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無雲。


    盡管地麵上有太多目不忍睹的慘劇,但是隻要抬頭仰望青空,荒蕪的心就會受到洗滌。


    會不由得期待今後有光明的未來。


    就算被說逃避現實,古林達邊境伯爵仍然以這種方式轉換心情,策馬前進。


    目前,古林達邊境伯爵正率領士兵北上。


    隨風飛揚的葛蘭茲大帝國國旗,是部隊中最大的一麵旗。除此之外,還可以見到葛蘭茲貴族們──南方、東方等各派閥的紋章旗。


    古林達邊境伯爵走在部隊最前方,臉上帶著緊張的表情。


    因為這是他生平頭一次率領多達四萬人的大軍。


    前天,東方與南方勢力總算冷靜地對話了。


    雖然東方貴族洗清了暗殺貝圖的嫌疑,但是失去貝圖這個強而有力的大家長,南方貴族的動搖程度則難以估計。


    特別是貝圖居然想背叛葛蘭茲,在知道這件事後,南方貴族會意誌消沉也很正常。原本以為如此一來,隻要以強勢的態度和他們交涉,事情就能順利進行,但是一向隻照貝圖命令行事的他們,早已失去一般水準的判斷能力。


    因此遲遲不答應古林達邊境伯爵的出兵要求。


    就古林達邊境伯爵來說,假如在北上期間,南方出亂子的話會很麻煩,所以想讓東方部隊繼續駐守在讚司比亞。


    如此一來,兵力就會不夠。因此他向南方貴族請求支援,但是南方貴族們不曾主動下過重大的判斷,因此交涉得相當不順利。


    「這都要感謝樓因小姐。如果沒有你,東方與南方肯定直到現在仍然無法統合吧。」


    「您過獎了。」


    古林達邊境伯爵向一名貴族模樣的少女道謝,少女靦腆地微笑道。


    雖然是自謙,但是如果沒有她,東方與南方部隊肯定無法這麽快啟程前往中央。


    見東方與南方的交涉一直沒有進展,少女主動出麵幫忙說服南方貴族。交涉手腕相當高明,顯示了她身為文官的非凡才能,古林達邊境伯爵不由得認為,這名少女將來一定能成為外甥女的支柱。


    能力比不上小自己兩輪的少女,固然令人不甘心,但是說實話,與少女的才能相比,古林達邊境伯爵根本是望塵莫及。


    實力差距太大,反而令人心服口服。


    但是基於階級等的問題,而且畢竟這是男性為主的社會,為了不起爭端,所以還是由古林達邊境伯爵率領部隊。雖然樓因小姐也沒有意見,可是把貢獻這麽大的她排擠在外,也未免過意不去,所以古林達邊境伯爵以一己之見,指定她為參謀長。


    起初,樓因小姐為了避免無謂的紛爭而婉拒,但是在古林達邊境伯爵接受了她提出的幾個條件後,總算答應了。


    第一個條件。等戰爭結束後,讓她與外甥女麗茲見麵。


    這點完全沒有問題。


    考慮到樓因小姐的功勞,麗茲甚至會親自接見她,給她獎賞吧。


    第二個條件。調動工作單位,讓她成為中央的文官。


    樓因小姐似乎想成為麗茲的幕僚,如果能成為麗茲的直屬部下就更好了。


    雖然古林達邊境伯爵無法以一己之見決定這件事,但是可以成為樓因小姐的推薦人。


    第三個條件。與葛蘭茲主力部隊匯合後,由樓因小姐擔任東方?南方聯軍與麗茲之間的聯絡人。光是目前的東方?南方聯軍,就有許多必須仰仗她力量的部分,假如加上聯絡人的職務,肯定會對她造成相當大的負擔。


    但是樓因小姐十分堅持,最後古林達邊境伯爵隻好讓步。


    古林達邊境伯爵在腦中反芻這些條件。樓因小姐果然是麗茲的狂熱追隨者,他心想。


    他聽說過,最近麗茲在民間有爆發性的人氣。


    比「長耳族阿爾芙」更美的容貌,不分男女老幼,迷倒所有國民。數不清的戰功為人民帶來勇氣。聽說全國各地都有像樓因小姐這樣的狂熱支持者。


    「對了,古林達邊境伯爵。」


    古林達邊境伯爵正在心裏想著這些,聽到樓因小姐出聲,嚇得差點掉下馬。他勉強維持身體平衡,流著冷汗,看向樓因小姐。


    「有什麽事呢?」


    盡管古林達邊境伯爵因出糗而麵紅耳赤,但是樓因小姐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態,她低著頭,雙手食指在胸前對戳著,忸忸怩怩地道:


    「我有點事想請教……」


    她以幾乎被馬蹄聲蓋過的微弱音量說道。


    「如果我回答得出來,就盡管問吧……」


    「好的。雖然這樣很失禮,但是我想請您幫個忙。」


    樓因小姐單手捧頰,俏臉泛紅,有如戀愛中的少女。


    她到底想說什麽?古林達邊境伯爵不禁心髒狂跳。


    青春洋溢,而且氣質優雅的美少女。


    但自己是有婦之夫。古林達邊境伯爵一麵如此告誡自己,一麵等樓因小姐說下去。


    「可以告訴我薩利亞?艾斯特雷亞大人小時候的事嗎?」


    我說出來了~~討厭啦~~怎麽辦~~樓因小姐用力甩頭,有如告白後才開始覺得難為情的戀愛中少女。


    那反應使古林達邊境伯爵跌破眼鏡,鬆了一口氣道:


