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崇嶺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引起了門外陳信的警覺,見著陳信快要轉過身來,李兮若讓葉崇嶺趕快起身,對著他道:“對外不要叫我大師,我姓李。”


    葉崇嶺看著李兮若望了陳信一眼,猜測陳信還不知道李兮若的身份,便喚了稱呼:“李公子,小女剛剛戴上了你給我的古銅錢,果真有所好轉,說是身上鬆快了許多,但是沒過多久又病了下去,還請李公子救救小女,根治她的弱症。”


    他本以為李兮若隻是一個江湖騙子,說些故弄玄虛的話來騙錢,誰知道竟然有幾分本事,竟讓一直臥病在床的女兒突然有了生氣。


    李兮若見著葉崇嶺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對著他一笑:“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我為什麽要幫你的女兒康複。”


    葉崇嶺立馬明白過來:“你放心,隻要你能救我女兒,我一定上朝替陳信作證。”


    見著李兮若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葉崇嶺急忙出了門對著陳信道:“陳貢生。”


    陳信立即放下了書走到葉崇嶺的麵前:“山長,這還沒到兩個時辰,我很快就要看完了。”


    “我這剛才與你玩笑呢,你不用看了,我剛剛仔細想了一番你說的話,十分在理,我這就隨你上朝給作證。”


    陳信吃驚於葉崇嶺的轉變,剛才葉崇嶺還一副冥頑不靈的不樣子,怎麽現在又給想通了。


    “山長真願意作證?”


    “當然,你要是不信,我們現在就走。”


    看著葉崇嶺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陳信有些驚疑,生怕葉崇嶺心裏是想對他使詐,畢竟無事獻殷勤,難免讓人覺得古怪。


    李兮若走上前悄聲道:“山長好像有個女兒,自小體弱多病,我告訴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積下不少陰德,他自愧於自己隻想著明哲保身,沒有絲毫的文人剛烈之氣,很快便想通了,要為你作證,給女兒積德求福。”


    陳信不太相信這說辭,卻還是展眉一笑:“早知道你這麽厲害,就不與山長打這賭了。”


    他看向了手中的書,為了請葉崇嶺上朝,他可是在上麵吃了不少苦頭。


    李兮若拿過書道:“書沒有白看的,現在無用,不代表以後沒用。”


    葉崇嶺隨著李兮若和陳信出了書院,他本以為李兮若會直接帶他去禮部,讓他陳述一切,早點解決此事,卻沒想到她先帶著他去客棧落腳。


    葉崇嶺不解道:“我以為你們會比我著急讓聖上知道真相。”


    畢竟吳仲對於申肅的控斥已然成了黨派之爭的發泄口,汪辜林這邊抓著他的小辮子可就沒想鬆過,要讓全部人都以為申肅是為了幫陳信才故意撒謊。


    李兮若卻是一笑:“不急,等明日早朝前告訴禮部尚書也來得及。”


    她和陳信帶著葉崇嶺走進了客棧,在下麵的貢生都睜眼望著他們,他們對於陳信沒有好臉色,可是看著葉崇嶺卻是一變神色,小心上前問道:“您可是嶽華書院的葉山長?”


    葉崇嶺見著此話一出,周圍的貢生都聞訊而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道:“是。”


    那些貢生頓時激動的拿著典籍跑到葉崇嶺身邊:“學生敬慕葉山長已久,早就聽聞葉山長學識淵博,學生這處有諸多不懂,不知可否請葉山長賜教。”


    葉崇嶺看了一眼李兮若,推拒道:“改日,我今日還有要事在身,沒有空閑。”


    貢生問著道:“山長來這是為何事?”


    葉崇嶺看向了陳信,見著他沒有絲毫解釋的打算,隻好他屈尊降貴的說道:“之前陳貢生在放榜前曾將他的卷文交與我評閱,如今他的卷文被人替換,貢院的卷宗又埋葬火海,所以我是來替他作證的。”


    一些貢生看著陳信,猶疑的看向葉崇嶺道:“這麽說那三篇文章,都是陳信寫的?”


    “這個自然。”


    那些貢生看著陳信的目光變得不自在起來,他們之前聽了吳仲之言,以為陳信真是為了榜上名次與申肅合起夥來做戲,沒想到他果真有幾分才學。


    之前奚落陳信名次的那幾人立即發揮了見風使舵的本領對著陳信道:“我們之前也不相信陳兄居然隻取得了如此低下的名次,很是震驚,如今可算是蒼天開眼,要證明陳兄清白了。”


    “就是,憑著陳兄的那三篇文章,怎麽也是榜上首位,倒叫那蕭錫占了便宜。”


    陳信聽著這些話隻是冷笑,並不答話,世態炎涼看得多了,對於一些人的無恥也不覺得驚奇了。


    葉崇嶺住進客棧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許多人的耳朵裏,倒讓有些人坐立難安,任憑誰也沒想到陳信還留有後招,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石徵白著一張臉退出了洶湧圍在葉崇嶺身邊的貢生之中,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不是都說了,最近不要碰麵了,你叫我們出來做什麽?”


