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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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出邁向勝利的道路。


    倘若沒有,就開辟初一條新的道路給世人看吧。


    ──傑圖亞少將(當時) 私下談話


    統一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四日 合州國阿肯色州


    在阿肯色州溫和的陽光照射下,她快步奔向最喜歡的外婆,遞出剛從鄰居那邊拿到的裝滿鮮紅色蘋果的袋子。


    「外婆,鄰居送給我們的蘋果要放在哪裏?」


    「哎呀,瑪麗。又拿到了嗎?卡洛斯的太太看來也很喜歡你呢。」


    老婆婆帶著和藹的笑容,從安樂椅上緩緩起身。此時自然地幫忙攙扶是孫女的體貼。看到她自然而然的關懷之舉,老婆婆感謝上帝將孫女養育成一個貼心的孩子。


    將滿滿一袋鄰居自豪的蘋果拿回家的孫女笑容,是宛如太陽一般的微笑。與父親別離,來到雖是外婆家,卻也是異鄉土地上的她,所露出的開朗笑容就連個性乖僻的人也會受她擄獲。


    而且,她還是個堅強的孩子。明明早已不是對自己周遭發生的事懵懂無知的年紀了,孫女大概是想激勵自己和母親,才會幫忙做一些自己做得到的家事吧。老婆婆以堅強的孫女為榮,所以更是對她的處境感到難過。


    她盡可能努力維持開朗的態度,詢問孫女要不要一起烤蘋果派並欣喜起身的心境五味雜陳。對於麵對戰爭這種令人哀傷的悲慘現狀,自己卻隻能心疼的事情感到焦慮難耐。


    ……這種殘酷的戰爭要是能趕快結束就好了。


    老婆婆趁瑪麗沒注意到時偷偷歎了口氣,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向廚房。這陣子一直待在客廳相同的位置上,不停聽著收音機、看著報紙的女兒,臉上悲痛的表情看得她暗自落淚。


    自從得知安森──她的女婿,那個前來懇求將女兒嫁給他的協約聯合軍人戰死的消息以來,瑪麗的母親──自己的女兒──心就已經不在這裏了。


    她與頑固的丈夫起初拳腳相向,最後兩人卻莫名意氣相投。是女兒夫妻幸福洋溢的照片,讓她想起女婿安森不在這裏的事吧。早知道就收起來了,老婆婆如今也隻能感慨自己的不小心。


    合州國與協約聯合不僅物理上相距遙遠,當地的嚴重混亂也讓情報難以傳遞,老婆婆很清楚這點。盡管如此也依舊牽掛著戰爭的消息,但也不曾好好想像過安森戰死的情形。


    所以女兒才會……為什麽,就唯有這種消息能傳過來呢?當天收到那一封令人錯愕的死亡通知書的情況,如今依舊是曆曆在目。


    那也跟今天一樣是個平穩舒適的大晴天。


    女兒在闊別許久的家鄉好不容易褪去疲憊,開始展露笑容,孫女則是在異鄉之地的新奇感驅使下四處亂跑。


    這是她正眯著眼眺望兩人,想說差不多該找她們喝下午三點的下午茶時所傳來的噩耗。


    突然地,家門前停下一輛插著協約聯合旗幟的公務車,從車上走下一名表情僵硬的大使館官員。當女兒要代替腰不好的自己應門時,早知道就不應該這樣交給女兒,而是該說「我偶爾也想跟客人說說話」自己上前應門才對。


    這樣一來,想必就能將他以凝重表情,伴隨微微顫抖遞出的那封書信偷偷藏起來吧。


    「天呀!怎麽會──」


    然而,聽到這句宛如悲鳴的話語,與準備茶水的瑪麗一起前往玄關的老婆婆,所看到的卻是崩潰痛哭的女兒,以及露出難受表情而茫然佇立的黑西裝男人們。明明隻要好好看一下就會知道了,她當時真覺得粗心地在那裏悠哉喝茶的自己太蠢了。


    黑西裝來訪者們的沉重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穿喪服不是嗎?


    要是這樣的話,他們來自己家中拜訪的理由就隻有一件。


    「死亡通知」。


    當時,沒想到這一點,從女兒顫抖的手中搶過書信的老婆婆,在看到打印在信封上的這短短一行文字時,整個人頓時僵住。


    女兒至今都還尚未從那股衝擊之中重新站起。豈止如此──她繼續想著。女兒的時間,大概依舊停留在那個時候吧。


    不論是瑪麗的鼓勵還是自己的安慰,都隻會回以空虛的微笑,開始不停聽著戰爭報導。


    她一麵在廚房陳列廚具,一麵陷入沉思。


    戰爭終將結束吧。就她從新聞報導上聽來的消息,帝國似乎正在逐漸撤退。雖說實際上究竟怎樣了她並不是很清楚……但既然大家都在傳戰爭就快結束了,就希望應該會結束吧。因此,她隻能祈禱。既然要結束,就請務必趕快結束。


    女兒會在收音機前宛如祈禱似的不斷聆聽,大概也是在祈求神能對奪走丈夫性命的帝國降下製裁吧。


    當然,複仇是空虛而且悲哀的行為。看在像自己這樣的老人眼中,過去的悲痛總有一天能跨越過去。但這件事對女兒與孫女來說,衝擊依舊還是太大了。所以在她們的悲痛緩和之前,自己要與她們一同分擔痛楚。


    「好,瑪麗,我們來做蘋果派吧。」


    「好的!」


    統一曆一九二五年五月


    作戰最好是基於明確的目的與目標執行。


    就這點來講,傑圖亞與盧提魯德夫兩位少將所起草的命名為《schre und ehrfurcht》(衝擊與恐懼)的作戰,對參謀本部來說有著可評為是模範的明確性。


    這項作戰的目的是既單純又明瞭。


    也就是藉由「直接打擊敵司令部的衝擊」癱瘓「指揮係統」,最後將「敵戰線導向崩潰」這種激烈且單純的手法。


    就僅僅如此。投入單一部隊遂行唯一目標,這就某方麵來講,有著等同是二加二會等於四的合理性,簡潔有力。


    道理很明確。沒有腦袋的軍隊沒辦法打仗。


    光看這點,就連軍官學校的學生都能立即明白作戰的個中道理吧。這是因為,這種戰法的重點,就隻是要一舉砍掉對現代軍隊來說攸關生死的腦袋──重要的司令部機能。


    不過正因為如此,作戰的成功率很快就受到許多重大質疑。


    這也是當然的事,畢竟是如此重要的司令部。不論是怎樣的軍隊,都會理所當然地把司令部設置在距離敵軍魔手遙遠的安全地帶。


    基於常識判斷,既然是共和國軍萊茵戰線的司令部,就不得不假設該處會受到嚴密的防護。而這項預測也經由付出慘重犧牲的武裝偵查獲得證實。


    倘若無法突破敵軍濃密的迎擊網,以及周邊展開的迎擊戰力,成功機率就相當渺茫。不過考慮到這些因素的參謀軍官大半都認為,縱使要無視損害強行突破,所產生的損害恐怕就連旅團規模的航空魔導師都不得不受到全滅判定吧。


    所以在得知作戰目的與手段時,大多數的參謀都覺得下達這種命令的人腦子肯定有問題。甚至有人鄭重其事地提出反對,指責這種行為隻是讓士兵白白送死。


    雖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對現實主義者集團的參謀們來說,他們對作戰的目的毫無異議。倘若能突破敵戰線,以突擊敵司令部的方式瓦解敵軍的指揮係統,不論受到再大的損害都在所不惜;隻要有把握,不論要付出怎樣的犧牲都在所不辭吧。


    這種讓參謀們想無視損害的冒險總是充滿魅力,卻被認為太過缺乏把握而遭到廢棄。對他們而言,將寶貴的戰力賭在成功率極低的作戰上,就隻是照道理來講絕不會納入考量的暴行。


    要是成功率很高,就甚至不惜犧牲。然而就算回報再怎麽高,要將打破戰局的可能


    性賭在沒有把握的作戰上?隻要是將校都會異口同聲的表示,這樣已經是無藥可救的末期症狀了吧。


    況且要是有辦法直接打擊敵司令部,萊茵戰線根本就不會陷入膠著。這種低語是大多數帝國軍參謀們的真心話。


    所以本來的話,這種作戰計畫書應該會被眾人不屑一顧,直接塞進紙簍裏遭到遺忘吧……假如這項作戰的立案人上,沒有傑圖亞與盧提魯德夫兩位少將的連署簽名的話。


    當理解到身為大規模機動戰權威的兩人,似乎是將這作為實際可行的戰術行動一環提議時,任誰一開始都會感到困惑。然後在勉強讀起所提出的計畫案,直到仔細看完之後才總算醒悟到,這項愚蠢至極的提案有著值得認真檢討的價值。


