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rekku


    「……原來如此,情況我大概把握了」


    維恩抵達米爾塔斯的第二天。


    妮妮姆向維恩匯報了到目前為止的狀況,於是維恩盤起雙臂,說道。


    「在慶典上被駁倒實屬無奈。拒絕洛娃的交易也還在計劃之內。可沒想到之後還遭遇了襲擊和求婚」


    「抱歉。要是遇襲時直接逃走的話,就能防止之後的意外了」


    「不,妮妮姆的判斷並沒有錯。換做是我,也會選擇繼續待在這裏。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多留心迪梅托裏歐即可。……呼」


    「還好嗎?維恩」


    「我有些勉強自己了,老實說完全睡眠不足」


    等回國以後就睡上三天吧──維恩心想,然後他繼續剛才的話題。


    「問題在於今後。目前最重要的課題是,圓滿地拒絕迪梅托裏歐的求婚,並且全員平安回到國內。條件允許的話,我想見一見第二皇子巴爾德羅修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前麵兩個暫且不論,後麵兩個的理由是?」


    「一是想知道他們的為人。二是想為今後打通關係。三是試探皇子會談的情況。最好通過和他們的交流,抹去納特拉從屬露薇爾米娜派係的印象」


    原來如此,妮妮姆恍然大悟。在第一天的慶典上,給眾人留下了芙蘭亞和露薇爾米娜關係很好的印象。進一步說,旁人會認為,這意味著和納特拉的關係也很好。


    如果這時候負責攝政的維恩和第二皇子、以及第三皇子會麵的話,芙蘭亞和露薇爾米娜就隻是私下較為親密,並不能上升到國家層麵──眾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與之相對,芙蘭亞的外交重要性也會隨之降低。即便如此,也仍有一試的價值」


    「這樣一來,應該怎麽聯係他們呢。請洛娃幫忙準備場所嗎?」


    「雖然這個方法很妥當,但不想欠她人情啊……」


    畢竟對方是露薇爾米娜。一定會趁機賣人情,之後找機會讓自己兩百倍奉還。


    「可是沒有其他方法,不是嗎?而且現在時間有限」


    「的確,列貝提亞教那些人似乎會來找茬,在那之前想盡可能把該做的事做完……」


    就在維恩陷入煩惱的時候,一名女官敲響房門走了進來。


    「打擾了。有兩名使者想要參見維恩殿下」


    「使者?哪裏的?」


    「兩名使者分別從屬於巴爾德羅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他們似乎想邀請殿下赴宴一聚」


    維恩和妮妮姆不禁互相看了看對方。


    「……我知道了,馬上就去。讓他們等等」


    「遵命」


    女官退出房間。隨後維恩微微一笑。


    「看樣子,打算伺機而動的並非隻有我啊」


    「似乎是呢。不過維恩,你打算先去見誰?」


    「唔……」


    維恩思索了一會兒。


    「說起來,和這裏的市長建立了關係對吧」


    「誒?是的,對方主動接觸我們,還為芙蘭亞殿下介紹了這座城市」


    「既然如此,就讓我利用一下他吧」


    維恩站起來,咧嘴一笑。


    ◆◇◆


    因為身居市長一職,所以平日裏經常有人拜訪柯吉莫的宅邸。


    政治問題、融資事項,又或是更加灰色的話題,內容多種多樣。


    柯吉莫總是提前做好接待客人的準備。尤其是用來歡迎貴人的房間,柯吉莫會親自檢查每一件家具,確保這個房間不管用於任何場麵,都不會丟自己的臉。


    但是僅在今天,他的這份自信被動搖,甚至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十分抱歉,隻準備了這樣的席位」


    包含柯吉莫在內,房間中如今坐著四個人。


    「光是能回應我突然的請求便足夠了」


    其中一人是維恩。


    「我聽聞妹妹受你關照了。容我再次向你道謝,柯吉莫市長」


    「不勝惶恐,維恩王子」


    柯吉莫鄭重地行過一禮,隨後看向別處。


    「兩位皇子殿下,倘若有不便之處,請隨時告訴我」


    「無所謂。茶在哪喝都一樣」


    「真是不解風情啊,巴爾德羅修。不過,我也覺得沒什麽不方便的」


    房間裏的另外兩人。


    分別是第二皇子巴爾德羅修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納特拉王族和安斯沃多皇族,三人集聚於此。哪怕是柯吉莫,也不免感到緊張。


    「沒想到巴爾德羅修也同時派出了使者。看來你對維恩王子相當感興趣啊」


    「你也還是老樣子,精明得很」


    「和巴爾德羅修你不同,我缺乏力量,隻好憑這雙眼識人」


    曼弗雷德聳了聳肩,像在演戲一般。


    「話雖如此,維恩王子將會談地點選在這裏真令我驚訝」


    正如他所說,維恩將地點選在了柯吉莫的宅邸。


    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兩者同時發出了邀請,隻能拒絕或延後其中一方。當然,被怠慢的一方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維恩想和雙方牽上線,那麽當然要避免讓對方感到不快。所以決定同時進行會談。


