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水牢相通的湖泊上吹過一陣強風,湖水被風力擠壓進來,驚起不大不小的水波,捶打著大理石塊砌成的牢獄地麵,有嘩啦嘩啦的水浪聲一陣接著一陣,帝皇默了會兒,終於道:“你要是想與靈巫挑燈長談,朕倒是能破裂允你在這陪她。”


    七弦麵無表情的望著女蘿腳下的汙水池:“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就別與我裝腔作勢了罷。”


    帝皇擺手揮退隨侍:“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允許這件事的。女蘿是我淵棲的靈巫,怎麽能隨隨便便讓你帶走呢,我朝百姓也不會同意的吧。”


    “他們要是知道了你把靈巫弄成這樣的重傷,一定會同意的。”


    “嗬嗬,七弦。傳聞中,你可不是這樣的女子。難道是被流雲禁錮了這麽多年,思想陳舊退化了麽?”


    “退化與否跟你無關,我隻要帶走靈巫。不會幹擾霓裳和十四公主的,不但是現在不,日後也不會幹擾。”


    “這是交易?”


    “你當成交易也好,商量也好,關係並不大。靈巫傷成這樣,性命堪憂,我不能放任不管。”


    “哦~朕想起來了,她是你們一族的人的罷。”


    七弦輕飄飄的瞟他一眼:“你知道得還真不少。”


    “嗬,我好歹是一國之君。”


    “既然如此,讓出區區一個靈巫,也不是困難的事吧?這個大陸上能占卜國運的靈巫替代品不是有很多麽?依您無所不知的實力,要找一個回來不算難事吧?如此——你執著於女蘿的原因是什麽呢?”


    帝皇不答,反而賣了一個關子:“依你的才智,你認為是什麽?”


    “要挾霓裳和十四的人質吧,女蘿與她們二人感情深厚,你掌握了女蘿,日後霓裳再起殺心,你就能以女蘿相威脅;若是十四不願嫁給左相公子,女蘿也可以成為威逼的砝碼。”七弦頓了頓,用手中的碧玉簪子挽起披散的頭發,“或許、你掌握他們三人還另有目的,比如——覆滅百穀崖什麽的。”


    帝皇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滯,然而望向她時,卻又堆著溫潤笑意:“你很聰明。”


    那笑意宛如錐子一般刺中七弦的心髒,她抿緊雙唇,麵色黑下去:“這麽說,你不算放了靈巫了?”


    帝皇搖頭:“要放了她也不是沒可能,隻是——你需得拿出同等分量的東西來與朕交換。”


    大約是被匕首刺傷的大腿引起的疼痛讓她無法忍受,昏迷中的女蘿蹙著眉頭呻吟起來,身體微微扭動著,似是想要擺脫痛楚。然而越來越大的動作讓鎖住她的鎖鏈勒緊了皮膚,碰到了傷口時,她全身都在顫抖。


    七弦藏在廣袖裏的一雙素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吐出一口氣:“與靈巫同等分量的東西倒還真的有,但,我怎麽知道皇上您是否在誆騙於我呢?要是我把東西交給你,你卻牢門一關,將我和靈巫鎖在這裏,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帝皇哼笑:“朕一個帝皇在你眼裏,誠信竟然低至這般,真是傷心。你放心,這件事朕完全沒有誆你的必要。再說空桑大澤的那位楚楚楚不是跑來跟你站在同一戰線了?我要是對你沒守信,她恐怕會掀了我帝都。”


    即使如此,七弦斟酌再三,還是否決了這樣空門大開的提議:“這樣如何——我們約在今日子時相見,倒是你帶著女蘿來,我也會帶著足夠分量的東西過來與你交換,那東西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她顧慮太多,對他極不信任,帝皇也沒其他辦法:“那就在翠煙樓的後院見吧,老鴇會帶你進去,子時一刻一過,你若沒有出現,那——靈巫的事你就永遠別再提了,日後也不能打擾霓裳和十四。”


    “好。”七弦最後看了女蘿一眼,沿著來路返回去。天上月色將終,若再不回去,楚楚楚怕要先把西京苑給刨了。


    啊,在此之前,去帝殿裏把白琴的琴給帶回去吧,貌似她曾經叫白琴去找蒼梧的,不知可有打聽到煙菲的下落。


    如果沒有打聽到,她是不是應該去一趟翠竹樓找下煙雨呢?


    七弦望著月亮走著走著,就有些發呆,雖然黑燈瞎火的宮內小徑上走著常常被鋪路的鵝卵石絆到,但鑒於還沒到摔跤的坎坷程度,她毫不在意。可悲的是,就在絆了第十次的時候,她沒絆倒鵝卵石,絆到的卻是一個人影——一個靠在遊廊上抻著倆腿閉目養神的人。


    她說:“你……”


    睡意蒙蒙的男音在遊廊裏緩了緩,鑽進她耳膜:“我還以為你被帝皇寵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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