不讓自己獨處。這個辦法或許真的起了作用,最近她精神很好,沒有感受到異樣。


    隻是艾謝拉若不空出辦公椅,會造成涅芙特洛絲的麻煩,於是她揮揮手,驅趕艾謝拉。


    「總之,那是榭絲緹的位子,能麻煩你讓開嗎?我們也差不多該開始工作了。」


    要是在辦公時間像這樣抬杠,工作就做不完了。然而艾謝拉卻像沒聽見她的聲音般,沒有從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話雖如此,這樣的來往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涅芙特洛絲的客氣及警戒心再怎麽強也開始瓦解了。


    涅芙特洛絲一副早已習慣的模樣,搬來另一張椅子。


    「來,你坐這邊。」


    「……真拿你沒辦法。」


    「等等我會拿人家送的馬卡龍給你,不要擺出那種臉啦。」


    「……我說,你是不是把我當成附近的小孩還是什麽啦?」


    嗯,一開始遇見艾謝拉時,涅芙特洛絲的確是覺得她既詭異又來路不明,可是看到她在薩岡城堡內的樣子後,那種警戒心就煙消雲散。


    ──畢竟她好像也幫過黑花他們。


    涅芙特洛絲認為艾謝拉一定不是壞人,最起碼她看起來不像是對大家抱有敵意。


    當涅芙特洛絲像這樣回以一笑後,艾謝拉露出仿佛吞了黃連的表情,像是在說自己被影響到失常了。涅芙特洛絲覺得她這種地方也很可愛。


    涅芙特洛絲把艾謝拉連著椅子一同搬到待客用的桌前後,她便板起表情把桌上的點心放入口中。


    「比起馬卡龍,我更想喝葡萄酒。」


    「以你這外表,要是給你喝了葡萄酒,會令我有種讓你做了壞事的感覺。」


    涅芙特洛絲邊說邊開始整理起文件,艾謝拉則揚起妖豔的笑容。


    「如果葡萄酒不行,你的血也可以唷。」


    聽到這句危險的發言,涅芙特洛絲抬起頭,就看到艾謝拉麵帶笑容,唇間隱隱露出兩顆尖牙。


    ──怎麽回事?這種好像在看著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明明沒有敵意,該說她這態度是具有攻擊性,還是含糊呢……


    她想了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所以涅芙特洛絲以聳肩作為回應。


    「我沒差啊,隻是我不曉得自己的血好不好喝就是了。」


    艾謝拉愣愣地瞪大雙眼。


    「哎呀,我以為你會表現得更加不情願呢。」


    「我知道你身上有傷,而且這對吸血鬼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吧?不會痛的話,我是無所謂。畢竟我也有欠你人情。」


    「呃……你記得啊?」


    她的聲音透出強烈的警惕。


    涅芙特洛絲皺起眉頭,撩起垂到臉上的銀發。


    「我是不太清楚啦,但你不是保護了黑花嗎?如果那女孩沒了,我會很困擾的。」


    她保護了黑花,對涅芙特洛絲來說已經是非常不得了的大恩了。


    「嗯……原來如此呀。」


    涅芙特洛絲這樣一回答,艾謝拉便陷入沉思般垂下頭。看來這似乎不是她預期之內的回答。


    因為艾謝拉沉默不語,涅芙特洛絲也打算問個自己想問的問題。


    ──話雖如此,我不認為直接問出口,這女孩就會回答。


    那麽,就該先從不會令艾謝拉排斥,卻又能吸引她注意力的地方開始進攻。


    涅芙特洛絲整理好詢問的措辭後,用像是在端詳對方情況的態度問道:


    「是說,我也有想問的事情。」


    「什麽事?」


    「你跟姐夫從很久以前──在流卡翁遇見前就認識了吧?」


    她指出的這一點讓艾謝拉倏地眯起眼。


    雖說不曉得艾謝拉這個動作是在提防還是佩服,但能暫且吸引她的關注,看來最初的一步算是成功了。


    艾謝拉以催促她繼續說的語氣說: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呢?」


    「因為你那個時候講得好像你們又見麵了一樣啊。」


    ──啊,真令人驚訝,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再見到你。


    在海底都市亞特拉斯提亞遇見時,她的確是這麽說的。


    當時涅芙特洛絲並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但在得知薩岡父親之事的現在,她就能夠理解了。


    艾謝拉會稱薩岡為「銀眼之王」,除了是因為把他跟他父親重疊在一起,肯定也是因為她跟薩岡本身也有見過麵。


    ──難道說,她曾經喜歡過那個叫「銀眼之王」的人嗎?


