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維恩王子。和計劃一樣啊」


    維恩來到王城後沒有被帶到謁見大廳,而是來到了城內數間迎賓室的其中一間。


    「考慮到談話的內容,我不希望被其他人聽到,在這裏談吧」


    「沒有異議。隻不過……」


    維恩坐在沙發上,奧爾多拉塞坐在他對麵。維恩看向奧爾多拉塞的身後站著的赫羅裏耶。


    「為何赫羅裏耶閣下會在這裏?」


    「他是新上任的官員,非常能幹。最近我讓他來輔佐我」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維恩邊附和邊在心中思索。


    卡巴利努雖然不及納特拉這般曆史悠久,但也算是有一定曆史的國家。因此譜代家臣很多。然而國王放著譜代家臣不用,竟然把資曆尚淺的赫羅裏耶放在身旁輔佐自己,太反常了。


    赫羅裏耶拜訪納特拉的時候,維恩還以為他出任使者是因為討好了奧爾多拉塞王。赫羅裏耶的確精通處世之道。隻不過照情況看來,奧爾多拉塞王和譜代家臣的疏遠程度遠遠超出維恩的預想。


    (和格魯耶爾說的一樣,確確實實是艘泥船啊……)


    在心中降低對奧爾多拉塞的評價,維恩悄悄看了看自己身後。


    待在他身後的是傑諾。維恩從妮妮姆那聽說了傑諾憎恨赫羅裏耶的事情。因此擔心她會暴走──沒想到她意外地冷靜,放低視線,調整呼吸,很好地控製住了自己。


    (看樣子是沒問題了)


    房間裏隻有四人。以拉庫魯姆為首的護衛在房間外待命。本來打算情況不對的話便把傑諾也趕出外麵,不過看來可以讓她留在這裏。


    「那麽維恩王子,事不宜遲,和其他選聖候談得如何了」


    「雖然附帶了幾個條件,但大體上得到了好的答複。如果算上奧爾多拉塞王的一票,應該能取得過半的推薦票」


    「太棒了」


    奧爾多拉塞發出感歎。


    「麵對那群怪胎還能取得這般成果。不愧是卡雷烏斯的後裔」


    「您是說列貝提亞的得意門生──沉默寡言的卡雷烏斯嗎。雖然聽說我繼承了他的血脈,可實在是太過久遠,缺乏實感啊」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王子可是拿出了成果,身上無疑流淌著偉大的血脈。啊啊,真是可惜。如果我有適齡的女兒一定會讓她嫁給王子」


    維恩對奧爾多拉塞的奉承抱有的不是排斥感,而是疑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卡巴利努應當有王女不是嗎……?」


    由於沒有公開露麵的記錄,不知道確切的數字,但奧爾多拉塞王應該有幾個和維恩年紀相近的子女。


    該不會是不為人知的病逝了吧,正當維恩這麽想的時候,奧爾多拉塞左右搖了搖頭。


    「啊,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您的孩子,是指?」


    「盡管我給他們安排了許多優秀的教師,卻一直沒有收獲成效。真是的,沒想到竟然不是我的孩子……」


    奧爾多拉塞說完之後,麵露難色。


    「失敬,不小心說了多餘的話。與人通奸的舊妻皆送去處刑了。請王子放心,那群肮髒的孩子不會出現在王子麵前」


    「……您是掌握了確鑿證據嗎?」


    「證據?」


    奧爾多拉塞詫異地皺了皺眉頭。


    「王子真是說笑了。他們沒有發揮出血脈的力量,光憑這一點便可看出他們沒有繼承我身上流淌的來自偉大高徒的血脈」


    「…………」


    換言之,奧爾多拉塞王過於神化自己的血脈,堅信自己的孩子絕對會是神童。為此,即便事實不是這樣,他也認為沒有生出神童的原因在於妻子不貞。


    (這已經不是泥船的級別了啊……!)


    言論誇張也要有個限度。難怪家臣們會離心離德。


    選聖候的位置確實很誘人,但一想到要因此受奧爾多拉塞的恩情就有些猶豫。


    (舒特盧是那種人,卡璐朵梅裏亞更過分,要聯手果然還是格魯耶爾……不過那家夥絕對很麻煩……)


    重新想了一下,選聖候基本都很糟糕。不過老實善良的人也不可能當上選聖候,倒也實屬無奈,


    奧爾多拉塞似乎從維恩思考的模樣看出他不同意自己的主張,一臉不悅地說道。


    「維恩王子似乎不理解血脈的重要性啊」


    「不,我絕對沒有……」


    「不必感到慚愧。因為我年輕時也曾重視能力,而非根據血脈任用家臣」


    「奧爾多拉塞王認為自己做錯了嗎?」


    「人是會變的」


    奧爾多拉塞回想起過去,說道。


    「能力、人格、愛好、誌向……這些特征具有流動性,會隨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輕易改變。對家臣的能力寄予厚望,半年後卻變成了沒用的廢物,這樣的例子並不罕見」


    維恩部分同意奧爾多拉塞的說法。


    「執政者應該用什麽衡量一個人?能力和忠誠像是轉瞬即逝的幻影,到底應該相信人的什麽?答案是血脈」


    奧爾多拉塞緊緊握住拳頭。


    「誰都無法改變自己出生的事實。代代繼承的血脈史乃是人的根基,同時是人在反省自身時最終抵達的終點。正因為如此,唯有生來背負偉大血脈之重的人方可值得信任!」


    「……原來如此」


    維恩點點頭,想道。


    (蠢───死了)


    直截了當。


    (簡單來說,要一直掌控家臣太麻煩了,所以就根據血統來判斷吧。這不就是偷懶宣言嗎)


    不管是好是壞,人都會變。維恩在這一點上和他有同樣想法。哪怕是不畏死的戰士,在組建家庭後也會希望活著回去。想要指引人們的思想家在夢想破滅後沉溺於酒精,這樣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變化絕非壞事。正因為會改變,人才能適應眾多事物。執政者隻需肯定家臣的變化,並且配合他們的變化,自身做出改變即可。


    想要錢就給他們錢,想要名聲就給他們名聲。想出人頭地就給他們一官一職,想要安寧甚至可以放任他們尋花問柳。


    (人是會變的。但不管怎麽變,為國家服務的他們多少會有自己的欲望。不過是滿足他們的欲望並準備好相應的報酬罷了)


    這當然是件難事,而且不知道要持續做到什麽時候,盡管如此維恩還是做著這件事。每天一有時間就到王宮裏走動,觀察王宮中人的臉色,判斷他們身心狀態是否有異。如果那人身在遠方,便頻繁寫信寄過去,通過回信和寫作手法窺探對方的變化。根據實際情況,有時則派人前往,或是召其過來,確認對方如今心向何方。


    正因為知道人心易變,維恩才想要盡早察覺變化的預兆,這就是屬於維恩的王道。


    可眼前的奧爾多拉塞竟然抱著這種想法,


    『太麻煩了我才不會做啊。一切憑血脈決定』


    如上所示。


    比自己年長這麽多的國王還這麽天真,維恩無法忍受。難免萌生想要打他一頓的心情。


    而且竟然因為這種原因和家臣產生隔閡,真是無言以對。


    (老實說完全不想和這家夥聯手了……怎麽辦)