    之所以把地點定在柯吉莫的宅邸,是考慮到這裏不會讓對方感到不滿。畢竟皇子們打算籠絡米爾塔斯,而柯吉莫則想看清皇子和維恩。


    「看來維恩王子也有一副好眼力呢」


    「過獎了」


    維恩有如自嘲般搖了搖頭。


    「自從我就任攝政以來,便接連和瑪登還有卡巴利努打了一仗,你也有所耳聞吧?要是我能看穿他們的意圖,便能事先回避戰爭了,真為自己的有眼無珠感到羞愧」


    「可是,你打贏了」


    巴爾德羅修開口道。


    「我聽說,無論是瑪登之戰,還是卡巴利努之戰,兵力都出於劣勢。到底如何做到以少勝多,我很感興趣」


    「噢,這一點我也同意。請務必讓我們聽一聽,被譽為當代傑出軍事家的維恩王子究竟是如何調兵遣將的」


    「傑出軍事家可真是謬讚,不過兩位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便談一談吧」


    維恩用自己的作戰經曆挑起話題,和睦地展開會談。


    緊接著還聊到巴爾德羅修對於武藝的看法,以及曼弗雷德的帝國遊記,三人越聊越火熱。


    然而這終究隻是表麵上的和睦。私底下,彼此的想法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


    (那麽,整理一下情況)


    維恩心想。


    (我在這裏要做的是,展示自己和露薇爾米娜派係並非一心同體,並讓這兩人以為我對他們的派係感興趣。但不可以表明會支持某一方。雖然不能拉進自己的派係,但這家夥有拉攏的餘地──讓他們帶著這樣的想法回去)


    當然這隻是維恩的想法。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自然有其他的目的,有必要邊試探,邊尋找合適的切入點。


    (什麽時候切入比較好……)


    維恩一邊繼續會談一邊尋找時機,“說起來”,曼弗雷德說道。


    「聽說昨天,我的長兄迪梅托裏歐不請自來地前去拜訪。如果他有失禮節,我作為皇族的一員,替他向你道歉」


    「不,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而且碰巧在場的露薇爾米娜皇女也幫忙打掩護了」


    這一刻,房間


    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提及了露薇爾米娜。全員都意識到,以此為契機,會談將進入正題。


    「……露薇爾米娜和你的關係似乎很好啊。據我所知,你們在士官學校曾一起行動過」


    「不可思議的是,我和她很合得來,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隻是朋友嗎?你們不是還討論過訂婚事宜嗎」


    「關於這一點,我認為屬於政治範疇。雖然和她的友情貨真價實,但我並不打算和政治混為一談。實際上,因為雙方的政治關係,婚事被擱置了」


    維恩說完,麵露苦笑。


    隻要不是太過遲鈍的人,一定會立馬理解他的話中之意。


    他的意思是:我並非迷戀露薇爾米娜。視情況而定,甚至可以考慮改變立場。


    像是把皇族放到了天秤的兩段,缺乏敬重。如果是迪梅托裏歐,也許會感到憤怒。但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二人卻無動於衷。這場會談之所以能夠成立,也是因為某種程度上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話雖如此,在對方看來,猜不出我這番話有多少出自真心)


    對方會如何接過自己投出的球,又會如何把球投回來。維恩喝了口手邊的茶水,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當然,對方大概會謹慎而又拐彎抹角地作出回應吧。在外交場合,區區一句話會對國政造成巨大影響,通過不斷地試探,來溝通彼此的想法才是,


    「那麽,加入我的派係吧」


    「噗─呼─!?」


    巴爾德羅修的一句話使維恩噴出口中的茶水。


    (你、等等、你這家夥,流程呢!應該走個流程吧!?)


    維恩驚愕地看向跳過流程的巴爾德羅修,然而巴爾德羅修一臉毫不在乎的模樣。


    「露薇爾米娜終究是個女人。雖然和憂國派勾搭在一起,但她能從隻會擔心未來的那群家夥手中得到什麽?跟那些人在一起,根本無法奢求榮華富貴」


    「啊,不,那個」


    「聽說你重用弗拉姆人。放心吧,我對人種和出身不感興趣。隻要有能力,我可以重用任何人,並且命令部下也要貫徹這一原則」


    「那真是太好了唔唔唔」


    「你打敗了瑪登和卡巴利努,有資格和我聯手。加入我吧。為了統一大陸,人才越多越好」「噢噢……」


    維恩心想。這家夥和迪梅托裏歐一樣,從某種意義上說根本無法溝通。


    但對方都直接說到這份上了,模棱兩可的回答隻會讓對方放棄籠絡納特拉。這對今後的發展十分不利。到底該怎麽辦呢,維恩陷入思考。這時響起了一聲嗤笑。


    「能力主義嗎。沒想到巴爾德羅修會說出這種話」


    「你想說什麽,曼弗雷德」


    「看看你的部下吧。一個兩個總愛炫耀自己的本領,盡是兵法家。難道不是誤解了能力主義至上的意思嗎?」


    兩名皇子之間火花四濺。從體格上看,巴爾德羅修身材高大,他那銳利的目光帶來的壓迫感遠非曼弗雷德能及,盡管如此,曼弗雷德也沒有別開視線,反而承受住他的目光。


    「如今的帝國需要的是強大。強大的國家、強大的國王、強大的軍隊,有了這些,帝國才能成立,你難道不明白嗎」


    「於是怠慢內政,國家變得荒蕪,為了解決政治的負債而尋找下一個侵略地。簡直像是大群蝗蟲。帝國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蟲巢?」


    「可你又如何,侍奉在你身邊的是一群沒有誌向缺乏忠誠的愚蠢之輩。用虛無縹緲的獎賞聚集一群烏合之眾,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亂世嗎?」


    「你不懂啊,每個人的價值在於如何使用那個人。經常有蠢貨認為隻要聚集強者就行了,自以為『我的腦細胞不夠用所以想不出弱者的用途』,暴露出自己目光短淺的事實。真是的,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針鋒相對。


    憤怒的巴爾德羅修握緊拳頭,發出骨頭作響的聲音。


    在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下,曼弗雷德大膽地別開看向巴爾德羅修的視線,


    「喂,維恩王子,你不這麽認為嗎?」


    (誒────!?這個時候甩給我────!?)


