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豫升來了京城沒幾天,就成了“包打聽”,這京裏各家各院的事,但凡是出了圍牆的,他都聽了一嘴。這日,柳豫升在別人那聽著有個書肆似乎在偷偷出售各家名士猜測的考題,便想拉著陳信一起。


    陳信知道這些大多不可信,就沒有什麽心思出去,但最後又沒拗過柳豫升。


    二人剛上了街,一個小乞丐就撞到了陳信,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沒有看到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在疾步駛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長街的中央,愣神看著馬車向他衝撞。


    陳信眼疾手快的上去抱住了小乞丐,和他一起摔倒在地。那馬見著有兩人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頓時受了驚嚇,揚蹄長嘯,幸好馬夫有些經驗,及時給安撫住了。


    二人還沒起身,上方就傳來了嗬斥聲:“大膽刁民,竟敢衝撞大人的馬車。”


    陳信皺了皺眉,看了看身上的小乞丐,確保他平安無事後才道:“剛剛你們明明有機會拉韁繩,為什麽不拉,險些撞倒了這個孩子。”


    他當時看得清楚明白,要是他們拉了韁繩,根本不會發生這件事。


    柳豫升趕緊上前扶起了二人,那人跳下馬車道:“天子腳下,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官員喝道閑雜人等一應避開,可你們剛剛卻衝撞了我家大人的馬車,驚嚇了我家的大人,這是你們幾個腦袋夠賠的。”


    陳信站起了身:“你家大人是何人?”


    他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才這麽囂張,置人命不顧。


    那人嗤笑:“果然是鄉野之人,連汪大人的馬車都不認識。”


    陳信一愣,暗道應該沒有這麽巧,柳豫升卻仔細端詳了馬車又看到侍衛身上掛的腰牌,對著陳信道:“陳兄,我們可真是冤家路窄,裏麵坐的,估計就是汪辜林。”


    他這幾日和客棧的小二閑聊之時,特意問過汪辜林的情況。


    “秦銳,怎麽還不走?”


    汪辜林的老成沙啞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陳信握了握拳,他本以為自己見他之時,應該是在殿試之上,高中狀元之日,他要汪辜林看著劉傅能的學生,登上殿堂,被聖上欽點。卻沒想過第一次相見,會是這樣的情形。


    風拂過馬車的車簾,露出了汪辜林半隻能夠穿透人心的眼神,讓陳信心裏一顫,秦銳對著汪辜林回道:“大人,就是兩個不懂事的鄉野草民,不懂規矩,冒犯了大人。”


    汪辜林冷哼了一聲:“既然是草民見我,為何不跪?”


    秦銳正想說自己疏忽了,陳信卻揚起頭盯著車內道:“我們二人已有舉人的功名,即使見官,不必跪拜。”


    話雖如此,可是見著當朝宰相哪有不想巴結的,所以大多舉子見著汪辜林都行了跪拜之禮。


    汪辜林伸出滿是褶皺的左手,掀開了車簾,馬夫趕緊上前替他拉住,汪辜林的視線在這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緩聲道:“舉子,你們是何地的舉子?”


    若是一般人,此時必定慌亂無措,生怕是自己惹惱了汪辜林,他得知姓名之後隻消與考官多一句嘴,自己說不定就會被除名。


    可是陳信卻一直昂首不屈道:“小人陳信,霈縣北關村人士。”


    汪辜林的眼裏的神色稍縱即逝,隨後徉笑道:“原來你就是陳信。”


    讓吳仲被貶,傅禎被囚,自己的外孫女嫁的豫王也被逼得铩羽而歸,陳信還沒踏入京城半步,可是每走一步,卻都在動搖他的位置。


    陳信盯著汪辜林,全然忘卻了劉傅能在他進京之時所說切忌鋒芒太露,特別是在汪辜林麵前。


    汪辜林看向了秦銳:“長街馳驟傷人,朝廷律例,杖責一百。”


    秦銳臉色一變,不知道汪辜林是拿他玩笑還是認真的,這要一百仗真的下去,他可就廢了。


    陳信和柳豫升對視了一眼,他們以為汪辜林會包庇自己的下屬,沒想到居然嚴加責罰,但是直覺告訴他們,似乎又沒有這麽簡單。


    汪辜林轉向了陳信:“陳舉人,你看這樣的處罰,你滿不滿意。”


    陳信皺了皺眉,不知道汪辜林心裏打著什麽主意。


    陳信正在猶豫不定的時候,林尚突然從一旁竄了出來,急忙對著汪辜林道:“汪大人,陳舉人初來京城,不懂規矩,還請大人見諒。”


    汪辜林笑了笑:“規矩都是朝廷定的,林公子這話可不妥當。”


    “是小人失言,不過汪大人公務繁忙,下屬體貼,才會趕急了些,這是常事,大人也不必苛責。”


    汪辜林看了一眼林尚,往後坐了坐,半張臉又埋在了黑暗裏,秦銳聽著他道:“還不快謝謝林公子。”


    秦銳立即反應過來朝著林尚道謝,將車簾拉了下來,坐上馬車讓馬夫向前駛去。


    林尚見著汪辜林可算是離開了,這才輕吐了一口氣:“你們可知那秦銳是京城副指揮使秦明的庶子,他要是知道你們把他兒子給廢了,能饒過你們嗎?”