    「什、什麽嘛,這種事要聽多少我都能說哦。」


    「真的嗎!?」


    樓因小姐正大喜過望,一名傳令兵來到她身邊。


    「樓因小姐,陶森特家和孟達家都答應出兵協助。晚點他們會派使者過來。」


    「我明白了。做好迎接他們軍隊的準備。接下來,寫信給弗力修家要求出兵。」


    一陣寒意竄過古林達邊境伯爵的後背。


    剛才戀愛中的少女完全不見蹤影。有的是身上發出武人般銳利的氣息,接連做出新指示的樓因家後代。不愧是身上流有五大將軍之血的人,古林達邊境伯爵發出佩服的歎息。


    傳令兵離去後,樓因小姐把部下叫到身邊。


    「陶森特家和孟達家的感情一直很差,等兩軍與我們匯合後,把奧塔爾家的軍隊安插在他們中間。」


    「這樣距離不會太近嗎?既然感情不好,把他們分別配置在前後方,不是更好嗎?」


    「那樣一來反而容易起爭執。為什麽他們走在我們前麵之類的。再說奧塔爾叔叔與那兩家都有交情,假如兩軍發生衝突,他應該會出麵調解才是。比起分隔兩地,還不如一起放在容易監視的場所,比較不會有問題。」


    「既然如此……我先去向奧塔爾大人報告這件事。」


    「好。順便告訴他,這是我的請求。」


    「了解。」


    樓因小姐是前五大將軍家的千金,人麵很廣。如今她正最大限度地活用自己的立場。雖然有可能被說成沾祖父的光,但是她太有能力了,不會讓人有那種想法。


    所以,沒有人私底下批評她的不是。


    甚至可以說,毀謗她的人反而會成為南方貴族的敵人。


    透過她,古林達邊境伯爵再次感受到樓因大將軍的偉大。一般而言,像樓因小姐這樣的小姑娘,肯定會受人嘲笑,甚至無視她的意見。但是眼前的樓因小姐,卻沒有人懷疑其命令。她的指示就是如此正確。


    而且南方貴族幾乎全受過樓因


    大將軍的恩情。


    這是從其他地區來到這裏的古林達邊境伯爵無法使用的王牌。


    當然,身為下任女帝麗茲的舅舅,貴族們會特地來找古林達邊境伯爵,好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但是會特地來找他的,幾乎都是些心懷鬼胎的家夥,不能大意。


    那也沒辦法,麗茲是直到這幾年才嶄露頭角,樓因家則是長期保護南方和平的五大將軍。


    因此樓因家在南方有強大的發言力,也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話是這麽說,但是古林達邊境伯爵也不打算自我菲薄。


    有句話叫適材適用。


    隻要努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自然會有人跟隨。


    不需要氣餒,沒必要著急,目前能做的,就是全力完成自己的職責,贏得南方貴族信任。


    古林達邊境伯爵再次看向前途無量的少女。她正對接連出現的傳令兵做出各種指示。


    為什麽有這麽多傳令兵呢?因為樓因小姐一直寫信給附近的葛蘭茲貴族,讓他們看見整合得井然有序的四萬大軍,好讓他們不會懷有二心。


    所以才能像這樣,緩緩地朝中央進軍。


    抵達大帝都時,葛蘭茲軍與怪物的戰爭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但是再怎麽焦急,也無濟於事。目前隻能盡力做自己能做到的部分。


    召募附近葛蘭茲貴族的私兵加入東方?南方聯軍,壯大軍容。如此一來將能牽製周圍國家,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如果還能趕上參戰,更是一大功勞。


    「太精彩了,不愧是樓因小姐。是前樓因大將軍教育你的嗎?」


    等到她對所有傳令兵下達完指示後,古林達邊境伯爵問道。


    「不。爺爺似乎希望我能當個普通少女,所以什麽都沒教過我。」


    樓因小姐略帶憂傷地垂下眼簾,但是立刻抬起頭笑道。


    「不過,因為我一直看著爺爺的背影,為了不辱爺爺之名,我想努力為葛蘭茲做出貢獻。所以今後我也會繼續謙虛地支持薩利亞?艾斯特雷亞大人。」


    古林達邊境伯爵睜大眼,看著靦腆地說出這些話的樓因小姐。成長得還不夠,鞭策自己需要繼續努力。多麽有上進心的少女啊。


    我也不能輸。正當古林達邊境伯爵在心裏激勵自己時,樓因小姐又說道。


    「再說,光憑我的話,沒辦法讓事情這麽順利。」


    「怎麽會呢。都是多虧了你的盡心盡力,才能整合得這麽順利。」


    「不,我隻是提醒他們,與下任女帝薩利亞?艾斯特雷亞大人──的舅父古林達邊境伯爵刀刃相向的話,會有什麽下場而已。」


    也就是說,樓因小姐威脅他們,假如拒絕協助東方?南方聯軍(表麵上)的領導者古林達邊境伯爵,很可能被周圍的南方貴族排擠。但是透過樓因小姐的斡旋,則能讓這些貴族在古林達邊境伯爵心中留下好印象。是這樣的作戰。


