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描淡寫地將當年的事情說給我聽,但我聽得出,他還有很多事情隱瞞了下來。


    “他知道這些事情後,就開始針對我。”


    “我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麽些想法,我和我娘並沒有對不起他。但他表麵上裝作兄友弟恭的,實際上卻是想盡了辦法哄住老頭子,讓他將我手裏的權都逐漸移交給了他。”


    “他是講武堂出身,後來老爺子把我和他一同到日本士官學校學習。”


    “論資曆來說是夠了,但他性格……守成尚可,但……要接掌這一省督軍的位置,哼……”


    話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我知道,趙正南不是一個能任人宰割,輕易善罷甘休的人。


    日子過得飛快,每日的安排很充實,所以也就沒有功夫閑下來向東想西的了。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臨近婚禮,我的心裏就愈發的慌亂起來。


    我總覺得似乎有些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趙正南這段時間以著養傷為借口,天天陪著我。


    他甚至都沒有回過帥府那邊去。我們的婚禮籌備也交給了崔副官他們來安排著。


    “你又在想什麽呢?怎麽又發呆了?”他把牛奶被塞到了我的手裏。


    自從出院後,每天我喝上兩杯牛奶是鐵打不動的定律了。


    每次我忘了的時候,他總是會貼心地將牛奶遞給我。


    “趙正南……”我低著頭,扭捏地用手指摩挲著玻璃杯。


    “嗯?”他在我麵前蹲下裏,認真地看著我。


    “我……我……”我不想結婚了。


    他握住我的手,滿臉堆笑,“小蓉,你是在想著婚禮的事情吧?”


    我猛然抬頭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心裏想的什麽,我難道會不清楚嗎?”他站了起來,“跟我過來。”


    拉著我,到了他的書房裏。


    他從書櫃裏的保險箱中取出一盒雕花的木盒來,將木盒交給了我。


    我疑惑地看著手裏的木盒,將它打開。裏麵裝著一隻金鐲子。


    趙正南把它從裏麵取出來,然後給我帶在左手上。


    “這個是我娘的嫁妝。現在給你了。”他滿意地看了看我的手。


    “當初我和雯姐成親的時候,心底裏畢竟還是有些不願的。”


    “但是父親那時候說,做人要懂得報恩,”他無奈地苦笑,“剛成親沒多久,我就跟大哥去了日本讀書……”


    後來的事情,雯姐跟我講了一些,我也知道了大概。


    看著手腕上的鐲子,我想,這個就是他心底裏唯一的保留了吧。


    雯姐和他……畢竟已經過去了。


    歎了一口氣。


    我抬起手,陽光照在金色的鐲子上,那鳳凰穿梭在雲紋中,周身像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這鐲子雖並不名貴,但在他的心裏,卻是意義非凡的。


    新曆一九一九年一月九日,臘月初八這天,我和趙正南舉行了盛大的新式婚禮。


    趙正南說,這個日子可是百年難遇的,寓意十分好。說我們的婚姻,定是會和這天的數字表達的那樣,長長久久。


    換上了潔白的婚紗,他將我從樓上抱了下去。


    身後是兩對花童提著婚紗的拖尾,那長長的拖尾,如夢幻般展開。


    我依偎在趙正南的懷中,甜蜜異常。


    “別緊張,一會兒我會牽著你的手的。”


    下車前,看到外麵那麽多的人,還有很多的記者拿著相機等著拍像,我怯怯地不敢下車。


    趙正南親自打開車門,把手伸給了我。“來。”他鼓勵地笑著。


    我將帶著蕾絲手套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立刻將我握緊,“跟著我,別怕。”


    我點了點頭。


    這時候樂隊開始奏起了婚禮進行曲,唱詩班也和聲唱誦。


    他牽著我的手,越過眾人,走向紅毯盡頭的神位。


    為了這場西式的婚禮,我加入了教會。信奉了一生。


    趙正南和我對視,他說:“我趙正南請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侶和我唯一的愛人。”


    “我將珍惜我們的感情,愛你,不論是現在,將來,還是永遠。”


    “我會信任你,尊敬你,我將和你一起歡笑,開解你的憂慮。”


    “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


    “無論以後將迎接什麽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裏。”


    “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我會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


    “我會忠誠的愛著你,真誠的懇求上帝讓我不要離開你。”


    “或是讓我跟隨在你身後因為你到哪裏我就會去到哪裏,因為你的停留所以我才會停留。”


    他握著我的手始終沒有放開,“現在,你願意嫁給我嗎?”


