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露易絲離開房間後……獨自躺在床上的才人一邊整理思緒,同時絲毫不敢闔眼,想著今後該怎麽辦。


    「聖地」的真相揭曉,「瑪基族」與「瓦良格」的對立……


    如果教皇的話屬實,代表「瑪基族」是露易絲等哈爾凱尼亞的貴族祖先,地球人的自己則是「瓦良格」的子孫。


    可是才人心想,這樣反而啟人疑竇。


    應該說,六千年前夢境中見到的「瓦良格」軍隊,身上穿著類似古希臘重裝步兵的鎧甲。可是六千年前的地球,應該還在石器時代之類……不可能有那種裝備的軍隊。


    難道「瓦良格」是與「瑪基族」一樣,曾經存在於地球上的超古代文明民族……


    不過那些事情都不重要。無論現在的地球人是不是「瓦良格」的直係後代,對教皇而言都毫無關係。


    雖然露易絲說得十分果決,但實在不認為能說服教皇。肯定會不擇手段,逼迫露易絲對地球施放虛無魔法。


    『話說,有辦法通知地球這起危機嗎?』


    這是才人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之前筆電曾經接通訊號一次,收到來自地球的郵件。如果聖地的「門扉」開啟,說不定可以從這邊寄信給地球。可是來自異世界的大軍即將侵略地球……有誰會相信這種荒唐無稽的故事呢?


    『幹脆帶露易絲遠走高飛吧。』


    不,就算真的這麽做,憑現在不知能撐多久的身體,甩得掉羅馬利亞的追兵嗎?要是蒂法、謝絲妲與學院的夥伴被當成人質怎麽辦?


    「哎,不行……想不到什麽好方法。」


    才人跪倒在床上抱著頭傷腦筋。就算想和德魯弗林加商量,夥伴卻依然沉睡,毫無反應。


    就在此時,有人敲了敲房門。


    「才人,我聽瓦利埃爾小姐說,你已經醒了。」


    是抱著替換床單的謝絲妲與蒂芬妮亞。蒂芬妮亞一看到才人,深藍色瞳眸頓時溢出淚水,擁抱才人。


    「天啊,才人……太好了……」


    「蒂、蒂法……呣哇!」


    半精靈少女身上,媲美哈密瓜的大小與質量,兼具棉花糖般柔軟的奇跡物體『軟q~軟q~』擠壓在才人身上。


    看到滿臉通紅的才人,謝絲妲微微一笑。


    「哦,才人完全恢複精神了呢。我要去向瓦利埃爾小姐告狀。」


    「別這樣啦!」


    聽到才人的呼喊,蒂芬妮亞頓時回過神來,鬆開身體。


    「抱歉,聽到才人平安的消息太高興了,忍不住……」


    「呃,嗯,沒關係……」


    才人輕咳一聲後,蒂芬妮亞跟著一臉消沉地說。


    「才人,真的很抱歉……」


    「就說沒關係了啦。況且我也飽了眼福……」


    一這麽說,謝絲妲立刻瞪向自己。才人連忙捂住嘴。


    「不,不是的……因為才人會暈倒,都是我的錯啊。」


    蒂芬妮亞的長耳朵難過地無力垂下,才人這才發覺。蒂芬妮亞對於將才人變成「利弗詩拉希爾」這件事,依然認為是自己的責任。


    「這不是蒂法的錯。而且多虧蒂法讓我成為使魔,我才能保護蒂法和露易絲。」


    「才人……」


    大顆淚珠從蒂芬妮亞的深藍色眼睛溢出。


    就在這時候。


    「嗨,才人,醒了嗎。人家可擔心你了啊。」


    「一睜開眼睛就忙著打情罵俏,真服了你。」


    基修與馬裏寇奴從開著的門探出頭來。後頭還有寇伯特、齊兒可與塔帕莎。


    「等等,大家不要一下子湧進房間來。才人才剛剛醒來呢!」


    謝絲妲手插腰,提醒眾人。


    「抱歉啊,有些事情想問問才人。」


    寇伯特說。


    「我不要緊的,已經可以起身了。」


    「不,繼續躺著沒關係,放輕鬆就好。」


    伸手製止即將從床上起身的才人,寇伯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才人,在『聖地』發生了什麽事,能不能告訴我們?」


