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若偷偷潛入知府的書房,將名冊和假策題都放在幾案之上,剛一放下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一展燭火照亮了外麵的夜路,人影倒映在紙窗之上,李兮若向著簾後躲去。


    “老爺,都這麽晚了,您怎麽還來書房?”


    “我得看看策題還在不在,要是被人偷盜,這罪名我就是摘了腦袋都不夠賠,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哎喲,老爺,你都放了一個假的策題掩人耳目了,這書房也是裏三層外三層的派人把手,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假策題?李兮若微微探頭看著說話的兩人,宜州知府周孫崇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衣,顫顫巍巍的打開了暗格之中藏著的策題,見著策題完好無損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他轉身對著管家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樣的大事,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他將策題重新放回了暗格之中,轉過身時卻眼尖著的看著幾案上放了不屬於這個房間的東西。


    他心驚肉跳的跑上前去將名冊打開,一連串應試著的名字,還有一張寫滿策題的紙條。


    周孫崇和自己的管家驚恐的對視了一眼,周孫崇趕緊將紙條放在燭火下麵細看,良久才歎了一口氣:“幸好是假的那一份。”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幸好他經驗充足,提前把假的策題放了出來,不然滅門之禍遲早找上他。


    管家不解的看著周孫崇:“老爺,可是,這些天官兵們都是嚴防死守,外人不準踏進一步,就算假的,也不可能有人能夠盜走。”


    李兮若心下一笑,她齊月影好歹也是花妖,盜走策題對她而言來說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周孫崇看了名單上的秀才名:“能夠進來這裏並且沒有什麽阻礙的,隻怕是府中的人。給我查,我要看看是哪些吃裏扒外的東西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


    “是,老爺,那如何處理名單上這些秀才。”


    周孫崇冷哼著道:“讓他們明天考,我倒要看看,拿了一份的假的策題,他們又能考得如何。”


    事實上,就算這些人真的有才華不凡者,周孫崇也不會讓人舉薦他們,舞弊之風一旦興起,壞掉的就是這個國家的根基。


    管家讓周孫崇早點休息,周孫崇不放心的看了暗格一眼,又加派了不少人少,讓這些人眼睛都不眨的盯著策題,一步都不能離。


    李兮若從知府府衙裏出來,不覺歎了一氣,那些秀才得的是一個假策題固然是好,可是要讓齊月影知道她因為一個假策題,讓自己深愛的夫君喪命,不知道是何等的悲痛。


    李兮若趁著天還沒亮,趕緊趕了回去,見著齊月影站在前院,她上前問道:“這麽樣,那人出現了嗎?”


    齊月影滿臉的憂色:“沒有,我懷疑,是我暴露了,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出現。”


    “不用心急,我們,”


    “難怪那天你這女子如此阻攔我的盤問,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李兮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從外麵走來的封嚴打斷,他手握掛在腰間的長刀,冷然的看著李兮若。


    封嚴看向她身後的齊月影,抖出了一個人臉的畫像,對比了一下道:“齊月影,你可真是讓我們好找。”


    齊月影背過了身去:“大人找我做什麽?”


    “你夫君慘死客棧,你莫名其妙失蹤,你覺得我們找你做什麽?”


    齊月影一轉過身,眼淚掛滿了全臉:“當日我和我夫君爭執了幾句,我就想著要回娘家,可是走到半途就後悔了,等到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夫君居然不在人世,大人,你不去尋那凶手,卻懷疑在我身上嗎?我和我夫君成親二十載,我怎麽可能會殺她。”


    “是不是你殺的,可不是由你說了算,來人,把她們倆人帶回去審問。”


    “等等。”


    這一夜都翻來覆去心事重重的陳信,剛下樓就看見李兮若被團團圍住,趕緊走了上來看著封嚴道:“大人,我這小妹犯了何罪你要抓走她?”


    封嚴環抱住了雙臂,打量著麵前的文弱秀才,伸出手指著李兮若道:“她先是攔截盤問在先,如今又和疑犯相聚在後,你說她有沒有嫌疑。”


    陳信一笑:“她和我一同進宜州趕考,根本就不是這裏的人,我們來這裏入住的時候蔣秀才已經身亡,這都有掌櫃和小二作證,大人難道沒有證據就想抓人嗎?”


    最近辦案屢次三番的被人阻撓,封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有沒有證據調查一番就知道了,帶走。”


    “大人,我和這位姑娘隻有一麵之緣,我剛剛不過是打聽我夫君的情況,大人就要不分是非黑白的亂抓好人嗎?”