    這種念頭會是她在胡思亂想嗎?不過她也實在問不出口。


    涅芙特洛絲的指謫令艾謝拉在那一瞬間仿佛就要移開視線,但她的自尊心似乎並不允許。她輕輕歎了口氣,同時點頭表示同意。


    「嗯,事到如今,這也不是什麽需要瞞著的事情了。沒錯,我的確認識幼時的銀眼之王。」


    明明自己已經對此抱持確信,但一旦像這樣聽本人親口說出,她又覺得非常意外。


    這名少女究竟知道薩岡的什麽事呢?


    ──要直接問嗎?還是好歹該插一個其他的話題?


    盡管有些迷惘,但要從艾謝拉口中問出想要的答案並非易事。如果沒有再稍微動搖她一下,感覺就會被她唬過去。


    涅芙特洛絲一麵準備下一張手牌,一麵像是要確認般問道:


    「哦?那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就算你問了,我也不打算回答唷。」


    看來她很不想被問到跟薩岡之間的事情。見艾謝拉少見地連言行都顯露出動搖,涅芙特洛絲顯得有些開心。


    所以她才會將這句愚蠢的發言脫口而出吧。


    「委托那個叫馬克的人去找姐夫的就是你吧?」


    馬克是薩岡的青梅竹馬,也算是他的哥哥。


    然而馬克也跟艾謝拉一樣,是『天使獵人』的使用者。


    據說他的真實身分也是教會的領導者──教皇。要說這種男人為何會在薩岡身邊做個流浪兒,聽說是源自於某人的委托。


    但是……


    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很緊繃。


    一滴汗水滑過涅芙特洛絲的臉頰。


    ──是不是問得有些太過深入了?


    雖說這已是距今兩百年前的事,但對方可是擊敗過那個〈魔王〉──安德列亞爾弗斯的人。要是她真的發怒,肯定能輕易勒死自己這點程度的對手吧。自己和這名少女的實力就是如此天差地別。


    在吸引她的注意力之前,最大的前提就是不要惹怒她。


    大概是看到涅芙特洛絲害怕的表情而回過了神,艾謝拉深深地歎了口氣。與此同時,緊張的氣氛也瞬間散去。


    「……我不記得自己有委托過對方,隻是他擅自跟我做了『約定』罷了。」


    聽到她仿佛自暴自棄的聲音,涅芙特洛絲也反省起自己的得意忘形。


    「……對不起,我有些太過輕率了。」


    「我不在意。」


    對方不悅地轉開臉,就像是在自責,說『自己也太不成熟了』般。


    看到她這種反應,涅芙特洛絲也不禁笑了出來。


    「這次又怎麽了?」


    「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跟姐夫還挺像的。」


    「……你怎麽看得出來?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艾謝拉用很明顯的動作轉過臉,雙手在裙子上方忸忸怩怩地揪在一起。她看起來並非厭惡這個說法。


    ──這女孩會在奇怪的點上覺得高興呢……


    薩岡的養女──法兒也有這種特質。


    ──這麽說來,這女孩跟法兒感情很好嘛。


    她們有什麽共通之處嗎?總之,為了一並作為剛才失言的賠禮,涅芙特洛絲以奉承的語氣說:


    「這個嘛,該說是很難理解你們的好意嗎。像剛剛生氣時的表情也是,我覺得明明溫柔待人卻不易辨別的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說著說著,她自己也對剛剛這段話是否真是稱讚而感到疑惑,但艾謝拉看起來並未感到不悅。她得意地用手指卷著金發,用宛如在說『你可以再多說一點唷』般的目光瞥了過來。


    這反應也是個會讓人想起薩岡養女──法兒。


    「我倒覺得銀眼之王是個相當易懂的人啊。」


    「他是最近才變成這樣的,我剛見到他的時候十分難理解他耶……」


    薩岡是到了最近才會對涅菲說些坦率的話,跟其他魔術師們對話時感覺也不再會讓人誤解了。


    但是在跟涅芙特洛絲相遇的那時候,真的非常地慘。在某種意味上,管家拉菲爾都還比他好懂。


    等涅芙特洛絲說完這些,就算是艾謝拉也變得愁眉苦臉。


    「我覺得自己沒那麽難懂啊……」


    「有嗎?你也是,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超嚴重的耶。我都以為你是要攻擊姐夫了。」


    涅芙特洛絲指的是薩岡在某次意外中變成年幼的模樣,前往海底都市尋找解決辦法時的事。那時的艾謝拉從小薩岡身後逼近,做出像是要吸他血的動作。因此,她跟長成大人的法兒便有了爭執。


