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是個稀有的小東西……”


    她說著,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白虎濕漉漉的毛發,“要是你不值錢,那麽……姐姐會吃掉你喲。”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什麽,小白虎狠狠打了個寒顫,覺得摸在他身上的手,就好像被蛇纏上了一樣!


    若是他能恢複實力,早就讓這些人跪下叫爺爺了!


    ……但怎麽辦,他現在隻是煉氣。


    他倒是可以通過契約叫元初來救他,但要真那麽做,他一生的虎臉都丟盡了!!


    *


    另一邊,元初聽了神無月的遭遇,半響都沒說出話來。


    “……也就是說,現在的城主原本就是個食人魔,他因為一不小心,吃了你們神家一個孩子,發現了你們家族男子的不凡之處,進而才造就了這一切?”


    神無月點點頭,他自己也非常彷徨,“……我家族的先祖,原本隻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後來遭遇變故,幾經起落,最後在不惑之年,突然頓悟入佛,最後還修成佛心,坐化神遊而去。


    他走之前,將他畢生元力注入三個兒子眉心,從此以後,神家每一個男孩,天生擁有元力。


    這元力在家族看來,最大的作用,應該就是讓人生成佛根,最後成為佛修。”


    “所以家裏的男兒,一旦過了二十,就要剃度修佛,而我……我天生討厭修佛,所以連佛書都沒有看多少,經文也不會背。


    我想做劍修,劍修多好,恩怨情長,快意江湖!但家人卻說我是天生佛身,說不定就是哪位活佛轉世,非要我修佛,我反抗過,鬧過,卻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事……”


    他說到這的時候,不由苦笑,“當時我被送走時,才十三歲,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拚了命的要回來,可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他們都……”


    他說不下去了,眼底是深深的悲慟!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些被剔掉肉的屍骨,眼中有水光閃過。


    他天生純善,哪怕吃了很多苦,還是不相信人間險惡長存,即便是現在,他心裏也是沒有恨意的,隻有痛苦!


    痛苦的是他努力了那麽久,卻救不了他的親人。


    痛苦的是他們一家向善,蒼天卻要降下刑罰,懲戒他們。


    ……


    元初從未見過這樣的無月,他應該是成熟的,淡漠的,他的眼神可以看穿世事,他擁有了佛身也修成了佛心,而現在的他,什麽都沒有。


    她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拳,想到上輩子神無月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突然問道。


    “你說你感覺到你最後的親人也快死了?”


    神無月點點頭,然後將那些悲傷全部都收起來。


    他神情堅定的、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能走,我……我一定要救他!”


    為了救他,他可以重修他一直不喜歡的佛法,他也可以冒險去老宅,企圖找到修煉佛心的辦法,總而言之,他一定要救他!


    “明白了!”


    元初捏了捏拳頭,認真的說,“我會請人過來幫忙的,無論如何,一定會救他!隻希望……”隻希望你那個親人還能堅持吧!


    上輩子的無月是沒有親人的,孑然一身,而這輩子,她希望他有。


    無月雙眼一亮,他看著元初,眼中仿佛盛滿了星辰,“你真好!我……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他完全不會覺得元初看上去這麽弱,是在幫倒忙,他感覺到了元初的善意,並誠摯的道謝。


    元初擺擺手,“咱們倆還說什麽謝謝?”


    此時他們坐在客棧的屋頂上,元初想起他光頭的樣子,忍不住問。


    “對了,你說你……不想修佛?”


    那最後怎麽會變成聖僧?


    這個問題已經不止一個人問過他了,以前家人還在時,他們苦口婆心勸了他很多次。


    無月點點頭,很平靜的說,“我不想。”


    “為什麽?”元初有點好奇。


    無月坐在她身邊,看了她一眼,有些靦腆的說,“成佛……需要舍棄的東西太多了……”


    他雙手合十,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從先祖開始,我們家族每一個男人,都會在二十歲的時候入佛道,原本他們應該從小修佛,徹底斷絕塵緣才是,但他們根據先祖,還有其他一些佛修的經驗,推斷出,單純修行,很難修成佛心。


    世間多苦,喜怒嗔怨,愛別離,求不得。他們認為隻有經曆了這些,看破了這些,再斬斷了這些,才能真正入佛……”


    “但是……但是他們要舍棄的太多了,首當其衝的,似乎就是親人。”


    無月露出苦笑,月光下,他麵目柔和,似乎能發出聖潔的光,但他眉心卻是輕顰著的,帶著幾分難解的憂愁。


    “在娶妻之前,父輩們就會說明情況,二十歲入佛,隻有對方明確表示不介意,他們才會娶,而且娶的一般都是身世可憐的女子,大多都不能修煉,嫁入我族,還算是救贖。


    她們大部分嫁進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可也有真心愛慕,一腔熱血嫁進來的,我娘就是其一。”


    他輕聲道,“我娘以為我爹隻要明白俗世的好,便不會像家祖一樣入佛,誰知最後,她還是不能阻止我爹剃度。


    當時我娘哭得肝腸寸斷,我也覺得十分傷心,為什麽呢?天下術法那麽多,既然紅塵牽扯未斷,為何還要做那斬斷塵俗的佛修?


    既然要斷,當初又何必沾惹?我真的覺得我爹當初,是喜歡我娘的。


    我覺得他們都錯了,他們以為先祖就是經曆了七情六欲,經曆了貧窮富貴,最後才能一招頓悟,所以紛紛效仿,可這是不對的,我不想做這樣的佛修,我討厭修佛。”


    他說到這,輕輕一笑,“可我又很後悔,他們都說我悟性好,天生佛身,那麽是不是我當初努力一點,修成佛心,那些壞人,便不能得逞了呢?”


    元初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最後,隻冷靜的說道。


    “你放心吧,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壞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想,她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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