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用手機上的電筒朝她周身照了一圈,呆怔半晌,才略帶埋怨地道:“天這麽黑,你在外頭大呼小叫的,想嚇死我啊?也不怕吵到別人!”


    “你以為我想啊?”淩雪垂下眼簾,神情顯得十分麻木,“外麵雨下得那麽大,我小聲叫你能聽見嗎?”


    “你就不能打個電話給我?再說,你自己也有鑰匙……”林國棟剛說到這兒,忽然瞥見淩雪左手拎著行李右手提著禮品,於是連忙打住話茬。


    他從客廳組合櫃的抽屜裏摸出一支蠟燭,用火機點燃後放進燭台,擱到了八仙桌上。


    待客廳裏有了光亮之後,他立刻上前一步,一邊接過淩雪手裏的東西,一邊小聲嘟噥道:“快進來吧,別把自己整得像個幽靈似的!”


    淩雪像木雕泥塑一般在大門口呆立半晌,隨後悶聲不響地跨進門來,將雨衣在晾衣架上晾好,又到衛生間尋來一條幹淨毛巾。


    她一邊擦著頭上和身上的雨水,一邊冷冷說道:“林國棟,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大姨媽提前來了吧?”林國棟將行李和禮品在大廳一角擱置好,然後扭頭乜斜著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掛著一絲譏誚。


    “你才來了大姨媽呢,你們全家都來了大姨媽!”淩雪停止擦拭的動作,兩眼漠視著前方,臉上看不到絲毫笑意,“外麵雨下得這麽大,你就不知道提前給我打個電話?看來你真的是對我一點都不關心!”


    “你又來了!我……我這不是以為你還沒到站麽?”林國棟自知理虧,老臉刷地一紅。


    “你一下棋,就能把什麽事都拋到九霄雲外。試問,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婆嗎?我要是在外頭有個三長兩短,你還能像現在這麽安心?”淩雪冷哼一聲,“幸好我在車站買了件雨衣,不然早就淋成了落湯雞!”


    “你怎麽不打個電話叫我去車站接你呢?”林國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勺。


    “我偏不打,我就是想看看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人!”淩雪賭氣似地說道。


    “我怎麽心裏就沒你這個人了?你剛一回來,我不是搶著跟你拎那些大包小包嗎?”


    “你有那麽好心?還不是想乘機檢查我有沒有買什麽名牌包包!”


    “你心裏太陰暗了!難道你今天提前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談這些?”林國棟凝起眉頭,明顯有些生氣了。


    “不!”淩雪斬釘截鐵地道,“我就想看看你有沒有趁我不在家跟某個不清不白的女人胡搞!”


    淩雪將毛巾放進衛生間,轉身疾步奔向臥室,一屁股陷進靠牆的沙發上。


    “淩雪,你實在太過分了!”林國棟大踏步追了過來,嘴裏“呼呼”喘著粗氣,“我早就跟她斷絕來往了,你還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做什麽!”


    “你看看你,生氣了吧?分明是心裏有鬼!”淩雪的臉上罩著一層寒箱,“再說,你做都做了,還怕別人怎麽說?”


    “夠了!”林國棟忍無可忍,朝著牆壁重重捶了一拳。


    淩雪猛然起身,“啪”地關掉床頭台燈,臥室瞬間被一片黑暗包圍,空氣也仿佛停止了流動。


    “你、你簡直就是個瘋子,不可理喻!”林國棟顫抖著手燃上一支煙。


    淩雪不再搭理他,靜靜坐在床沿上,兀自生起了悶氣。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淩雪的手機突然響了。


    “誰這麽晚了還給你打電話?”林國棟心裏很想問上這麽一句,可是因為拉不下麵皮,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


    淩雪拿著手機看了看,隨即快步走出臥室,“啪”地將門帶上,與林國棟暫時隔離起來。


    接個電話,還犯得著躲到大廳去嗎?林國棟不禁鬱悶地想。


    他按亮台燈,將身子半躺在床上,一邊大口抽著煙,一邊豎起耳朵靜靜聆聽。


    狂風大雨伴著電閃雷鳴,使他根本聽不清淩雪在客廳裏嘀咕些什麽。


    他隱隱感覺這種情景似曾相識,好像以前親身經曆過一樣。


    直到他的一支煙即將抽完,才驟然想起昨晚的噩夢。----這不正是夢中的情景再現嗎?


    仿佛一道驚雷從心頭滾過,他的大腦“劈裏啪啦”地開始炸響。糟糕,怕是要噩夢成真了!


    他感到手腳冰冷,渾身汗毛倒豎,上下兩排牙齒磨得格格直響。


    房門猛地被人推開,淩雪疾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在櫃子裏尋起了衣服。


    “你這是準備去哪?”林國棟終於忍不住大聲詢問。


    “一個朋友剛同她老公離婚,在電話裏要死要活的,我得趕緊過去安慰安慰她。”淩雪一邊冷冷地回應,一邊拿著一件紅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這個時候出門不太安全,而且外麵還在下著大雨。”林國棟掐滅煙蒂,想了想道,“要不,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不用勞煩你了,你就在家安心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淩雪快速穿好衣服,又從床頭櫃裏尋了一把雨傘。


    “就算你一定要出門,也得換套秋裝吧,外麵有點冷。”林國棟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


    “放手,別在我麵前貓哭耗子!”淩雪一邊大叫,一邊不停扭動手臂,試圖脫離他的手掌控製。


    奮力掙紮中,淩雪手中的雨傘傘尖重重地戳在了林國棟的太陽穴上。


    林國棟禁不住“哎喲”一聲,眼前金星亂冒,太陽穴火燒火辣地疼。


    他趕緊用手一摸,食指和中指分明沾上了鮮紅的血漬。


    “滾!”林國棟頓時怒從心頭起,粗暴地喊了一聲,震得天花板上的塗料都快要掉落下來。


    淩雪臉上的表情由擔心漸漸轉為冷漠,怔了怔之後,隨即摔門而去。


    林國棟忍痛燒了一鍋開水,將其中的一部分倒進洗臉盆,隨後將毛巾打濕又擰幹,輕輕敷在了受傷的太陽穴上。


    待毛巾的熱量減退之後,他又將它打濕再擰幹,繼續在太陽穴上進行熱敷。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他發覺不但疼痛沒有減輕,連太陽穴也漸漸鼓了起來,用手一摸,竟有彈珠大的一個包。


    不過生氣歸生氣,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國棟冷靜下來之後,內心還是隱隱地感到有些不安。


    他忽然又想起了靈車的事,夢境和現實在腦海交替出現,像是不停切換的電影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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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預感到大事不妙。


    “淩雪----”他大喊一聲,也顧不得帶上雨傘和手電筒,一個箭步跨出門去,“噌噌噌”地下了小區住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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