    明明是四個月前發生的事,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涅芙特洛絲懷念地提起這件事時,艾謝拉也覺得很有趣似地笑了。


    「哎呀哎呀,說不定我當時就是打算攻擊他啊。」


    吸血鬼少女露出妖媚的微笑,又拿起一個桌上的點心放入口中。


    該說她終於解除警戒了嗎,總之她看來心情是好些了。涅芙特洛絲也一副懷念的樣子這麽回答她:


    「咦,你其實隻是開心到忍不住抱緊他而已吧?」


    一開始的薩岡也常常是以那種態度在麵對涅菲的。


    「嗯咕──咳咳咳咳咳咳!」


    「喂、喂,你沒事吧?」


    因為艾謝拉嗆到不停咳嗽,涅芙特洛絲也急忙衝過去,撫摸她的背部。


    不死者沒有呼吸,心髒理應也不會跳動。即便如此,艾謝拉似乎仍動搖得相當厲害,咳到眼角甚至泛起淚光。


    她本來是想談談回憶,但好像說中不該猜中的事了。


    「抱、抱歉,我沒想到你會那麽驚訝……」


    「不會,沒關係……」


    002


    艾謝拉像是要佯裝平靜般抬起臉,並撥開自己的金發。


    接著她用譴責的眼神緊盯著涅芙特洛絲,讓她渾身緊繃。


    ──她剛剛那是真的生氣了吧?


    氣氛雖沒有跟剛才一樣劍拔弩張,但要她馬上就恢複心情也不太可能。


    涅芙特洛絲懷抱明確的警戒──結果卻是她想多了。


    「……?」


    本來以為艾謝拉鐵定會嚴厲地咒罵,但她的唇並未吐露出任何話語。


    她的雙眼看起來仿佛在控訴著些什麽,卻隻是張著嘴,像是發不出聲音般。


    從她的樣子來看也像受到了衝擊,使心境來不及反應。


    「…………」


    「呃……?怎麽了?」


    是自己又得罪她了嗎?


    艾謝拉看上去並非是跟剛才一樣被惹怒了,但涅芙特洛絲總覺得她的樣子很奇怪。


    正當涅芙特洛絲一頭霧水之際,艾謝拉突然緊緊抱住玩偶,並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少女似乎終於能夠出聲,低語道:


    「……嗯,正如你所說。」


    「什麽意思?」


    艾謝拉用壓抑的聲音、宛如在訴說懺悔的語氣這麽回答:


    「……我想抱緊他。即使知道不被允許,也還是忍不住。」


    「不被允許……?」


    薩岡在那時的確也是一臉驚訝,但應當沒有厭惡到──什麽都不允許──那般固執反應的程度。


    艾謝拉似乎沒注意到涅芙特洛絲的困惑,繼續自己的獨白。


    「因為銀眼之王那時的模樣,就跟我所認識的那孩子如出一轍……真的很讓人懷念,又不敢置信……身為不死者的我說這種話也許很可笑,但那簡直就像奇跡……」


    她到底是以什麽心情說出這番話的呢?


    艾謝拉抱著玩偶縮著背的模樣,猶如一個孤單的走失孩童,又像是背負著滅國大罪的罪人般,感覺無依無靠,看起來好似是在哭。


    ──這女孩跟銀眼之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對出生隻有約一年左右的涅芙特洛絲來說,她甚至都無法想像。


    涅芙特洛絲過去是以涅芙莉亞的複製人身分被製造出來,並被〈魔王〉比夫龍當作玩具看待。要不是交到榭絲緹這位朋友,涅芙特洛絲的心肯定在很久以前就死了吧。


    現在的艾謝拉看上去就隻是個柔弱的少女,如同沒得到幫助的自己。不光如此,她更像是獨自從無比黑暗的地方一路走來。


    平常她那捉摸不定的樣子,會不會是拚命掩飾的假象,用來塑造一個保護自己的殼?


    這名少女可是獨自活過千年的時間,恐怕在千年前也是活在艱辛無比的地獄裏吧。


    涅芙特洛絲說這句話時本無惡意,卻在那層保護殼上造成了裂痕。


    「……」


    涅芙特洛絲想不出該說什麽,隻能輕輕摟住嬌小吸血鬼的肩膀。


    因此涅芙特洛絲問不出口。


    問不出她真正想問的事。


    在海底都市初次相遇時的事。


    ──欸,你那是在指我吧?