    到頭來,盡管不甘願……沒錯,盡管相當不甘願,也還是得承認「或許能說這是有可能辦到的事也說不定」這項事實。


    隻要有能在近乎無法迎擊的高度,以無法追蹤的速度飛行的「追加加速裝置」,以及「白銀」這個優美別名正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成「鏽銀」這種充滿畏懼與恐怖的俗稱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校所指揮的,身經百戰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的話。


    追加加速裝置的型錄規格,外加上投入部隊所累積的實際成績,至少讓這項提案具備起足以端上台麵討論程度的魅力。


    不過這反過來說,也是在看到如此優秀的手牌之後,仍舊讓人感到猶豫的方案。


    畢竟,傑圖亞與盧提魯德夫兩位少將偏偏暗示著,要將這項《schre und ehrfurcht》(衝擊與恐懼)作戰與接下來的大規模計畫──解鎖作戰連結起來的意圖。特別是唯有在解鎖作戰之前毅然執行衝擊與恐懼作戰,才有希望讓解鎖作戰圓滿成功的但書引來許多議論。


    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畢竟將一切賭在解鎖作戰會成功之上的參謀本部,已經鋌而走險做出讓萊茵戰線後撤這種通常來講絕不可能準許的行動。他們早已渡過盧比孔河了。聽到要讓這場賭博受到這種有如孤注一擲的作戰的成功左右,想保持冷靜絕不是件簡單的事。


    不僅內部爆發相當的反對意見,在會議室內外所引發的爭論,就算要說程度已激烈到讓參謀們分為兩大派互相對立,也還算是溫和的說法吧。在白熱化的爭議當中,揪住對方的領口、互罵對方不懂事理的軍官們,粗暴的模樣實際上幾乎算是扭打成一團了。最後甚至出現好幾名在官方紀錄上自行提報「跌倒受傷」的參謀,就知道在參謀本部內部爆發的火爆場麵多驚人了吧。


    不過到最後,參謀本部對本計畫「直接攻擊敵司令部」這個明確的軍事目標有著極高評價。主要是他們判斷,縱使無法讓敵司令部喪失機能,相信也能在直接攻擊成功之際,達到擾亂的效果吧。


    而強力航空魔導部隊發動襲擊的威脅,就算是不現實的單程襲擊,隻要成功執行過一次,往後共和國軍就不得不隨時防備這項戰術的意見也很重要。


    縱使這次的襲擊作戰失敗,也能期待達成以下的成果。


    也就是說,就算隻有一次也好,隻要帝國軍留下實行斬首作戰的實際成績,共和國軍就必須隨時警戒這項戰術。相信他們往後就必須長期將更多貴重的戰力分配到後方的萊因司令部附近,防衛自己重要的司令部吧。


    這種狀況分析雖是常識性的解釋,不過以不做白不做的意思來看似乎並不壞。最起碼能將大量的敵戰力牽製在後方的這項推測是無庸置疑。


    而且,還有數名參謀們在心中喃喃補上一句話。


    所謂「如果是那個提古雷查夫少校,或許能強行製造出一些成果出來也說不定」。


    盡管如此,也無人能否定這是一項高風險的作戰。弄得不好,這也是一如字麵意思,將身經百戰的精銳投入徒勞無功的作戰上導致全滅的豪賭。當然,縱使他們全軍覆沒,也能獲得對敵軍產生威脅的一定成果。雖有成果……卻是昂貴的犧牲。


    更別說預定投入的還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這批可說是參謀本部無可取代的壓箱寶,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快速反應展開部隊。


    實驗性編成的這個大隊就一如字麵意思是參謀本部的役用馬,在各個戰場上創下超乎期待的成果。外加上盡管不起眼,也無法無視他們在新戰術的實戰實驗與新兵器的評價上做出重要貢獻的事跡。


    這是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準備好替代部隊的問題,以及正因為是如此優秀的精銳才有可能成功的究極兩難。所以參謀本部盡管期待卻也猶豫不決,在這種二律背反的痛苦之下,最後決定投入一個中隊規模執行作戰。這是考慮到能投入的戰力與必要人數的結果。


    而一旦決定好所要投入的戰力後,帝國軍隨即徹底發揮出其作為精密戰爭機器的機能。


    當下就從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當中選拔出十二名魔導師,作為使用「追加加速裝置」(秘密代號v-1)突擊敵戰列後方的中隊,立即前往後方的發射據點。


    一麵聽取技術人員們教導操作方式的簡報課程,一麵在針對敵地的講習中記下戰鬥任務的概要,毫無拖延地完成預備作業。


    不過,指揮官提古雷查夫少校懇求的實機演習則基於保密因素,到最後終究還是無法實行。基於戰略性奇襲的性質,考慮到演習從保密防諜的層麵上來看怎樣都難以放行的觀點,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決定。


    當然,臨陣磨槍也有很高的風險。不用說,這甚至讓她向參謀本部提出大量的擔憂與建言。會不惜打壓這些意見也要強調奇襲的重要性,是因為作戰的把握完全建立在能否出乎敵人意料之上。針對這點,提古雷查夫少校盡管不甘願,最後也還是認同了保密防諜的必要性。


    就連使用實機的操作演習都是采用吊架進行,沒有實際發射。相對地也在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要求下,更加仔細地對追加加速裝置進行整備。


    嚴密地製定作戰行程,將作戰計畫的目標製定為至少要對共和國軍指揮係統造成打擊,或暫時性地破壞其通訊能力。在對敵司令部造成直擊後,隨即北上經由友軍潛艇或艦隊回收。


    參謀本部的議論最後也獲得相關人員的大致同意,並將內容傳達給秘密代號v-1部隊,然後迎來那個-day的日子,即是五月二十五日。


    結果,就一如今日看到也會大吃一驚的一樣。(摘錄自聯合王國軍戰史編纂局《萊茵戰線史第三卷》)


    統一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帝國軍v-1發射秘密據點


    當天,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毅然地昂首佇立在機場的跑道上,茫然地在心中喃喃道聲「guten men」(注:德文的「早安」),睜著就連死魚也會被嚇跑的混濁眼神,眺望著一如往常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


    根據受領到的軍令,自己要帶著所指揮的選拔中隊直接攻擊敵司令部,執行斬首行動。也就是以外科性的一擊進行致命性的切除手術。


    別說是以選拔中隊打擊敵司令部這種亂來的內容,就連為達成這個戰術目標所準備的手段也讓譚雅感到鬱悶。


    靠尋常的手段無法突破敵軍的防禦。上頭似乎也很清楚這點。但不知為何,上頭伴隨著突破命令,在隻能靠不尋常手段的決心之下拿過來的裝備卻是火箭。不過是靠人力導引的火箭。


    說得直截了當一點,就是要把他們當人肉火箭射過去。要不是怕人聽到,譚雅早就抱頭大叫「為什麽會這樣」了吧。


    理性上能理解,自己現在即將受命實行的作戰行動絕不單是有勇無謀的賭博。沒錯,就合理性來看確實是有把握。然後隻要聽過說明,就能理解這在軍事上很合理。


    同時也不能忘記,常識


    基本上說不定是一種偏見的懷疑觀點,挑戰典範、帶來革新也是邁向進步的常規。基於這種立場來看,也可以理解自己的憂鬱情緒在軍事觀點上,不能不說是一種不合理的表現。


    但是,倘若以合理性觀點之外的視點來思考,就會發現戰爭本來就是一種巨大浪費。當然,從必須要將這種恐怖且等同無意義的各種資源浪費抑製在最低限度以減少虧損的視點來看,我也不反對這麽做。這就叫作道理。


    經由各種統計得到的一切數據,都表示有必要減少虧損。更進一步來講,還知道這些數據也暗示著要從某處確保財源以彌補這些損失的必要性。要是沒透過和平條約等手段從共和國身上敲詐一筆丄市國也毫無疑問會被沉重的戰爭經費壓垮吧。看在推測上頭應該是無論如何都想要拿到賠償金的譚雅眼中,這道理其實很簡單。


    活用統計資料進行討論佐證常識,再顛覆這種常識出奇製勝的理論也有其道理。譚雅在道德與感情上並不否定這點。


    不用說,統計確實是一種謊言。但卻是最值得信賴的謊言。


    在統計上,一般而言沒有人會認為使用普通存款帳戶、加入人壽保險的人會進行自爆恐怖攻擊。如果是銀行員的話,反倒會想跟這種人長年打交道下去。所以行事合理的狡猾恐怖分子,就會反過來設置普通的存款帳戶、加入人壽保險來欺瞞監視者,這很符合道理。


    換句話說,就是能說凡事都要看你如何運用。


    所以不分青紅皂白就斷言「這不可能」或「這辦不到」有多麽愚昧,譚雅自認相當清楚。自認無時無刻都沒有遺忘要抱持著在否定他人之前,先自問自答對方是否才正確的健全心態。


    所以,譚雅才會以宛如死魚一般的混濁眼神,一麵眺望著坐鎮在視線前方的巨大物體,一麵在得不到解答的狀況下反覆問著「為什麽會這樣」的自問自答。


    所謂──究竟是打哪兒來的瘋狂科學家,好死不死竟然將如此瘋狂的構想合理化到能讓軍方認同啊?