    才人這才驚覺。與蒂芬妮亞四目相接,隻見她搖了搖頭。看來並未告知詳情。


    「我知道了。雖然大家可能會有點難以置信……」


    然後,才人將教皇在「聖地」揭開的真相告訴眾人。


    包括該處根本沒有什麽阻止風石失控的「魔法裝置」,「聖地」的真麵目其實是才人的故鄉世界,還有「瑪基族」與「瓦良格」,以及始祖布利彌爾與才人一樣,都是來自異世界的人……


    「…………」


    等才人說完後,房間內籠罩在沉重的沉默中。


    寇伯特,齊兒可,塔帕莎,謝絲妲,蒂芬妮亞等人都已經知道,才人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可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實的基修與馬裏寇奴,都茫然張著嘴。


    「等、等一下,原來你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喔!」


    「嗯,對……」


    基修一開口,才人跟著尷尬地點頭。


    「那麽你之前,說自己來自羅帕?阿爾?卡裏耶是……」


    「抱歉,因為覺得解釋太麻煩……抱歉。」


    才人雙手合十,向基修與馬裏寇奴道歉。


    兩人雖然愣了半響,


    「嗯,原本就覺得你和這世界的人有許多差別……哎呀,真想不到你是異世界的人。」


    「在生我的氣嗎?」


    一問之下,


    「沒啊,就算來自異世界,才人還是才人啊。」


    聳聳肩的基修如此回答。


    「嗯,隻不過普通的變態,變成來自異世界的變態而已。」


    馬裏寇奴也開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喔……謝啦。」


    看到態度一如往常對待自己的兩人,才人感到胸口一暖。


    「話說,在你的世界有沒有可愛的女孩啊?」


    「夠了喔~」


    麵對一臉認真詢問的基修,才人不置可否地回答。


    「哎,總是會在意的嘛。」


    「有、有沒有喜歡小胖子的女生啊?」


    「你們兩個,現在還有心情聊這些五四三。才人的世界與哈爾凱尼亞,目前正麵臨爆發大戰的可能性呢。」


    齊兒可犀利地一瞪,兩人立刻安分地縮了回去。


    聽完才人的敘述後,寇伯特一直表情認真地沉思。


    平常上課從未見過他露出這麽犀利的表情。


    「寇伯特老師?」


    才人開口一問,寇伯特這才從喉嚨擠出聲音,喃喃回答。


    「毫無勝算。」


    「咦?」


    「如果與才人的世界爆發大戰,哈爾凱尼亞毫無疑問會落敗。」


    「……!」


    聽到寇伯特如此迅速做出結論,才人嚇了一跳。不愧是對才人世界的武器與道具研究透徹的學者,對這方麵的理解比任何人都快。


    「對、對啊!應該說,絕對不可能贏。目前的地球上,到處都是遠比零戰與虎式坦克先進的武器啊!」


    「欸,你這番話,也太誇張了吧?」


    基修跟著說。


    「畢竟那輛坦克的主炮連精靈的『反射』都能貫穿,你駕駛的『龍之羽衣』能飛得比任何風龍都快耶。那種傳說級的武器,怎麽可能會到處都是呢。」


    才人抱著頭煩惱,到底該怎麽說明才好呢……


    「這個,如果將『虎式坦克』比喻為你的破爛哥雷姆的話?」


    「欸,這句話很沒禮貌喔。」