    全場寂靜,等待著我的回答。


    那一刻,我的心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從來沒有覺得,他竟然也可以說出這樣動聽的話來、


    從來沒有覺得,他可以給我這麽深的感情。


    從來沒有覺得,我也能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我久久不能開口。


    頓時發現,我已失聲,眼淚奪眶而出。


    “小蓉?”他見我半晌不開口,卻又掉下了眼淚,以為我又臨時出了什麽變故。


    故而,他緊張地將我的手都捏得疼了起來。


    “嘶……”我疼地一縮手,他卻沒讓我掙開。


    我喊著淚哽咽道,“我願意。”


    趙正南終於放下了心,他接過崔副官遞來的戒指,為我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然後又拿了另一隻戒指交給我。


    我學著他的樣子,也將戒指戴到了他的手上。


    他喜極,掀開我的頭紗,凝視著我。


    “小蓉,你終於嫁給我了。”


    是啊,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我終於還是嫁給他了。


    他輕吻上我的臉頰,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當著眾人的麵被他親吻,我羞地躲進了他的懷中,再不敢出來麵對眾人的目光。


    他將我攬在懷中打橫抱起,大聲宣示:“從今天起,趙玉蓉就是我的女人了!”


    是的,從今天起,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將和他攜手,共度餘生。


    可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場婚禮,差點兒成了我和他的喪身之地。


    後來他告訴我,宴請的賓客入場時,需要被檢驗搜身。


    而且我們兩人的周圍,足足安排了有四十多位護衛兵。


    全場的安保人員加起來,共有一千五百多人。


    整場婚禮,耗費了二十多萬塊大洋。


    僅我的婚紗,就花費了三萬多塊大洋。


    這場盛大的婚禮,成為當時最為奢華浪漫的婚禮,引起了眾多名媛仕女的豔羨。


    可這場紛華靡麗地背後,卻也暗藏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在我們回去的路上,車被前方的障礙攔住,一場槍戰,死傷無數。


    在趙正南的掩護下,我雖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卻也是被驚得腦中發懵。


    “說,誰指使你們的?”崔副官用槍抵著一人的太陽穴,那人卻是笑而不答。


    他站起身來,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腳,“給我把他們帶回去,好好審問。”


    最後那四個字,崔副官是咬著牙說的。


    這場婚禮中的刺殺,早在趙正南的預料之中。


    他看著被帶走的人,輕蔑地一笑:“不自量力的東西。”


    “嚇到了?”趙正南握著我的手,拍了拍我額頭上剛剛無意沾染到的灰塵。


    我拍了拍胸口,微微扯出一個不算是笑的笑容,“還好。”


    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在見到如此多的血和倒下的人時,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害怕了。


    也許是他在我身邊的緣故吧,他坐在我的身邊,我就沒有那麽發抖。


    “走,繞過去。”趙正南拍了拍前排臨時充當司機的小六子。


    剛剛開車的司機,已經在那場槍戰中中槍負傷了,所以現在是由小六子開車。


    回到了九號公館,我在吳媽媽的伺候下,把身上的婚紗換了下來,穿上了一套改良了的旗裝。


    這套旗裝是大哥托人從京城帶過來的。在他得之我們即將結婚的時候,本是要過來參加婚禮的。


    無奈母親入冬以來身體就一直不太舒服,他也就留在京裏照顧了。


    在趙正南的幫助下,他和母親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所以他們的日子現在並不需要我格外操心了。


    “真漂亮,你還是穿這身衣服好看。”我換好了衣服出來時,趙正南也將身上的大禮服換了下來,穿上了一身中式的長衫。


    可是我卻喜歡看他穿西裝的樣子,他的衣服裏,甚少有這樣的長袍馬褂的。


    今天一捯飭起來,我看著就顯得有些別扭了。


    “走,回家喝粥去。”他摟著我的腰。


    被我一下把手拍開,“一會兒給弄出褶子了!”這衣服漂亮是漂亮,但唯一的一點兒不好,就是這料子太容易起褶子了,所以整個人隻能這麽僵硬地保持著儀態。


    今天雖是我們的新婚,但也是傳統的臘八節。


    在參加完我們的婚禮後,爹和大哥大嫂他們就先回帥府去準備去了。


    何氏也會參加這樣的家族聚會,我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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