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複一日的沉默中,季品童更加的沉默,食量也小的嚇人,骨瘦形銷的樣子讓人以為她得了什麽不治之症,隻是她的眼睛卻一直晶亮有神。


    每個月在固定的日子都會有一個人來看望她,每次她回來後都會變得異常的沉默,眼神也會變得暗淡無光,總是需要幾天才會恢複,今天十五號,又是探視的日子,季品童早早的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坐在床邊,她最後一套衣服也被人用水澆濕了,隻能穿著半幹的衣服出去。


    透過玻璃窗,季品童端坐在電話前,眼睛看著站在另一側滿麵頹廢之色,麵有青須的林煜,他們麵麵相對,卻沒有眼神交集,無聲而沉默。


    “爺爺葬在哪裏?”


    季品童緩慢而苦澀的開口,幾個月來,她一直惦念著這個問題,今天她想要得到答案,哪怕是林煜依然會惡語相向,她依然想要得到答案。


    林煜眯著眼,他的眼裏都是血絲,從未退去,日日夜夜的折磨。他白天沒命的工作,他就是想要自己忘掉這個女人,忘掉爺爺的死,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那種無法發泄的仇恨在腦海裏盤踞著,拉不出來,丟不掉,日日的折磨著他。


    林煜眼睛死死的盯著季品童,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亂,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恨,緊抿著的唇眯成一條線,微微抽動,“你沒有資格問,更沒有資格知道爺爺在哪?”林煜負氣起身,雙手支撐在台案上,對麵前神情清冷的女人,他恨不得撕碎她,來救贖自己。


    世界上最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們麵對著麵卻裝作彼此看不見,明明很愛你,卻要裝作恨你,用仇恨來麻痹自己。


    “1347,時間到。”


    季品童起身離開,絲毫沒有紊亂的腳步堅定而果決,在林煜憂傷而漸漸沉下去的目光中走出去,那沉穩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煜心上,每一腳都踩在他細膩的神經上,林煜漸漸眯起了眼,季品童是你激怒我的,你要承擔後果。


    季品童在淺眠中被人從被子裏拉出來,捂住嘴拖進了衛生間,季品童瞪著眼睛看見那幾個人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眼神裏的不善意味明顯,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停頓下來,快速的接上了冷水管,水龍頭打開,噴湧而出的冷水澆在季品童身上,讓她渾身發抖,牙齒打顫,瑟瑟的發抖的站在牆邊,對那幾個人怒目而視,卻緊緊的咬著牙,不發一聲。


    季品童無聲的反抗越是倔強,那幾個人下手越是重,並不時的陰笑著,“老子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就不信我撬不開你這張嘴,記著想在這監牢裏,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就給我跪下。”胖女子手中拿著水管,狠狠的往季品童身上澆水,從頭上噴薄而下的冷水,那股力量將季品童推擠跪倒在地上,漸漸失去稀薄空氣的季品童,奮力的掙紮起身,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孔都在叫囂著,她要活下去,活下去,在爺爺的墓前說一句對不起。


    “來呀!你們來呀!我絕對不會認輸。”季品童奮力的掙紮,歇斯底裏的叫喊,太多太久,壓抑在心底的憤怒,噴薄而出,季品童的樣子讓幾人,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後幾人圍了上來,對季品童拳打腳踢,季品童仰躺在地上,後腦重重地摔在地上,讓她眼冒金星,地上滲出大片的殷紅。


    幾個人驚詫的停下手麵麵相窺,而後全部看向了那個胖女子,探尋著問,“老大怎麽辦?”


    “我可不想被關禁閉。”


    胖女人收回盯在季品童臉上目光,威力側過身,目光犀利的盯著那個喃喃自語的女子,冷哼道:“這樣都撬不開她的嘴,你放心好了,她不會把你供出去的,架回去。”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幾個人很快的消失在了衛生間裏,隻留下躺在冰冷血水裏的季品童一個人,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獄警看見,躺在地上的季品童先是大吃一驚,然後連忙跑過來將她扶了起來,仔細的檢查著她的傷勢,關切問道:“有人打你了是嗎?”