    維恩不禁在心中大喊。


    (一個勁地煽風點火然後把話題拋給我什麽的你這家夥別開玩笑了!老子打飛你啊這個混蛋!)


    維恩在心中謾罵,然而為時已晚。巴爾德羅修也看向這邊,同席的柯吉莫也屏住呼吸等待維恩的回答。


    「……是啊,這隻是我的一己之見」


    很難偏袒任何一方。話雖如此,同時討好雙方是不會被認可的。那麽隻有一種選擇了。


    「不得不說,兩位的口頭之爭實在是水平太低了」


    「你說什麽……?」


    「哦?……」


    維恩的豪言點燃了兩位皇子眼中的怒火。好想回去啊,維恩抱著這樣的心情,傲然一笑。


    「兩位所講的道理都是正確的。可說得再怎麽好聽,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不過是誇誇其談。──最起碼,先解決眼前的皇子會談」


    維恩剛說完就後悔了,他覺得自己或許說過頭了。


    把維恩的話翻譯過來意思就是,連那個笨蛋大哥都搞不定你們在得瑟什麽啊?維恩認為挑釁得有點過了,於是偷偷準備好暗器,窺視對方的反應。


    隨後,


    「──哈哈哈哈!」


    曼弗雷德突然笑出聲。


    「不,正如維恩王子所說!盡管誇下這般海口,我們卻尚未解決迪梅托裏歐啊!」


    然後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今天我很開心,維恩王子。如果皇子會談有了結果,我一定會設宴與你再聊一番」


    曼弗雷德說完,離開了房間。緊接著巴爾德羅修也站了起來。


    「……真是遺憾,但我無法反駁。雖然我說你有資格成為我的部下,但看來我必須先證明自己有資格當人上人啊」


    巴爾德羅修說道。


    「等我得到那個資格,定會再與你見麵」


    巴爾德羅修離開房間,留下的隻有維恩和柯吉莫。


    柯吉莫這次不是奉承,而是發自內心地安慰道。


    「……您辛苦了,維恩王子」


    「……啊啊,謝謝」


    帶著疲憊的笑容,維恩回應道。


    ◆◇◆


    「啊──……累死我了」


    維恩離開柯吉莫的宅邸,順利返回。他疲倦不堪地向前來迎接的妮妮姆問道。


    「妮妮姆,芙蘭亞現在在幹嘛?」


    「今天也去議事堂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增加了她的護衛數量,那那吉也跟著她」


    “那就好”,維恩點了點頭。妮妮姆繼續說道。


    「所以情況如何?和皇子們的會談」


    妮妮姆沒有一起參加會談。由於維恩來到了這裏,妮妮姆不得不先去安排好新來的人員和行李。


    「是啊……無論是巴爾德羅修還是曼弗雷德,普通的方法行不通啊」


    “隻不過”,維恩說道。


    「最基本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他們把納特拉看作可以爭取的對象……應該!」


    「你這微妙的說法讓人感到不安呢……」


    「大概一定沒問題的……比起這個,妮妮姆這邊有發生什麽嗎?」


    「沒問題。不過有人寄來了這個」


    妮妮姆拿出一封信


    。


    「這是什麽」


    「洛娃寄來的參加秘密集會的邀請函」


    黃昏時分,維恩和妮妮姆來到了指定地點。


    這裏是柯吉莫曾經給芙蘭亞介紹過的鍾塔。通往內部的門平時處於上鎖狀態,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才能進入。然而這裏的鎖如今被人打開了。


    兩人悄悄進入鍾塔內部。裏麵一片昏暗,灰塵的味道迎麵撲來。維恩他們沿著通往上層的木質樓梯向上走。


    「真是的,洛娃還真是喜歡這種地方」


    「準確來說,是喜歡和夥伴偷偷聚集在一個讓人感到意外的地方搞惡作劇。把地點定在鍾塔的樓頂還真是有她的風格」


    不久後,兩人抵達最上層。


    在上麵等著的,是充滿歲月滄桑感的大鍾和夕陽浸染的米爾塔斯的街景,以及,


    「歡迎前來」


    帝國皇女露薇爾米娜。側臉微微泛紅,她對兩人露出微笑。


    然而此時,站在這裏的並非隻有她一人。


    還有另外兩人,站在大鍾旁。


    「好久不見,維恩、妮妮姆」


    「又見麵了呢,兩位」


    古蓮·馬卡姆。


    斯特蘭格·納諾斯。


    過去曾一同在帝國的士官學校渡過了許多時間的兩人,正站在眼前。


    ◆◇◆


    最開始隻有維恩和妮妮姆。


    不久之後,斯特蘭格加了進來。


    「為什麽你可以如此從容?」


    對於屬州出身的斯特蘭格而言,士官學校像是收留所,讓他感到不自在。正因如此,在貴族麵前依然我行我素的維恩成了他的憧憬。


    隨後古蓮也參與了進來。


    「要想戰勝你,必須了解你」


    古蓮自詡是未來的帝國軍人,有著強烈的自尊心和目標意識,他把在各個領域留下了實績的維恩看作一名好對手。


    最後露薇爾米娜來了。


    「我對你們很感興趣,可以讓我旁觀嗎?」


    身為皇帝之女,露薇爾米娜卻感覺自己像是籠中之鳥,過得很痛苦。在她看來,不被任何事物束縛的維恩他們十分耀眼。


    隨後五人一起渡過了許多時光。


    哪怕如今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過去的那些日子也未曾褪色,散發著黃金般的光輝──