    「擅自使用您的名義,真是抱歉。當然,能這麽順利,全是多虧了您的人德哦。」


    也許是擔心古林達邊境伯爵因此不高興吧,樓因小姐急忙道歉。


    古林達邊境伯爵苦笑道:


    「不。我很了解自己的立場。當然我會警惕,不要自以為很重要,努力成為一個不狐假虎威的人。」


    古林達邊境伯爵向北遙望外甥女所在的方位。


    不知不覺中,麗茲的名氣已經高過自己,成為天上之人了。但是古林達邊境伯爵並不感到嫉妒,甚至很為這個外甥女感到驕傲。


    她的母親也是個勇敢,深受人民愛戴的人物。雖然無法活著看到麗茲長大後的樣子,但是她一定會在天上看顧著麗茲。


    直到數年前,仍是不受自己保護就無法完成任何事的少女,如今立場整個反過來,古林達邊境伯爵反而必須搬出她的名字才能行事了。


    成長得真快──古林達邊境伯爵不禁感歎時代變化之快,也確實地感受到世代交替的風潮。等到這場戰爭結束,自己的任務應該就告一段落了。


    看著身旁的樓因小姐,就更有實際的感受。


    差不多該把棒子交給下一代,過著退休生活。


    「所以你不必在意。還不如來說說我第一次見到麗茲時的事吧。」


    「麻、麻煩您了!」


    想像著不久之後的未來,古林達邊境伯爵微笑起來。


    *****


    雪融化後,地麵會因大量的水而成為泥濘。被人們踐踏後,會出現黏性,容易使人跌倒。


    葛蘭茲北方,梅拉倫附近。


    「怪物」與「人族」正展開激烈的戰鬥。


    戰場上充滿各種聲音。「人族」為了鼓勵自己而咆哮,「怪物」也不甘示弱地狂嗥。就算刀劍斷折,隻要握柄還在,就能毆打「怪物」。或者是將斷槍射出,擊碎「怪物」的腦袋。不論碰到任何障礙,都必定將其摧毀前進。「人族」士兵心中,沒有後退兩字。隻有前進。


    一名男子眯眼眺望著這些勇敢的士兵。


    他是被瑟雷涅第二皇子托付了北方指揮權,北方三巨頭之一的海姆達爾家的長男赫馬。


    人們稱讚他是優秀的男人。


    但,他並不是天才。雖然有才能,也隻是凡人的才能。


    盡管如此,他還是有身為海姆達爾家長男的驕傲,以及為主君效命的忠誠心。他從不過度自信,日夜嚴格訓練,最後成為瑟雷涅第二皇子的參謀。被稱為萬夫莫敵的努力家。


    「總算快要抵達『精靈壁弗裏特荷夫』了呢。」


    赫馬率領的北方軍,以「精靈壁」為目標進軍,沿路驅除「怪物」集團,抵達了梅拉倫。


    多虧了「黑辰王史爾特爾」借出的大量精靈裝備,北方軍才能對等地與「怪物」戰鬥。士兵人數雖然不及「怪物」集團,但是氣勢如虹,一路進軍過來,從來沒有落於下風。


    之所以如此順利,還有其他原因。


    因為「怪物」集團中,沒有相當於指揮官的存在。所以雖然數量高於「人族」,但是不懂得合作的它們隻不過是群烏合之眾,完全不是訓練精良的北方軍對手。


    話是這麽說,離梅拉倫愈近,抵抗就愈激烈。


    眺望著近在眼前的「精靈壁」,赫馬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接連對部下做出指示。


    「擊破敵人的兩翼,中央暫時後退,等我方兩翼跟上時,一口氣摧毀前線。」


    形勢對我方有利,沒必要焦急。對方是不懂得合作的「怪物」,戰局完全在我方掌控之中。所以該確實地掃蕩所有「怪物」,以確保周圍安全為優先。


    不過,看著「精靈壁」卻什麽都不做,不合赫馬的本性。


    「兄長,分遣隊準備好了。」


    「交給你指揮沒問題嗎?普羅蒂托絲。」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海姆達爾家的名聲蒙羞。」


    盡管聽起來相當驕傲自大,但是赫馬卻笑眯了眼睛,看著充滿自信的妹妹。


    假如說身為哥哥的赫馬是凡人,那麽妹妹普羅蒂托絲就是天才。


    雖然說主要特化在戰鬥方麵,不過光論北方的話,普羅蒂托絲的戰鬥力可以名列前五。考慮到自己戰死的可能性,赫馬還把各種戰術全教給了她。雖然她在外交與內政方麵才能


    普通,但是與戰鬥有關的話,則如同海綿一樣,不斷地吸收、膨脹。


    「既然如此,趕走『精靈壁』周圍『怪物』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不要想著殲滅它們,一覺得有危險,就立刻回來。」