    藉由秘密代號v-1的人力火箭發射中隊。擁有能將這種計畫合理化到讓傑圖亞與盧提魯德夫兩位少將做出決定的優秀腦袋的瘋子……啊,反正又是那家夥吧。帝國軍的技術人員大半都或多或少居住在自己的世界裏,但那個修格魯就連在他們之中也是別具一格。


    天殺的修格魯。甚至讓我一想起他,就想破口大罵:那個該死的混帳!


    果然應該在那場啟動實驗的時候,藉機用術式的失控還是演算寶珠的事故殺掉他的。就算那家夥遭到精神汙染,是可憐的存在的傀儡,然而正因為如此,才應該讓還擁有著人類尊嚴的人殺掉他。


    會恨他恨到這種程度,不對,是對譚雅而言,要是不放任情緒衝動在腦內拚命射殺修格魯工程師就無法收拾局麵的理由很單純。


    畢竟她身為擔任殿軍大肆活躍,最後導致大量傷患讓部隊接近半毀之大隊的大隊長,才剛剛勉強抵達友軍後方基地,就立即受領到新的作戰計畫與新製作的專用裝備,結果在興高采烈地跑去觀看上頭做了何種顧慮後,卻發現送來的是與所期待的方向性完全相反,無法在危險的戰場上信賴的危險武器。


    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早已十分確信,自己不是能享受被巨大火箭發射出去這種事情的個性。


    硬要說的話,譚雅已經受夠危險任務了。身為隻說一句「有可能」就受命要執行不知道風險回避概念被丟到哪裏去的亂來軍事行動的人,這可說是相當理所當然的感情吧。


    就像海因裏希法則所指出的一樣,事故該發生的時候就是會發生。我可不想一直執行不知道何時會發生事故的危險任務。雖然被讚賞是戰功彪炳,讓銀翼突擊章升級為槲葉銀翼突擊章也沒什麽不好。盡管尚未公開,但也有獲得黃金劍白金十字章的推薦,所以也無法否定針對風險的健全評價製度有在發揮機能。


    正是因為這樣,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校才會不得不對自己心中的糾葛感到苦惱。在獲得高評價,還就快針對自己的功績頒贈正當的獎章之際,身為一個現代人實在是沒辦法無緣無故放棄任務。


    這是對契約與信用等讓自己之所以是自己的諸多要素的背叛吧。對自己的尊嚴而言,自己背叛自己等同是某種自殺行為。


    既然是也無法用緊急避難作為藉口的狀況,對譚雅?馮?提古雷查夫魔導少校來說,就等於是隻有忠實遵從軍令這條路可走了。


    「隻能這麽做了。既然隻能這麽做,我們就一定得要成功。」


    佇立在跑道上一味地瞪向共和國的方向,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校就宛如這是自己的義務一般不斷重複念著。


    她就像這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於走到身旁的那個人物,直到他向自己搭話之前都渾然不覺他的存在。


    於是,提古雷查夫少校完全沒注意到就在身旁目不轉睛凝視自己的視線,不斷地反覆念著,激起堅強的意誌與戰意。


    「隻能這麽做了。就隻能這麽做了。我絕不會搞砸所接獲的任務。」


    我要活下來,絕對要將市場主義的正義打在那個混帳存在的臉上。然後,打破一切的偶像嘲笑祂。這是在這之前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死的執著。


    「……提古雷查夫少校,很抱歉打擾你沉思,但能借我點時間嗎?」


    不過就連這個念頭,也在叫喚聲下條件反射性地從譚雅的腦海中被一腳踢開。


    「呃,失禮了。這當然沒問題,雷魯根中校。請問有什麽事嗎?」


    瞬間想起自己忘記敬禮的粗心,隨即退後一步把手伸到帽沿處,擺出有如畫像般完美的敬禮姿勢。一麵連忙掩飾失態,譚雅的腦袋也一麵急速運轉,思索自己有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


    自己在跑道上喃喃說出的就隻有兩句話。盡管有點難以斷言這聽起來是充滿幹勁的話語,但作為說服自己必須執行任務的話語,想來是沒有任何問題。


    但這也隻是單獨聽起來沒有問題……譚雅也隨即就理解到,話語中也包含著根據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可能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的部分。


    「沒什麽,隻是貴官,啊,那個,該說是就貴官而言吧。」


    「啊?」


    因此,當向自己搭話的雷魯根中校以有點意外的感覺欲言又止時,譚雅隨即判斷這大致上是最糟糕的狀況。既使再怎麽希望,參謀本部的雷魯根中校也不是呆子。


    要是弄得不好,就算自己不到抗命的程度,這個人也很可能會在送往本國參謀本部的報告書中,寫上自己對執行作戰不夠積極且充滿質疑這種事實。而且他還有著能夠這麽做的立場。


    假如雷魯根中校向上級呈報說對我的戰意存有疑慮的話,之後究竟會怎樣呢?


    如今自己的裁量權也好、獨立行動權也好,全是在參謀本部的傑圖亞閣下的操作下才能獲得認可。這反過來說,不僅對傑圖亞、盧提魯德夫兩位少將使出渾身解數安排的作戰充滿批判,甚至還不積極執行的報告,究竟會引發多麽麻煩的事態是完全不得而知。


    「就貴官而言,難得看起來這麽不起勁呢。」


    而以彷佛苦笑一般的表情述說話語的雷魯根中校,就一麵注視著譚雅,一麵以抱怨似的語氣把話說下去。


    「畢竟是貴官,是有想到什麽足以讓你不太想執行任務的事嗎?」


    譚雅心想,心髒被木樁猛烈貫穿的吸血鬼,感覺大概就跟現在的自己一樣吧。


    「啊,是這樣啊……沒什麽,隻是稍微有些疑問。」


    「什麽疑問?」


    因此,譚雅隨即決定進行損害管製讓損害最小化。這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跨越的障礙。更進一步


    來講,就是她甚至當機立斷要說得就像是自己極為遺憾得不到大規模攻勢一樣,藉此將自己戰意不足的事情敷衍過去。


    短短一瞬間的空檔就做出這種判斷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這個人格,毫不遲疑就坦蕩蕩地蹙眉歎息起來。不覺得奇怪嗎?譚雅大言不慚地答覆。


    「如此優秀的裝備、如此慎重的事前準備,還有如此努力的保密行動。軍方在各方麵上都有著足以令人驚訝的動作。」


    譚雅表示,自己正是因為這樣才感到疑問,然後就像是要尋求解答似的,凝視起雷魯根中校發出詢問。


    「這個奇襲作戰如此費心勞力準備,就單單隻為了讓敵司令部陷入混亂這個目標嗎?」


    地麵跑道上設置著用來發射追加加速裝置的軌道,而坐鎮在上頭的是,以腦子有問題的程度裝著噴射器的追加加速裝置本體,燃油箱裏還注入著多到難以置信的高揮發性液態燃料。


    甚至還考慮到對保密的影響,將發射用的軌道並排在一起,早在火箭本體開始注入燃料時,就感受到上頭絕對要實行的幹勁的人,絕對不隻有譚雅一個吧。


    正因為如此,譚雅指著這些火箭,極為認真地向雷魯根中校發表主張。所謂,就算要攻擊敵司令部,這些工程也未免太過浩大,不覺得很浪費嗎?


    「既然是要襲擊敵司令部,那麽必須在事前做好適當準備的觀念並沒有錯吧。」


    雷魯根中校不太高興的答覆就跟預期的一樣。既然是要突襲敵司令部,就必須做好適當的準備,關於這點譚雅並無異議。


    「正如你說的沒錯,中校。不過,對我來說……最起碼,要是能有機會進行一場大規模會戰的話……」


    不就還能期待更進一步地擴張戰果嗎?──說出帶有這種言外之意的台詞。她的言外之意,即是對性價比提出深刻的疑慮。當然,譚雅也能夠理解,一旦注入高揮發性的液態燃料後,就相當難以中斷作戰的技術性理由。但就算是這樣,譚雅還是基於立場極為認真地指出這一點。


    「嗯,你是想說,以現在來講造成的效果不大?」


    「與其這麽說,倒不如該說是機會損失過大。讓敵司令部產生動搖……雖不能說是毫無效果,但……」


    接著,譚雅就若無其事地回避掉傾聽話語的雷魯根中校默默遞來的陷阱。要是質疑效果,到頭來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是想以「效果不明確」作為藉口逃避。


    不對,他大概是想用這種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藉口,測試譚雅是不是想隱瞞自己戰意不足的事實吧。


    於是乎,譚雅就裝出問心無愧的愛國者嘴臉,以這麽做未免也太過浪費的觀點,坦然述說起機會損失。所謂,如今賦予自己的炸毀敵司令部的任務,是不是該與其他作戰配合的提議。


    這道命令在本質上,與下令將搭乘一式打火機大搖大擺來到前線視察的海軍指揮官座機擊墜的命令不同。既然要炸毀不會移動的敵司令部,就該趁著最佳的時機去做吧。


    「若是依下官所見的話,如此費心勞力的準備,最後卻隻有打上一發小小煙火,性價比實在很微妙……」


    然而,就在譚雅主張到這裏的時候,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而哽住了話語。沒錯,就是這點很奇怪。


    「少校?」


    就連雷魯根中校發出叫喚的疑惑神情都在瞬間踢出思考之外,譚雅再度玩味起方才腦海中閃過的話語,確信事有蹊蹺。


    性價比很奇怪,竟為了單一目標投入如此龐大的經費?