    「所以,沒想到竟然還能再次聚在一起」


    維恩把身子靠在屋頂邊緣,笑道。


    「總而言之,看到你們精力充沛我就放心了,古蓮、斯特蘭格」


    「你才是」


    古蓮盤起雙臂,說道。


    「畢業前突然玩消失,沒想到你會在這種地方」


    斯特蘭格也在一旁苦笑。


    「我也嚇了一跳。……不過,我驚訝的不隻是維恩在這裏」


    「嗯,斯特蘭格說的沒錯。……維恩」


    咳咳,古蓮故意咳嗽一聲。


    「你難道沒什麽要對我們說的嗎?」


    於是維恩想了想,


    「啊,古蓮不敢寄給未婚妻然後藏起來的那份信,我在回國之前擅自寄出去了」


    「原來是你小子搞的鬼──!?」


    古蓮一把抓住維恩。


    「我用古色古香的優美辭藻幫你潤色過了你可以感謝我哦」


    「你這混蛋多此一舉!因為你的錯我去見她的時候被誤以為精通古文!為了不露出馬腳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


    「別硬撐了古蓮,勉強偽裝自己遲早會暴露的哦?」


    「罪魁禍首就是你這蠢貨啊──!」


    維恩和古蓮開始糾纏在一起。


    斯特蘭格瞥了他們一眼,說道。


    「嗯,我早就知道你們兩人絕對不是平民了」


    「是因為我隱藏不住的高貴吧!」


    「你完全沒有那種氣質────!」


    斯特蘭格高興地聳了聳肩。


    「是啊,一點都不高貴。隻是按常識來想,平民是不可能熟知大陸東西兩方的禮儀並解讀教會的神聖文字的」


    在這個時代,很難學到常識以外的知識。雖然也有時間上的理由,但根本原因在於掌握特殊語言或技術的人十分罕見。想要花錢找到這樣的人來教導自己,如果不是非常有錢並且有充裕的時間的話,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個道理也適用於教材。教材並沒有親切到根據使用者的水平進行解釋,因材施教不過是癡人說夢。因為社會的信息傳遞方式還未成熟,大多教材基於個人看法或來自周圍的情報·體驗,即使作者無意,也容易產生偏頗。


    「我原本以為你或許是某個大貴族的私生子……沒想到是一國之王子」


    妮妮姆此時從旁插入對話。


    「我姑且說一下,從立場上說我是普通平民哦?」


    「要將王子殿下的輔佐官稱之為平民,是不是太勉強了」


    斯特蘭格聳聳肩,隨後露薇爾米娜開口道。


    「比起這些,不如大家幹杯吧幹杯」


    她拿出葡萄酒和人數份的酒杯。


    「而且還有點心!」


    「準備的真周到呢?」


    「畢竟我很期待嘛。知道芙蘭亞王女作為維恩的代理前來,我還以為不行了呢,能順利再聚真是太好了」


    從興高采烈的露薇爾米娜手中接過酒杯,維恩和古蓮停止了糾纏。隨後妮妮姆給全員倒上葡萄酒。


    「那麽我們要為什麽幹杯?」


    露薇爾米娜果斷地回答維恩的提問。


    「這還用說嗎,答案隻有一個。來,一、二」


    「做不完的工作」「王國的未來」「帝國的繁榮」「屬州的獨立」「等等───!?」


    露薇爾米娜大喊。


    「會不會太散亂了各位!?」


    「維恩,為做不完的工作幹杯真的好嗎?」


    「獻上葡萄酒說不定就能完成了」


    「果然還是無法放棄屬州的獨立嗎」


    「唯有這個無法讓步呢」


    「唔──……!」


    露薇爾米娜不悅地鼓起臉頰。


    看到她這副模樣,“開玩笑的”,維恩笑著舉起酒杯。


    「那麽認真地來幹杯吧。──為我們的再會」


    四人作出回應。


    「「慶祝再會」」


    清脆的音色回響在被晚霞映紅的屋頂上。


    「那麽,古蓮和斯特蘭格近況如何?」


    大家互相幹杯,閑聊了一會後,維恩發問道。


    「從士官學校畢業後,我按原定計劃加入了軍隊。現在從屬巴爾德羅修皇子的派係」


    古蓮歎了口氣。


    「老實說,我並不關心派係之爭。不管誰當上皇帝,軍方隻要成為皇帝的利劍就好了。可親戚們還有未婚妻的娘家都加入了第二皇子的派係……」


    「噢噢,那位勇猛果斷的古蓮大人也無法戰勝人情臉麵啊」


    對著插科打諢的維恩,古蓮哼了一聲。


    「哼,想笑就笑吧」


    「噗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遜!古蓮超糗的─────!」


    「──我打啊啊啊啊啊!」


    「唔噢噢噢噢!?不是你讓我笑的嗎!?」


    「事情總有個限度啊臭小子你連這個都不懂嗎───!」


    「我就是


    不懂──!?限度又是誰決定的──!?」


    看著再次糾纏在一起的這兩人,斯特蘭格苦笑著說道。


    「我從屬曼弗雷德皇子的派係。現在是故鄉巴諾克的總督代理」


    妮妮姆歪了歪頭。


    「總督代理,出人頭地了呢?」


    「不久之前發生了內亂騷動吧?故鄉的上層人士也參與了內亂。之後他們遭到肅清,腦袋和官職一起沒了,所以下層的我才獲得了現在的地位」


    斯特蘭格聳了聳肩。


    「而且因為策劃內亂,似乎會對巴諾克處以極大的懲罰。這時曼弗雷德皇子想辦法解決了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追隨第三皇子是為了報恩」


    「是啊。迪梅托裏歐皇子不在乎屬州,巴爾德羅修皇子對屬州態度苛刻。在這一點上,曼弗雷德皇子擅長讓弱者抱有夢想。他許諾屬州將來會獲得自治權,許多屬州對此可謂是渴求已久」