    想要選聖候的地位。為此必須得到奧爾多拉塞的推薦。維恩開始認真思考,是先得到推薦,在成為選聖候後舍棄奧爾多拉塞。還是放棄會談,直接前往格魯耶爾王之處,拜托他聯係其他選聖候。


    「……呼,我有些衝動了。真是失敬」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維恩沒有說謊。隻不過,不僅是沒放在


    心上,還逐漸覺得有些無所謂了。


    「我從以前開始就容易血氣上湧。尤其是最近沒空解悶……」


    如此解釋之後,“話說回來”,奧爾多拉塞繼續說道。


    「有一件事忘記說了。其實我想拜托維恩王子一件事情」


    「想托我辦的事嗎。是何事呢?」


    維恩佯裝不知,反問道。反正一定是有關金礦山的要求。不過要舍棄奧爾多拉塞的話,有點猶豫是否要把金礦分給他啊──


    「納特拉如今在飼養的灰種人,能否分我一點」


    「───哈?」


    【注:第一卷的第二章和第四章曾出現“灰被り”一詞,用來形容妮妮姆。考慮上下文,當時保留了單詞原有的意思,即“灰姑娘”。由於出現了明確的解釋,特此更正為“灰種人”。第一二卷的翻譯也跟著改了。希望轉載至其他網站或製作了epup的朋友幫忙更正一下】


    維恩花了幾秒才理解過來他說了什麽。


    灰種人。這是西側對弗拉姆人的蔑稱。使用蔑稱倒也罷了,可分他一點是什麽意思。


    「……您要來作何用呢?」


    「嗯,我打算狩獵他們解解悶。我早就厭倦追趕野獸了,然而狩獵活人是重罪。為了給我們解悶,神特地為我們準備了和人相像的獵物,必須感謝偉大而慈悲為懷的神啊」


    「……」


    維恩沉默了。於是奧爾多拉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能理解王子的心情。王子大概認為共享神的恩惠乃是不尊敬神明。但我年輕時不小心殺光了卡巴利努的灰種人。因此好久沒享受過狩獵他們的快樂了。納特拉正是為了不讓他們滅絕才特地選擇了飼養吧?真是有先見之明」


    「…………」


    「對了,聽說王子身旁有上等的灰種人?這樣如何,將其用作獵物一同打獵吧。雖然久不打獵有些生疏,但我對自己的本事還挺有自信」


    這時,一直待在身後的傑諾注意到了。


    坐在自己前方的維恩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


    大概奧爾多拉塞也感覺到了維恩的變化,他詫異地歪了歪頭。


    「怎麽了?維恩王子」


    於是維恩麵露難色,回答道。


    「啊,不是,我在計算一些事情」


    「計算?」


    「是的,馬上算完了,請您放心。……對了,奧爾多拉塞王,您覺得現在作出決定和之後作出決定,哪個比較好?」


    「嗯?這種事情不需要猶豫吧。最好是現在作出決定」


    「這樣啊。既然如此」


    維恩笑了。


    「再見啦,奧爾多拉塞」


    咚地一聲,維恩探身到桌上。


    下一個瞬間,維恩放出的飛踢狠狠砸中奧爾多拉塞的臉。


    「──唔咕!?」


    奧爾多拉塞倒在沙發上,他身後的赫羅裏耶嚇得睜大了眼。


    緊接著維恩踩到桌子上,縱身一跳,往赫羅裏耶的側頭部一踢,把他擊倒在地上。然後維恩落地,回轉身子,從懷中取出暗器,瞄準了房間的出入口。


    「陛下,剛才的聲音是──」


    暗器刺在了開門的衛兵的額頭上。衛兵的身體逐漸往走廊的地上倒去,然而卻被後方的拉庫魯姆一腳踢了回來。


    「殿下,發生了───不,原來如此」


    拉庫魯姆環視房內,馬上理解發生了什麽。


    「臣負責監視外麵。請您盡快處理好」


    拉庫魯姆說完,從衛兵的屍體上拿走劍,扔給維恩。


    「嗯,馬上弄完」


    維恩取過劍,走近因苦悶而癱倒在地上的奧爾多拉塞。


    「咳嗬……怎、怎麽了,你打算做什麽,這是……」


    奧爾多拉塞仍舊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維恩冷眼俯視著他的醜樣。


    「呀,我真的很猶豫啊。在這裏動手畢竟違反了禮儀」


    「你在說什麽……」


    「不過嘛,你都對我說要現在作出決定了。那我便這麽做了,僅此而已」


    維恩的劍刺向奧爾多拉塞。


    「等、等等,我是……我可是選聖候啊……!繼承了列貝提亞高徒之血的,奧爾多拉塞王……!你究竟把我、把我當成什麽了!」


    「當成垃圾哦」


    不帶一絲情麵,毫不猶豫地往下揮舞的劍貫穿了奧爾多拉塞。


    奧爾多拉塞痛不成聲,不久後便停下了掙紮,與之相對,房間中充滿了血腥氣息。


    「傑諾」


    維恩拔出劍,回頭看向她。呆然地注視著一連串展開的傑諾被維恩的呼喊嚇了一跳。


    「那、那個,殿下,那個,啊啊,您都做了什麽……!」


    「冷靜下來。比起這個,那家夥要怎麽處理?」


    維恩指了指倒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的赫羅裏耶。


    「如果你想親手報仇,大可隨意」


    維恩抓著劍刃,把劍柄朝向傑諾。做到這種地步,傑諾終於理解了維恩的意思。


    「等、等等等一下!請等一下!」


    赫羅裏耶悲痛地喊道。


    「請務必、請務必放過我!我保證不會對外聲張這裏發生的事情!」


    「我拒絕」


    被冷待的拒絕,赫羅裏耶找不到可說之詞,隨即立馬回過神來,跑到維恩腳下。


    「我、我能幫上各位大人的忙!我向神起誓,絕不會背叛!」


    「你這家夥,不是打算和魯貝魯聯手殺了我嗎」


    赫羅裏耶臉色蒼白。


    「那、那是……那是誤會!我是被魯貝魯將軍威脅才這麽做的,不是出於本意!他打算強迫奧爾多拉塞王隱居,自己掌管國政!我怎麽可能自願協助那種人!我、我沒有說謊!證據的計劃書就在我的宅邸」


    這時,維恩手上的劍被拿走了。


    「太丟臉了,你這奸臣!」


    傑諾一劍砍向赫羅裏耶。


    赫羅裏耶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這一擊,打算逃跑,結果馬上被逼到牆角,被傑諾用劍指著鼻尖。


    「嚇……!等、等一下,你想要什麽,不管什麽我都會做的……!所以饒了我吧……!」


    「別開玩笑了!」


    傑諾出離憤怒地大喊出聲,赫羅裏耶瑟瑟發抖。


    「什麽叫不是出於本意啊!你難道想說背叛瑪登也不是你的本意嗎!?」


    「瑪、瑪登……?」


    赫羅裏耶打心底裏不明白對方何出此言,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困惑。


    「為、為什麽會說到已經滅亡的國家……?」


    傑諾的瞳孔中寄宿噴湧的怒火。維恩看著這幅場景,夾帶歎息地說道。


    「原來賣國賣得不夠巧妙,會像這樣被憎惡追至末路啊。很有參考價值」


    赫羅裏耶從維恩的話裏察覺到了什麽,突然清醒過來看向眼前的傑諾,隨後不寒而栗。


    「啊、啊啊……你這張臉…你是!」


    白刃貫穿了赫羅裏耶的身體。


    ◆◇◆


    「──大概就這樣,一言以蔽之,因為音樂性的差異不小心幹掉他了」


    「原來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維恩坐在馬背上講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妮妮姆在他身邊騎著馬,掩住雙眼。


    「你在感激我嗎?」


    「我是驚呆了……!」


    理所當然的反應。


    「偏偏是暗殺……還是選聖候……難以置信……!」


    「別太在意了妮妮姆。比起悲歎過去,更重要的是積極向前看,考慮今後怎麽做。不是嗎?