    ──那麽再會了,心愛的銀眼之王──以及,阿撒茲勒──


    這名少女賭上剩餘性命也要打倒的敵人,薩岡所探詢的秘密。而那恐怕是某種「糟糕的東西」,而且糟糕得出奇。


    自己跟那種東西有什麽關連呢?


    所以這位少女才會像這樣待在涅芙特洛絲的身邊吧。


    明明是想追究這些事,看到少女這副模樣,她就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她們維持了這種姿勢多久呢?


    等到有人敲響辦公室的門,艾謝拉才抬起臉來。


    「──請進。」


    「這話輪得到你來說嗎?」


    艾謝拉表現出一副仿佛自己才是這間房間的主人的舉止,令涅芙特洛絲說不出話,不過看樣子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進來的人有兩位,一名少女及另一名年輕聖騎士。


    少女有著一雙凜然的紅色雙眸,同色的秀發上戴著蝴蝶發飾,身上穿著主教的僧衣,腰間掛著一把大劍。


    少女名叫榭絲緹,是十二位聖騎士長之一,也是這個教會的領導者。


    另一位青年名為理查,因為也兼任近衛騎士,身上穿的是洗禮鎧甲。


    雖說進來的隻有兩人,涅芙特洛絲的注意力卻轉向榭絲緹的腳下。


    在她腳下拓展開來的黑影中應該就潛伏著那個一臉陰鬱的魔術師,但他在榭絲緹值勤時是不會現身的。


    理查發現涅芙特洛絲,便對她揚起笑容。


    「您在這裏啊,涅芙特洛絲小姐……還有艾謝拉閣下。」


    「打擾了。」


    艾謝拉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以微笑。


    ──……嗯,算了。


    艾謝拉就是得要像這樣讓人捉摸不定,不然就會被認定她失常了。


    於是涅芙特洛絲也準備站起來要回去整理文件,卻有人用力拉了拉她的長袍。仔細一看,是艾謝拉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角,隻是她的臉並沒有轉過來。


    接著,艾謝拉用有氣無力的聲音低聲說道:


    (剛剛的事情,麻煩你保密唷。)


    看來她指的是她剛剛心慌意亂的事情。


    「……好好好。」


    也不知理查是怎麽看待兩人一來一往的情況,他露出了苦笑。


    「兩位的感情變得非常好呢。」


    「嗯,那是當然呀,已經好到她允許我吸她血的程度了唷。」


    「血……?」


    聽到這個危險的詞,理查警惕著把手放到腰間的劍上。


    榭絲緹一臉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阻止了他。


    「這隻是艾謝拉閣下難懂的玩笑而已。她沒有惡意,所以別在意,理查。」


    由於辦公時間已經開始,她現在是「值勤中」的榭絲緹。她用習慣的態度應付艾謝拉容易讓人誤會的言行。


    相對地,仍猶豫要不要解除警惕的理查反問:


    「……是、這樣嗎?」


    「剛剛那是『我們感情好到,開這種玩笑她也不會生氣』的意思吧。」


    「……真虧您能從剛才那一句話得出這樣的意思呢。」


    「隻要跟薩岡和拉菲爾閣下有所往來,就能理解了。你也要早日習慣。」


    這無情的一句話讓理查苦惱不已。


    「我認為這相當困難。」


    雖然理查會說這句話很理所當然,但不知為何連艾謝拉都開始煩惱了。


    「……?艾謝拉閣下,怎麽啦?」


    「……不,連你眼中的我都是這樣嗎?就是、跟銀眼之王相似,或者該說是難懂。」


    見艾謝拉一副表示事態嚴重的模樣,榭絲緹愣愣地眨眨眼。接著她點了下頭,清楚地這麽說道:


    「嗯,像到我都懷疑你跟薩岡是不是兄妹了呢。」


    聽到這個回答,艾謝拉終於捂住了臉。


    「呃,這次又怎麽啦?」


    「……請不要管我,我隻是多少感受到了一些責任。」


    「是嗎……?」


    雖然不曉得艾謝拉有必要對什麽事感受到責任,涅芙特洛絲還是噯昧地頷首。


    ──果然跟以前兩人曾見過麵有關嗎?


