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疫情不是來自凡間?難道,是神佛妖魔所為?”袁洪眼眸微睜,沉聲問道。


    行此惡事的,並非妖魅,正是那整日把“慈悲為懷”掛在嘴邊的佛陀。”看著那一個個被瘟疫掏空了身體,幾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病人,孫悟空一字字說道,目光灼灼。


    方才,我睜開了火眼金睛,在他們的血液之中,看到了一個個正在緩慢蠕動,如桑蠶模樣的蟲子,那正是吞噬他們精氣,同時吸食他們神念鬼氣,毀傷他們神魂的病毒,從這些病毒中,我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那種氣息,與盛開在靈山之上的曼陀羅花的氣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以我斷定,這病毒,必是某位佛界大能以桑蠶之精血神魂,輔以曼陀羅花的精氣精心培育而成。”


    靈山一眾道貌岸然的偽佛雖然陰險狡詐,工於心計,但畢竟在三界眾生,尤其是廣大凡人信眾麵前,都一直在努力維持著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悲天憐憫形象,而今如此公然地幹出這等殺生害命,有悖人倫之事,他們就不怕自己苦心經營的清名毀於一旦嗎?”袁洪緊鎖著眉頭,字字如金地道,心中既憤怒又疑惑。


    還記得靈感大王和我們說過的通天河吃人之事嗎?還記得觀音嗎?”孫悟空俏皮地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有些自嘲地道。


    觀音為修複受損的元神,短短九年之內便吸食了十八個童男童女的鬼氣精元,當時別說陳家莊的凡夫俗子,就連俺老孫也不知曉其中的內情,她在陳家莊顯靈,收服靈感大王之後,那些凡人無不跪地參拜,感恩戴德,在我們離開之後,還出錢捐物為其修築廟宇,香火繚繞,日夜不絕,所以,這些可悲的凡人,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這場瘟疫,實則是他們日夜祈求禱告的佛陀所為。”


    那麽,我們是不是該救救他們?”看著那一個個頭發花白,顫顫巍巍的老人,和那些個靜靜地躺在父母懷裏,奄奄一息的孩童,袁洪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同情與不忍。


    先查明原因,再施救不遲。”孫悟空冷然道。


    並非他鐵石心腸,不願耗費自己的功力,而是因為,若不查明瘟疫的源頭,從根源上杜絕這一場慘絕人寰的慘劇的話,或許現在救下一個,馬上就有十個緊接著病倒,救活多少人都是治標不治本。


    話音剛落,孫悟空便和袁洪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然後抬起灌滿靈氣的右腳,重重地踩踏起地麵,並在同一時刻大聲吼道:“土地!土地!給我出來!”


    看到自己的府邸猛烈震顫,塵埃滾滾,瓦礫飛濺,隱隱有倒塌之風險,土地不由心頭一震,立即明白,地麵之上,有大能正在召喚自己,於是便忙不迭地從低下湧出,現出身來。


    不知上仙喚我,有何等要事?”土地輕捋長須,小心翼翼地看著孫悟空和袁洪,恭敬地問。


    此間土地,雖隻是真仙下階修為,但在世上到底也是存活了六百多年有餘,閱人無數,隻一眼便感覺到了這兩個道人身上那股強大的,近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靈力威壓。


    他便知道,這是兩個惹不得也碰不得的狠角色。


    你身為此處土地,為何讓長安城中哀鴻遍野,瘟疫橫行?”孫悟空冷冷地看著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站在眼前的土地,厲聲問道。


    咳咳咳!上仙有所不知啊!土地一邊一臉敬畏地看著孫悟空,一邊大聲地咳嗽,一邊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


    就在,昨天白天的時候,這長安城還好好的,士卒井然有序地守衛巡邏,百姓安居樂業,可就在下半夜,我就看到,打更的更夫,城頭巡邏的士兵陸續倒下,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很多人都已經起不了床了,再後來,大街小巷之中,就不斷地有人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不消一時三刻便氣絕身亡。”


    這期間可否察覺到有什麽異常?”袁洪輕搖拂塵,走上前來,若有所思地問。


    這個嘛?”土地仰起頭,若有所思地撫摸著那長及肚臍的胡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了起來,像是在努力地搜尋著腦海中記憶的碎片,良久,他慢慢地張開了那略顯蒼老幹裂的嘴唇,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