    「把我當成莽婦了嗎……我很清楚。我不會隨意折損瑟雷捏大人交付的寶貴士兵生命。」


    「那就去吧。隻要能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前線的士兵也會輕鬆很多。」


    「好的。也請兄長小心。」


    普羅蒂托絲翻身上馬,與待機的隊伍會合。赫馬目送妹妹可靠的背影離去後,再次把目光轉移到前線。


    「首先……要奪回『精靈壁』,一雪前恥才行。」


    北方叛亂、「精靈壁」被攻陷、雷貝林古王國入侵……犯下如此多的失態,假如皇帝葛萊亥特在世的話,就算因此被賜死也不奇怪。


    也就是說,瑟雷涅第二皇子肯定會離皇位愈來愈遠。


    「不對。瑟雷涅大人似乎原本就打算放棄皇位繼承權,所以他應該不會在意吧。」


    話是這麽說,還是不能讓人看到北方三巨頭的醜態。


    特別是不能讓主君因此蒙羞。不論如何,一定要奪回「精靈壁」,挽回北方的名譽。所以要單憑北方軍平定這裏才行。


    「突破敵人中央,把占領我們故鄉梅拉倫的『怪物』全數清除!」


    赫馬正對部下做出指示,遠遠見到分遣隊出發的身影。


    一馬當先,舉劍直指前方的,是妹妹普羅蒂托絲。


    分遣隊以高聳的「精靈壁」為目標,人馬一體,氣勢萬鈞地穿過人族的防波堤。就連赫馬,也都能遠遠聽見分遣隊的咆哮。


    「怪物」們上前迎擊,與分遣隊劇烈衝突,卷起大量塵土,妹妹的身影因此消失。


    但赫馬並不因此感到不安。他相信普羅蒂托絲的能力。如果是她,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務。


    「不要忘了我們的使命!讓它們看看『精靈壁』守護者的驕傲!」


    赫馬遙想著在葛蘭茲中央戰鬥的瑟雷涅,高喊著光複「精靈壁」的使命。


    *****


    「好遼闊的平原啊。」


    絲卡蒂騎在馬上,看著一望無際的翠綠色平原,笑意加深。


    「這樣一來,議會也不會有異議了。取得這樣的大草原──可以培育更多駿馬呢。」


    部下說道。絲卡蒂滿意地點頭。


    在這一帶活動的,是自由民族中的遊牧民族。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也就是說,幾乎所有土地都沒被人碰過。


    「話說回來,有發現敵人嗎?」


    「沒有。他們的兵力果然全部調到葛蘭茲了呢。附近營地裏隻有老人和女人小孩而已。」


    「是嗎……可以輕鬆取得領土,當然是好事……不過這樣就太閑了。」


    自由民族是天生的騎兵。這也是休太峴如此大國一直無法消滅他們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對方有地利上的優勢。所以休太峴軍是抱著折損相當兵力的覺悟進攻。盡管絲卡蒂期待著能來場攸關生死的戰鬥,但是實際進入敵境,卻沒見到任何敵人,也沒有像樣的抵抗。


    「還有,雖然這也是當然的,不過已經有幾個部族表示願意歸順我軍了。」


    「那就讓他們歸順吧。把老人和小孩當成對手也沒什麽意思。」


    回溯過去曆史的話,自由民族原本也是「同胞」。幾乎所有部族都是「獸族安斯洛」。隻是因為身為「半人」,受到迫害,所以才留在這片土地上而已。


    就像葛蘭茲皇家重視「人族」的純血血統,休太峴也有這樣的觀念。不過對絲卡蒂來說,那種事根本不重要。


    「我不會要求士兵和他們打成一片,但是一定要以友善的態度相處。」


    從一開始就充滿敵意的話,對方當然不會相信自己。為了長久保有這片土地,以友好的態度與當地居民相處,有利無弊。


    再說,為了讓敗給葛蘭茲回國的自由民族騎兵失去抵抗的意誌,這也是必要的做法。


    「了解。」


    「話說回來,這片土地真是太棒了。」


    不論如何,都想得到這片土地。休養時,在這片大草原上以極限速度飆馬,一定很愉快。不隻如此,隻要能利用這廣大平原培育出強健軍馬,休太峴共和國一定能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不能沒必要地多惹爭端,使這片土地荒蕪。必須以寬大的態度接收自由民族的人民,安然無事地並吞這片土地才行。


    「照這情況看來,似乎還能並吞華納三國──克瓦希爾一帶呢。」


    繼續西進,可以抵達華納三國的聖都。


    那兒資源豐富,而且麵向海洋,貿易相當發達。應該藏著不少金銀財寶吧。雖然想全部拿走,但是毫無節製地掠奪,反而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真是的……決勝負時一定要贏才行。輸了就會欲求不滿啊。」


    這次,絲卡蒂之所以不進攻葛蘭茲,而揮軍自由民族──


    全都是因為她輸給「黑辰王」的緣故。


    是一對一,堂堂正正的決鬥,所以絲卡蒂輸得心服口服。


    是實力不如對方的自己不好──那時候,對方開出的條件是「服從」。


    既然是決鬥,就算對方殺了自己也沒什麽好說的,留自己一條命,就必須報恩才行。至於要報恩到什麽時候,由於絲卡蒂是極為討厭輸的「獸族」,所以自尊心也非常高。


    也就是說,隻要做下約定,「獸族」就絕對不會毀約,除非撤回約定,重新再戰。


    「算了……就這樣進攻,也是會有強者出現啦。」


    絲卡蒂說服自己,歎了口氣。歎息中夾雜著少許的後悔。


    葛蘭茲大帝國與「無貌王戴密鄔爾格」的戰鬥,不確定什麽時候會結束。


    所以這是與時間的勝負。


    但是,就算繼續前進,是否會出現像樣的抵抗也很令人懷疑。根據葛蘭茲大帝國送來的消息,聯邦六國正在攻打華納三國。既然如此,防守當地的軍隊應該早就被擊垮了吧。


    無法戰鬥很可惜,非常令人遺憾,但是考慮到我軍損傷的話,則沒有比這更令人慶幸的。


    可以不勞而獲地得到廣大的新領土,應該要開心才對。


    接著,就是祈禱葛蘭茲的勝利了。


    要是他們落敗,好不容易獲得的領土也將失去意義。


    假如失去名為葛蘭茲的屏障,不難想像「怪物」會一路南下。想讓休太峴共和國發展得更加強盛的話,葛蘭茲的勝利是必要條件。


    接著,又要經過多少年,才能一決勝負呢?