    「你真的認為能得到嗎?」


    「怎麽可能。但是妮妮姆,不得不依靠虛無縹緲的夢想的人,一定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得多。隻要故鄉的大家還抱有這個夢想,我就會全力作出回應」


    真難辦啊,妮妮姆心想。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人做出奉獻,多麽美好的獻身精神。甚至想為他獻上掌聲。如果這不是發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的話。


    「加入我的派係不就好了──無法輕易地對你們說出這句話,真是痛苦」


    露薇爾米娜嘟囔道。古蓮和斯特蘭格都被不屬於他們自身意誌的因緣所囚禁。要放棄那些,相當於放棄人生的一半。


    「你們三人已經談妥了嗎」


    「是的。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彼此為自己的派係努力」


    “正因為如此”,斯特蘭格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我在意的是維恩的方針。納特拉打算怎麽做?」


    聽到斯特蘭格的提問,維恩和古蓮停止了較量。維恩端正態度,說道。


    「還能怎樣,出身小國的善良清廉的王子殿下能做的事隻有一件」


    「善良清廉……?」


    「既不善良也不清廉啊」


    「虛假宣傳可不好哦維恩」


    「……妮妮姆審判長!這難道不是損害名譽嗎!?」


    「誒?唔……」


    就在妮妮姆猶豫的時候,露薇爾米娜悄悄拿出一個木箱。


    「對了,這是特產。裏麵是香木」


    「對了妮妮姆,我也準備有特產。這本書記載了巴諾克的傳承」


    「這是我常去的鐵匠鋪打造的護刀。做工精良」


    「全員無罪」


    「在我麵前收受賄賂不太好吧審判長!」


    妮妮姆對三人逐一表示感謝,在她身旁,維恩說道。


    「說回正題,我現在還不打算和任何一位王子搞好關係。既然要騎馬,肯定要選會贏的那匹,不是嗎?」


    「如今大展身手的納特拉王太子成為同伴,難道這還不足以取勝嗎?」


    「評價過高了。再怎麽引人注目,納特拉終究也隻是北方的一介小國。幾乎沒有幹涉帝國政治的實力」


    「嗯……的確,如果你打算投靠洛娃,也不會和皇子們會談了」


    看來他們已經得知維恩見過兩位皇子了。三名男生在這邊聊著「話說給我的特產呢?」「沒有哦」「沒有」「打擊──」諸如此類的話,另一邊,露薇爾米娜悄悄對妮妮姆耳語道。


    「妮妮姆,我有一事相求」


    「什麽事?」


    「之後能稍微讓我和維恩兩人獨處一會嗎?」


    「……可以啊,別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哦」


    妮妮姆做出承諾,正好男生那邊也聊完了。


    「大家,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太陽也快落山了」


    「唔……是啊。雖說有點可惜,但該說的都說完了」


    古蓮做出回應,斯特蘭格也點點頭。


    「就結論來說,彼此維持現在的立場,竭盡所能。但是,這和我們的風格不也挺像的嗎」


    對於大多人來說或許難以理解。但是在他們之間,友情和敵對可以並存。這五人就是這種關係。


    「不管怎麽說,能見麵真是太好了,維恩、妮妮姆。下次再聚的時候,再多聊聊吧」


    「是啊。雖然不知道下次何時再聚,但我一定會帶上好的葡萄酒過來」


    古蓮和斯特蘭格率先走下樓梯。維恩打算緊隨其後,但妮妮姆用視線製止了他。維恩察覺到她的意圖,停下腳步。隨後妮妮姆跟著兩人下去了。


    最後屋頂上隻剩下維恩和露薇爾米娜。先開口的是維恩。


    「所以,你要跟我說什麽?」


    「雖然有話要說……該怎麽說呢,該說是商量,還是抱怨呢」


    「抱怨啊……」


    她的回答令維恩不得要領。


    「現在才注意到運作派係的麻煩之處嗎」


    「嗯……確實也有這個原因」


    露薇爾米娜表情微妙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我沒想到會這麽辛苦……大家行動的時候總是隨心所欲,光是統一方針就十分辛苦了……」


    露薇爾米娜歎了口氣。


    「維恩一直都處理著比這更麻煩的事情吧?」


    「要是換我發牢騷,能聊上三天三夜」


    「總感覺有些尊敬你了」


    「你大可尊敬我」


    「就是因為你老說這種話,我才沒法坦率地尊敬你啊……」


    維恩看向吐露牢騷的露薇爾米娜。繼續說道。


    「所以,“也有這個原因”,意味著還有其他理由對吧?」


    「…………」


    「我大概能猜到」


    露薇爾米娜一言不發,維恩說道。


    「你其實希望兄長們能做出選擇吧,關於下任皇帝」


    露薇爾米娜的肩膀微微顫抖。


    仿佛像是打算否定維恩的說法,她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光憑會談不可能選出皇帝,這場會議的目的是彰示帝國的影響力,並聚集有能之人強化派係。大家應該早就注意到了吧?」


    「是啊。不過巴爾德羅修、曼弗雷德、迪梅托裏歐,他們根本不認為能得出結果吧。可是,洛娃卻期待能談出個結果。不然就太奇怪了」


    「哪裏奇怪了?」


    「沒有宣布競爭帝位的洛娃,到現在還沒成為皇帝的候選人。在這種情況下舉辦皇子會談,事情會如何發展?萬一真的通過會談做出了決定,洛娃成為皇帝的可能性將不複存在」


    「……」


    「而且時間站在洛娃這邊。哪怕什麽都不做,帝國的民眾也會聲討三位皇子,逐漸轉為支持擔憂未來的皇女殿下。洛娃沒有必要親自召開皇子會談,縮短選出皇帝的時間。即便要舉辦,也應該營造出一種“想要舉辦卻遭到皇子們的反對而失敗了”的狀況,轉而讓輿論支持己方」