    」


    你沒資格這麽說,妮妮姆強忍住這麽說的衝動,沒有給維恩來上一記右直拳。


    如果身旁沒人的話,不單是右直拳,或許還會用左膝補上一記飛踢,遺憾的是現在不能這麽做。周圍都是隨從人員。嘴上說說可以,總歸不能在眾人麵前毆打維恩。


    (等回到納特拉再把維恩綁起來毒打一頓)


    妮妮姆暗自下定決心,切換思考模式。很遺憾,如同維恩所說,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平安回到納特拉。


    「你認為會有追兵嗎?」


    妮妮姆回頭看了看,問道。


    妮妮姆眼中倒映著路邊的風景。維恩一行人已經逃離王都,正在趕回納特拉。和王都拉開了相當的距離。


    「當然會有。他接見我之後就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我,即便立馬逃離了王都,也沒理由不追捕我」


    “隻不過”,維恩拋出這麽一句,咧嘴一笑。


    「我在出發前盡可能動了些小手腳。多少能爭取一些時間」


    ◆◇◆


    「到底怎麽回事!」


    卡巴利努的宮廷──不,卡巴利努的王都陷入了極大的混亂。


    事情的起因是奧爾多拉塞王之死。因為到了指定時間還不見國王參加會議,眾人滿心疑惑地調查城內,最後在房間內發現了國王的屍體。


    魯貝魯接到報告,和其他家臣一起下達了禁口令。這個做法很正常。不難想象,要是民眾知道國王身亡,必定陷入混亂。更別說現在正值一年一度的選聖會議,選聖候皆在此地,絕不能讓消息散布出去。


    魯貝魯得知國王原本預定在那個房間和維恩王子會談,立馬向部下發出了逮捕維恩的命令。


    但是,即便采取了最妥善的行動,也來不及應對維恩留下的禮物


    「將軍,維恩王子留宿的別館著火了!」


    「你說什麽!?」


    既然注定要和卡巴利努為敵,維恩才不關心卡巴利努王都會陷入多大的混亂呢。因此,維恩在逃離時順帶燒了別館。


    並且不僅如此。


    「將軍,其他地區發生了數起小規模火災!」


    起火的是事先潛伏在外的密探使用的據點。維恩還下達了撤離據點,放火燒毀的命令。


    「咕……!先滅火!還有安排民眾避難!」


    現在是聖靈祭期間,各地而來的參加者聚集在這裏,城市裏的人是平時的好幾倍。要是發生了火災,混亂在所難免。


    「將軍,不好了!」


    這時一名部下飛奔而來。


    「又發生了什麽!?」


    「是的,王城外流傳著不好的謠言,以此為導火索,發現有零散的暴動行為……!」


    「謠言……!?內容是什麽!」


    這名男部下猶豫了一會,說道。


    「恕部下冒昧,有謠言說魯貝魯將軍殺害了奧爾多拉塞王……打算篡奪王位……!」


    魯貝魯愣了一會,像是失去理智一樣啞口無言,隨後大喊出聲。


    「開───開什麽玩笑!這算什麽!」


    ◆◇◆


    「卡璐朵梅裏亞大人,部下回來了」


    說話的是站在入口處的奧烏魯。卡璐朵梅裏亞眺望著窗外,說道。


    「奧烏魯,匯報情況」


    外麵黑煙彌漫。遠方傳來別樣的喧鬧聲,和祭典的氛圍不同,更像是發生了緊急事態。卡巴利努的士兵嚴密地保護著這片貴族住宅區,但除此之外的地方恐怕正上演著暴力和怒號。


    「遵命。以維恩王子的別館為主的幾處火災地已經全部撲滅。然而由於市民間流傳著國王死亡的消息,各種虛假情報錯綜複雜,市民陷入混亂。各處還發生了暴動和搶劫事件」


    「太美妙了」


    卡璐朵梅裏亞心醉神迷地鬆了口氣。


    「本來這趟跑腿挺無聊的,沒想到能碰上這種事。必須得感謝維恩王子呢」


    「……這樣好嗎?特地幫那位王子一把」


    「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不單是奧爾多拉塞王的死訊,對方可還送來了將軍背信棄義的證據哦」


    赫羅裏耶死前提及了魯貝魯一手安排的奧爾多拉塞王退位計劃。維恩命令拉庫魯姆前往赫羅裏耶宅邸偷走了計劃書。


    維恩知道,在逃跑前最多隻能放火燒掉別館和各個據點,來不及做其他安排,於是他把證據送到了卡璐朵梅裏亞之處。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用這些情報加劇混亂,維恩是這麽認為的。