    失去名為「五大天王」這種絕對存在的世界裏,沒有任何後盾的,純粹的勝負。


    該說幸或不幸呢,葛蘭茲是因「五大天王」的介入,所以誕生的國家。


    假如葛蘭茲失去「五大天王」,會變成什麽樣子……繼續強大?或者衰弱下來……不過,世界上原本就沒有永遠昌盛的國家。


    「不能在我這一代看到結局,有點可惜呢。」


    不論如何,那都是未來的事了。


    假如葛蘭茲能擊退「五大天王」,將會進入史上最繁榮的時期吧。


    之後,葛蘭茲的國勢應該會慢慢衰弱下來,但是要衰弱到能打倒的程


    度,還需很多年。


    「不想這個了。那位露希亞女王真的會安分嗎?」


    雖然絲卡蒂隻和她見過幾麵,但是那充滿執著的眼神,肯定不是什麽善類。


    要是稍有大意,就會被她暗算。既然如此,應該會在華納三國陷入膠著狀態吧。


    「我答應的條件裏,可沒有不能殺『法淨劍五滅』的持有者這項呢。」


    擊潰露希亞女王的軍隊,直搗聯邦六國,似乎也挺有趣的。


    絲卡蒂滿心期盼地舔了舔嘴唇。


    *****


    一聲怒吼換一條命。箭雨與血雨、首級在戰場上空飛舞。


    並非刀刃相交,而是以鈍器擊碎頭骨。才剛呐喊勝利,就被長槍從後方貫穿胸口。在敵我雙方亂戰的最前線,隻要稍不留神,就會喪命。不隻要注意地麵,還需要防範從上空出現的無數飛箭。


    就算運氣好,擠得到前方,把攻城梯靠在城牆上,從上方潑下的油也會使身體變成火球。


    即使消磨精神與體力,努力爬到城牆最上方,也會有數十、數百、數千道白刃等著招呼。


    這就是攻城戰。


    聯邦六國正包圍著華納三國的聖都,進行猛攻。


    士兵前仆後繼地湧上,原本雪白的城牆如今被染成殷紅。


    雖然是令人心膽倶寒的場麵,但城牆內有自己的家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敵軍入侵。華納三國的士兵拚命抵擋著。


    露希亞坐在簡易營帳中,搖著鐵扇,眺望箭雨落在自家軍隊上方的模樣。


    除了出入口外,為了阻擋陽光,營帳全體覆蓋著布篷。露希亞處於人工形成的陰影中,橫躺在皮製長椅上,拈起一顆放在麵前的水果。


    「即使是那麽潔白的城牆,經過這麽多時間,也會變成紅色呢。」


    純淨無瑕的美麗城牆,如今被血水玷汙。這是受到蹂躪的證據。


    「其實妾身真的很不願意見到血汙。可以的話,妾身很想完整無缺地得手呢。」


    「畢竟他們不願投降,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話說回來,戰況如何了?」


    無視副官塞琉古的話,露希亞自顧自地問道。也許早就習慣這種態度了吧,塞琉古也不在意,從幕僚手中接過一張羊皮紙。


    「東側的抵抗相當激烈,西側也一樣。南方部隊請求支援,我已經自行派出三個旅團過去了。至於正門的北門,對方的抵抗開始變弱了。」


    「是嗎……作戰似乎成功了呢。」


    露希亞咬了一口蘋果,發出清脆的咀嚼聲,她眯起了眼睛。


    攻打聖都時,露希亞分散了敵人兵力,她在聖都的四個方向全都布署了軍隊,但是在正門的北門安排了最少的兵力,再一口氣從四方猛攻。


    對方似乎始料未及,趕緊把北側的士兵派到另外三個方向救援。


    見北側防禦力減弱後,聯邦六國再派出預備兵力進攻,招架不住的北側士兵隻好向另外三側的城牆請求支援,但是聯邦六國又趁機減弱北方的攻勢。如此重複。


    當然,這招現在已經沒用了,然而由於先發製人,聯邦六國一直處於優勢,隻要其中一側的城牆被攻破,整座城就如囊中之物了。


    「能在今天之內攻破城池嗎?」


    「這有點難。畢竟是聖都,城牆非常高,垛口上可以收納的士兵也多。再說,就算攻破城牆,入夜之後還是必須撤退。」


    「唔,雖然不想破壞曆史悠久的城門,但是這樣一來,也隻能那麽做了呢。」


    「我已經把攻城槌送到前方了,但是城門也很堅固,還是別期待能在今天之內破門吧。」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就算攻破城牆或城門,『長耳族阿爾芙』也不會立刻投降吧。」