    窄小的巷子裏麵擠著三人,正在隱蔽處說話。


    石徵看著麵前的二人道:“陳信不止把卷文給了申肅,還交給了葉崇嶺,這京城裏一半的貴族子弟都是葉崇嶺的學生,他說的話,自然不會有人認為是撒謊,我們這次可怎麽逃?”


    那兩人聽了之後有些驚慌失措:“怎麽葉山長也摻進來了。”


    “我聽他們說,葉崇嶺明日就要去禮部,等到證實了那文章是陳信寫的,這次主考的,封卷的,還有你們兩個書吏,都逃不掉。”


    書吏聽著石徵的話露出了不滿之意:“是你先拿銀子賄賂的我們,要不是你我們能冒著當時朝廷嚴查的風險給你換卷嗎?”


    “那我讓你換陳信的卷子了嗎?陳信的聲名在京城早就傳開了,春茗宴上又大出風頭,他那名次能不惹人懷疑嗎?”


    “當時那兩個封彌官一直盯著我倆,你和陳信的卷文位置挨的最近,字跡最為相像,我們隻有冒險一換,否則,你以為你能上榜?要不是陳信的詩賦沒有和你對調,陳信拿了你的賦文,現在連榜上的尾毛都摸不著。”


    當時二人迫不得已拿了陳信的卷文和石徵來換,但是又聽人說陳信文采了得,生怕惹人懷疑,所以到了詩賦的部分,就把詩賦留給了陳信,而經文和策問全部和石徵對調,按照石徵的試卷,他本不應該上榜,陳信之所以能夠夠到最後幾名,就是憑著詩賦合了考官的心意。


    石徵聽著滿臉的怒氣,他要是能夠考中貢士,何須還買通這兩個書吏來調卷,他花了將近一萬兩的銀子,現在卻要落得殺頭的罪名,他對著這二人道:“我要是被抓,你們也跑不掉,你們最好快點想想辦法,怎麽阻止葉崇嶺明天去禮部。”


    書吏麵麵相覷,他們能想到什麽辦法,與其阻止葉崇嶺去禮部,還不如今晚就收拾東西趕快逃,拿著這些錢也能在山林裏安度晚年了。


    石徵看出了他們心中所想:“我記得你們之前說過,貢院失火就是有人相助,那今次,他是不是也得幫著我度過這個難關。”


    書吏嗤笑:“人家可不是為你,不過是想要整倒陳信。”


    石徵一把抓住他:“那機會就來了,隻要他這次幫我,陳信就掀不起浪來,沒了葉崇嶺前去作證,那就可以咬死陳信就是撒謊。”


    兩個書吏有些遲疑,豫王是什麽人,做事向來隨心隨遇,眼看著他們沒了勝算,如何能幫。


    “你們難道後半生就想在逃竄中度過,自己的兒女都抬不起頭做人嗎?”


    書吏甩開了石徵的手:“我們是沒辦法了,但是我們可以去問問那人有沒有什麽對策,說不定真能幫我們逃過一劫。”


    石徵連忙點了點頭:“好。”


    蕭錫在府裏準備殿試也收到了這消息,這幾天陳信的那幾篇文章早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他也看過數行,確實在他之上,如果陳信證實了這些是他所寫,那蕭錫的榜上首名就隻有拱手讓給陳信。


    蕭錫心裏本來就不服氣,偏偏下人還火上澆油道:“不僅如此,客棧裏的那些貢生還說您得了榜首是撿了便宜,這會元之名應該是陳信的。”


    蕭錫一把摔了眼前的茶碗:“他陳信算個什麽東西,也拿來和我比,他不過就是這次運氣好,否則,他要真有才學,怎麽還會拜一個鄉下的夫子為師而不去書院。”


    地方的書院每年會為貧寒學子開設特例,隻要成績優異就可以入學,可是蕭錫高高在上慣了,卻不知道陳信不去書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書院雖然也隻交束脩,但是在書院的吃喝用具卻根本不是陳家能夠承擔的,況且書院的夫子能向劉傅能如此有才的也隻是渺渺者,沒必要為了一個名頭好聽,就一定要去書院讀書。


    蕭錫向來是國子監的首名,還沒嚐過被人壓一頭的滋味,他對著下人吩咐道:“再去客棧看著,有什麽異動就馬上來向我匯報。”


    下人見著蕭錫鐵青的臉色,也不敢多言,趕緊領了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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