    事實上,卡璐朵梅裏亞確實這麽做了。


    「收到這麽貴重的情報,不竭盡所能地擴大混亂豈不是太可惜了」


    主君糟糕的性格,以及看穿了主君這一點加以利用的維恩。奧烏魯對這兩件事情感到頭疼,說道。


    「……關於其他幾位選聖候,他們似乎在計劃逃離這座城市」


    「這也難怪。哪怕他們不夠聰明,也還是能察覺到危險逼近呢」


    「我等應該如何應對?」


    「做好逃離的準備。盡可能攪亂此地的局勢,隨後返回聖王廳」【注1】


    「遵命」


    奧烏魯行禮告退。


    視線從未離開過窗外的卡璐朵梅裏亞朝著恐怕在前方逃亡的少年喃喃自語。


    「可惜你引發了這場騷動了卻沒能參與進來。不過這樣剛好。希望你能盡情享受我為你準備的一點小小心意」


    ◆◇◆


    「──差不多該休整一會了」


    拉庫魯姆點頭讚同維恩的意見,隨後下令讓隨從們休整。


    隨從們安下心來,麻利地開始休息身體。


    維恩沒有告訴他們奧爾多拉塞的死訊。考慮到這會招致無謂的混亂,維恩便隻告知他們察覺了魯貝魯將軍的襲擊計劃,所以要火速回國。


    「妮妮姆,行軍速度如何?」


    「很順利。不枉費我們隻帶了最低限度的行李」


    妮妮姆鋪開地圖,說道。


    「隻是這之後有三條路。沿著山邊走的最短路線。主幹道路線。途中有觀光勝地的迂回路線。往返打算按計劃走主幹道,怎麽安排?」


    「我聽說沿山那條路經常發生懸崖塌陷」


    「是的,路況險峻且事故多發」


    「唔……拉庫魯姆,趁著休整期間派人確認那條山路」


    「遵命」


    拉庫魯姆立馬開始挑選人員,維恩看了他一眼,說道。


    「妮妮姆,聯絡哈加爾的鳥放出去了嗎?」


    「是的」


    「那麽他們應該開始行動了……」


    維恩在逃離城市後,立馬下令放飛聯絡用的鳥兒,讓守衛金礦山的哈加爾將軍派兵前來迎接。


    「和哈加爾匯合就能擋住追兵。確認山道能用的話,一口氣穿過去」


    妮妮姆同意維恩的意見。


    「對了妮妮姆,傑諾在做什麽?」


    「一會失落一會煩惱的,感覺很忙呢」


    逃走以後──準確來說是殺了奧爾多拉塞和赫羅裏耶之後,她一直冷靜不下來。血刃賣國奴的成就感和弄髒自己雙手的罪惡感。對奧爾多拉塞死在自己眼前一事感到困惑的同時又抱有納特拉或許會和解放軍聯手的期待。大概是因為這些感情交織在一起得不出結論吧。


    如果有時間的話,未嚐不可跟她聊幾句,讓她冷靜下來,可惜如今情況緊急。


    「必須平安把她送回殘黨軍。幫我多留意一下她」


    妮妮姆點點頭,說道。


    「之後要和殘黨軍聯手嗎?」


    「當然要聯手。哪怕成功擺脫追兵,可既然已經殺了奧爾多拉


    塞,和卡巴利努的戰爭注定無法避免。不管是殘黨軍還是其他什麽,有人能聯手自然最好不過」


    「局麵真是變化無常呢」


    「完全同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好痛,別踢我腳」


    妮妮姆無視維恩的抱怨繼續用腳踢著他的小腿,說道。


    「順便問一下,決定和殘黨軍聯手是在殺奧爾多拉塞之前嗎?或者之後?」


    「當然是之前。我可沒有傻到先殺了對方再考慮之後怎麽做」


    「哼。也就是說,不是先打算殺了對方再考慮之後的事情咯?」


    「……」


    「看我這邊」


    妮妮姆雙手夾住別開視線的維恩的臉頰,使其看向自己。


    「為了殺掉對方而考慮和殺了之後再考慮不是一樣嗎……!」


    「其實那個,動手的時機我事先問過對方了,如果不問的話結果應該會不太一樣,大概可能或許」


    「騙人,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會當場殺了他吧」


    「相信我的理性」


    「就是相信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問你,當初是哪張嘴說在會談現場暗殺對方不可理喻的」


    妮妮姆邊說著這些話邊拉扯著維恩的臉頰,突然有東西進入兩人的視野。


    兩人望向天空確認發生了什麽,隻見一隻鳥揮舞翅膀落在地上。


    「那是……王宮發來的聯絡」


    妮妮姆立馬向鳥兒伸出手,鳥兒拍了拍翅膀,停在她的肩膀上。信筒綁在鳥腳上,妮妮姆果斷地取出信筒,拿出裏麵的信。


    「妮妮姆,裏麵寫了什麽?」


    這種鳥非常聰明,數量稀少,隻用於緊急聯絡。也就是說,國內發生了不得不使用這種鳥的緊急事態。


    維恩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妮妮姆對他說道。


    「……哈加爾將軍,舉旗造反了」


    「…………哈啊?」


    維恩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


    舍棄主君逃跑的膽小鬼的兒子。


    自己打出生起便背負著這樣的罪行。


    因此每日被人以輕視地眼光看待,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啊啊,好渴望啊。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想的呢。渴望名譽。別人無法理解也無所謂。隻希望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能抓住一小撮榮耀。


    所以投身沙場。相信總有一天會被人認可,戰鬥至今。


    或許是因為自己有打仗的才能。不久便出人頭地,當上了將軍,華麗地大顯身手。


    名譽滿懷,最幸福的時刻。人生的黃金期。但是,變故突生。【注2】


    主君突然給自己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奪走了自己的所有名譽。曾多次提出質疑,無人應答,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又過上了和從前一樣每天遭人蔑視的日子。和那個時候不同的是,不管自己做什麽都無法取回名譽了。


    憤怒過。憎恨過。後悔過。苦惱過。


    懷抱著這些情緒離開了故鄉,流浪各地。


    汙名不管到了哪裏都揮之不去,每日活在他人的嘲笑和汙蔑當中。


    最後來到了最北端的小國。這裏和戰爭無緣,貧民遍地。


    真是淒慘。曾率領上萬士兵,沐浴民眾喝彩的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小國無聞而終,想到這裏便不由得流下眼淚。


    然而小國的國王對淒慘的自己說道。總有一天會有人需要你這份能力。在那之前磨尖你的獠牙吧。


    自己相信了國王的話語。選擇了相信。於是自己不斷學習,錘煉本領。


    一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


    五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強忍住心中的懷疑。


    十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每天活在不安之中。


    二十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腐朽的心像鉛一樣沉重,限製住自己的手腳。


    隨後三十年過去了。


    大陸風起雲湧,像是順應時代的呼喚一般,才華橫溢的王太子嶄露頭角。


    機會終於來了。


    可是,當自己出於喜悅打算伸出顫抖的雙手的時候,注意到了。


    自己那因年老而布滿皺紋的,雙手──


    「哈加爾將軍,您怎麽了?」


    「唔……」


    聽到身旁有人呼喚自己,哈加爾逐漸睜開閉著的雙眼。


    一座防禦要塞建在吉拉特金礦山往西的地方,這裏是要塞的會議室。


    包含哈加爾在內,會議室裏如今聚集了十多名男性。


    「抱歉。想到我今後要做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這點事情便動搖可不行啊。您可是我等新生納特拉軍的首領」


    新生納特拉軍。這是聚集此地的諸侯自起的軍隊名號,實際上是針對納特拉的叛軍。


    事情要追溯到維恩率領使節團離開要塞之後。


    各地諸侯沒有任何征兆地率兵聚集至該要塞。


    諸侯的兵力是兩千。要塞的守備兵力是五百。守衛兵沒有對兵力差距感到動搖的原因有二。一是因為諸侯高舉納特拉的旗幟,二是哈加爾將軍鎮守要塞。萬一發生意外,他們堅信自己能在哈加爾將軍的指揮下擊潰兩千士兵。


    然而兩者最終沒有交鋒。因為哈加爾對守衛兵解釋說,這是他向諸侯要來的援軍。深受眾人信賴的哈加爾作出了擔保,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他們相信了哈加爾的說辭,讓諸侯的士兵進入了要塞。


    這並不能怪罪於守衛兵。聚集在此的諸侯是維恩關注已久的,有叛亂跡象的那幾個家夥,可士兵們怎麽可能知道呢。


    更別說,他們還被自己敬愛的將軍所欺騙。


    就這樣,事態急轉直下。守衛兵注意到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進入要塞的諸侯的士兵拘留守衛兵,緊接著占領礦山街,發表了擁護哈加爾將軍為首領的獨立宣言。