    「隻是舉例而已,聽我說完。如果那輛『虎式坦克』是你的哥雷姆,現在地球上的坦克,就像以繆茲禰特尼倫驅使的『騎士人偶』。粗略上來說,性能差距就是這麽大。」


    「你、你說什麽!」


    這讓基修忍不住高喊。


    繆茲禰特尼倫製造的「耶夢加得」,與魔力製造的哥雷姆天差地遠。幾乎具備與人類同等級的機動力。


    雖然才人也不太懂,但目前各種最尖端的武器,性能肯定遠遠超越二戰時期的老古董。


    不隻坦克或戰鬥機,還有戰鬥直升機,轟炸機、航空母艦、潛水艇與神盾艦……連小型機槍都能在哈爾凱尼亞的魔法師們詠唱長篇咒語的期間,奪走數百人的性命。


    「才人,這是真的嗎?」


    嘴角微微抽搐的基修問。


    「嗯。」


    「你的世界裏,真的有這些可怕的『武器』嗎?」


    「不隻有而已,而是成千上萬。而且還有比『火石』強上幾十倍的武器……要毀滅一座城鎮,不,一個國家都不是問題。」


    眾人一同陷入沉默。


    多半想起了一瞬間毀滅高盧兩棲艦隊,噩夢般的「火石」威力吧。比「火石」強上幾十倍的武器……威力實在太驚人了,連才人都無法想像。


    「結果教皇聖下卻執意要發動戰爭嗎?」


    這時齊兒可開口。


    「嗯,教皇說他有


    勝算……」


    「勝算該不會是露易絲的驚人魔法?」


    「多半沒錯。」


    才人點頭。可是不論露易絲的「虛無」有多麽驚人,光靠這樣也不可能贏過地球……


    這時候,才人腦海裏浮現可怕的念頭。


    若是某個國家遭受來自未知地點的「虛無」攻擊後,以核武向其他國家報複怎麽辦?遭受報複的國家若也以核武報複的話呢?


    聽說地球上存在足以毀滅地球幾百次的核武。萬一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不就會引發毀天滅地的自相殘殺嗎……


    『教皇該不會已經想到這麽遠了吧?』


    「呣,這似乎是關係到哈爾凱尼亞存亡的問題呢。」


    寇伯特一臉險峻的表情嘀咕。


    「可是『門扉』明明在海底,要怎麽將大軍送進去呢?」


    齊兒可說出心中的疑問。


    才人的確也有這樣的問題,實在很難想像將大量軍隊與艦隊送進那個地方。總不會一個人一個人運送吧……反正教皇肯定有什麽方法。


    基修舉起雙手,仰望天花板。


    「哎,阿爾比昂,高盧,精靈,接下來要和異世界大戰嗎……總覺得越來越誇張了呢。」


    同一時間……利用貓頭鷹找來羅馬利亞主教的露易絲,搭乘聖堂騎士團安排的飛馬,登上教皇的禦用艦「聖馬可號」。


    謁見的要求立刻獲得受理,在一位名叫蜜琪拉的年輕修女帶領下,露易絲前往維托裏奧等待的辦公室。果然是教皇計劃中的重要棋子,露易絲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走在充滿靜謐氣氛的通道上,露易絲緊咬嘴唇。


    老實說,自己並非毫不猶豫隻身登上禦用艦。


    考慮之前羅馬利亞做過的勾當,不排除他們會當場抓住自己,用精靈的藥物之類剝奪理性。


    『要是他們敢這樣做,我就用「虛無」轟了這艘船。』


    露易絲在心中下定決心。


    之前才人保護過自己許多次。拚命保護任性,壞心眼,一點都不可愛的自己,還主動表達喜歡之情。不,不隻這樣而已,以前明明有機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卻為了自己而自願留下來。