    在消耗戰上呈現冷靜透澈思考的那個傑圖亞閣下會提出這種作戰行動嗎?而在機動戰上大名鼎鼎的盧提魯德夫少將會跟這項作戰扯上關係也很奇怪。身為機動戰專家的參謀軍官大人物,為什麽會參與這種該算是某種奇策的特種作戰的企劃立案。


    「不對,可是……敵司令部的混亂……大規模會戰?不對,是遊離部隊化!」


    在這瞬間,譚雅腦海中浮現的幾個疑問形成,個聯想導出答案。隻要殲滅敵司令部,敵軍毫無疑問會陷入混亂。這樣一來,現代軍隊也隻是烏合之眾。而這點正是參謀本部的真正目的……倘若盧提魯德夫少將要活用敵軍的混亂展開行動,換言之就隻會從壕溝戰回歸到機動戰。


    這是因為所謂的現代軍隊,全是基於司令部這個腦袋才得以存在,這就連在壕溝戰時也不例外。隻要看史達林公肅清過後的紅軍有多麽脆弱,喪失指揮係統的軍隊下場就毋庸置疑。【史達林公:對史達林同誌的無上昵稱。】


    在此,還要再補充一點。


    如果是像史達林公那樣,從農地找士兵的國家指揮者倒還另當別論。通常在一般國家的情況下,在喪失正麵交戰的正規軍後還能繼續抗戰的國家,頂多就隻有美帝吧。


    「……倘若一切都是為了包圍殲滅,也就是要引誘共和國軍?」


    特意讓敵軍奪走要地,然後逼迫他們進行會戰的手段。這是波拿巴曾在奧斯特裏茲戰役中展現過的,媲美詐欺師的戰爭藝術……低地地區確實是要地沒錯。而那裏,也就是這次作戰的普拉欽高地。


    是一旦送到眼前,就絕對無法置之不理的誘人土地。


    ……難不成,重新編製防衛線的動作,全是用來引誘敵軍行動的誘餌?


    倘若如此……這就算是機動戰,也不是單純的突破,而是旋轉門嗎!


    這樣就能徹底解釋,為什麽會隻局部放棄理當是要衝的低地地區,卻無法下定決心重新編製西方所有戰線的理由了。


    「換句話說……這是旋轉門的開關?」


    然後,這句話扣下了扳機。


    「少校!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


    看到雷魯根中校臉色大變逼問自己的凶惡態度,譚雅隨即「啊,原來如此」地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


    「啊,這是我自己想到的……不過看這樣子,下官的假設並沒有太過偏離紅心。」


    「……你真的不是從傑圖亞閣下那邊聽來的嗎?」


    「是的。不過,下官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該怎麽說好,有種就像是喉嚨裏哽著魚刺的突兀感。」


    在聽到大規模的重新編製戰線是為了補給線時,當下就隻覺得有點奇怪。畢竟,自己是被派去擔任殿軍。能夠用來思考的餘力遭到限製,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而當全軍就跟參謀本部計畫的一樣平安撤退時,整個人甚至是因此鬆懈下來,所以發現得有點遲。


    共和國軍一連數日彷佛很困惑似的看著我方撤退,然後才開始急速進軍。而當收到他們高漲著殲滅帝國的氣勢進軍的偵查情報時,動作已慢到讓人確信,這樣防衛線的重新編製將會非常順利的程度了。


    正因為如此,才會感到難以言喻的突兀感,一直覺得這有哪裏不太對勁吧。


    所謂,如果是要重新編製防衛線,有必要退到這種地步嗎?的疑問。然而,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全是為了讓旋轉門運作的事前準備。


    要是這樣的話,也能夠理解自己的任務為何會受到如此徹底的保密,最後還做好絕對要實行的準備了。這樣一來,我們就是宣告旋轉門開幕式即將開始的小小煙火吧。


    「……很好。那麽提古雷查夫少校。倘若是貴官的話,應該能理解參謀本部對本作戰寄予著極大厚望吧。」


    「是的,中校。下官充分理解。」


    這是要作為參謀本部針對大規模包圍戰所采取的遠大戰略機動作戰的先鋒。不用說,我們要是失敗,軍方就會故作不知地致力在重新編製防衛線上吧。隻不過,要將戰線後撤到這種地步,就得要有承受非比尋常損害的覺悟。讓人感受到一種,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成功的覺悟。


    「能肩負全軍的期待,是我的大隊的無上光榮。盡管交付給我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的選拔中隊吧。我們將以武力威勢達成參謀本部所托付的悲願,敬請拭目以待。」


    以訓練成果擺出完美的立正姿勢並抬頭仰望的譚雅如此斷言。


    「我在此誓言將會殲滅敵軍,請在參謀本部靜候佳音。」


    「你還是老樣子啊,提古雷查夫少校。很好,我會祈禱貴官能成功的。願主保佑你。」


    然後,盡管露出某種難以言喻,彷佛看開似的微妙表情,揚起苦笑的雷魯根中校也還是隨即伸手過來。


    「願祖國受到神的庇佑。不過,隻要我們將兵還存在的一天,就請看我們代替神執行祂的權能吧。」


    譚雅邊回握他的手,邊展現出狂妄的微笑。所謂人能代替神做到某些事情的話語。這雖是臨時想到的說詞,卻也優秀到讓譚雅感到相當愉快,是連她自己也認為說得漂亮,幾乎令她陶醉的一句話。


    取神而代之。


    『願祖國受到神的庇佑。不過,隻要我們將兵還存在的一天,就請看我們代替神執行祂的權能吧。』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說得真好!


    要說這當中存有問題,也是唯一的一個問題的話──


    頂多就是必須要有辦法把狗屎一般的存在丟棄吧。然而──譚雅在心中說服自己,縱使是這樣,這也是成功踏出無神論這個應當存在的知性的第一步。


    代替神拯救祖國──光是誇下這句豪語就能湧現幹勁,真是愉快。是甚至能激起「要創下讓人們不再需要神的成果」這種積極意誌,有如魔法一般美好的話語。


    倘若要照道理來講,突襲敵司令部是合理的行動。


    不對,這硬要說的話,甚至能評為是合理到完美無缺的行動。畢竟,一麵防衛後方的重要據點,一麵還要分配戰力到前線戰鬥,應該得要付出非比尋常的辛勞。


    想當然,就算無法實際對司令部造成損害,對方也不得不準備對策防範,所以可期待獲得充分的效果。


    不論是誰,光是聽到位在後方的司令部遭到襲擊,隻要是軍人應該都會預期到諸多難題而抱頭苦惱吧。在古今中外的戰爭中,派重型轟炸機對敵首腦陣營躲藏的地下掩體進行騷擾轟炸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而在這個世界裏,魔導師是同時身為步兵與空降部隊,而且還擁有媲美直升機機動力的特殊兵科。視運用方式,還能執行非常有效的敵地侵入任務。


    展現魔導戰力的精髓,在戰史上添加新的一頁之際,要是能加上「我們代替神拯救了祖國」這句話,就能有驚人的宣傳效果。


    居然能像這樣獲得這種最佳的宣傳機會,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譚雅將這場危機視為轉機。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這倘若不是要綁著一堆爆裂物執行的作戰,應該能用更愉快的心情參加吧。


    再重申一次……畢竟自己是被選為突擊部隊,得要背著v-1去執行任務啊。


    不過話雖是這麽說,但在那一天,由於成功發現到明確的目的感之故,讓提古雷查夫少校變得極為積極。


    因此,那一天,在場的所有人都伴隨著驚歎述說著。


    所謂──萊茵的惡魔,那個鏽銀,好死不死是帶著極度高昂的情緒朝敵司令部發動突擊。


    所以人們都煞有其事地流傳,她在出擊之前的訓示就隻有一句簡潔有力的話語。


    所謂:「各位戰友,願祖國受到神的庇佑。隻不過,我們將兵可得要先跟英靈殿申請好有薪假才行啊!」


    目擊者皆異口同聲地表示,然後她就在哄堂大笑的部下麵前口出狂言。


    「我們將代替神拯救祖國!讓凱撒的歸凱撒!我的各位戰友,現在是人類戰爭的時間。去奪取勝利吧!」


    隻不過,曆史往往隻會流傳特定的場麵。要說到譚雅在說完這句話後轉身背對全員,為了搭乘v-1而衝上登機梯時的表情,果不其然是露出一副「為什麽自己要……」的不悅表情。


    現在的高度是八八〇〇英尺,速度是九九一節。


    帶領著就連在二〇三──正式名稱第二〇三遊擊航空魔導大隊當中也被視為精銳的隊員們所選拔編成的中隊,一麵形成三組四機編隊隊形,一麵突破音速障礙的突擊作戰。


    不知幸還是不幸,機材也沒有出現意外,讓作戰正在順利進行當中。


    說什麽正在進行,這就隻是坐在上頭而已吧,譚雅在心中發著牢騷。就算說這多少能進行調整,但譚雅所搭乘的v-1就本質上而言可是火箭,並不是航空機。姑且也不是不能調整方向,不過所安裝的是隻能讓前進方向調整數毫米程度的裝置。