    「──所以,王宮情況如何」


    「根據密探的情報,王宮一片混亂。畢竟那位王子不在,混亂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好。最好再倉皇失措一些」


    諸侯們同口異聲地討論著,臉上神采飛揚。這也難怪。下了一生僅此一次的大賭注,並且賭局進展順利,正向勝利的盤麵傾斜。


    有諸侯反對維恩的統治,但是沒有能夠統率他們的人。維恩和妮妮姆是這麽認為的。事實上他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造成這個局麵的原因有三個,哪怕是諸侯們也沒有想到。


    第一個原因在於維恩率領使節團前往了卡巴利努。由於隨從人數控製在最低限度,這樣一來足以討伐維恩,借此說服諸侯綽綽有餘。


    第二個原因在於哈加爾。武勇不輸維恩的哈加爾成為叛軍首領,便能率領諸侯這群烏合之眾。


    第三個原因在於連結起諸侯和哈加爾的第三方勢力。


    「──抱歉,我來遲了」


    一名女子如此說著,來到了會議室。


    自稱艾碧思的這位女商人正是促成諸侯和哈加爾合作的重要人物。


    「原來是艾碧思啊,狀況如何」


    「是的,沒有錯。維恩王子如今正沿著大道準備返回納特拉」


    諸侯聽了她的回答興奮起來。叛軍最重要的任務是捕獲從卡巴利努歸來的維恩。隻要抓住維恩,無論是納特拉還是卡巴利努都能進行交涉。


    「馬上派兵布陣吧!」


    「稍等,有三條道通往卡巴利努。要控製哪一條……」


    「分散兵力有些不安啊」


    「既然如此,要在大道的匯合處安置士兵嗎……?」


    諸侯熱烈展開討論,意見卻不統一


    。這也難怪,他們在政治上被維恩疏遠,坦白講十分無能。


    「哈加爾將軍怎麽看?」


    遲遲得不出結論,他們轉而把視線投向首領哈加爾。


    老將軍瞥了諸侯們一眼,沉穩地說道。


    「正如先前所說,通往這邊的三條道路最終匯合在一處地方。在匯合處等待即可」


    「哦哦,那麽盡快全軍出擊」


    「但是」


    哈加爾阻止興奮的諸侯,繼續說道。


    「必須要監視守衛兵,同時提防納特拉本國奪取要塞。維恩王子的隨從不滿百人。五百兵力足夠了」


    兩千人隻動五百。哈加爾的思路很清晰,諸侯點頭同意他的意見。這時艾碧思從旁插嘴。


    「請等一等,哈加爾將軍。對方可是那位維恩王子。五百或許會被對方突破。為保證萬無一失,派出一千五百更為妥當不是嗎」


    「那樣會導致此地守備空虛」


    「或許您該考慮一下殺掉拘留的守衛兵」


    艾碧思的建議幹脆利落,諸侯們對此不寒而栗。要塞的守衛兵是哈加爾親自帶出來的精兵。拘留他們的時候,哈加爾還下達了嚴令,要求盡量避免流血事故。倘若守衛兵全滅,用於警戒的兵力自然會多出來,然而眾人擔心觸怒哈加爾,誰都沒有說出口。


    意外的是,哈加爾對此給出的答複十分冷淡,不帶一絲感情。


    「他們現在固然忠於納特拉,一旦王子戰死,他們明白局勢發生變化,自然順服於我。如此一來身經百戰的士兵便是我的囊中之物。現在舍棄他們太過可惜」


    「……原來如此,您說得對。那麽率一千士兵前去如何?哈加爾將軍似乎擔心兵力不足,請您放心。正如我先前對將軍所說,援兵正在趕往這裏的路上」


    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喜悅的不是哈加爾,而是諸侯。


    「噢噢,是這樣啊。真是可靠!」


    「果然對那位王子感到不滿的不僅我等」


    「這不是廢話嗎。重用弗拉姆人的黃毛小子怎麽可能有威望」


    瞥了眼群情激昂的諸侯,哈加爾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碧思。


    「還會有援兵前來匯合,沒錯吧,艾碧思」


    「這是自然」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率領一半,也就是一千士兵封鎖大道,靜候維恩王子。所有人,準備出發」


    「「哦!」」


    諸侯起身,遵從哈加爾的指示離開會議室。


    哈加爾留在原地,看向同樣留在這裏的艾碧思。


    「艾碧思,事成之後」


    「我明白了。到時會按照約定,說服閣下的母國恢複您的名譽,迎接將軍回國。對於吾主而言,這點小事毫不費力」


    「這樣啊……」


    「托閣下的福,計劃進展順利……和其他各位大人一樣,拉攏您真是太正確了」


    「諷刺嗎」


    「當然是真心話。閣下想必也對那位王子有許多意見吧?」


    搞不清艾碧思究竟是在提問還是在揶揄,哈加爾沉默了很久,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開口道。


    「……我年老體衰。已經沒有時間等納特拉取回那個時代了。請您原諒,維恩王子。一切隻因為時已晚」


    ◆◇◆


    另一方麵,維恩此刻正在煩惱。


    (那麽,到底該怎麽做呢)


    情報的可信度受兩個因素大幅影響。權威的有無,以及和朋友的交心程度。


    因為是了不起的人物,因為是專家,因為知道對方的為人──人會因為這種理由輕易相信得到的情報。


    要說為什麽的話,因為人受時間和物理條件限製。比方說領居家如果有奇怪的動物,親自去確認一下即可,然而對象換成鄰國可就不好確認了。


    假如這時一個不明根底的人對你說:“那個動物有著紅色翅膀”,但你的朋友和權威者站在他身旁,對你說:“不對,是藍色翅膀”,基本上會選擇相信後者。


    要說通過這個例子想要表達什麽,


    「妮妮姆,你怎麽看待哈加爾的背叛?」


    「正常考慮的話應當是謠傳」


    也就是這麽一回事。


    將軍哈加爾。他既有地位又有能力,為納特拉效力多年,留下了實績。哪怕用緊急聯絡的鳥兒告知他背叛的事實,妮妮姆或者大多數國民也會認為是哪裏弄錯了。


    ──但是,情報的可信度還有另一個重要因素。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作戰對維恩心生厭惡了呢」


    「呶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的作戰是指用哈加爾作誘餌引出國內反抗勢力的作戰。為此散布了維恩和哈加爾不合的謠言,如果說聲名受損的哈加爾或許因此叛變的話,無法否定這種可能。


    再加上發起叛變的時機雖然出乎意料,但對維恩而言,反抗勢力聚集到哈加爾旗下乃是求之不得的展開,造反很有真實性。


    自己對於得到的情報是否心中有數。


    情報的可信度也會因此大幅改變。


    「我可是反對過好幾次了,那個計劃」


    「好了好了是的是的是我不好!哈加爾會背叛也好卡巴利努會派出追兵也好全都是我的錯!」


    「難以置信,完全是你的錯呢……」


    「是啊。說著說著感覺自己好糟糕啊……」


    不管怎麽,反省會留到解決問題之後再開。


    「現在的問題是,叛軍是否真的舉兵造反了。然後就是主謀者是否真是哈加爾。如果是哈加爾的話,是發自真心背叛,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時間有限,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假定已經舉兵造反,首領是哈加爾,並且是真心背叛。動機暫且不論,以此為前提考慮對策吧」