    畢竟她這種性格太特別了。既然薩岡小時候曾見過艾謝拉,會在無意識間受到影響也不足為奇。


    可是涅芙特洛絲在剛剛的對話中就已經領會到,這不是能隨意碰觸的事。


    把仍處於假設的推測先放到一邊,涅芙特洛絲繼續處理起工作。


    過了一段時間,當涅芙特洛絲突然抬起頭時,房內已看不見艾謝拉的身影。真是個讓人搞不清在想什麽的少女。


    即使涅芙特洛絲心中仍感到疑惑,但現階段的她有自己該做的工作。


    在她不知不覺間把不可思議的吸血鬼存在趕到記憶一隅、埋頭工作的期間,時間已過了中午。


    此時有人粗暴地敲響辦公室的門。


    「榭、榭絲緹閣下!發生大事了!」


    耳熟的吵鬧聲──是什麽三笨蛋的盾男──響起。


    「出了什麽事?」


    麵對這非比尋常的情況,榭絲緹也一臉嚴肅地站起身。因為得到了回應,對方打開辦公室的門。


    「就、就是……」


    進入房內的果然就是那個遲鈍的魁梧男子,但對方用吞吞吐吐的詭異口氣示意自己身後。


    「法兒?」


    被掩蓋在魁梧男子陰影中的嬌小少女──說是這麽說,其實也隻是兩人體格相差太多而已──正是薩岡的女兒。由於外出的關係,她戴著模仿貓頭的兜帽。


    不過她跟榭絲緹的關係,與其說是火水不容,更像是法兒單方麵厭惡她才對。


    「我有事情想問蝌蚪頭……不對,是榭絲緹。」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見法兒的態度鄭重其事,榭絲緹也露出緊張的表情。


    「榭絲緹,那個啊──」


    那一天,榭絲緹──不對,是奇恩諾因德教會辦公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當中。


    ◇


    男人在感受到一陣沉重衝擊的同時,眼前冒起了煙塵。


    「薩岡先生,您不要緊吧!」


    這裏是奇恩諾因德地下魔王殿──比那更深處的地底大空洞。薩岡居城也存在著相同的大空洞,但這裏的空間較為寬敞,也有細心地針對牆壁及天花板進行補強。


    一個有著獅子外表的魔術師衝了過來。他是位魁梧巨漢,身體有一層硬如鋼鐵般的肌肉,若要單純論肌力,他甚至勝過薩岡。


    他是《黑刃》錫蒙力──是薩岡視為左右手、信賴有加的心腹。


    薩岡自瓦礫中起身,搖搖頭。


    「別在意,隻是沒能躲開的我太大意了。」


    雖然有血自頭上啪答啪答地落下,出血倒是已經停止了。傷口再過幾秒就會愈合吧,隻是留在頭發上的血滴下來而已。


    003


    薩岡在魔術師當中屬於特別專精於肉體強化的類型,就算內髒被挖出來,過個十幾秒也能再生。


    話雖這麽說,他那對銀色眼眸卻透出深深的疲憊。


    「……薩岡先生,我認為這果然還是太亂來了。雖然我這麽說,在您耳中聽起來或許像在自滿,但即便使用魔術,以人類的動態視力要捕捉到我還是太難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拜托你。」


    魔術師的實力指的本來是魔術的技術。


    這完全不需要一般的力量──也就是「暴力」。


    打個比方,假設這裏有位手持劍可以斬斷任何事物、動作也有如光般迅速的聖騎士。


    魔術師根本沒必要光明正大地跟這種怪物戰鬥。隻要調配出吸口氣就能暴斃、無色無味的劇毒,悄悄讓對方吸進去就大功告成了。不對,也可以采取做出無底陷阱讓人掉進去這種更單純的做法。


    擁有能夠構思這些技術並加以實行的知識,才是魔術師的實力。


    比如說,在薩岡當上〈魔王〉時,曾發生過巴爾巴洛士擄走涅菲的事件。


    那個時候,倘若巴爾巴洛士無視薩岡,選擇一直逃跑的話,又會如何?空間轉移正是那男人的看家本領,有誰能把他逼至絕境?如果沒有相同領域的〈魔王〉──《鑽縫貓》佛爾卡斯出馬,想必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魔術師的「實力差距」。


    薩岡能贏,是因為巴爾巴洛士執著於在和薩岡的「戰鬥」中取得勝利,而薩岡自己也很清楚這件事──也就是說,薩岡隻是很明白隻要自己露臉,就能把巴爾巴洛士拖到他的主場上。


    ──正因為如此,我才尊敬錫蒙力。


    魔術師就是這樣的存在,這種「暴力」對他們而言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薩岡對錫蒙力抱持著敬意。


    這男人會被列入魔王候補中,並不是像薩岡一樣擁有一種如同『魔法吞噬』般的犯規招式。而是因為他能光憑魔術師原本不會理睬的純粹力量,就深受承認的緣故。


    這位名為錫蒙力的魔術師在「暴力」的領域上,可說是超越薩岡的專家。


    ──明明就專精於這種魔術,這家夥為何會這麽有紳士風度呢?