    露薇爾米娜沒有反駁。


    她將身子靠在屋頂的邊緣上,就那樣順著牆壁坐到地上,低下了頭。


    「……我很丟臉吧」


    想成為皇帝。因為有著想要改變的東西。


    可是如今,民眾們因為皇帝不在而陷入恐懼。應該對他們的視線視若無睹,貫徹自己的野心嗎。露薇爾米娜陷入迷茫。


    迷茫、猶豫、思考


    、再三思考──召開了皇子會談。


    嘴上說著向外彰示帝國仍舊健在,並強化自己的派係,實際上卻暗自期待能夠通過會談選出下任皇帝。


    「……維恩,說點鼓勵我的話吧」


    「誒──,才沒有那種話啊」


    「那你聽了剛才的話,老實說你怎麽想的?」


    「我覺得你真傻」


    「你這家夥……」


    被她恨恨地盯住,維恩微微一笑。


    「這不也挺好的嗎,爭奪帝位不過是一開始的心血來潮。那麽心血來潮地繞遠路也不足為奇」


    “比起這個”,維恩繼續說道。


    「在陷入消沉前你還有必須考慮的事情吧。皇子會談,實際怎麽樣了?」


    「……我不能告訴你詳情,但希望不大。迪梅托裏歐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隻想自己當上皇帝。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一開始就沒打算通過會談得出結果」


    「這樣一來,在這種情況下洛娃打算怎麽做?繼續賭那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嗎,還是放棄期待主動出擊」


    維恩咧嘴一笑,猶如像在嘲諷她一般。


    「我先聲明,我會毫不猶豫地采取行動」


    「……」


    洛娃默不作聲。


    沉默了很久,她毅然地站了起來。


    「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在這裏待得有些久了」


    露薇爾米娜走過維恩身旁,前往樓梯。但在樓梯前,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維恩」


    「幹嘛」


    「我一定會把你卷入我的故事裏。──我不會認輸的」


    說這話的露薇爾米娜,臉上充滿了堅定的決心和友情。


    維恩露出苦笑,跟在她身後走下樓梯。


    ◆◇◆


    和三人告別完畢的維恩和妮妮姆直接回到了宅邸。


    「歡迎回來,王兄」


    「啊,芙蘭亞,已經回來了嗎」


    先一步回到的芙蘭亞出來迎接維恩他們,並興衝衝地討論著今天議事堂裏進行的議論。維恩一邊附和著熱辯的芙蘭亞,一邊一起共進晚餐。


    一切結束後,維恩決定在房間裏和妮妮姆商討下一步方針。


    「問題是迪梅托裏歐」


    妮妮姆點點頭,同意維恩的說法。


    「是呢,和巴爾德羅修皇子以及曼弗雷德皇子聊過之後,建立了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且讓他們意識到我們和洛娃保持著距離。之後隻要和迪梅托裏歐皇子建立友好關係,和三名皇子保持同等距離的方針就成功了」


    但是,要和那位迪梅托裏歐建立友好關係十分困難,兩人都預料到了這一點。


    畢竟初次見麵時就把他駁倒了。現在對方大概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被哄騙了吧。怒上心頭也不足為奇。


    「幹脆放棄接近迪梅托裏歐皇子吧?一看就覺得他最不可能成為皇帝」


    「不,如果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兩敗俱傷,帝位有可能淪為他的囊中之物。完全沒有可能性倒還好說,這個階段就決定放棄他還為時尚早」


    「可是這個關係還能修複嗎?你打算否定他和芙蘭亞殿下的婚事不是嗎?」


    「當然了,我怎麽可能把妹妹交給那種人」


    「妹控」


    「我是好的妹控」


    那壞的妹控又是什麽樣子,妮妮姆雖然心裏這麽想,但卻沒說出口。


    「和迪梅托裏歐保持友好關係的方案有好幾個。或許不一定能順利進行,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就派出使者決定日程吧。……說不定對方不會答應呢」


    「……那就到時候再考慮吧」


    維恩和妮妮姆表情微妙地互相點點頭。


    ◆◇◆


    同一時刻。


    第二皇子巴爾德羅修此時也正和部下商討著今天的成果。


    「皇子,您和維恩王子的會談,情況如何?」


    「不可掉以輕心」


    巴爾德羅修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談話時間不長,但我沒看出他有驕傲自滿的模樣,並且不炫耀自己的實績,反而經常觀察我的模樣,試圖掌握主導權」


