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醒來時,天將黑不黑將亮不亮,讓她搞不清是什麽時辰了,但是司墨染灼灼的眼神讓她壓根兒沒閑情想時辰的問題。他從剛才起便直愣愣的盯著她,卻不說話,她也不敢睜開眼睛,怕麵對著尷尬的場麵,但眼閉的久了,心虛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惹的司墨染撲哧笑了。


    “你還打算睡多久?”他好笑的問。


    七弦倏的睜開雙眼,目露殺氣,不悅的瞪著他:“關你屁事!”


    這句話聽著恁耳熟,司墨染蹙眉按住她額頭往氈毯裏塞:“你再說一次。”


    七弦想要扯開臉上被他堆的氈毯,往外拱來拱去,就是躲不開,司墨染到底在搞什麽!七弦氣的炸毛,一把抓住司墨染的胳膊死死掐住,掐的他一聲尖叫便放開了她。


    他氣急敗壞:“你是狗麽!”


    七弦怒視他:“你還鴨子呢!”


    氣氛瞬間冷了,司墨染牙齒咬的咯噔噔響,像一隻老鼠啃食木頭的聲音。七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哆嗦著捂住了手臂,退後五大步,站在離他三丈遠的牆根邊,戒備的望著他。


    他一張俊俏的顏麵氣的緋紅,作勢下來逮她。


    到樓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從外麵打開,之前領七弦過來的那位侍從稟告:“帝皇今晚亥時要在翠煙樓擺宴款待左相大人。”


    司墨染恢複一副冷漠臉色,嘲諷的笑:“皇榜昭告天下緝捕我,卻又深夜與左相會麵,主意倒是一條條的想得很清楚,看來是鐵了心不放過我了。庚夜,你提前一個時辰去看看情況,一有不對,立刻回來稟報!”


    “是。”


    庚夜走了,七弦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這個庚夜就是那個庚夜?”在抖溪鎮她曾遇到一個庚夜,他是司墨染的手下,是個術士,可當時他的臉並不是這樣的。


    “他會易容術,從未向人露出真麵目,這世上除了我,沒人知道他是誰。”司墨染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走,我們去一個地方。”


    七弦任由他拉著,問:“去哪裏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茫茫紅花從腳下一直鋪到天邊去,火紅如血,明如晚霞,微風過處,掀起萬丈紅浪,一層一層的讓她仿佛置身火海之中。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慢慢浮起,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在這漫天花海中徜徉。


    司墨染見她發愣,碰了一下她手,道:“怎樣?風景不錯吧。”


    七弦沒理他,愣了一會之後突然一下子撲到花叢裏,在漫天漫地的紅色彼岸花裏滾來滾去,興到高處咯咯的笑出了聲。


    紅色彼岸花在她身下碾壓成泥,陷阱泥土裏,她卻絲毫不憐香惜玉,滾的越發歡暢。


    司墨染縱使覺得可惜了這些美麗的花,但見七弦難得笑的這麽開心,他隻好無奈的把教訓咽回肚子裏。


    他靠在花海旁的一顆柳樹上假寐,紅豔如火的花海中白衣女子的容顏驚若天人,比翠煙樓的才秀之女妖嬈卻不若花樓女子的輕浮,再加上她一向少言寡語,平時一般沒什麽表情,隻在戲謔蒼梧和楚楚楚時有難得的生動。此時她在花叢裏翻滾嬉笑的臉比平時熠熠生輝很多,慘白的膚色映著彼岸花有燦爛的豔紅。


    司墨染揚起嘴角,輕輕笑開來。


    他日日膽戰心驚的從來沒睡安穩過,此時竟難得在這荒山野外酣睡了兩個時辰,被不知從哪飛來的鳥兒啄醒,他下意識的去摸腰側的長劍,這一摸卻摸到了軟綿綿冷冰冰的某種物什,他驚愕的提掌就要拍上去,卻在最後一瞬間止住。


    那個軟綿綿冷冰冰的物什是七弦的臉頰,她抱著一大捆妖豔的彼岸花躺在他大腿上睡覺,黑長的睫毛輕顫如蝶翼。


    他大概睡的太沉了,竟沒注意到她已過來枕在他腿上,若她的敵人的話,恐怕他現在已在黃泉路上。


    司墨染舒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叫醒了沉睡的七弦。她半眯著眼茫然的樣子很好玩。


    司墨染忽然覺得再讓她睡著也可以,但這天已經黑了大半,要再不趕回去的話,庚夜那邊可能要出問題。他無奈的又拍拍她臉蛋,提高了音量:“起來,天黑了,我們要回去。”


    七弦沒有張開眼卻也沒有闔上,隻是維持著半睜半閉的狀態發愣,任司墨染這麽喊都沒反應,司墨染以為她中邪了,緊張的給她把脈,她卻很敏捷的把手抽了回去,維持著呆滯的神情說:“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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