    他的高尚人格別說是魔術師,連普通的聖騎士都未必比得上。


    薩岡站起身,對錫蒙力說:


    「抱歉,麻煩你再稍微奉陪一下。這類型的技術最終還是隻能透過累積經驗才能取得。」


    他這麽一拜托,錫蒙力便露出為難的笑容。


    「我明白了,但我提議先休息。」


    「……嗯。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不能無視。」


    若是被問到自己有沒有累積疲勞,薩岡無法否認。要是因此回城,讓涅菲操上不必要的心,就本末倒置了。


    薩岡坦率地順著錫蒙力的建議,重重地坐在瓦礫上。


    「作為休息的交換,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是,請您盡管問。」


    「你取得如此厲害的力量,是為了什麽?」


    錫蒙力的狀態跟薩岡一樣,以魔術師來說太過異常。沒有相當程度的理由,很難想像他怎麽會選擇這條路;沒有相當程度的覺悟,也沒辦法活著抵達這個境界。


    錫蒙力詫異地瞪大雙眼。


    「……嗯。沒事,會問這個隻是出於好奇心。如果是難以啟齒的事,不回答也無妨。」


    就在薩岡打算作罷時,錫蒙力搖搖頭。


    「不會,隻是希望您能對戈梅利姐保密,可以嗎?」


    「嗯,那當然。」


    話雖這麽說,錫蒙力會想隱瞞戈梅利還真是稀奇。


    錫蒙力在一個大塊的瓦礫上坐下。


    「關於這個,我一開始會追求力量,是為了複仇。」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


    薩岡頷首。


    真的是個很易懂,又能令人有所共鳴的理由。


    「我在小時候有個朋友。當時的我是個在各方麵都很驕傲自大的粗魯人,朋友卻和我相反,非常地溫柔。一看到受傷的人,就會幫忙治療;有人在煩惱,就會出手幫忙,還會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看到現在的錫蒙力,很難想像他會有這樣的過去。


    ──既然這樣,給他那種影響的會是那位「朋友」嗎?


    不管怎麽樣,要假定對方跟錫蒙力的複仇有很深的牽扯並不難。


    「然而……」


    錫蒙力憤憤地咬緊牙關。


    「然而就在某一天,有魔術師襲擊了我的村子。獅子獸人本來是即便不使用魔術,所持之力也能與魔術師對等一戰的種族。然而無論是父親還是兄長,甚至連長老都……幸存的隻有我跟那位朋友。」


    獅子獸人是據稱已經滅亡的稀有種。既然是錫蒙力的童年時期,那就大概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隻是說出這些的錫蒙力雙眼透出與其說是憎恨,不如說是灰心的情緒。


    「我體會到沾沾自喜的自己有多麽地無力,既悔恨又悲慘,哭了好幾個小時。不過我想正是因為有那位朋友在,我才能不陷入絕望中。畢竟……」


    「攻擊村子的就是我那個朋友。」


    這個真相讓薩岡也瞪大了眼。


    「……他為何要做這種事?」


    錫蒙力搖頭。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早上,我們也是跟平常一樣吵吵鬧鬧,並且幫忙村裏的事情。或許打從一開始他會接近我,就是為了刺探村子的內情。」


    那想必不僅是「背叛」這麽單純的事。


    錫蒙力述說的聲音與異常淒慘的過去相反,顯得非常虛無。


    「在那之後,我因為太過憤怒失去理性,以魔獸的身分徘徊了好幾年,然後就……被戈梅利姐撿回去,開始學習魔術。」


    ──戈梅利是在這時出場的啊。


    老實說,她平常真的就是個讓人困擾的老婆婆,這表示她也有認真生活的一麵吧。


    「學習魔術後,我依舊沒有忘記複仇。應該說,我就是為了勝過那個朋友才跟戈梅利姐學魔術的。可是,戈梅利姐也不容分說地對我這份複仇之心進行了教育……雖然有時覺得她很囉唆,但我並不討厭。」


    「嗯、嗯……原來如此……」


    總覺得是讓人聽了會感到害臊的往事。


    隻是錫蒙力的表情在這時再次蒙上陰霾。


    「但在過了約十年之後的某一天,戈梅利姐倒下了。」


    ──咦,是因為愛之力太過高漲之類的嗎?