    「隻有自尊心比天還高呢。到時候該怎麽辦?」


    「傳令給妾身那些可愛的士兵。破城之後,妾身容許他們進行有限度的掠奪行為。隻要家人成為人質,他們就會失去戰意了吧。」


    正當露希亞搖著鐵扇眺望戰場時,一名士兵來到入口,擋住了精彩的場麵。


    「露希亞女王陛下,請問您有時間嗎?」


    「怎麽?有什麽好消息嗎?」


    「葛蘭茲大帝國有使者來訪。」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仿佛時間停止了。


    露希亞臉頰抽搐不已,塞琉古看開似地閉上眼睛。原本忙碌的幕僚們停下手上工作,一齊看向站在門口的士兵。


    最先冷靜下來的露希亞闔上鐵扇,對士兵說道:


    「讓他來吧。聽聽對方要說什麽。」


    士兵奉命離開後,塞琉古來到露希亞身邊。


    「這樣好嗎?」


    「總不能把對方趕回去吧。」


    露希亞煩躁地回道,士兵帶著葛蘭茲的使者回來了。


    葛蘭茲使者單膝跪地,露希亞以鐵扇朝他一指。


    「不用搞什麽繁文縟節了,有事快說吧。」


    「那麽在下就僭越了……這是薩利亞?艾斯特雷亞第六皇女交給您的信。」


    盡管注重形式禮節的葛蘭茲人有點迷惘,但還是直接走上前,以雙手遞出一封書信。不愧是大國使者,走路相當安靜,完全沒有發出腳步聲。


    「…………」


    露希亞默默接過信封,拆開封蠟,打開其中的信紙,快速瀏覽起來。接著雙肩不住顫抖,原本想用力揮拳,但是又無力地垂下肩膀。


    「等妾身回完信為止,請葛蘭茲的使者閣下到旁邊的營帳休息。」


    「遵命。」


    葛蘭茲使者離開營帳後,露希亞用力捏皺薩利亞?艾斯特雷亞的信。


    隻見她氣得咬牙切齒,拳頭不住發顫,眼中充滿憤慨之色。


    那異常的反應將幕僚們嚇得瑟瑟發抖。塞琉古深深歎氣,就算沒看到信中內容,他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請問信上寫了什麽呢?」