    聽了妮妮姆的建議,維恩點點頭,開始思考。


    「前方的三條路線雖然長度各不相同,但最後會匯合至一條道上。恐怕哈加爾已經等在匯合地點,準備抓捕或者殺害我」


    「根據匯報,哈加爾將軍已經集齊兵力,應該會迅速出軍。哪怕按原定計劃穿過山路,也不一定能在對方布下盤查之前趕過去呢」


    「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啊……」


    根據情報,集結的叛軍兵力將近兩千。不清楚對方打算率領多少人攻打過來,但至少有五百到一千人。而且負責指揮的是哈加爾,一旦被他抓到便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過了。


    然而若不走大道四處晃蕩的話,後方的卡巴利努追擊隊便會緊追而來。他們的主要戰力是騎兵,根據事先調查的王都軍備情況,恐怕追兵在兩百到五百人左右。這邊也打不過。


    老實說,情況相當糟。維恩還在煩惱應該怎麽做,這時拉庫魯姆趕到兩人身邊。


    「殿下,調查山路的探子已經回來了」


    「情況如何?」


    拉庫魯姆搖搖頭。


    「壞消息。碰巧前幾天懸崖塌陷,現在無法通行」


    妮妮姆不禁發出歎息。有危險但路程最短的山路無法通行的話,突破哈加爾的盤查關卡的可能性更低了。


    「……有辦法修複嗎?」


    「修複到勉強可以過人的程度大概要花上十天」


    十天。說多不多,但等不了這麽久。妮妮姆確信,卡巴利努的追擊隊絕對能在十天之內追上他們。


    (這樣一來還剩兩個辦法,一是以維恩為首的少數精銳騎兵走主幹道,期待他們在叛軍布陣前先行突破。二是走道路外圍,祈禱敵人不要發現自己,小心翼翼地前進……)


    不管選哪邊都是豪賭。隻有維恩能逃出去也無所謂,難道沒有更好


    的辦法了嗎。


    拚命思考的妮妮姆看了眼身旁的維恩,注意到維恩臉上掛著大膽無畏的笑容。


    「──拉庫魯姆,行動了。結束休整。所有人準備出發」


    「遵命!」


    拉庫魯姆為了下達命令迅速離開現場。


    「妮妮姆,把傑諾叫過來,我有話說」


    「明白。……可是維恩,你打算怎麽做?」


    妮妮姆不禁提出疑問,維恩有些淘氣地說道。


    「利用我們的後顧之憂」


    ◆◇◆


    距離維恩一行逃離卡巴利努過去了數日。


    魯貝魯總算控製住王都的騷亂,命令副官派出了追擊隊。


    「聽好了!無論如何都要給我抓住納特拉的王子!他才是殺害奧爾多拉塞王的凶手!」


    魯貝魯朝部下大發雷霆,這背後有著深刻的原因。


    由於奧爾多拉塞王突然死亡,魯貝魯成為了臨時政權的核心人物。


    他原本便是管理卡巴利努軍部的將軍,再加上指揮眾人平息王都混亂,坐上這個位置很正常。


    然而由於之前流傳的弑君謠言,在旁人看來仿佛是他故意挑起混亂,獲得了地位。魯貝魯對此也有自知之明。


    原本留宿王都的選聖候集體回國導致情況惡化。如果他們宣稱臨時政權值得信任,或是任命卡巴利努的王太子就任新的選聖候,狀況或許不至於進一步惡化。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他們紛紛對這起惡性事故發出了嚴重抗議,無法指望他們伸出援手。


    因為選聖候兼國王的國家支柱突然倒塌,市民和官吏陷入了恐慌狀態。諸侯也在認真思考應該如何應對。他們自然希望得到一個簡單明了的解釋,因此,魯貝魯的立場岌岌可危。


    「必須盡早抓住那位王子,讓罪魁禍首當街示眾……!」


    其實魯貝魯這時候還有另一種辦法。


    放棄維恩,把罪名嫁禍給其他合適的人,借此改善局勢。


    隻是魯貝魯沒有這麽做。


    進攻納特拉的大義名分、在自己眼皮底下引發騷亂,受傷的自尊心、以及對於主君被殺的憤怒。這些因素使得魯貝魯決定抓捕維恩。


    時間回到現在。


    「加快速度!如今還能追上!」


    魯貝魯的親信──庫斯塔維率領部下馳騁在通往北邊的道路上。


    部下全是騎兵,共五百人。考慮到對方不過區區五十名隨從,實在是戰力過剩。有人指出不應該在未完全平息王都混亂的情況下派出如此多的兵力,但魯貝魯封殺了這些言論。為保證萬無一失,他下定決心,絕不會放跑維恩。


    「隊長,先行部隊回來了!」


    數名騎兵逐漸接近庫斯塔維一行。他們先前被派去確認前方道路。


    「不錯,怎麽樣。弄清他們走哪條道了嗎?」


    「是的!主幹道有行軍的痕跡,還找到了他們遺棄的行李」


    庫斯塔維聽到匯報,神情詫異。


    「不是山道?」


    對方應當知道後有追兵,理應冒風險選擇最短路線。庫斯塔維本是這麽認為的──


    「那條山路在納特拉一行抵達前發生過懸崖塌陷。現在還在修複中無法通行」


    庫斯塔維聽完部下的說明,理解了情況。他知道那條路時不時會懸崖塌陷。一定是神看不慣納特拉王子的惡行,降下了神罰,庫斯塔維暗自竊笑。突然,他腦中浮現出另一個疑問。


    「隊長,我等也盡快追上去吧。現在或許還趕得上」


    部下催促盡快進軍,但眼神銳利的庫斯塔維搖了搖頭。


    「不要急著下結論。恐怕這是偽裝」


    「偽裝,嗎?」


    「沒錯……」


    庫斯塔維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腳。上麵還留著被維恩之前扔出的長槍造成的傷口。因為指揮襲擊者偷襲使節團的人正是他。


    他親眼目睹了那位王子在絕境中令人悚然的智慧和迅速的應對能力。正因如此,實在難以想象對方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