    陳信覺得荒唐:“副指揮使的兒子怎麽會給汪辜林做侍衛。”


    “自古以來的權臣,享受的不就是權力二字嗎,你知道京城現在有多少人想巴結汪辜林,別說送一個庶子去做侍衛,連送女兒做妾的都大有人在,要不是現在汪辜林年邁,心有餘而力不足,隻怕都姬妾成群了。”


    林尚將他們拉到了一個茶寮前道:“更何況副指揮使也不是什麽大官,上麵還有指揮使殿前司,你也知道,本朝不重武官,他們三衙的人隻有統兵權,又沒有發兵權,汪辜林都是兩朝老人了,他要一個可靠的侍衛充麵子,皇上還不是任他去了。”


    柳豫升湊近悄聲道:“我聽說他把他的外孫女董毓貞嫁給了豫王,豫王覺得有了這個有權有勢的老丈人,就有點想要爭皇位的意思。”


    林尚見著他這副模樣失笑:“你不必如此怕張揚,換作是你娶了權臣的外孫女,也難保不會有這個想法,這並不是什麽秘密。雖然豫王心思單純,董毓貞卻極其有手腕,她能勸服豫王加入這場皇位之爭,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陳信看著眼前一年未見的林尚,深覺他變了許多,以前的林尚就像現在的豫王,單純隻是客套的說法,實際就是不長心眼,如今他在京城待了許久,開拓了不少眼界,見解也比之前深了不少。


    “行了,不說他們了,來看看我們陳兄,這一路上是如何的多姿多彩,真是聲震朝野,讓人佩服。”


    陳信知道林尚在拿他打趣,看了他一眼道:“我希望你在國子監,是長了學問,而不是學會了更多的奉承。”


    林尚仰頭大笑:“到時候我與陳兄是一同參考,陳兄看我是否榜上有名,不就知道我長了多少學問。”


    陳信隻是笑笑沒有說話,林尚深受恩蔭,怎麽可能會不上榜,就算他學問再差,恩蔭製下也有小官可當。


    “對了,考期相近,你們怎麽還有閑心出來。”


    林尚以為這些科舉舉子肯定都是在屋子裏埋頭苦讀,長燈熬夜。但看到陳信和柳豫升二人,卻沒見他們絲毫緊張之感。


    柳豫升對著他道:“我聽聞有個書肆再賣一些名士預測的考題,所以就想買來試試,說不定就中了。”


    林尚搖頭:“沒想到柳兄也信這個,我之前有三五好友,也去買了來看,結果一翻,純屬胡說八道之流,都是一些品階低下的文士寫出來騙錢的,你們要是想聽聽那些名士的預測,我這倒有個去處。”


    “是什麽?”柳豫升好奇問道,林尚拿出請帖道:“這是眾舉子舉辦的春茗宴,集資請一些名士來出策問策題等,這些都是曾經參與過科舉編考的一群人,肯定最有心得,你們與其把錢花在那破書上,還不如去這裏。”


    “這得多少錢啊?”柳豫升看著這宴遊費就不便宜,也不知道自古有多少寒門學子為了求得一題,砸鍋賣鐵,變賣家產,最後落了個空滿懷。


    林尚也道:“確實不是普通數目,隻是當日無論貧寒富貴的舉子都會赴宴,就算猜不中題,當一次預考也讓眾人心裏有底些。”


    這種別人去了我沒去,考不上肯定後悔的宴會,就是逼得人不得不去,柳豫升和陳信也沒什麽選擇。


    林尚交代完事就站了起身,對著陳信道:“我還要回國子監,陳兄柳兄,好自珍重。”


    陳信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卻被林尚猶豫的一聲給攔住了,林尚遲疑道:“李姑娘,還好嗎?”


    陳信冷了神色:“林尚,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尚無奈苦笑:“我隻是問問,又沒打其他主意,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陳信冷聲道:“你放心,她很好,不勞牽掛了。”


    林尚點了點頭:“她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陳信看著他一臉情聖的模樣,頓覺有些煩躁,直到林尚走了,陳信都沒說出李兮若就在他們隔壁的那條街上。陳信隻盼著他們這輩子都不要相遇才好。


    鬼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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