    所以,v-1的操作方法實在非常簡單。隻需要按下開關發動引擎後,用操縱杆進行細微修正就好。


    一旦發射出去,魔導師就幾乎什麽事也不能做。要說到能做的事,就隻有持續維持防禦膜與防禦殼了。上頭設置的操縱杆所能做到的操作,頂多就隻有調整進入角的程度。倘若有某種必要必須做緊急回避時,就隻有啟動什麽進行加速的特殊裝置這個選項可以選。


    說得極端一點,這就隻是一麵背著燃油箱一麵被運送到目的地上空罷了。就某種意思上,應該跟早期的太空人一樣吧。就隻是坐在上頭而已。


    插圖005


    不過,這裏的魔導師們跟早期的太空人不同,無法期待在成功著陸後,會有拿著花束的相關人員前來熱烈迎接。


    畢竟預定的著陸地點,不是眾人憂心忡忡迫不及待我們歸來的地球著陸點,而是滿懷敵意的我們親愛的法國蝸牛的巢穴。即使麵帶笑容開朗地說聲「guten tag」(注:德文的「你好」)向他們打招呼,到頭來受到驚嚇的他們也隻會一時衝動地發射鉛彈答覆吧。


    因此,從帝國前來叨擾的譚雅等部隊,首先要有禮貌地敲門通知。首先,按照程序將裝滿聯氨與硼添加物的v-1本體分離,先行突擊過去當作敲門的門環。


    這可是以超音速衝過去的v-1殘骸,不用說應該會帶有相當的物理能吧。是科學家們掛保證說,不論睡在多深的地下掩體之中都肯定會被驚醒的人類史上最優秀的門環。


    家裏遭到這種東西闖入的那群家夥,一定會對我們的來訪感到驚喜。而與本體分離的魔導師──也就是我們,則是空降展開襲擊,進行這種「紳士性」的二段式作戰。


    想出這種主意的人,個性肯定相當惡劣。這對參謀軍官來說,應該是最高級的讚詞吧。


    不過對奉命突擊的人來說,這豈止是一式打火機,根本是被綁在火箭上,而且上頭還裝滿一旦誘爆自己首先也肯定會沒命的劇毒。好想哭。


    不對,既然要哭,就乾脆對戰爭的悲哀哭泣吧。畢竟之後還有著不論奉命突擊的一方或遭到突擊的一方,都要嘔著鮮血相互廝殺的結局在等待著我們。以這點來講,戰場就某種意思上就隻存在著受害者,這想來也是戰爭引人落淚的悲慘之處。哪怕自己是身為軍人奉命戰鬥之人,譚雅?提古雷查夫也依舊可以斷言,和平是珍貴的。


    所謂的軍人最好還是作為吃閑飯的職業在和平的世界裏整天發牢騷。軍人會勤勉地流血流汗的國家,不是忘記穿尿布,就是忘記喂看門狗。


    隻不過──這邊令人哀傷的是,譚雅?提古雷查夫少校回想起自己麵對這無法如人所願的現況,就隻能將歎息與抱怨吞下肚的執行自己的職務。如今,自己身為軍人,有著不得不回應軍務要求的立場。而經過現代化、受過軍紀教練的軍隊是絕不會容許拖延。


    而且──譚雅安慰自己的補充著。既然能有機會在戰史上留下紀錄,


    那就在戰場上高談無神論吧。隻要認為這是讓無神論記錄在曆史書上的絕佳機會就好。


    倘若是為了留下眨低神的話語,就算是多少有些亂來的宣傳行為,在今天也是一種不得已的選擇,譚雅如此說服自己。這算是某種炎上商法(注:故意引起輿論批判宣傳的商業手法)。不過燃燒起來的主要是有機物,而不是電子布告欄就是了。但就算種類不同,隻要結果一樣就沒什麽好在意的。


    該是工作的時候了,用手表確認現在時刻並再次確認預定計畫。


    要是再浪費時間抱怨下去,時機可就不太妙了。依照時程表來看,差不多是該采取闖入程序的時候了。


    所以我切換心情,迅速確認該做的事。闖入前速度正常,闖入用的後燃器也設定完畢。


    在內心裏擔心會不會誘爆的空儲油罐也全都正常分離。


    關鍵的位置也一邊盯著航行圖一邊靠儀表判斷出現在的位置幾乎正確。盡管多少有些誤差,擔心是不是被風吹偏的,但大致上的位置幾乎跟預定一樣。全都在容許值的範圍內。


    『01呼叫各員。進入最終程序。各員回報狀況。』


    接著,在聽到中隊以指向性通訊波傳來沒有異常的通知後,譚雅首先就忍住各式各樣的情感點了點頭。雖然想抱怨的事情很多,但至少負責v-1維護保養的維修兵有好好工作。不得不感謝v-1沒有發生意外在空中解體。


    盡管有做好最壞的打算,將在艾連穆姆工廠時期所用過的,采用防刀規格並且難燃性受到保證,附有自動開傘裝置的特殊環境用降落傘準備好全員的數量讓他們背在背上,但既然沒有機會用到,應該能認為幸運女神在對我微笑吧。


    ……不對,命運是靠人去掌握的東西。再怎麽樣,也不會是某人宛如恩典般所賜予的東西。用幸運這種表現不太恰當,這應該說是經由人手仔細整備並做好萬全確認所產生的結果。


    『01呼叫各員。時間到了。立刻測量距離、算出角度。』


    經由人手讓人類的努力開花結果的世界。這正是理想的世界。就算是在毫無生產性的活動之中,也無需特意張揚就能讚美人類究竟有多麽美好。


    『05呼叫01。已鎖定目標。』


    『09呼叫01。同樣已鎖定目標。』


    『非常好。確認各員已做好闖入準備。』


    不僅限於戰爭,一切都能按照計畫進行是很罕見的事。不過,這絕不是不可能的事。隻要在事前細心的安排與無微不至的注意之下憎恨著毫無效率與不負責任,這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不覺得這很美好嗎?這就是所謂的效率萬歲。


    『01呼叫全員。開始第七階段。重複一次,開始第七階段。』


    收到部下們傳來做好闖入準備的報告後,譚雅隨即讓行動進行到下一階段。


    第七階段,或是說闖入命令。


    在如此宣言的同時,選拔中隊也彈射脫離v-1。


    v-1基於本身的性質,產生推進力的引擎與螺旋槳飛機不同是裝設在後方,所以魔導師是往上方彈射,開始自由落下。


    同時還順便將用光光的燃油箱或是乘員保護裝置等部件,兼具欺瞞用途地從火箭本體上開始灑落。


    譚雅等魔導師則是混在這些部件之中空降。要毅然實行這個世界首次的高跳低開傘降有著相當大的風險。【高跳低開傘降:傘降的一種方法。倘若基本的傘降是一麵展開降落傘一麵降落到目的地上,高跳低開就是從目視範圍外的高空(比方說一萬公尺)跳下,大約在地麵上方三百公尺處打開降落傘,所以降落時的降落傘不會太過醒目。】


    再加上這次還要重視欺瞞性,挑戰高跳低開傘降更高的極限。一般是要在九八〇英尺左右開傘,不過我們可是魔導師,所以是要在二五〇英尺時減速,與大部分的部件用相同的速度降落,藉此努力讓被發現的風險降低到最低限度。


    不過,這也隻有降低被發現的風險,並不是針對安全性所想出來的方法。終究是為了滿足戰術必要性的選擇。


    等回去後,我肯定要讓提案人遭遇到相同的下場才咽得下這口氣。


    『各位戰友,願主保佑各位。』


    霎時間想祝部下們武運昌隆所開口說出的一句話,結果卻讓譚雅不悅至極。啊,該死。


    會想祈求那該死的神保佑,自己的精神肯定已病得相當嚴重。這也是戰爭悲哀與殘酷的一麵吧,譚雅不得不如此哀歎。戰爭有害於健全人類的心靈。


    然後祈求,但願艾連穆姆九五式的開發者──那個瘋子可以下地獄。就算他處於心神喪失的狀態下也無法饒恕。若有必要,我也不吝於親手送他一程──譚雅充滿幹勁地心想。


    因此,她就在這時額外多補上一句話。


    『好啦,各位。我們去讓神失業吧!』


    不如說自力救濟正合我意。譚雅邊在心中如此低語,邊確實按照順序在規定高度開傘。


    說到要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減速g力,還真是教人難以承受。才想說幸好自己個子小的下一瞬間,著地的衝擊力就立即襲來。邊用五點著陸法勉強避開衝擊,邊姑且靠著魔導師特有的健壯與防禦膜忍受痛楚,降落完畢。