    「似乎是個冷靜的人物啊」


    「和冷靜有些不同。如果有必要的話,他能隨時在冷靜和激情之間進行切換。和那些認為合理即可的家夥們有著明顯的界限」


    進一步說,武藝高強的巴爾德羅修注意到維恩在會談時從未鬆懈過。即便發生不測事態,他也能毫不猶豫地付諸行動。


    「擊敗瑪登和卡巴利努並非隻是幸運。納特拉近年來的飛躍,無疑源於那位王子的能力」


    「既然您對他評價這麽高,果然還是……?」


    「沒錯,那個男人的確不能大意,但我可以駕馭他。如若能把他收至麾下,將是我實現霸道的一股強大助力」


    巴爾德羅修信心十足地說道。


    「好好看著吧,迪梅托裏歐、曼弗雷德。成為皇帝的人是我……!」


    ◆◇◆


    「──他大概會這麽想吧,那個單細胞」


    看著一臉嘲笑的曼弗雷德,部下歪了歪頭。


    「曼弗雷德皇子覺得維恩王子不值得評價嗎?」


    「不,他很優秀。優秀到不得不抹去他在帝國就讀士官學校時的成績。作為攝政,順利地管理著納特拉,人傑便是指他這種人」


    「那麽」


    「所以才要殺掉」


    部下睜大雙眼。曼弗雷德繼續說道。


    「今天見麵以後我確信了。他不會滿足居於人下。別說抓住韁繩了,搞不好不單是手,喉嚨都會被他咬掉。並且時間過得越久,成長的越快。讓他活著實在是太危險了」


    「怎麽會……」


    部下雖然感到震驚,但沒有出言否定。曼弗雷德說要這麽做,那就一定是有這個必要。


    「迪梅托裏歐的四周安插有密探吧?」


    「是的,已經安插好了。詳細不明,但聽說迪梅托裏歐失去了培育的幾個棋子,現在容易發起行動」


    曼弗雷德點點頭。


    「也許維恩王子為了與引發騷動的迪梅托裏歐重修於好,會邀請他會談。下令在會談時暗殺王子」


    「遵命……如果同盟國的王子死在會談現場,想必迪梅托裏歐皇子會遭到懷疑」


    聽到部下的話,曼弗雷德微微一笑。


    「解決麻煩的維恩王子,使迪梅托裏歐喪失威信。簡直一舉兩得。雖然納特拉會引發騷動,但失去了維恩王子的納特拉無法構成威脅」


    「遵命。立馬去安排……」


    部下恭謹地行過一禮。


    ◆◇◆


    出乎意料的是,和迪梅托裏歐的會談一事以驚人的速度談妥了。


    第二天早上派出的使者帶回同意的答複,一致同意在中午進行會談。


    「你認為對方有什麽打算?」


    迪梅托裏歐無疑敵視己方。再加上他對會談展示出的積極態度,維恩非常在意背後的原因。


    「我想想……重新考慮了納特拉作為同盟國的價值,打算修複關係?」


    維恩點點頭同意妮妮姆的意見。確實有這個可能。迪梅托裏歐本人暫且不論,在他周圍應該有臣子擔心關係惡化。可能是在臣子的進諫下,不情不願地接受了會談的請求。


    「除此之外,對方可能會借之前的婚約


    一事向維恩發難」


    這很現實。如果迪梅托裏歐和臣子商討出了既能和芙蘭亞聯姻,又能妨礙維恩和露薇爾米娜婚事的方法,這種積極性也可以理解了。


    「不管怎麽說,對方一定有所企圖呢。不過發起邀請的是我們,不好毀約,還是慎重行事吧」


    妮妮姆鼓勵維恩,但維恩的反應有些遲鈍。


    「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有些困」


    維恩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在抵達米爾塔斯前一直強行趕路,抵達之後也總是缺乏足夠的睡眠時間。因為維恩有太多事要思考和執行。


    「維恩,要是太累的話……」


    妮妮姆摸了摸維恩的臉頰,他微微一笑。


    「沒什麽,這種程度小菜一碟。等這次會談結束,問題也解決了,就可以增加休息時間了」


    「那就好……」


    妮妮姆扯了扯維恩的臉,不情願地點點頭。


    「還是趕緊開始準備吧。畢竟對方是迪梅托裏歐,要是遲到的話,可能他會氣得氣血上湧然後暈倒」


    兩人互相點點頭,準備出發。


    ◆◇◆


    「久候多時,維恩王子」


    維恩抵達宅邸,迎接他的迪梅托裏歐不知為何心情很好。


    (這是,看來是想到了不錯的對策啊)


    維恩保持著警戒,走到會客廳,坐了下來。妮妮姆今天在他背後待命,迪梅托裏歐則坐在他對麵。


    「我可是特地準備了會談地點。這場會談應該會很有意義吧?」


    「當然了。您大可抱有期待,迪梅托裏歐皇子」


    帶著微妙的緊張感,雙方開始會談。


    「這麽說來,王子昨天似乎和我的愚弟們見過麵啊」


    「因為時機正好。能夠和所有皇子交談一番,不枉我來米爾塔斯一趟」


    「哼……不管和他們說多少話,都不會有所收獲的」


    迪梅托裏歐嗤之以鼻。


    以這樣的形式,迪梅托裏歐有些挑釁地提出話題,維恩一邊應對一邊延續話題。


    迪梅托裏歐想在進入正題前掌握主導權。但是,維恩看穿了這一點,他慎重地選擇措辭,等待對手采取行動。


    等待、等待、等待,


    (──完全不出招啊!)


    會談開始後過去了數十分鍾。對話完全沒有進展。


    維恩在心中低語。如果對方從容鎮定,那一定是有某種打算。然而坐在對麵的迪梅托裏歐明顯一臉焦急。也就是說,這種毫無進展的局麵在對方的意料之外。


    (到底有何打算……?)


    該不會什麽都沒想吧。


    維恩帶著困惑,繼續觀察迪梅托裏歐的情況。


    另一方麵,要說迪梅托裏歐到底在想什麽,


    (──為何不向我說出提案!)


