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開的的確是唐僧,的確是那個在五行山頂揭金字壓帖,將他救出的唐僧,那個用緊箍咒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唐僧,那個在摩雲洞中自斷心脈而亡的唐僧。


    容顏依舊青秀,五官依舊俊朗,目光依舊是如此的深邃而充滿善意,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步子再也不似之前的虛浮,身子亦不似當年的弱不禁風,每走一步皆有一種虎虎生風之感,縈繞在其周身的氣場也是異常的強橫,凝是些他的眼睛,孫悟空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頂禮膜拜之感。


    不是畏懼他的身份,更不是害怕那曾經要命的緊箍咒,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強者的尊重。


    靈明,我早說過,我不是你的師父,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今後,也不是。”唐僧不溫不火地說著,身上光華一閃,瞬間變成了一隻身高七尺,通體金毛的猴子。


    你這是?”孫悟空睜大眼睛,大聲驚呼道。


    靈明神猿,我是陰陽,我和你一樣,都屬於上古七大神猿一脈。”唐僧,也就是陰陽神猿不緊不慢地道。


    或許,是因為我對上一世的執念太深,唐三藏的東土僧人形貌便成了我的第二本相,其中七大神猿的事,且由我和你慢慢道來,其實,你不是猴子,準確地說,你,還有我,都是猿。”


    你不是猴子,你是猿。”孫悟空怔怔地看著陰陽神猿,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了那日在東海泉眼之中,那所謂的第一世殘念和自己所說過的話。


    那一日,在積雷山摩雲洞中,我自斷心脈而亡之後,因為地府的生死簿中沒有我的名字,所以,我的神魂便隻能在虛空之中飄來蕩去,活脫脫一個孤魂野鬼,終有一日,我來到了這通天河之中,然後突然間被一個漩渦席卷到了天外之天。”


    什麽?天外之天?”孫悟空不禁愕然道,那漆黑無垠的空間,那一道道強勁而寒冷的颶風,還有那一具具巨大的上古凶獸的殘骸,還有萬元類店中那一道道凶若狂龍的閃電,都如他放電影一樣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你也去過那天外之天?“陰陽神猿若有所悟地問。


    是的。”孫悟空輕輕點了點頭。


    隻是我不明白,我是修為已經突破了玄仙巔峰,達到了準聖之後才觸動了那道法陣,將我送入了那天外之天中,而你當時隻是個半點法力都沒有的凡僧,即便是來到了這裏,又如何能觸動那法陣,進入那天外之天中?“


    那是鴻鈞老祖把我帶走的?”陰陽神猿沉聲道。


    什麽?鴻鈞老祖?“孫悟空驚呼一聲,雙眸睜大,眼珠子近乎要從中飛出。


    傳說中的鴻鈞老祖難道還活在這一方天地之中?又為何突然間來到這通天河的上方,將陰陽神猿的神魂攝入那天外之天中?”


    他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無數個疑問。


    那隻是鴻鈞老祖的一縷殘念罷了。“像是看出了孫悟空的疑惑,陰陽神猿長歎息道。


    鴻鈞老祖早在封神大戰之後便將所有的神念從體內抽出,並用自身的冥火煉化,然後融入了女媧補天的七彩石之中,加固封印,換句話說,就是鴻鈞老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加強七彩石的法力,以封印住另一個世界,他的一縷殘念飄忽在三界之中,那一日恰好來到了通天河之上,便將我的神魂帶入了天外之天,之後他便將那點殘留在念頭之中的元陽之氣盡數注入了我的神魂之中,助我恢複法力,重鑄我的肉身,我前幾世的記憶也在瞬息之間盡數浮現。”


    鴻鈞老祖為什麽要透支自己的生命?女媧娘娘當年補天,不就是為了補上共工怒觸不周山之後在天上造成的裂痕嗎?你前幾世的記憶是什麽?靈明神猿又是誰?孫悟空又是誰?“孫悟空目光炯炯地看著陰陽,迫不及待地問,他的心中,的確是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