    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天必須得要依靠在演算寶珠的航空機動課程中,假設墜落情況所教導的緊急降落方式,還真是教人受不了。就像是要發泄情緒似的,譚雅一邊與降落傘分離,一邊在腦海中將想出這種降落方式的家夥狠狠痛揍一頓,並歎了口氣。


    想是這麽想,不過幸好身體各部位都沒什麽大礙的樣子。


    這讓她瞬間覺得,還好有認真學習五點著陸法。雖然在訓練課程當中,也不是不曾覺得連像我這樣外表是小孩子的人都會推下去進行訓練的教官們腦子肯定有問題,不過如今是打從心底感謝他們。等回去後,應該要送他們一張感謝狀吧。


    一想到這,譚雅就泛起苦笑。首先得要讓自己度過這次的難關啊──腦袋這時才總算是重新啟動。


    根據事前計畫,考慮到空降後難以匯集的情況,所以有指示部下們要與最近的隊友組成雙機編隊展開行動。那麽,隻要有人降落在附近──正當譚雅準備環顧周遭情況時,隨即就看到朝自己跑來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的身影。看樣子,副官似乎也平安降落了。跟譚雅期待的一樣倘若是自萊茵戰以來的搭檔,就肯定沒有問題。


    『09呼叫01。降落完畢。損害為零。』


    『01收到。報告追加加速裝置的命中成果。』


    這是個好的開始,譚雅泛起微笑。令人高興的是,空降著地的部隊似乎維持著指揮係統,降落在不遠處的拜斯中尉俐落地傳來已與中隊其餘隊員確立通訊的報告。以分頭空降來說,重新編製部隊的過程可說是極為順利,是高水準的訓練程度才能做到的表現。


    『報告,門環幾乎正中目標。不過,據推測並沒有命中彈藥庫。』


    不過,順利也就隻到這裏了。


    這對譚雅來說可是個誤算,原本預定是要藉由擊中彈藥庫讓司令部的防衛陷入嚴重混亂的彈頭射偏了。沒有斥責隔著無線電傳來的數道細微咂嘴聲,譚雅自己也心想著「早說過至少要進行一次實射實驗了」歎了口氣。


    還真是傷心,不過再抱怨下去也無濟於事。倒不如說,被這種未經過多少實驗的爆炸物集合體運送過來,最後不僅沒有人員傷亡還能直接命中大多數的目標,這應該要感到自豪吧。


    所以尋求解決之道,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的譚雅瞬間猶豫了一下。以經過加密處理的通訊確認到十一名部下都平安降落了。


    這本身是令人高興的報告


    ,但既然推測是彈藥庫的巨大儲藏設備未被炸毀,似乎無法期待敵人會陷入嚴重混亂。不過,敵人應該也還尚未發現到我們已空降成功並做好襲擊準備了吧。


    ……結論,還有挽回的餘地。還有無比充分的可能性破壞敵彈藥庫。


    『沒辦法。彈藥庫的破壞工作就交給我。你們去把防衛部隊炸飛吧。時間有限。給我持續注意時程。』


    『09收到!是否要帶兩個小隊過去?』


    『01收到。07、12跟我走。』


    『02呼叫09,組成四機編隊隊形。』


    『02呼叫01,同樣組成完畢。』


    譚雅邊對迅速集結完畢的各小隊感到滿意,邊對v-1的命中戰果出乎意料地不彰一事感到煩躁,並對這種二律背反的心情感到些許不耐煩。


    部隊的狀況極佳。未在敵地出現損害,而且指揮係統也沒產生混亂的成功降落。效率一好心情就會跟著變好算是一種真理吧。能俐落實行指示的人類集團真是太棒了。但是,問題就在於作為襲擊作戰前提的敵軍陷入混亂的局麵並沒有發生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就算自己指揮的選拔中隊狀況良好,一旦要襲擊保有森嚴戒備的敵司令部,情況就稍微有點不同了。


    『預估突襲狀況。彈藥庫我會負責,其餘部分就照預定行事。』


    『請問該如何分配呢?』


    『09,你負責b、c目標。我來解決a目標。』


    因此,做好會遭受到慘烈損害的覺悟後,譚雅迫不得已選擇突襲。


    根據事前情報,疑似共和國軍司令部中樞所在位置的候選地點有三處。本來預定是要趁著敵軍的混亂襲擊。畢竟,v-1原定應該會炸毀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司令部的彈藥庫。


    ……不對,是我太過相信這種不該依賴的東西吧。


    這可是別說減速,甚至還會用多餘的硼添加物點燃後燃器加速落在地麵上的飛行物體,技術人員們會對這種事實掛保證,是因為「他們是技術人員」。要是有能完全按照說明書發揮機能的工業製品,生產線哪裏還會發生意外啊。


    會相信機械能完全按照設計運作的人,就隻有從未到過現場,或是對現場的實際情況視而不見,龜縮在研究室裏的研究人員。


    的確,v-1在型錄規格上的最終速度是超越一〇〇〇節。實際上,譚雅也保證有飛出這麽快的速度。隻要能直接命中,就足以靠動能粉碎碉堡,技術人員這種保證在物理上毫無虛言。


    不過,技術人員與設計人員卻忘記最重要的事情。v-1確實隻要不是偏執地加強防護的核戰用地下壕溝,就能在物理上粉碎一切吧。而既然這種東西尚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實際上就有可能粉碎一切的地下壕溝。


    隻不過,譚雅附加一點重要的但書。這是要v-1能夠「直接命中」目標的事。換句話說,隻要沒有直接命中,這份破壞力就單純隻是在浪費能量。


    ……所發揮出來的是過剩到無用武之地的破壞力,無意義到令人哀傷。


    這毫無疑問是技術人員輕視性價比觀點所導致的因素。就本質上而言,采用類似集束炸彈那樣飛散開來的形式會比較有效吧。譚雅再次下定決心,要是有機會回去,就要用這點痛批帝國軍技術廠的那些蠢蛋。


    『沒有敵魔導反應。』


    『同樣沒有偵測到。』


    『很好!開始行動!』


    不管怎麽說,現在應該專注在作戰上,這項作戰的初期行動即是一切。


    一切都賭在能否在敵軍采取對應之前發動襲擊。所幸從沒有敵魔導反應的情況來看,他們還單純隻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彈的處理上吧。


    ……要說是理所當然也很理所當然。


    就這點來講,譚雅甚至懷著大致能理解敵軍想法的感受。任誰也想不到這種事吧。認為會有人搭乘長距離炮擊的炮彈或火箭閬入基地的人,精神狀況首先就肯定不正常了。


    這也就是說,就某方麵上初期行動能稍微輕鬆一點。不過司令部附近再怎麽說也會有衛兵看守,但要是人數相當,我這邊的部下可是戰爭狂,就客觀角度來看也能說是身經百戰,要排除是有可能的。


    『01呼叫全員。嚴守時間。無法期待共和國軍的增援會遲到10:00以上。』


    根據間接聽到的聲音與狀況判斷,共和國軍肯定還尚未理解事態。至少應該是沒有下達緊急起飛命令,而是以損害管製優先。


    以他們的角度來看,大概是在煩惱該怎麽處理首次遭遇到的「長程火箭彈攻擊」吧。對中彈一事驚慌失措,尚未察覺到襲擊部隊已經潛入的實情。


    如果不是這樣,就無法解釋魔導師沒有緊急起飛反應的理由。


    『03呼叫01。監聽成功了。是明碼通訊。』


    然後,負責觀測與監聽的部下傳來的報告讓譚雅得以確信。果然,共和國軍看樣子甚至沒有料想到我們的存在。


    『這是個好兆頭。以魔導隱蔽行軍潛入。在襲擊完司令部後全速脫離。集合信標在脫離後10:00連續發射兩次。』


    『收到。』


    於是,混在飛出的一群人之中逼近敵方基地的譚雅就將歎息吞下肚,用力緊握住槍。這樣一來,就算搭檔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在降落時搞砸了,隻要人還待在身邊,就能謊稱無法拋棄自萊茵戰以來的部下,隻讓其他部下突擊,自己則假裝在進行搜索行動就好。


    不對,身為勞工的正當罷工權還是等到下次有機會再行使吧。


    現在不管怎麽說,應該要對自萊茵戰線以來就認識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確實的成長感到高興才對。該對人力資本的增進表示讚賞。