    齊月影澄清的眸子看著封嚴,封嚴聞到一股清幽的花香,腦子裏本來不可更改的決斷突然就像被扯斷的弦,聯係不上前因後果,他捂了捂頭,最後對著齊月影道:“既然這樣,她必須留在客棧等我們查清真相,你跟我們走。”


    齊月影看了李兮若一眼,對著封嚴點了點頭。


    李兮若緊鎖著眉頭沒有說話,她和齊月影二人本來可以不用受限製,但是她不能在陳信麵前暴露身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齊月影被帶走。


    但是陳信還是有所懷疑,因為他看到齊月影在離開客棧的時候,對著李兮若輕聲道:“幫我找到他。”


    隻是一個晚上,他卻覺得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側身到李兮若的麵前看著她的眼睛道:“剛剛齊月影讓你幫忙找誰,你又是怎麽認識她的?”


    李兮若閉了閉眼,凶手沒有找到,她心裏也不怎麽暢快,麵無表情道:“我不認識她,隻是剛剛打聽情況時聊了幾句,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陳信抿著唇沒有說話,他看著李兮若望著齊月影遠去的方向,卻沒有告訴她昨晚他聽見了一些動靜就前去敲響了她的房門,卻發現她不在房內,他在門外等了許久都沒有見蹤影,剛剛看她滿身疲憊與風露,他就知道她是天亮才回到客棧,而這段時間她去了哪裏,他卻不得而知。


    以前他總是以為李兮若不知世事,天真單純,但是他現在才發現,她也暗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麵。


    而他居然,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一麵。


    李兮若整了整思緒,鄉試前後需要三天,每人一間號舍,這三天隻能待在號舍裏,不能隨意行走,如果那個凶手是秀才,那他這三天都無法拿到銀子,而且此時馬廄周圍的人已經多了起來,如果他去翻馬廄,怪異的行為必然會引起他人的猜忌,按照他謹慎的性格來講絕對不會這樣做。


    李兮若看向了馬廄的幹草處,沒有什麽動靜,看來這人寧願損失掉自己的一千兩,都不願意以身犯險,果然是在刀口吃飯的人,判斷敏銳。


    離鄉試的時間已近,柳豫升和陳信已經準備好考籃裏麵的東西,提著竹藤編的考籃走到李兮若的麵前,李兮若敏銳的觀察著他們身後的人,柳豫升在旁邊晃了晃自己的考籃道:“這是我第二次進鄉試的考院,比上一次準備的充足多了,可謂是應有盡有,太上老君的乾坤袋都比不上。”


    陳信好笑的看著柳豫升在那裏耍寶,知道他想要炫耀自己的“聚寶盆”配合道:“那柳兄這裏麵都有些什麽寶貝?”


    柳豫升咧嘴笑著打開自己的考籃,第一層是一些筆墨紙硯等物,第二層是一些燭台,門簾,還有驅蚊的香包等日常物,第三層打開就是一些幹糧,已做充饑之用。


    李兮若本來對於柳豫升的籃子沒有興趣,隻是觀察著來往的秀才,但是她突然在柳豫升的籃子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肚兜?


    陳信顯然也看到了,他臉上浮現出尷尬之色,避開了眼道:“柳兄,這考籃都是要受檢的,此物,怕是不妥吧。”


    李兮若在一旁見著都忍不住一笑:“看來柳公子是準備要佳人作陪了。”


    “想,想什麽呢,這是我小時候我娘給我縫的,我娘說紅色走大運,讓我帶來,說不定就能中了。”柳豫升說來還洋洋得意,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陳信忍俊不禁:“伯母奇思妙想是真叫人佩服。”


    柳豫升也跟著一笑,陳信看著時辰不早了,他們也該走了,叫著柳豫升幫著檢查了一遍考院上的東西是否備齊了。李兮若也跟著看了一眼,見著他沒有驅蚊的東西,這時候雖然沒有什麽蚊蠅,但是號舍難免會有些炎熱,加之又不常做打掃,萬一遇上什麽蛇蟲鼠蟻也會影響心情,她隨手摘下自己的香包給了陳信道:“陳公子把這個香包拿著吧,裏麵都是我自己配的香料,不僅可以安神,蚊蠅也不會近身。”


    陳信看了卻突然臉紅,立即推拒道:“姑娘的香包我不能要。”


    李兮若皺了皺眉,平時自己也沒少送陳信東西,怎麽近日他變得如此扭捏,她不管不顧的塞在了陳信的籃子裏,說了兩句祝語,就與他們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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