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保齡球館,地麵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灰,這在氣候潮濕的南方地區倒也難得,看樣子的確實是少有人在這邊往來了。而現在這一地的灰跡幾乎已經看不到了,三個異能者在這裏打的塵土飛揚,而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一方的鮮血已經噴的到處都是了。


    用血來洗刷灰塵,這像是最邪惡的故事裏,那種吃人的惡魔才能做出來的殘忍之事。


    螳螂半靠在殘垣斷壁般的隔板牆邊,雙腿彎曲著,無力的撐著身體,看樣子隨時都會倒下,然後就再也沒辦法起來的了。


    生命隨著血液從心口左邊半寸的位置流逝而出,他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去維持“利刃螳螂”的狀態了,碩大的螳刀早已經變回了普通人類的手掌,這到是極好的,至少他總算是可以用雙手堵住不停的往外流血的刀傷了,雖然這並不頂什麽用。


    “黑、黑器……你們竟然有黑器……”本來是驚訝至極的感歎,現在的螳螂卻已經沒有辦法再用語氣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事實上,他能夠這麽完整的說出一句有意義的話,已經算是值得稱道的事情了。


    這要多虧了“異形”化的異能力對他的身體潛移默化的改造。螳螂這種生物,雖說遠不及蟑螂那般生命力頑強,即便是把腦袋摘了也未必會猝死,但它終究還是昆蟲,相較於人類而言,這種生物對“要害”這個詞應當是沒什麽概念的。


    通常對於人類而言已經足夠致命的傷害,置於昆蟲卻恰好還能算作“苟延殘喘”的範疇,比如說腹部開裂啦,胸口穿刺啦。就像螳螂現在這般,即便是心髒被那把猩紅色的醜陋的短刀徹底削去了六分之一,即便是冠血管和肺動脈已經嚴重的大出血,這樣的傷勢仍然沒有立刻要了螳螂的命。


    當然,時間一久,恐怕該死的還是要死。但是這種不能立刻死亡,卻要忍受更長時間的痛苦煎熬,對螳螂這樣的人而言,倒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不過要忍受這種受刑一般的痛苦,卻也並不是毫無意義的。畢竟隻要活得夠久,什麽事情都有可能見到,最極端的表現就是——螳螂隻不過多活了幾分鍾,就見到了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竟然等來了自己的援軍。


    螳螂自身的狀況自然的要比表現出來的糟糕的多。隨著能力的解除,角質層的蟲甲和螳刀自然變回了普通的皮膚和手掌,然而“複眼視覺”的消失卻沒有換回正常人該有的視力,由於失血過多造成的大腦供氧量不足,致使他已經不能夠輕易的視物了,眼前盡是血色和暗影的他,卻極力的睜著瞳孔都要渙散的眼睛,試圖看清楚那個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身材高大的背影。


    這種事情對於唐敖和唐貓而言,也是特別令人討厭的情況。在螳螂倒下的一瞬間,唐敖就想要過去再捅他十幾二十個透明窟窿,這種隨時能要人性命的異能力者,還是讓他死的透徹,才能令人感到安心,然而他人還沒動,卻被唐貓死死的揪住了胳膊。


    “別過去!有危險!”


    唐貓用和她狠辣的身手極為不符合的聲音大聲說道,即便她是全力喝止的語氣,但是聽起來還是奶聲奶氣的,那樣子就像是正在撒嬌的小女孩,拉扯著比自己年長好多的歐尼醬要抱抱似的。如果不是這小丫頭的腰裏還別著一把滲著血的鋼刀的話,這樣的一幕還頗有點日常與溫馨的既視感。


    開什麽玩笑!唐敖可沒傻到把這當成自家妹子的發嗲纏人,這丫頭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比自己這個專職輔助的異能者多多了,她那種鬼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直覺,已經救過兩人無數次的性命,這讓身為哥哥的唐敖反而本能的對妹妹產生了依賴感。這種場合裏,聽她的準沒錯。


    唐敖在妹妹表示反對的第一時間就收住了往前邁的腳,然而後者卻沒停,唐貓瘦小的身影隻是一個轉身就晃過了唐敖,在他麵前高高躍起,用自己的後腰和小屁股狠狠的撞在了哥哥的腹部,將他撞的倒飛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就在二人之前所站的位置,稍往前五米開外的地方,一聲爆炸如同平地驚雷一般,毫無預兆的響起,騰起的煙塵在高度足夠的保齡球館裏,硬生生的吞吐出一朵蘑菇雲,磚石與木地板的碎屑如同手雷炸出的破片一般,四下崩飛、亂成一團。而在爆炸的中心處的地麵上,直接開出了一個井蓋大小的窟窿,直通下一層。


    唐敖靠坐在外牆的一側,懷裏麵還抱著將自己撞過來的唐貓,一臉茫然:“貓貓,我讓你埋的炸藥爆了?”


    唐貓更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哥哥,她雖然能莫名其妙的感知危險,卻不能神機妙算的推論出發生了什麽,她又不是跳大神的占卜師!


    她衝著唐敖努了努嘴,同時指向保齡球館球道的不遠處,那裏有一堆髒兮兮的包裹,示意唐敖自己把炸藥放在了哪裏,剛才爆炸的事情可不是自己的責任。


    當然,也不用再去過多的猜測什麽了,因為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已經粉末登場了,唐家兄妹二人,繼續保持著茫然的表情,就這麽看著那個被炸出的井蓋大小的窟窿裏,鑽出了一個光頭!


    “真是的!又不是那個小子啊,老子找了這麽久,每一處打鬥的地方我都找了,怎麽就是找不著他呢?”


    這個光頭的造型還是很不客氣的,他的發型明顯是剛剃的,動手的人要麽是不專業,要麽就是和他有仇,把光頭這麽標準的發型剃得如同狗啃過的一般,也確實難為這位大哥還有勇氣出來到處亂跑。


    他剛伸出一個腦袋來,就左看右看的四處打量,顯然是沒有發現他要找的目標,於是就像一個抑鬱症的患者一般,也不出來也不進去,就那麽扒在窟窿裏不上不下的,自顧自的嘟嘟囔囔了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把剛才消滅了一個大能力者的唐家兄妹放在眼裏。


    當他的眼睛打量來打量去,最後終於鎖定在受了重傷,還兀自強撐著的螳螂身上時,先是滿臉的震驚,之後又換上了不知是欣喜還是嘲弄的表情,竟然大大咧咧的哈哈狂笑了起來。


    “哎呦哎呦,瞧瞧我瞅見誰了?這他媽不是螳螂兄麽,怎麽弄成這幅德行了?哎,你說話啊,你這不是還沒死透麽,在這裏裝什麽屍首啊?”


    說著話他兩手一撐,從洞裏麵徹底鑽了出來,看了看周圍沒有別人,隻有稍遠的地方唐家二人正衝著自己怒目而視,這個家夥竟然咧開嘴,擺出了一個特別和善的笑容。


    “哎,我說。”他指了指一邊的螳螂:“這是你們倆幹的不?老厲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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