    『很好,突擊吧。』


    看著少尉可靠地點頭,尾隨在自己身後的姿態,讓譚雅更加確信人類果然是會成長的偉大存在,同時極力抑製魔導反應地開始突擊。


    部下也跟著采取行動。


    然後衝進基地的譚雅眼前所看到的,是完全沒料到會遭到襲擊,嚇得目瞪口呆的敵兵。


    這是身處後方據點所導致的災難吧。共和國軍的後方軍官們很明顯無法收拾這種混亂,甚至是從未預估過戰鬥局麵。


    譚雅邊用撿來的衝鋒槍橫掃過去,邊覺得這把撿來的槍比預期的還要好用呢,並且伴隨著微笑,一麵掃蕩共和國兵一麵突進。


    盡管對連武器都沒有配戴的人員之多感到些許困惑,不過到頭來,就算把待在基地裏的人視為戰鬥人員射殺,在國際法上也毫無問題吧。


    所以,隻需要淡然地排除敵人就好。敵人這個詞匯還真是沒必要再多加議論的便利話語呢,譚雅放鬆表情,稍微朝部下的方向望去。光靠「是敵人,開槍」這兩句話,就能讓所有人迅速開槍是軍紀教練的最佳模範。在提升戰鬥力這點上,操作製約實在是很偉大。


    「少尉,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clear!沒有問題!」


    然後,向警戒後方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詢問狀況,並得到滿意答覆的譚雅露出愉快微笑。心想,太棒了。


    對正在突進的部隊來說,毫無來自後方的追擊這種恐怖事態發生的徵兆,是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共和國軍司令部內想必是戒備森嚴吧──帝國軍參謀本部的這種擔憂,看樣子是令人吃驚地完全猜錯了。


    「這是理性主義者的失敗呢。沒想到竟會有這麽蠢的事。我也得注意一下了。」


    看在理性主義者的參謀本部眼中,司令部這種指揮係統的中樞,應該是無論如何都要死守的對象。就帝國軍的常識來看,倘若是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司令部,就該是要宛如要塞一


    般防護的存在。正因為如此,盧提魯德夫少將與傑圖亞少將才會采用以v-1強行發射航空魔導師這種暴行展開奇襲的策略。


    然後……對未知的危險提心吊膽的譚雅闖入敵陣,結果實際踏進去一看,卻是極度鬆懈的後方基地的樣子。


    這也就是說,共和國軍的那些家夥想得太美好,完全不認為這裏會成為戰場。這樣一來……雖然隻是推測,但應該能認為經驗豐富的士官也很少。


    既然如此,行動就能稍微大膽一點。


    看這樣子,毫無疑問是民間金融機關準備的警備要來得森嚴多了。畢竟入館許可證與電子標簽管理實在是非常有效的對策,警備人員的心態也不同。


    「該怎麽說呢……偶爾蠻幹一下似乎也不賴呢。」


    譚雅聳了聳肩,想發牢騷就是指這種感覺吧。民間警備人員會散發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魄也是必然,有著所謂的必要性。這一切就某種意思上來講就是市場基本。


    就這點來講,徵兵軍大概就這種程度吧。似乎樂觀地推測敵人不會來到後方的警備兵們,無法期待他們能善盡職務。


    「少校,請看那裏。」


    「……陷阱的可能性很低吧。是猜錯了嗎?彈藥庫的護衛怎樣也不可能隻有四人吧。」


    不過,所謂的出乎意料,即是指凡事在發生之前都無法預料。原先預定是要炸毀敵彈藥庫達到擾亂的目的……但疑似目標的倉庫前就隻站著四個人,而且還是疑似憲兵,叼著香菸悠哉聊天的一群人。


    怎麽可能會有憲兵在彈藥庫前抽菸。很難想像憲兵這種對規矩囉哩囉嗦的家夥們,會在後方這個形式主義者的天國不守規矩。這也就是說,一切的狀況證據都顯示這棟建築物是與彈藥庫相距甚遠的存在。這對前來這裏的譚雅小隊來說,可說通往目標的錯誤途徑,白白瞎忙一場。


    「考慮到光學係偽裝的可能性。折射率有異常嗎?」


    「沒有。反應也沒有異常……那些大概就是全部了。少校。」


    「……情報部也還真是敷衍了事啊。沒辦法了,少尉,就盡量炸得豪邁一點,減輕拜斯的負擔吧。」


    「了解,少校。」


    譚雅向點頭答覆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等人低聲下令「一次解決掉吧」,並將數發術彈裝填進衝鋒槍。


    為了小心起見而在攻擊前再度確認,但敵衛兵的人數依舊跟我方一樣隻有四名。而且還是一般步兵。隻能說太少了。


    原來如此,這裏不會是彈藥庫,就隻是尋常的儲備設施之類的建築物。這樣一想,就某種意思上也能理解為什麽我們沒有遭到追擊了。對方的四人就裝備來看是憲兵。換句話說,應該隻是徒具形式的哨兵吧。


    「這裏真的是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司令部嗎?不論是警備兵鬆懈至極的態度也好,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啊,少校,呃……那個……」


    「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我可不認為自己有氣量狹隘到聽不進部下適當的建言喔。」


    「是的,少校。依下官愚見……會不會是敵兵意外地隻聚集在重要設施之類的呢。」


    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戰戰兢兢地提出建言。不過,這個理由也足以讓譚雅點頭接受。以共和國那些家夥的角度來看,即使他們都逼近到這裏了都還顯得不痛不癢,肯定是根本沒理解到自己正受到攻擊。隻要考慮到該優先把兵力分配到不重要的據點上還是重要的據點上,不用多加說明也能清楚知道答案。


    「是有可能,這可棘手了。」


    ……唉,譚雅歎了口氣,沉重的未來構圖壓在她的肩膀上。


    倘若沒有敵兵迎擊的理由,不是因為敵軍無能,而是這邊並非重要區域的話呢?麵對超乎預期的抵抗,拜斯的部隊說不定會陷入棘手局麵。


    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僅無法達成目標,還會在絡繹不絕的追擊下,錯失讓潛艇收容的時機吧。不管怎麽說,這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很好,少尉。考慮到這點的話,我們就該趕快行動了。」


    這是最糟糕的未來構圖。


    不對,是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最糟事態。我可沒興趣在敵軍的追擊下,在海上遭受攻擊或迷失方向。


    「開始排除。上吧,得趕緊收拾掉敵人去掩護夥伴才行。」


    因此,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校做出決定。


    事到如今,總之也隻能上了。


    後悔也無濟於事。本打算自己擔任支援,讓部下負責危險的突擊,但考慮到遭到後方追擊的危險,就不能不擔起突入虎穴的職責。


    不過就算是這樣,既然不能無視眼前的目標與指定地點,譚雅所能做的就是速戰速決。


    莫恥笑官僚主義。就算炸毀一座這種無關緊要的設施,應該也毫無成果。針對這點,真想對疑似掌握到錯誤情報交過來的情報部,狠狠痛罵一頓他們的無能。隻不過,現在就算抱怨也完全無濟於事。


    因此,現在就算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既然軍令指定要破壞,不炸毀就是抗命。盡管想大罵一聲「去吃屎吧」,但對經過軍紀教練成為現代國家齒輪的譚雅來說,否決權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概念。


    也就是說不論發生任何事情,既然這是命令,就必須炸掉那棟毫無個性的水泥建築物。


    倘若是為了這個目的,就算要排除僅有四人的警備人員,譚雅心中也毫無一絲內疚。


    到頭來,開槍的雖然是自己,不過要我開槍的卻是國家的命令。這是經由主權的暴力裝置行使。槍不會射人,人才會開槍射人。軍隊也一樣,是國家命令軍隊開槍的。


    而因此扣下的扳機,就跟往常一樣從槍口射出鉛彈,作為極為自然的結果製造出四具曾是活人的蛋白質塊。


    「clear!」


    負責支援的譚雅點頭回應這句呼喊,尾隨著走在前頭的部下們踢破憲兵們看守的門扉,闖進建築物之中。向前衝鋒的部下們手段很漂亮。哪怕目標是無關緊要的建築物也毫無懈怠的衝鋒姿態相當可靠。