    靈明神猿是你,孫悟空乃是你這一世之名。”陰陽單手合十,不溫不火地答道。


    其實,我們都不知道,輪回了多少世,世人常言,盤古開天地,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實我們所生活的這一方天地,就是盤古的肉身所化,數萬年前,天地未分,宇宙一片混沌,天生神力,法力無邊的大神盤掄起巨斧將黑暗劈開,一聲巨響之後,混沌一片的東西便分了開來,輕而清的東西上升為天,濁而重的東西下沉為地,因為害怕它們再次合而為一,盤古便用頭頂著天,腳踏著地,天每升高一尺,盤古的身軀便升高一丈,光陰流逝,天與地逐漸成形,而盤古也因極度地疲憊而倒下,他呼出的氣息變成了四季的風和飄動的雲,他的雙眼變成了日月,他的四肢,變成了大地上的東西南北四極,他的肌膚變成了遼闊的大地,他的血液則變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湖海,而他呼出的八口至清無比的氣息則分別化成了道祖鴻鈞和我們七大神猿。“


    什麽?”聽到這一句話,孫悟空陡然一驚,仿佛一枚炸彈在他胸中爆炸。


    你是說,鴻鈞道祖,我,你,還有其餘的五位神猿,都是由盤古呼出的氣息所化?“


    沒錯。”陰陽輕輕點了點頭。


    它們分別是你,靈明神猿,我,陰陽神猿,你的四哥獼猴王,通風神猿,你的五哥禺狨王,驅聖神猿,袁洪,通臂神猿,西行路上假冒你的六耳獼猴,天明神猿,還有興水神猿巫支岐,先有我們,方有世間萬物,我們七大神猿,是無可爭議的萬物之長。“說到這裏,陰陽的臉上立時浮現出了一絲驕傲與自豪。


    有過了數萬年,緊接著便是巫妖大戰,共工與祝融在不周山中大戰,雙雙身隕,共工拚盡最後一點力道撞塌不周山,天柱斷裂,天外之天通往蠻荒宇宙的屏障碎裂,蠻荒宇宙中的洪荒蠻魔趁勢入侵,我們七大神猿則率領神族、妖族等各族修士與入侵的洪荒蠻魔展開大戰,終於將進入這一方天地的洪荒蠻魔盡數擊殺,而我們也在戰鬥中身隕,為了防止洪荒蠻魔再次入侵,女媧便練就了五彩神石封印住了那缺口,阻斷了天外之天通往蠻荒宇宙的通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孫悟空喃喃自語道,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再次開了口。


    在那次的大戰中,我們這一方的生靈可有青龍、白虎、夔牛等上古神獸?”


    當然,他們大部分都在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隕落,你燃燒元神,與當時修為已達人聖境界的蠻魔統帥科莫同歸於盡,身死在了東海深處的一個泉眼之中。“陰陽一字一句地道。


    東海泉眼?東海泉眼?孫悟空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忽然想起了東海泉眼中那股可以把人的肉體和神魂一並撕裂的狂風,那一具具散落在其中的冰冷骸骨,和那一縷自稱是自己第一世殘念。


    原來,那個泉眼之中有無數生靈在大戰中隕落其中,難怪有著一股勢要將一切試圖靠近的人的肉體神魂盡數攪碎的無邊怨憤,他們剩下的那一縷殘念是本能地把所有修為在太乙金仙以上的人都當成了當年入侵的洪荒蠻魔,而我,亦是在其中隕落的人,所以那股颶風才未對我的肉體和神魂造成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殺傷,那裏的一切氣息,還給了我一種無比的熟悉之感。”


    想到這裏,他的雙眸倏地散發出清冽的亮光。


    那鳳翅紫金冠,鎖子黃金甲,藕絲步雲履,還有那如意金箍棒本來就是我當年與洪荒蠻魔作戰之時的戰甲和兵器,那能夠讓自己神魂不滅,並凝煉出第二個獨立元神的魂術之法亦是我第一世所創,這一切的一切,本來就是我的!“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一個個在腦海中模糊已久的畫麵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


    又過了萬餘年,他在一座山靈中重生為猿,第一世的記憶在腦海中已經模糊,但卻依舊有著接近玄仙巔峰的法力,可這個時候,當時的人間帝王卻領著一群修為都在混元金仙以上的修士對自己進行圍殺,在一番激戰之後,自己終於寡不敵眾,死在了亂箭和雨點般落下的法寶之中,那個頭戴黃金冕旒,身著金線五爪龍袍的帝王從他的屍身旁取走了金箍棒,而那個帝王不是別人,正是東土眾生耳熟能詳的夏朝開國之君大禹!