    他感到氣憤。


    維恩和妮妮姆的預想和事實差了很遠。兩人認為迪梅托裏歐立刻做出回應是因為有所對策。但實際上,迪梅托裏歐一方完全沒有想出對策。


    家臣們忙於皇子會談的相關事宜,還得和從屬派係的貴族們進行交涉。並且迪梅托裏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維恩哄騙了。他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看在維恩的臉麵上,不得已選擇了退步。


    之所以會接受會談,是出自迪梅托裏歐的獨斷。他以為維恩會自降身段,重新懇求自己與芙蘭亞聯姻。可維恩卻完全不提及正題,這使得迪梅托裏歐更加焦躁不安。


    (覺得很從容嗎?因為能和巴爾德羅修以及曼弗雷德會談,所以驕傲自大了嗎?不過是被愚弟們認可罷了,自作多情。你小子終究隻是小國的王族)


    於是,兩人警惕著彼此根本不存在的對策,繼續牽製著對方。這時,侍者把冷掉的茶端了下去,把新沏了溫茶的杯子放在兩人麵前。


    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兩人身旁,


    「────站住,在那不許動」


    維恩用冷淡的聲音對侍者說道。


    「……」


    侍者雙肩顫抖,緩緩地回過身來。


    「有、有什麽問題嗎?」


    侍者眨了眨眼,臉上寫滿驚訝和疑惑。坐在對麵的迪梅托裏歐也是同樣反應,他的視線在侍者和維恩之間來回移動。


    「沏這杯茶的人是你嗎?」


    「……是、的」


    侍者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在旁人看來,侍者像是因為這個突發的情況陷入了混亂。


    然而,維恩毫不留情地說道。


    「你喝掉這杯茶」


    「啊……我,我嗎?」


    「沒錯」


    侍者環顧四周,周圍的人被維恩的氣勢壓倒,沒有人站出來開口。侍者知道沒人能幫到自己,盡可能地低下頭,說道。


    「恕、恕我冒昧,這些茶葉經過嚴格挑選,是為各位貴人準備的。像我這般小人物怎敢飲用」「我叫你喝下去」


    維恩那不容置喙的強硬語氣讓人不由得背脊發抖。


    「你應該喝得下去。──隻要這裏麵,沒有放什麽多餘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隨從們理解了情況。維恩的意思是,茶裏有毒或其他東西。


    所有人一齊看向侍者。侍者低下頭,緊咬著牙。


    (為何,為何暴露了……!)


    侍者是曼弗雷德的密探。幾年前被安插在迪梅托裏歐的身邊,負責傳遞迪梅托裏歐派係的情報。正好在昨天,接到了在會談上殺害維恩的任務。


    當然了,相當於前往敵人陣地的維恩護衛森嚴。所以侍者選擇下毒暗殺,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露餡了。


    (可惡,該怎麽解決……!?)


    侍者自然無從得知,暴露的理由完全在於維恩的觀察力。端茶時手上的緊張、搖晃的視線、離開時的腳步──維恩平時一直專心致誌地觀察宮廷中人的行為舉止,所以才能注意到侍者的可疑舉動。


    直到現在,維恩也仍在注視侍者的一舉一動,迅速地思考著。


    (迪梅托裏歐的主意嗎?不,難以想象他會毒殺前來會談的同盟國的要人。巴爾德羅修和曼弗雷德把我視作威脅,打算殺害我然後嫁禍到迪梅托裏歐頭上,這樣考慮比較合理嗎……?)


    維恩悄悄朝身後的妮妮姆打出手勢。手勢代表一旦侍者逃跑,或是發起攻擊,立馬逮捕他。妮妮姆微微點頭,若無其事地做好行動的準備


    維恩和侍者。雙方一動不動,緊張感逐漸蔓延──這時,發生了眾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哈哈哈哈!」


    迪梅托裏歐突然放聲大笑。


    「還以為是什麽事,你說茶裏有毒?荒唐透頂!這裏可是下任皇帝迪梅托裏歐的宅邸!怎麽可能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迪梅托裏歐愉悅地指責維恩。


    為什麽呢?因為他認為,現在這個情況是維恩不小心露出的弱點。


    「被招待過來卻沒膽量喝茶,而且還故意找茬,真是可笑!竟然對你這種膽小鬼作出評價,不知道那些家夥是怎麽想的!」


    迪梅托裏歐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能說會道。糟糕,維恩心想。從侍者的反應來看,茶裏絕對有毒。但如果繼續讓迪梅托裏歐說下去,很可能讓他蒙羞。


    這當然是迪梅托裏歐自作自受,但考慮到他的性格,說不好反而會憎恨維恩。這樣一來,建立友好關係的計劃將會泡湯。


    「啊─,迪梅托裏歐皇子?我絕非是在找茬」


    維恩想辦法打斷他,


    「哼,這種東西」


    「誒?啊」


    說完,迪梅托裏歐拿起維恩麵前的杯子,


    「怎麽可能有毒!」


    一飲而盡。


    維恩瞬間傻眼。


    順帶一提,侍者和妮妮姆也是同樣的表情。


    「怎麽樣,維恩王子,這下你明白了吧。這杯茶裏怎麽可能,有毒,啊……」


    沒有毒。


    還沒來得及說完,


    「──咕呼」


    迪梅托裏歐倒下了。


    「皇子───!?」


    維恩大喊,與此同時侍者用腳發力。妮妮姆也做出反應,但由於被迪梅托裏歐吸引了注意力,晚了一拍。侍者趁著這個空隙,穿過其他發呆的隨從,打破窗戶逃至屋外。


    妮妮姆咂舌,打算追上去,然而維恩製止了她。


    「妮妮姆!先找醫生!叫醫生過來!」


    「……遵命!」


    妮妮姆飛奔出房間。維恩目送她離開,大喊道。


    「你們在發什麽呆!分一半人去追犯人!另一半過來幫忙!快點讓他把毒吐出來!」


    「好……好、好的!」


    在維恩的叱責下,隨從們終於開始行動。


    但是真的能救下迪梅托裏歐嗎。如果沒能救下會怎麽樣呢。


    想到這座城市即將陷入混亂,維恩拚了命地救助迪梅托裏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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