    而譚雅也一麵掩護他們的衝鋒一麵闖入建築物中。她早有覺悟會遭遇到某種程度的槍戰,更重要的是衝鋒槍在室內戰鬥中相當靈活方便。


    從協約聯合軍官手中搶來的衝鋒槍很快就成為譚雅的愛用品。這雖是令人高興的誤算,不過比步槍還要符合體型也是一大主因。雖然這是個她不太想承認的優點。


    但不管怎麽說,意氣揚揚闖進建築物中的譚雅等人撲了個空,當場在困惑之餘,閑來無事地將視線移往建築物內部尋求目標。


    就某種意思上跟預期的一樣,建築物內部是幾乎沒有使用跡象的空蕩空間。


    或者說,完全是空的。


    姑且是有清掃過的樣子,但設施內部幾乎是空的。伴隨著歎息,想說至少找一下紀錄踏進疑似事務室的角落時,發現貼在牆上的便條與月曆的日期是已將近一年前的東西。


    連帶本來應該嚴密封鎖的金庫與櫃子都敞開著。試著翻找了一下,找到的盡是顯示這裏已遭到棄置的東西。似乎是在很久以前,就因為距離主要設施太遠的理由遭到封鎖的區域。


    這完全是情報部的過失吧。


    呃,雖說我也不是特別想抽到大獎,也不是對沒有敵人一事感到悲傷,但也曾經期待過,隻要將彈藥庫炸毀……應該就能讓敵軍陷入混亂,所以稍微有點失望罷了。


    「看來是撲空了。沒辦法。雖然不太想做白工,不過軍令要求爆破,還是炸掉吧。」


    「遵命,少校。那為了小心起見,我姑且去周邊警戒。」


    「啊,謝列布


    裏亞科夫少尉,順便通知拜斯中尉一下,說這裏撲空了,沒辦法趕去掩護。真受不了,趕快收拾去下一個目標吧。」


    「遵命。」


    「很好,來確保我們的退路吧……不對,等等。有魔導反應!」


    此時,假如硬要說的話,就是以譚雅而言難得搞錯警戒對象的一刻。與原定會遭遇到包含嚴重抵抗在內的激烈戰鬥局麵截然不同,有別於敵軍會不會隨著時間經過重整態勢的擔憂,對應方式極為慢條斯理的敵兵讓譚雅的直覺失去了準頭。正因為如此,一旦望向遠方,就忘了注意身邊的狀況。


    在這瞬間,譚雅確實是毫無防備。


    不過這反過來說,也就隻是如此。


    牆壁突然敞開,從中衝出某人身影的光景,在經由大腦處理並感知到的瞬間,譚雅就當場停止判斷。衝出來的不是某人。這裏可是敵地,換句話說就是不需要更進一步的判斷材料。


    當她做出「是敵人」的判斷時,譚雅的腦內就接收到敵人衝來的情報,在感受到敵人帶有敵意的視線後,霎時間,譚雅就以幾乎是機械裝置的精密度做出反應。


    迅速將幹涉式封入衝鋒槍的術彈中隨意射擊。然後在這場室內壓製戰中,衝鋒槍創下壓倒性的成果。


    所幸注重奇襲衝來的敵魔導師防禦膜也很薄弱,光靠九mm手槍彈與貫通術式就能輕易貫穿他們的防禦,讓毫無任何防禦的血肉之軀遭到數發子彈擊中,沒兩三下就喪失戰力。


    「engage!(注:進入戰鬥)進入室內掃蕩戰!」


    緊接著,其餘三人也隨即朝在中彈衝擊下趴倒在地的敵魔導師開槍射擊。


    正因為自己也是魔導師,所以他們非常清楚,所謂的魔導師意外地頑強,以為區區數發手槍子彈就能解決掉魔導師的想法就隻是過於樂觀的推測。


    而還活著的魔導師,就跟拔掉安全栓的手榴彈一樣,在讓他們停止呼吸之前,完全沒辦法安心下來。畢竟他們是隻要稍微……真的隻要還稍微有點餘力,最壞就很有可能自爆的對手。


    讓他們停止呼吸,就算會太慢,也絕對不會有太早這回事。譚雅自己有徹底灌輸部下們這個觀念,所以對被迅速解除危險性的敵魔導師來說,他們是從來就沒有機會抓到反擊的契機。


    於是,在處理完突發遭遇戰之後,譚雅等人就立即將槍口指向冒出敵人的密門,打量裏頭的情況。


    會不會有後續敵兵衝出來的念頭,就算隻是瞬間閃過腦海,也讓人焦躁不安,感到不舒服的緊張感。不過,別說是腳步聲,除了他們身上的槍械與裝備隨著身體微動發出的叮當聲響外,周遭是一片鴉雀無聲,看不出變化的徵兆。


    「……這裏似乎比預期的還要深!」


    接著,用腳把屍體踢開的部下在慎重調查過敵魔導師衝出來的牆壁之後,咂嘴不止地傳來了報告。


    敵魔導師衝出來的密門隱藏得極為巧妙,看樣子似乎是通往地下的門扉,而且還可以預期,內部恐怕是深不可測。


    「究竟有多深?」


    「請來看一下。」


    「怎樣?」


    然後,在槍燈的光源範圍內怎樣也無法一覽全貌的昏暗階梯就宛如永無止盡的通道,讓譚雅也不禁看得止住了呼吸。


    這個階梯的深度非比尋常。恐怕,這棟建築物就算遭到一般的轟炸或炮彈直擊,地下區塊也能毫發無傷地存留下來,深得搞不好就連遭到列車炮的二八〇mm炮彈直擊都能幸免於難。而打從出入口是用牆壁隱藏起來時,即可推測這裏設有極為慎重的偽裝。


    倘若不是敵魔導師輕率地發動攻擊,恐怕會完全疏忽掉隱藏在這裏的某些事物吧。這種複雜到不舒服的防範手段,讓人嚴重感受到情報人員特有的偏執感。或許情報部是對的,自己以為這裏什麽也沒有的感覺是不當的過小評價吧,譚雅在心中稍微修正對他們的評價。


    隻不過,在究竟要怎樣才會把這裏誤認為是彈藥庫的這點上,她相信就整體來講這應該是他們的過失。不是想主張情報部是徹底的無能之輩,但錯誤實在太多了,導致在關鍵的部分無法對情報的可靠性寄以信賴。


    隻不過,對方犯了錯,而我方沒有犯錯。


    這將會對我方帶來很大的優勢。特別是能優先發動攻勢的權利,不用說當然會在這個場麵上造成極大的影響。不限於戰爭,在一切名為競爭的某種生存鬥爭上,犯錯的人都會陷入最為不利的局麵。這正是大自然的法則。


    「少尉,看這樣子,我們說不定意外地抽到大獎了。」


    「可是,以彈藥庫來說……」


    疑似把「不覺得太詭異嗎?」或是「不覺得很奇怪嗎?」這些話語一一吞下肚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她的判斷是對的。當然,自己也絲毫沒有想主張這裏是彈藥庫的念頭──譚雅向她點頭示意。


    「是啊,這裏不會是彈藥庫。不過既然都特地做到這種地步了,就肯定藏著某種東西。喂,集音。有收到聲音嗎?」


    「有複數音源,恐怕是談話聲。」


    順利到讓人想爽快地大喊一聲賓果的狀況。麵對敵人更進一步犯下的錯誤,譚雅向副官露出滿意笑容。


    所謂,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這樣你懂了吧?不論待在地下的是誰,都是一群躲在這種地方偷偷摸摸策劃詭計的家夥,肯定會是高價值的目標吧。


    而接下來的事就算不用明說,以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為首的其他人也都十分清楚。


    「收聽得到對話嗎?」


    「相當困難。不僅距離遙遠……而且從回音來看,設施內部看樣子是座迷宮。」


    盡管眾人猛然充滿幹勁地埋首收音,但令人困擾的是,就算想取得更多的線索,聲音也反射得相當厲害,勉強收聽到的聲音隻能說夾帶著相當嚴重的雜訊。


    ……但就算無法聽清楚對方的話語,也仍舊是有收聽到聲音。


    然後從聲音的回音來看,代替簡易聲納使用的音源位置相當的深。這樣一來,衝進去就有點過於危險,譚雅很快就感到風險讓天秤傾倒了。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對現在的譚雅來說,也沒什麽一定要勉強求得虎子的理由。


    就算這可能是陷阱的想法是多慮了,但要是敵人自暴自棄,最壞的狀況就是在對方自爆時無路可逃,她可不希望碰到這種事。用常識判斷會躲在這種地下深洞裏策劃某種計謀的家夥們太危險了,譚雅對此深信不疑。


    要是裏頭有群魔導師以自爆為前提發動大規模術式,最壞就甚至得做好敵我雙方都會全軍覆沒的覺悟吧。潛入有敵魔導師潛伏的地下空間進行室內近身作戰這種事,簡直就是一場惡夢。


    不過,此時譚雅卻覺得有點不太對勁而感到疑惑。懷著「不可能吧」的念頭再三確認後,依舊是幾乎沒感應到疑似魔導師的反應。雖說因為地下空間太深所以感應不到魔導反應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少尉,我感應不到魔導反應。你那邊呢?」


    「報告少校,我這邊也沒有感應到。」


    就連小心起見地向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確認,所得到的答案也依舊不變。


    ……這也就是說,敵人竟缺乏快速反應態勢到這種地步,或著單純隻是這裏聚集著非魔導師的人員。但不論真相為何,這意味著這裏沒有會展開防禦殼與防禦膜的魔導師存在──至少就算如此判斷也似乎沒有問題的樣子。


    這換句話說……就隻會是工作起來會非常輕鬆的意思。在與魔導師交戰時總是無效的手段,在這種情況下也會非常有效。


    這是以前在諾登勤務中學到的事。防禦膜確實有可能讓毒氣喪失作用,但魔導師可是生物,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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