    一名幕僚下定決心,上前問道。露希亞惡狠狠地瞪著那幕僚,使他感到畏怯,但是殺氣又立刻消散,將上半身重重地靠躺在椅背上。


    「葛蘭茲要求妾身從華納三國撤兵,不要再多做爭端。」


    「您打算接受那要求嗎?」


    「能不接受嗎!?對方都說,已經做好攻入聯邦六國的準備了!」


    「葛蘭茲還有那種餘力嗎?」


    塞琉古半信半疑地道。


    露希亞聽了,以鼻子哼笑一聲,聳了聳肩,雙唇顫抖。


    「華納三國被葛蘭茲打得落花流水,根本沒消耗到他們多少戰力。實在是沒用的廢物。」


    「……要不要先攻陷聖都再撤退?就算葛蘭茲想攻打聯邦六國,也不會是這兩天的事。」


    「那也不可能。因為休太峴共和國正在朝這裏進軍。」


    就算攻陷聖都再撤退,也隻會便宜了後到的休太峴而已。


    再說,如果想反抗葛蘭茲,聯邦六國一定會在轉眼之間被蹂躪吧。


    最重要的是,無家可歸的話,士兵就無法戰鬥。


    若無法維持軍隊的士氣,便會在這裏全軍覆滅。


    既然如此,大肆劫掠一番後再撤退好了?但是那樣一來,會引起周圍國家


    的反感,使其與聯邦六國敵對,直到聯邦六國滅亡為止。


    「重點是,既然對方說會以『世界三大秘眼』之一的『千裏眼』監視的話,就沒轍了。」


    葛蘭茲敢把信寫得如此強勢──不對,是如此具有恫嚇意味,就表示華納三國肯定被他們打得一敗塗地。


    所以,如果無視這封信,他們很有可能乘勝路過德拉路大公國直抵聖都,趕走聯邦六國。


    同時與休太峴共和國及葛蘭茲大帝國兩大強權為敵。聯邦六國沒有那麽強大的戰力。假如落敗,露希亞將會失去所有土地。


    含垢忍辱了這麽多年,總算成為總統,終於能憑一己之念為所欲為,假如一切被奪走,等於宣判露希亞死刑。


    「準備紙筆。」


    露希亞無力地笑著,薩利亞?艾斯特雷亞的信飄落地麵。


    「…………撤兵吧。」


    她低下頭,把因悲痛而扭曲的臉埋入雙手,雙肩顫抖不已。


    *****


    溫和的風吹過,將腐臭散布在四方。


    人們一麵因惡臭而作嘔,一麵專心工作。


    這些人正兩人或三人一組地把屍體搬出戰場。


    被某些生物啃咬過的遺體,損傷非常嚴重的遺體,同袍、朋友、家人……這兒躺滿了各式各樣的遺體。彌漫在現場的除了惡臭,還有悲慟。所有人都幹嘔著,一麵以布塊包裹屍體。


    這裏是葛蘭茲軍與華納三國軍交戰後的平原。


    還留有令人怵目驚心的戰後痕跡。


    負責戰後處理的葛蘭茲宰相羅莎皺起臉。


    不論參與過多少次戰鬥,都無法習慣的血腥味。話是這麽說,卻也不能把屍體置之不理。任屍體腐爛的話,很有可能傳播疾病或瘟疫。


    再加上華納三國的士兵是外國人,假如因此發生地方性流行病,就更糟了。


    所以,必須盡快處理掉才行。


    由於他們沒有餘力掩埋所有屍體,因此,應該會集中火化吧。


    再說,需要擔心的不隻傳染病而已。


    把屍體棄置不管,可能會引來「怪物」或搜刮戰場遺品的小賊,治安會因此惡化。假如連強盜土匪都出現的話,就連周圍村落都會受到威脅。


    必須確實處理完遺體,才能離開這裏。


    「附近的居民願意幫忙嗎?」


    羅莎問道,站在她身後的一名幕僚回道:


    「是,已經有大約一百名的誌願者來幫忙。也許是消息傳開了吧,另外還有大約三百名的誌願者來請求我們雇用。」


    「把那些人全數雇用吧。」


    「可是,經費……」


    「不用擔心那種事。當然,也不是要周圍貴族出錢。」


    「您的意思是……?」


    幕僚不解地問道。羅莎停下腳步,以下巴指了指某處。


    眾人一齊順著羅莎的視線看去,見到許多華納三國的士兵。


    隻見他們雙手被縛在背後,為了防止逃亡,腰部與腳部都以繩子與身旁的人串連在一起,就像一大串念珠似地。這些人是選擇投降,而不是逃往德拉路大公國的三國士兵。


    根據探子回報,選擇逃走的三國士兵,大多在德拉路大公國境內被補,想反抗就會被殺。


    「身分高的人,我們可以向三國要求贖金。除此之外的人就交給德拉路大公國,他們應該會給不少錢作為謝禮吧。」


    這些人的將來已經決定了。「長耳族」是容貌姣好的種族。


    被交給德拉路大公國後,仍然實施奴隸製度的裏菲泰因公國,會以高價收購這些人吧。


    對他們來說,投降究竟是不是好選擇,很難說。


    但是羅莎並不打算同情他們。


    假如輸的是葛蘭茲軍,立場就會反過來了。


    「是要由贖金出雇用費嗎?」


    「沒錯。在收到贖金前,就由凱爾海特家代為支付。」


    羅莎再次邁步,但是又突然想起什麽似地左右張望了起來。


    「麗茲的信也差不多該寄到了……他們會有什麽反應呢?」


    假如自己是露希亞,一定會勃然大怒吧。


    不論是誰,計劃順利進行時,當然是滿麵春風的。


    但是被人從旁阻礙時,肯定會非常不痛快。


    說起來,葛蘭茲原本就利用了聯邦六國的進軍,一開始自然不會出言阻止他們。


    但是現在,葛蘭茲已經擊敗了華納三國,反過來不希望聯邦六國真的並吞華納三國。


    總之就是勢力平衡的問題。


    不能放任聯邦六國打倒華納三國,成為新的強國。


    為了讓麗茲即位為女帝後能有安定的局麵,必須趁現在做好各種預防措施。


    「但是,假如露希亞女王不接受,我們該怎麽辦呢?」


    「那樣一來,就隻好路過德拉路大公國,進軍華納三國,和休太峴共和國前後夾擊聯邦六國了呢。」


    所以羅莎才會雇用附近村落的居民,清掃戰場。


    有備無患。必須事先預測各種危機,做好各種對應的準備。


    「東方?南方聯軍已經北上。也可讓他們調轉方向駐守這裏,我們直接攻打聯邦六國。」


    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早在開戰之前,就預測了各種可能性,擬好縝密的計劃。


    「再說,聯邦六國應該也會因為華納三國的抵抗而多少折損兵力。考慮到這些,假如還想強行攻打聖都,就等於自殺行為。」


    好不容易實現了成為總統的夢想,露希亞應該不會做出前功盡棄的愚蠢選擇才對。


    之候,隻要麗茲救回比呂,一切就結束了。接下來等著麗茲的,就是登基典禮。


    成為葛蘭茲史上第一位女帝。


    同時也是終結這場大亂的英雄。她的英雄傳說,會永遠流傳後世吧。而且在死後,肯定會成為葛蘭茲大神之一。


    成為麗茲與羅莎的父親──葛萊亥特皇帝求之不得的第十三位大神。


    再來,那也將是葛蘭茲……


    不對──羅莎搖了搖頭,不再想像下去。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變得如何。所以活著才有樂趣。