    「他們可能選擇了迂回路線,打算偽裝痕跡引誘我們走主幹道,如此一來他們便能避免被我等從背後接近」


    部下們聽了庫斯塔維的推理,恍然大悟。真是自作聰明,既然已被我方看穿,他們便隻是無謂地選擇了離納特拉最遠的道路。


    「進軍!敵人在迂回路的前方!」


    聽從庫斯塔維的命令,追擊隊立即動身。


    「士兵布置完畢,哈加爾將軍」


    「嗯」


    通往卡巴利努的三條路線。哈加爾率領一千叛軍在匯合地點布好了陣地。


    「即便是那位王子,想必也無法突破這重兵力」


    站在哈加爾周圍的一名諸侯充滿自信地說道。其他諸侯讚同地點點頭,突然一名女子開口問道。


    「……可這樣真的好嗎?」


    提問疑問的人是艾碧思。她也一起來到了戰場。女人,而且一介商人竟然旁若無人地跟到戰場上來,諸侯們一臉不悅。隻不過反叛之際受到她多方麵的援助,因此誰也沒有出言抱怨。


    「為保證萬無一失,指揮全權交由哈加爾將軍不是更好嗎」


    正如她所說,軍隊的指揮權沒有統一到一處。原因在於這裏的士兵乃是各諸侯自家的兵。


    大多數諸侯打算親自指揮自己的軍隊所以才置身戰場。要是被哈加爾奪走指揮權,把自家的兵當炮灰使用,這誰頂得住啊。


    並且哈加爾也沒打算搶走他們的指揮權。


    「我接過領袖的位置不過是權宜之計,我等原本便是地位相等的同誌……而且有如此多兵力,即便指揮鬆散一些,也足以抓捕王子了」


    「正如將軍所說」


    「女人不要插嘴老實待在旁邊」


    對方表明了態度,艾碧思不好再多說什麽。就這樣,拚湊而成的軍隊沒有擰成一團,老實地等待王子現身。


    「──唔」


    哈加爾的耳朵捕捉到了馬蹄聲。


    然而數量不像是一匹兩匹,也不是十匹二十匹。


    過百之數的騎兵正在接近。


    「敵軍來襲!全員,拿起武器!」


    哈加爾高聲傳令,諸侯們和士兵急忙行動起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將近五百騎兵出現在他們麵前。


    庫斯塔維確認眼前的景象,急忙發出聲音。


    「停下──!全隊停下──!」


    騎兵們聽從隊長的號令一齊減速,停了下來。


    確認部隊,庫斯塔維重新望向前方。


    占據他視野的是在道路前方布下陣地的近千名士兵


    「這群人到底是……」


    庫斯塔維既警惕又困惑。


    發現主幹道是陷阱,於是趕向迂回路,到此為止還在計劃之中。


    然而不管追了多久都看不到納特拉使節團的身影。


    庫斯塔維逐漸感到焦躁,該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心想。


    但事已至此已無法停下腳步,他堅信使節團一定就在前方,一路直追──現在,碰上了一支迷之軍隊。


    「沒有打著納特拉的旗幟,士兵的裝備亂七八糟。難道是賊人?」


    「賊人會這樣布陣嗎?那支軍隊究竟……」


    情況很奇怪。看來感到疑惑的不單是己方,對方的軍隊也抱著同樣想法。換言之,彼此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怎麽辦,庫斯塔維自問自答,應該如何處理這場意外的遭遇。


    庫斯塔維還在煩惱,這時一名騎兵走出來,慎重地靠近自己這邊,觀察情況。


    這是個機


    會。己方的目的在於維恩王子,最好盡可能避免在此交戰。庫斯塔維也派出士兵準備回應對方──


    「敵襲───!」


    從背後傳來了悲鳴。


    ◆◇◆


    這人到底打算做什麽──


    自從逃離卡巴利努,傑諾腦中滿是疑問。


    傑諾知道維恩擊退了瑪登,擅長戰略。並且在前往卡巴利努的時候,通過途中的談話發現他是個沉穩,意誌堅定的人。


    之後,得知他用書籍削弱敵國,發現他有著不亞於選聖候的獨特的思考方式,還目睹了他堅決果斷地殺害奧爾多拉塞的場景,傑諾大為震驚。


    結果趕到這裏,麵前有三條路線,在前後有敵人夾擊的情況下他竟然這麽說。


    「讓追擊隊先行接觸哈加爾的叛軍」


    傑諾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這種作戰方法。


    「具體來說,等追擊隊過去後,趁雙方接觸之時從後方襲擊追擊隊,製造混亂局麵讓他們直接打起來」


    實際說明以後感覺也就這樣。當然,首要的問題在於怎麽讓他們過去──


    「方法很簡單。在主幹道留下行李和痕跡,在他們走之前藏身山道」


    發生懸崖塌陷的沿山山道有多處岩石形成的遮蔽處,隻是藏五十人左右還是有可能的。


    追擊隊為了盡早抓捕維恩他們,不會對痕跡調查的太過仔細。


    發現主幹道痕跡的追擊隊會沿主幹道前進還是自作聰明走迂回路維恩都無所謂。


    山道無法通行。所以隻能走剩下兩條路的其中一條。隻需讓他們如此思考便是維恩的勝利。


    不過,做得到嗎。


    理論上可行的作戰不過是紙上談兵。如果追擊隊更加仔細地調查山道,眾人便得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和追擊隊作戰。最後維恩被抓,其他人慘遭殺害。


    維恩明知如此還是執行了這個作戰。在考慮到這種可能的前提下,理所當然地視死於不顧。


    (這就是王者的器量嗎)


    不懂。雖然不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眼前追擊隊毫無防備的背影證明他的作戰成功了。


    ◆◇◆


    之後像是發生了連鎖反應。


    「怎、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庫斯塔維率領的追擊隊被人從背後偷襲,陷入了混亂。後方遇敵會對心理造成巨大壓力,而且追擊隊基本都是騎兵,難以調頭。想要作出應對卻因為周圍的友軍轉不過身。


    如此一來追擊隊唯有往前打開活路。利用騎兵的速度拉開距離,改變局勢──可一旦騎兵向前,前方對峙的叛軍也會展開攻擊。


    「冷、冷靜!不要先發起攻擊!」


    「不許後退!後退者斬首!」


    「可惡,他們到底是誰!我們的敵人嗎……!?」


    突然出現了五百騎兵。諸侯們光看到他們便陷入混亂,再加上對方的騎兵一副隨時會進攻過來的模樣,局麵已經不受控製了。諸侯各自為戰,紛紛向士兵下達命令,陣型亂作一團。


    在被人從背後偷襲的追擊隊看來,叛軍雜亂無序的陣型像是在配合身後的敵兵,打算進攻過來一樣。


    就這樣,兩軍達成一致。


    「夠了,事已至此那就進軍!突破前方的敵陣!」


    「敵人發起突擊了!全員戒備!」


    一千叛軍和追擊隊的五百騎兵,於此揭開戰幕。


    ◆◇◆


    戰場上呈現一片混戰的景象。


    陷入混亂的追擊隊沒能突破叛軍的防禦,叛軍則因為追擊隊的突擊出現巨大傷亡,敵我混雜,相互交鋒。


    (真是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處於亂戰之中,身旁有護衛保護的艾碧思不滿地咂了咂嘴。


    她本打算在此殺掉從卡巴利努逃回來的維恩。那位王子很危險。讓他活著遲早會成為主君卡璐朵梅裏亞的敵人。她是這麽想的。


    沒想到沒有等來維恩,反而出現了一支莫名其妙的騎兵隊。當她注意到這是卡巴利努派出的追擊隊,正打算和對方和平交涉的時候,雙方已經開戰了。


    (為什麽騎兵隊會比王子先出現啊……!)