    我隻是感到,這風,似乎比平時冷了許多,空氣中還隱藏著一股極其古怪,極其詭異的靈力波動,我當時還以為,是哪位上仙降臨,但出來一看,卻是除了打更的更夫和巡城的士兵之外,什麽也沒有看到。”


    你緣何斷定,那股靈力波動乃上仙臨凡,而不是妖魅降世?”袁洪目光森冷地凝視著土地,一字字地問。


    因為,我從那股靈力之中,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血腥、陰森、邪魅的氣息,反而有著一種莊重與祥和,很像是菩薩佛陀的氣息,我當時還以為,是哪位佛陀菩薩在深夜降臨長安城呢。”土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留意著袁洪臉上神情的變化,沉聲說道。


    那麽現在疫情是否得到控製?”孫悟空若有所思地掃視了一下四周那一個個一臉憔悴,不停地口吐白沫,哀嚎哭泣的病人,頗為關切地問。


    說來也怪,就在今天下午,這長安城中,突然來了好些個遊方僧人,女尼,他們或是給沿途病倒的百姓診療,或是到各富戶顯貴的府邸中轉悠,給那些患上了瘟疫的達官貴人進行救治,收效還挺不錯,不少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隻剩下半口氣的病人在服下了他們開的幾味藥之後竟然奇跡般地活過來了。”土地不緊不慢地道,渾圓深邃的眼睛裏不時地閃現出道道驚奇與詫異的神色。


    突然間出現了一群醫術高超,能妙手回春的僧尼?”袁洪眨巴著眼睛,疑惑地問。


    咳咳,這個小老頭我實在不知啊!”土地大聲地咳嗽了幾聲,當即麵露難色,十分無奈地道。


    小人雖是這一方的土地,但這長安城中每日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除了東土人士之外,還有不少海外扶桑島國中人,所以,那些醫術高超,身懷靈丹妙藥的僧尼究竟從何而來小老頭我確實是不得而知。”


    好了,你告訴我們的已經夠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即可。”孫悟空輕輕揮了揮手,一絲和顏悅色的笑在他飽滿黝黑的臉上綻放。


    土地當即千恩萬謝,如蒙大赦地鑽入了地裏。


    悟空兄,我看你的推測並無錯漏,那在長安城施放瘟疫的,必是靈山的某位佛陀菩薩無疑。”袁洪沉聲道,抖了抖寬敞的衣衫,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裏的拂塵。


    那些憑空出現的僧尼,也必是受靈山的佛陀指派,絕非俗世中人,他們也並非醫術了得,而是攜帶了治療瘟疫的解藥。”


    八九不離十。”孫悟空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悠長地望著遠方。


    隻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現在長安城中投下瘟疫,讓大批百姓死於非命,然後又化作凡僧遊走於長安城的顯貴和百姓之中,以靈丹妙藥將瀕死的人起死回生,如此惺惺作態所圖究竟為何?”


    這還不簡單,在東土之人眼中,佛門乃是域外之教派,故大唐境內,信道者甚多,但信佛者,相對而言,卻是極少,佛門此番作為,不過是想擴大其在東土人士中的影響,以便傳播佛法,招攬信眾,攫取東土香火願力;沒想到,佛門為了一己之私,竟讓如此之多的凡人死於非命,真是道貌岸然假慈悲!”看著那一個個在地上哀嚎哭泣,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病人,袁洪心中悲憤交加,不由得長聲歎息道。


    此事的確是佛門的算計,但在我看來,卻不是攫取香火願力那麽簡單。”孫悟空目光淩厲地掃過一個個躺在地上的瀕死之人和一具具堆積如山,已經腐爛生蛆的死屍,神色凝重地道。


    修煉者若是用術法神通大規模殺傷凡人,其身必會沾染無窮惡因,當年封神大戰時那薑尚雖依仗著身後有元始聖人撐腰,借北海之水封凍岐山,凍死商軍數萬,爾後亦是果報纏身,數次被截教門徒擊殺,若不是其執掌封神大任,元始天尊屢次施法將其複生,並以大神通助其改命的話,估計未等西周王朝建立,便以灰飛煙滅了,所以,那些偽善的佛陀為了弘揚所謂的佛法,攫取香火願力,或許會幹出很多卑鄙下流的勾當,但絕不會幹出這等用法力大規模殺傷凡人,讓自己染上無窮惡因的傻事,即便是佛法得以傳播,但大量的香火願力亦是歸如來所享有,這些在前沿陣地幹事的佛陀所能得到的,也不過是一些殘羹冷炙,故施法殺害凡人於他們而言,可謂是得不償失,他們這麽做,一定是在醞釀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絕不是攫取香火願力那麽簡單。”