    結果自己怎麽回報才人呢。不是每次都隻想到自己,嫉妒蒂法、謝絲妲和公主,而且耍任性嗎……


    『這次輪到我保護才人了。』


    我答應過了,耍讓才人回到原本的世界……


    「教皇聖下,拉?瓦利埃爾小姐來了。」


    來到辦公室門前,蜜琪拉沉穩地開口。


    「請讓她進來。」


    蜜琪拉開門後,讓露易絲進入辦公室內。


    下定決心的露易絲,邁開腳步進入。在改變教皇的想法前,打算堅決不肯離開這間房間。


    「我是露易絲?法蘭西斯?布朗?杜?拉?瓦利埃爾,承蒙教皇聖下首肯拜謁,我感到十分光榮。」


    露易絲敬了一套完整的托裏斯汀貴族式禮儀。


    「讓妳久等了,瓦利埃爾小姐。」


    維托裏奧跟著站起身,敦促露易絲坐在椅子上。


    「不,我站著就可以了。今日會來到此地,是前來勸諫教皇聖下。聖下,請重新思考『聖戰』的發動。我實在難以苟同,以『虛無』的力量征服才人的故鄉是正確的舉動。」


    「我非常清楚,妳關心使魔的心意。」


    麵露穩重微笑的維托裏奧回答。


    「但我無法答應妳您要求。這的確不是正確的舉動,可是這場戰爭並非善惡的對立,而是單純的生存競爭。如果不為了生存而獲得新的土地,我們早晚會滅亡。所以我們隻能選擇,瓦利埃爾小姐。將信仰與慈悲放在天平上衡量,選擇拯救哈爾凱尼亞之道。」


    蘊含在維托裏奧眼神中,堪稱強烈的意誌光芒,讓露易絲有些膽怯。


    教皇說得沒錯,哈爾凱尼亞再這樣下去會滅亡……這是事實。此外,由始祖傳授「虛無」之力的自己,正應該利用這股力量拯救世界。


    可是露易絲並未退卻。


    自己心中一項不可扭曲的信念,抗拒這番正確的論調。


    露易絲露出挑釁的眼神,瞪著維托裏奧說。


    「我不打算為聖下的野心助紂為虐。如果聖下無論如何都要利用虛無之力,那我就當場自刎。」


    「妳沒辦法這麽做的。」


    「我是認真的,請不要小覷我的覺悟。」


    露易絲的回答斬釘截鐵。


    「即使這樣下去,會犧牲您心愛的使魔也無所謂?」


    「咦?」


    聽到教皇的這句話,露易絲頓時睜大眼睛。


    「聖下,請問,這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這讓露易絲的聲音顫抖。


    總覺得,有種非常可怕的不祥預感,流竄全身……


    維托裏奧繼續開口。


    「妳應該知道,最後的使魔『利弗詩拉希爾』的能力,是虛無承擔者的『魔力供給機』吧。隻要『利弗詩拉希爾』還活著,就會持續對所有虛無承擔者供給生命。」


    「生命……?」


    露易絲不禁駭然。


    「妳似乎沒聽說呢。」


    「因為,才人,連一個字都未曾提過……」


    最後的使魔提供給承擔者的,居然不是精神力,而是生命……


    難逍才人沒發現這一點嗎。不,這不可能。肯定為了不想讓我擔心,才隱忍不發……


    「瓦利埃爾小姐,就算您不使用『虛無』的力量,他的生命總有一天也會油盡燈枯。這就是『利弗詩拉希爾』的使魔所背負的宿命……而且就算您和另一位契約者,衛斯伍德小姐都失去性命,一旦刻印的使魔符文也不會消失。」


    教皇說的話,露易絲已經置若罔聞。


    才人會死。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露易絲的腦海裏劇烈翻攪。


    原來那時候,才人會暈倒是這麽一回事!


    「即使瓦利埃爾小姐不使用『虛無』,他的生命也會耗盡。頂多再撐個幾天吧,難道妳想讓他死得毫無價值嗎?」


    露易絲就像斷了線的人偶,當場頹坐在地上。


    要是繼續什麽也不做,才人就會死。即使身為主人的露易絲死了,也無法改變命運……


    才人他,會死?


    對露易絲而言,這就像世界毀滅一樣。


    這時,維托裏奧以充滿慈悲的眼神,望向露易絲開口。


    「但是有唯一能拯救他的方法。而且是拯救哈爾凱尼亞,阻止虛無複活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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