    爾後,那大禹又率領一眾修士猛將和精銳士卒圍殺另一隻身高八尺,通體長滿銀色毛發的神猿,那神猿遁入大海之中,施法席卷起漫天巨浪對抗大禹等人,夏兵被淹死無數,大禹本人亦受重創,爾後大禹將那金箍棒擲入東海之中,那銀毛神猿翻騰起的浪濤登時平息了下去,故金箍棒便被稱為定海神針。


    所謂的大禹治水,原來是他無故圍殺興水神猿,興水神猿為了自保施展術法神通引來滔天洪水與之對抗,他為了破掉興水神猿的神通,將金箍棒投擲於東海之中止住那滔天巨浪,所有的災難都是因大禹而生,後又因大禹而滅。


    至於興水神猿後來去了哪裏,是生是死,孫悟空腦海中沒有記憶,他唯一的一點記憶就是,東海浪潮平息,大禹便率軍撤退。


    後來,他不斷地重生,但又不斷地被人類修士,或是花草鳥獸成精所化的妖怪追殺,每重生一次,記憶便會消退很多,修為也會大減,當他再一次被殺死,一縷元神便遁入女媧當年落在花果山之上的一片五彩仙石,再過數百年破石而出,便成為了今世的石猴孫悟空。


    隻不過,從石頭裏蹦出後的他,除了會一點所謂的爬雲術之外,便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法力,腦海中,更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了一隻普普通通的猴子,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難怪那東海泉眼中的殘念對他說,你還是記不得你的本來麵目。


    你都想起來了?”陰陽問。


    我想起來了很多,我不斷地重生,不斷地被殺,但我不明白,明明當年我們七大神猿為了保衛這一方天地,這一方生靈付出了這麽多,為什麽還要又這麽多的修士要殺我們,生生世世不停地追殺,似乎不將我們趕盡殺絕便誓不罷休!“孫悟空篡緊拳頭,恨恨地道,淩厲的目光中寫滿了憤怒與委屈。


    那是因為,我們都是由盤古的精純之氣所化,那些修士若是能吸食我們的精氣,吞噬掉我們的肉體的話,修為便會一日千裏,此為其一,其二就是,當年我們率領一眾生靈抵抗洪荒蠻魔的進攻,在三界中立下了不小的威望,一些野心勃勃,妄圖掌控三界的所謂聖人不想讓自己所謂的名頭居於我們之下,便在三界中散布謠言,說什麽我們七大神猿會禍害三界,鼓動一切不明世事的生靈修士圍殺我們,與人間帝王殺掉居功顯赫的功臣的理由如出一轍。”陰陽一字字地道,眼眸中透露出無盡的惆悵與悲涼。


    那個人是不是靈山的如來?“孫悟空咬著牙,冷聲問道。


    的確是他。”陰陽不置可否地答道。


    我們七大神猿被圍殺了數世,神通法力盡失,記憶消散之後,他覺得我們對他已沒有實質性的威脅,但還是想利用我們做一些文章,繼續榨取我們的價值。“


    所以他策劃了取經?”孫悟空目光一凜,若有所悟地問。


    沒錯,一開始,我以為,如來真的是慈悲為懷的佛祖,讓我們不遠萬裏地去靈山求取真經亦是為了普度眾生,於是我便欣然前往,後來,我發現,那些經文容易讓凡間信眾失陷其中,進而被他攫取信仰願力,我便認為,他此舉是為了擴展信眾,與道門爭奪東土氣運,其實,我們都錯了,憑他的修為,他的野心,若是想讓佛門東擴,佛經東傳,隻需略施神通,讓當時的唐王李世民在東土廣修佛寺,廣建廟宇,爾後再差一名菩薩,或者羅漢將那所謂的真經送來便是,即便是三清與其兵戎相見,他也不懼,因為他帳下的三千諸佛隻需出動一半,便可將三清重創,甚至擊殺,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必要處心積慮地籌劃取經一事。“陰陽沉聲說道。


    那麽如來策劃取經所為何事?”孫悟空不解地問。


    他這麽做,是為了奪取盤古的精氣。“陰陽一字字地道。


    什麽?奪取盤古精氣?“孫悟空愣然道,仿佛有無數枚炸彈在他心房之處轟然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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