    王子到底去哪了。難道說卡巴利努追擊隊途中放跑他們了嗎。如果能和他們交涉或許能弄清現狀,但因為對方陷入混亂,錯過了機會。


    (……不,不對。難道說那場混亂是)


    艾碧思像是想到了什麽,環顧戰場。觀察了一會後,咬牙切齒地怒目而視。


    「……原來是這樣。真敢做呢」


    艾碧思立刻動身,帶著護衛趕向叛軍的中央。哈加爾和幾名諸侯正在那裏負責指揮。拚湊而成的叛軍至今還未潰敗的原因在於哈加爾,因為有幾支部隊由他代為指揮,局勢得以勉強控製住。


    「哈加爾將軍!」


    「……艾碧思。怎麽了」


    「這是維恩王子的陷阱!王子趁著我等和騎兵隊交戰的混亂之際,從戰場上逃走了!他大概打算解放要塞的守衛兵!」


    艾碧思的話語令在場混亂的諸侯陷入呆滯。


    哈加爾冷靜的環顧四周,說道。


    「調集目前可供指揮的士兵追捕王子。命令其他士兵撤退。對方的騎兵隊恐怕不會強行追過來」


    「「遵、遵命!」」


    哈加爾和身旁的諸侯迅速調集了兩百兵力。他們一同脫離戰場,一口氣趕往東邊的要塞。


    (王子的隨從隻有五十。逃離戰場之際應當分散了兵力,考慮到沒有匯合的隨從,人數應當少於五十。而且一路從卡巴利努趕來,他們定然疲勞不堪)


    和哈加爾同行的艾碧思堅信一定追得上維恩。


    她的確信不久後變為現實。叛軍發現了集團一路移動的痕跡,順著痕跡找到了在荒野上前進的維恩他們。人數少於二十,和計劃一樣,兩百人足以解決。


    維恩注意到自己被叛軍追上,采取了令人意外的行動。他放棄逃跑,原地止步,回頭看向叛軍。


    隨後哈加爾的部隊接近維恩他們,雙方的距離近至聽得見彼此的聲音。士氣高昂的兩百對陣疲勞困倦的二十。雙方交戰的結果已然是洞若觀火。


    哪怕是這種時候,維恩仍舊麵不改色。


    「哈加爾將軍,看您健康我便放心了」


    維恩猶如還在宮廷之中一般,一如既往地向他搭話。


    缺乏氣勢的寒暄反而令人害怕。


    「……您不問我理由嗎?」


    於是維恩咧嘴一笑。


    「先打贏你再問」


    叛軍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地點。


    維恩他們在前往卡巴利努的途中曾被魯貝魯派出的刺客偷襲,而這裏,叛軍如今來到的地方,正是當時刺客們埋伏,發起襲擊的地點。


    「──就是現在,攻擊──!」


    借助岩石藏匿身影的瑪登殘黨軍襲擊了哈加爾率領的叛軍。


    「那麽」


    在進入山道藏匿之前,傑諾被叫了過來,維恩對她說道。


    「等追擊隊和叛軍開始交戰,我們就撤離戰場。恐怕哈加爾,或者其他人會注意到我們」


    “所以”,維恩繼續開口。


    「利用這一點,把追擊過來的敵兵引過來解決掉,削弱叛軍戰力」


    「……一般來說應該逃跑吧?」


    傑諾提出疑問,維恩搖搖頭。


    「可以的話我希望當場抓獲哈加爾,盡可能多的削減諸侯的兵力。考慮到之後和卡巴利努必有一戰,我希望盡可能避免浪費時間和兵力。而且卡巴利努的追擊隊會幫我們分擔壓力,他們哪怕


    全滅我也不會心疼,沒有理由不利用他們」


    這一次是妮妮姆舉手提問


    「殿下是誘餌的話,埋伏用的士兵呢?」


    「拜托瑪登解放軍出兵」


    “誒”,傑諾不禁出聲。


    「至於出兵條件。建立對卡巴利努共同戰線,以及解放瑪登王都,提供複興援助。這樣如何,傑諾」


    「那、那個,其實,光憑我一個人難以……」


    「不,你應該能決定的」


    維恩斷言道。傑諾無言以對。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最後傑諾像是認輸了,說道。


    「……我會放飛聯絡用的鳥兒,命令他們在指定的地方布下伏兵。隻不過殿下,是否真有援兵,必須要到現場才知道哦?」


    維恩聽完之後笑著回答道。


    「所謂信賴,正因為有可能被背叛才擁有價值──不是嗎?」


    瑪登派來的伏兵大約有三百。


    從兵力上看,比叛軍派來追趕維恩他們的兵力稍多一些。然而叛軍說到底隻是拚湊而成的隊伍,他們遭遇瑪登軍的突然襲擊,士氣瞬間降到穀底。接連出現了逃兵和降兵。


    剩下的叛軍逐漸無力抵抗,最後所有叛軍丟下了手中的武器,還握著劍的隻有站在他們中間的老將軍──哈加爾。


    「……真是漂亮,殿下」


    哈加爾站在維恩麵前,說道。


    「這把老骨頭遠遠不及殿下」


    維恩坐在馬上發問道。


    「可有辯解?」


    「沒有。一切皆是臣擅自行事。要塞的守衛兵和此事毫無瓜葛」


    「……你將接受審判,背上與之相符的罪名」


    「臣不後悔,因為臣認為有造反的必要」


    哈加爾說完,丟掉了武器。


    在抓捕哈加爾之後,維恩他們當即潛入叛軍據守的要塞。由於對要塞內部了如指掌,很快便解放了被軟禁的守衛兵,叛軍則在維恩他們的內外夾擊下潰不成軍。


    卡巴利努的追擊隊趁機撤退了,回到要塞的數百名叛軍在得知哈加爾被捕,要塞被解放的消息後選擇投降,沒有引起新的戰鬥。


    就這樣,哈加爾在此地掀起的叛亂宣告終結。


    ◆◇◆


    「……真是的,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艾碧思遠眺被解放的納特拉要塞,不滿地砸了咂嘴。


    隊伍遭到瑪登兵襲擊後,她判斷難以取勝,迅速逃離了戰場。


    「沒想到那位將軍這麽廢物,真是出乎意料」


    和不滿維恩的諸侯搭上關係,暗地裏援助他們,然後找準時機一齊反叛,為了這次計劃花費了許多金錢和時間。結果王子平安無事,叛軍被殲滅。失敗得十分徹底。


    「不過哈加爾將軍也因此從舞台上退場了」


    艾碧思勉強同意部下的話。該計劃的首要目標乃是維恩,但殺害哈加爾或讓其失去社會地位也不失為次善之策。隻要哈加爾不在,納特拉的軍事力量便會大幅削弱。


    「既然當上了叛軍首領,死刑在所難免……之後要如何應戰卡巴利努,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咬牙切齒地留下這麽一句,艾碧思轉身離開。


    正如她所說,不久之後,哈加爾被處死的消息傳遍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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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 原句:「脫出の準備を進めてください。ここを限界まで燃やした後、聖王庁に帰還します」 結合上下文,卡璐朵梅裏亞沒理由燒掉她的別館,保留意譯。


    注2 原句:名譽で満たされた至福の時。黃金の季節。しかし、冬は訪れる。直譯應為“金黃的季節。然而,冬天總會到來”。


    結合原文,這裏應當不是在講哈加爾秋天過的很舒服,然後冬天就被國王搞了。而是借“秋冬的自然更替”喻指“高潮過後便是低穀”,故而保留意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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