    季品童蹙著眉,手撫上後腦疼痛的地方,手上沾滿了血,那一下疼得她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神看著地麵微微有些複雜,“沒有人打我,我來上廁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自己滑倒的。”


    季品童頭上綁著白色的繃帶,腳步緩慢的走回牢房,在門口時,她的目光在屋中巡視了一圈,閃過一絲微光的眸很快恢複了平淡,回到自己的床上,將自己裹進被子裏。


    黑暗中有幾道不同神色的目光觀察著她,其中有一道平淡的目光,在季品童身上劃過,隨後隱去。


    清晨的陽光中,淡淡的有些冷意。


    一輛加長林肯,停在監獄的門前,透過車窗。一道深邃,泛著寒光的眸,死死盯著那道厚重的鐵門,車內的人側過身,車子絕塵而去。


    韓愈將西服上衣扔在沙發上,將自己重重地跌進了椅子裏,他的手緊握成拳,微微的有些抖。


    這時,秘書開門進來,送進來一杯咖啡,“總裁,這是您要的資料。”秘書整理好了一切,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韓愈捏著紙張的手不住的發抖,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薄唇緊抿成線,隨後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仰著身體重重地吸了口氣。


    林愈,你的心亂了,漸漸的韓愈的臉上湧起一抹快意,目光陰沉深邃,滿是扭曲的仇恨之色。


    “1347,季品童有人探視。”


    季品童蹙眉,怎麽會有人來探視她?季品童在心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臉色微沉,可能是他。


    走進探視間,季品童發現自己的猜想沒有錯,來人正是韓愈。


    透過大大的玻璃窗,依然能感覺到韓愈眼中投射來的溫暖,那抹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恍如隔世。


    韓愈示意季品童拿起電話,季品童微微的有些猶豫,在韓愈熱切的目光中,緩緩的拿起電話,貼在耳邊,那邊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夾雜的一絲溫暖,甚至是歉意。


    “小童,你還好嗎?”


    韓愈目光沉沉,他臉上的笑容逐漸的僵硬,那抹淺淺的歉意定格在臉上。


    “我還好。”


    季品童回答的很簡便,隻短短三個字,她並不是沒有話對他說,隻是怕話太多,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她並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加注在別人身上,這本來就應該是自己承擔的,她何嚐不認為這樣的一種痛苦是在贖罪呢?季品童的眼裏閃著盈盈淚光,嘴角卻揚起了一抹淺笑,看在韓愈的眼裏,卻是那麽的蒼涼和無助,也深深的刺痛了韓愈的心。


    兩個人默默相對無言,在時間快到的時候。季品童對著韓愈微微一笑,竟出現了她許久未見的暖意,季品童用口型說了再見,韓愈目送她走進鐵門,彼此再見。


    “喲!看你這悶葫蘆的樣子,還老是有人來看你,瞧瞧瞧瞧,這麽多的好東西。”胖女人微微泛酸的說著,那一雙貪婪的單眼皮,全神貫注的盯在箱子裏麵的物品上,不由得吞了下口水,聽到外麵獄警的警告聲,惺惺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季品童走過來,眼神掃了下箱中物品,知道這是韓愈特意帶來給她的,隻是撿走了上麵的書,隨後將箱子踢到了屋子中央,靜靜的躺回到了床上。


    “這東西不要了,是送給我的嗎?”


    此話一出,宿舍中的人將箱子團團圍住,爭相搶著,胖女人一聲吼,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略有不甘的麵麵相窺,低著頭,一一將手中物品交到了胖女人的手上,直到胖女人的懷中食物不斷的往下掉落著,才回到床上任那些人瘋搶的箱子中剩下的東西。


    屋子裏麵充斥著各種食物的味道,塑料袋被撕破的聲音,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各種吧唧嘴聲,心滿意足的嗬嗬聲,在季品童的耳邊環繞,她的目光卻隻交織在那本書上,一次一句的讀給自己聽。


    仿佛是從母體離開,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抹陽光。仿佛是從孤兒院,被養母手牽著手,走進新的家庭。更仿佛,是弟弟掙紮著咽氣前的那一抹絕望,都深深的烙印在季品童的腦海裏,透過眼神折射在現實,牢牢的鎖住了她的心。


    “這個女人要是扔到生在古代的話,怕是穿葉喝風也能活下去的。”胖女人在話語中有著濃濃的諷刺味,將最後一塊肉扔進了嘴裏,用力的咀嚼著。


    林家老宅。


    客廳裏麵燈火通明,廚房裏小小的身影,不時的忙碌著,將各色菜一樣一樣的端到餐廳的餐桌上,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眼裏隱含著一絲勝利的微光。


    聽到門打開,房婷婷乖巧的跑到了門邊,微笑著迎接林煜進門,十分賢惠的,準備好了拖鞋,接過了林煜手裏的包。


    “煜,你今天辛苦了,都準備好了晚飯。”方婷婷微笑著拉過了林煜的手,走進了餐廳,隻是一刹那間林煜的眸色變得異常的寒冷,那個人的麵龐不停的在眼前閃現,季品童。


    林煜應付著方婷婷,隻吃了幾口,便上樓洗澡,方婷婷在整理林煜的西服時,發現了探視的條子,眼神裏盈滿了仇恨和不甘,看來她是太手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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