    薩岡在千鈞一發之際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吞回去,反問道:


    「……出了什麽事?」


    「阻止身為魔獸的我大鬧的人正是戈梅利姐,但當時戈梅利姐其實也身負重傷。那個時候已經惡化到連她的師父歐利昂小姐也治不好的地步,然而我隻知道戰鬥的魔術……」


    然後錫蒙力捂住臉。


    「……就在這時候,友人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仿佛還無法擺脫內心糾葛般,錫蒙力說:


    「朋友說了,他可以拯救戈梅利姐,但有交換條件,他要我放下為複仇而取得的力量。我必須選擇,選擇複仇,或是戈梅利姐。」


    雖然薩岡很在意那到底是什麽力量,但他會選哪邊,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因為戈梅利現在仍待在錫蒙力身旁。


    「當時我就決定了。我能成為如今的我,這都是多虧了戈梅利姐,所以我要變強,強到足以保護戈梅利姐。這就是我戰鬥的理由。」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麽強。」


    錫蒙力也因此成了魔王候補。


    薩岡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戈梅利那個當事人知不知道這件事啊?」


    「我沒跟她說過,但我想她大概多少有察覺到吧。」


    別看老太婆那副德性,她好歹也是魔王候補,而且是可以跟巴爾巴洛士競爭高下的高位魔術師。


    在身負重傷的戈梅利痊愈的那個時候,她就能推測出發生了什麽事吧。


    ──戈梅利那家夥一碰上錫蒙力的事情就異常地不成熟,原來是因為這樣。


    是覺得對方因自己而放棄複仇,感到內疚吧。


    以薩岡的觀點來看,戈梅利隻是拿這當作「借口」而已。不管怎麽樣,明明都經過半世紀以上的時間,她卻還沒想通。


    這麽一想,薩岡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嗯?不對,半世紀也不算多長吧……?


    他完全無法想像,自己在五十年後跟涅菲發展為親密關係的模樣。不光是如此,他隻能想像到縱使經過百年,兩人仍會跟現在一樣,因為一點小事就臉紅或激動不已的景象。


    錫蒙力一臉困惑。


    「呃,我認為這不是需要薩岡先生煩惱的事喔。」


    「啊、嗯。該怎麽說呢,我隻是在反省自身罷了。你別在意。」


    「啊……是。」


    不知為何,錫蒙力深深認同薩岡的理由,這讓他有些沮喪。


    然後他忽然注意到──


    ──也就是說,他那個什麽「朋友」的複仇對象還活著?


    而考慮到他堅持用「朋友」稱呼對方,不揭露其名的說法……


    薩岡向錫蒙力確認地說:


    「我再問個問題,但你如果不回答也無妨。」


    「什麽問題?」


    「你那個朋友,名字該不會就是『謝利康』吧?」


    錫蒙力沒有回答。


    但這個答複已經足夠了。


    薩岡靜靜地站起身。


    「有點聊太久了啊。也快到晚餐時間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說得、也是。」


    麵對用黯然聲音應聲的錫蒙力,薩岡揮手拍拍他的胸口。


    「盡可能回應部下的希望──這是我的準則。如果你想,我可以把謝利康的首級給你;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饒過他的小命。」


    這句話就如同,他會把謝利康的生殺大權交給錫蒙力。


    錫蒙力詫異地眨了眨眼,最後輕輕地笑了。


    「正如我所料,能跟著您真是太好了,吾王。」


    ◇


    「歡迎回來,薩岡先生。」


    薩岡一回到城堡,涅菲便上前來迎接。


    ──咦,法兒今天不在嗎?


    平常他的女兒法兒也會在此迎接,不過那孩子想必也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問出錫蒙力的回憶,不知不覺就聊得太久了。因為剩下的時間也不是很夠薩岡再次展開訓練,他便提早結束。看來是時間錯開了。


    薩岡雖然沒看到女兒的臉略有遺憾,但麵對涅菲可愛的笑臉,他一整天的疲勞便頓時煙消雲散。自己活著一定是為了這一瞬間吧。


    ──不,不行!必須往前更進一步!


    盡管是段幸福的時光,但要是過了五十年都還是這樣子,就太對不起涅菲跟歐利昂了。更重要的是,薩岡自己也受不了。


    那麽,現在該做些什麽呢?