    無論他們想要幹什麽,我們都必須阻止他們這場陰謀,若是任由他們這樣為達目的殘害生靈,那麽,我們與他們何異。”袁洪輕歎一聲,用拂塵輕輕地拂去迎麵飄來的塵埃,義憤填膺地道。


    這是自然。”孫悟空輕輕地點了點頭。


    春山伯啊,你睡眼惺忪,麵無人色,想必是病得不輕啊!”一個二十出頭,頭纏四方錦,麵容白淨斯文,身著一襲青色長衫,手持折扇,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怔怔地看著麵前一個六十多歲,麵容憔悴,骨瘦如柴,身著粗布藍衣,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老人,關切地道。


    咳咳咳!是啊!”被稱之為春山伯的老人單手捂著嘴唇,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茫然地看了那年輕的書生一眼,苦澀的眼淚,便不爭氣地從他那渾濁滄桑的眼眸中流出。


    我的兒子、兒媳,還有老伴都病死了,我也隻是剩下了半條命,生不如死,現在,正準備尋一個安靜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下,靜靜地等死。”


    春山伯不比沮喪,你的病可以治,我想,春嬸,還有柱子哥(春山伯的兒子)和嫂子如果泉下有知,是不希望你自暴自棄的。”年輕的書生當即沉聲勸慰道。


    哪裏還有救啊?”春山伯雙眸環顧四周,沉聲歎息。


    不少大夫都病死了,醫館中屍體堆積,臭不可聞,這個瘟疫,就連“藥王”孫思邈亦是束手無策,誰還能治啊,反正我這把老骨頭活在世上也沒意思,病死了正好到那陰曹地府和我的老伴,兒子,兒媳團聚。”


    春山伯千萬不可說喪氣話,常言說得好,藥醫不死人,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我病得比你還厲害,我也以為,我很快就要到那陰曹地府,與那十殿閻君見麵了,可是,我的老娘硬是把我背到了城外二十裏處的一座天靈寺,那裏的住持了雲大師醫術高明,妙手回春,給我服了一碗湯藥,我的病,就奇跡地好了,在我離開的時候,他送了我一卷經書,就是這本。”年輕書生意興盎然地說著,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了一本線裝書,那是一本三藏真經!


    他告訴我,他的湯藥,隻是勉力地壓製住了體內的病毒,暫時保住了我的性命,如果我想徹底痊愈,斷絕病根的話,則要虔誠念誦此經文,並一心向佛,我佛如來自會除去我體內的業障,保佑我一生福壽安康。”


    你所說的是真的?”春山伯激動地問,眼睛裏立時綻放出了一抹燭火般的亮光,那是一個瀕臨溺死的人在抓到救命稻草之後的欣喜與興奮。


    千真萬確。”年輕書生目光灼灼地道,並拿出那本光彩熠熠的三藏真經,炫耀似的在春山伯的麵前晃了晃。


    三藏真經!”看到那本經文,孫悟空不由眼前一亮,那不正是如來讓陰陽神猿唐三藏跋涉千山萬水到那大雷音寺求取的經文嗎?怎生如此輕易地落入一個東土凡人的手中?”


    原來,這場瘟疫......再看看那些個聽聞書生的言語之後,扶老攜幼,爭先恐後地往城外趕路的行人,孫悟空瞬間明白了許多,原來,那些佛陀在長安城中降下瘟疫,是為了傳播那些如來想讓他們曆經千山萬水前去求取的經文!


    袁洪兄,我們一起變成病人,到城外那天靈寺中,會一會那個了雲大師。”孫悟空眉毛輕揚,嘴角邊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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