    ──隻能找她去約會了。


    兩人上次約會──而且還是涅菲邀請的──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盡管在與〈阿撒茲勒〉的戰鬥中深切感受到自己的不成熟,不過自己竟為了擬定對策及訓練,犧牲了一個月的私生活。


    薩岡所謂的私生活,就是與涅菲之間的相處時間。


    ……不,跟法兒和歐利昂等家人之間的時間當然也包含在私生活內,但想跟涅菲一同度過平靜安穩的充實時間,這才是薩岡現在的出發點。


    就算增加了法兒等家人,這點也沒有改變。


    不對,不如說正是因為家人增加了,才必須更加更加珍惜跟涅菲的相處時光。得把自己幸福往後擺的那種關係,根本無法稱之為家人吧。


    沒錯,跟〈阿撒茲勒〉、謝利康和比夫龍都無關。


    薩岡隻是因為想跟涅菲過上平穩的生活,才會跟妨礙到這個目的的對象戰鬥。若是因此減少和涅菲之間的相處時光,那就本末倒置了。


    「涅菲!」


    「是的,薩岡先生。」


    然後等到要提出約會邀請,薩岡這才注意到──


    「嗯……?臉色不太好喔,你有好好休息嗎?」


    「啊?咦……?」聽到薩岡指出的問題,涅菲急忙碰觸自己的臉頰。


    「不好意思,沒想到竟嚴重到表現在臉上……」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比起這個,是出了什麽事嗎?」


    薩岡忍不住慌張地詢問,涅菲則杏眼圓睜、搖了搖頭。


    「啊,不是的……那個、因為跟媽媽的修行中可以學到很多事情,整理一天的上課內容不禁就整理到深夜,我才會睡眠不足。」


    「嗯,原來如此。」


    既然她跟歐利昂相處得很好,那是值得欣喜的事,不需要薩岡特別費心。


    涅菲害臊地用雙手遮住臉。


    「我是有試著使用保持健康的魔術,但神經放鬆下來就不小心……」


    「別在意。比起這個,你明天還是稍微休息一下吧。人員已有所補充,即使涅菲休息也不會有影響吧?」


    雖說最近在城堡內看不太到艾謝拉的身影,但她也會幫忙做家事。


    涅菲羞愧地垂下肩膀。


    「說得……也是。如果讓薩岡先生為我操心,那就本末倒置了,我會好好休息的。」


    事已至此,涅菲才確實理解到自己的立場及周遭的情況。


    她也明白獨自承擔不光無法為周遭的人好,還會造成大家的困擾,這才無可奈何地答應。


    接著,涅菲「啊」了一聲。


    「我會好好休假,不過薩岡先生剛剛是想說些什麽呢?」


    該說真不愧是涅菲嗎,竟然連這都沒漏聽。


    「呃……其實大概是因為活動身體的關係,我肚子很餓,今晚想吃很多的飯。」


    在這種狀況下,就算是薩岡也說不出『我們明天去約會吧』這句話。


    「好的!那我會替薩岡先生多添一些量。」


    可能是薩岡很少會對餐點提出要求的緣故──畢竟全部都很美味,他也沒辦法──涅菲高高興興地回答完,便快步跑走。


    ──涅菲開心的臉果然很可愛。


    薩岡一直揮手,直到看不見心愛涅菲的背影後──忽然沮喪地跪倒在地。


    「薩、薩岡先生,您怎麽了!?」


    他這模樣令錫蒙力也不禁用動搖的聲音問道。


    ──不行啊!最近跟涅菲都沒做半點像是戀人會做的事!


    他欠缺涅菲養分,缺到快要呼吸困難了。


    隻有這個,是無法靠任何魔術填滿的。雖說薩岡可以靠看著用〈封書〉顯示出涅菲模樣的圖畫暫且度過寂寞的危機,但自己沒有抱緊她、讓她坐到膝上、磨蹭她的臉頰、撥弄她的耳朵是不可能解決根本性的問題。


    ──啊……從我們聊過下次要到街上幫彼此挑衣服,經過多久了?已經兩個月了喔。你活著的時間都在幹嘛,薩岡!


    自己的不中用以及對涅菲的依戀,讓薩岡的腦袋幾乎要瘋了。


    為什麽自己得嚐到這樣的痛苦?


    「……抱歉,錫蒙力。我可能還是會殺了謝利康。」


    「──!他做了什麽嗎?」


    就是因為謝利康這個魔術師還活著,薩岡跟涅菲才沒辦法享受有戀人氣息的時間。全都是那家夥的錯。


    隻能殺掉他了。


    比夫龍可能也會對這邊做些麻煩的事情,之後也順便殺了他吧。畢竟他已經有了在聖都拉傑爾的新婚旅行(偽)時的前科了,感覺他會再次在兩人約會時跑來礙事,必須確實地解決掉他。


    心中如此痛苦糾結的〈魔王〉並未察覺──


    莉莉絲就在涅菲前往的廚房陰影處,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身為魔王的我娶了奴隸精靈為妻,該如何表白我的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手島史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手島史詞並收藏身為魔王的我娶了奴隸精靈為妻,該如何表白我的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