    在將來等待的,不一定是幸福美滿的生活。今後一定也會麵臨許多艱辛的事吧。所以,才需要拚命地活下去。


    「未來的事,就讓下一代去擔憂吧。」


    基於這場動搖全中央大陸的大亂,年輕的優秀人才開始於各地嶄露頭角。


    隻要善加發掘,葛蘭茲應該還是能繼續以王者的身分君臨大陸。


    「為此,比呂也非活下來不可。必須讓他完成約定才行。」


    羅莎仰望著無邊無際的青空,祈禱比呂的平安。


    *****


    夕陽逐漸西沉。夜晚再次到來。


    夜行性昆蟲開始大聲合唱,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四處徘徊。


    黑夜的帳幕覆蓋整個世界時,某個場所卻出現驚人的光明。


    葛蘭茲大帝國──陶淵基地。


    圍繞著基地駐紮的營地內升起無數營火,周圍聚集了大量追求光明的士兵。


    四處都焚燒著篝火,絲毫沒有讓黑暗滲入的


    餘地。


    他們的士氣高昂,與數天前截然不同。


    麗茲帶著主力部隊,及時趕來救援,使這些士兵重拾鬥誌,開始有力氣為下一場戰鬥做準備。有些人無法冷靜,鍛煉起身體;也有些人,雖然還不到就寢的時間,卻已經喝醉睡著了。還有與同袍們做最後歡談的士兵。整座陶淵基地裏,士兵的表現比平時更活潑。


    然而他們的總司令麗茲卻坐在辦公室裏,美貌罩上一層陰霾。周圍全是知道內幕的重臣。


    一名嬌小的銀發少女,以這些重臣的代表者身分,上前問道:


    「找到比呂了嗎?」


    麗茲無力地搖了搖頭。


    「比呂說不定已經被『無貌王戴密鄔爾格』吸收了。」


    比呂逃獄的那天,麗茲命令部下做地毯式搜索,自己也以「眼睛」追蹤比呂。但是在追到安舫格森林時,便失去比呂的氣息。而且比呂的氣息消失前,麗茲還感受到驚人的巨響與幾乎使人無法呼吸的霸氣。


    可是麗茲趕到時,現場隻剩下枯竭的泉水與兩尊坍壞的銅像而已。


    當年駐守在陶淵基地時,麗茲幾乎每天都會去安舫格森林,一麵感受微弱的精靈氣息,一麵在被美麗花草環繞的泉水裏遊泳,享受從一切的桎梏中解放的感覺。


    不隻如此,那兒還是麗茲邂逅比呂的場所。


    雖然麗茲因泉水遭到破壞而心痛,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查出比呂的下落。


    話是這麽說,直到今日為止都還是一無所獲,完全找不到他的蹤跡。


    「你說話還真是不幹脆。那家夥到底有沒有事,你的『眼睛』不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嗎?」


    也許是無法接受麗茲含糊的說法吧,露卡焦躁地想衝上前,但是被馥金死命架住。


    「大姐頭冷靜點啊!在這裏吵架也找不到人啦!」


    「馥金閣下說得沒錯,稍微冷靜點吧。對了,麗茲閣下,你說無法發現比呂閣下的氣息,那麽『無貌王』的氣息呢?」


    斯卡塔赫靠在桌旁,苦笑著問道。


    「我試過了。但是連『無貌王』的氣息也無法發現。」


    並非失去「眼睛」的力量。假如麗茲想「看」,連華納三國的露希亞女王也「看」得見。


    隻有比呂和「無貌王」的氣息,完全無法感受到。


    原因不明。不過,比呂逃獄後沒多久,麗茲就感受到「五大天王」的力量。當時她確實以「眼睛」捕捉到「無貌王」與「黑辰王史爾特爾」的衝突,但如今兩者的氣息都完全地消失。


    「不過,有件很奇妙的事,就是『怪物』軍中混入了前所未見的氣息。」


    「那氣息有可能是比呂閣下嗎?」


    斯卡塔赫問道,麗茲歪著頭,微微皺眉。


    「我沒辦法肯定。雖然稍微感受得到他的氣息,卻混入了其他太多奇怪的氣息,所以不能說那是他。」


    「如果那個真的是『獨眼龍』,有辦法把他救出來嗎?」


    「魔族瑣羅斯德」迦達問道。


    「這……就算真的是比呂,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麗茲搖頭。除非在戰場親眼確認,否則無法說什麽。有可能是比呂,但也很可能不是。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一名靠在牆邊的人物開口了。


    「有件事我有點在意。」


    說話的是葛蘭茲的第二皇子瑟雷涅。


    「什麽事呢?瑟雷涅哥哥大人。」


    「就是啊,既然『無貌王』也不見了,那麽『怪物』們現在是由誰在率領的?」


    「難道是剛才提到的那個不知名人物嗎……我可以感受到,在『怪物』軍裏,有一道極為強大的氣息。」


    「感受不到『無貌王』的氣息,也接收不到比呂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個人物就很可疑。」


    瑟雷涅環視房間內的眾人,說道:


    「還是先做好覺悟吧。」


    不論那個人物是不是比呂,都必須做好戰鬥、殺死對方的覺悟。


    「不戰鬥的話就會被殺。除非想在一旁看著國家滅亡。」


    「瑟雷涅閣下,事實不一定是那樣,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不過,就現狀來說,我認為不該繼續搜索比呂閣下。目前必須專心對付眼前的敵人才行。麗茲閣下,你認為呢。」


    「嗯。首先要專心對付『怪物』軍團。比呂的事等之後再說吧。」


    沒有時間迷惘。與「怪物」軍的決戰時刻近在眉睫。


    的確不是能為比呂一人勞師動眾的時候。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休息吧。我想大家應該都有很多想思考的事。」


    瑟雷涅連連拍手,把集合在此的人趕出房間。


    她以沒有人聽得見的極小音量歎氣,最後一個離開房間。


    眾人散去後,麗茲緊咬牙關,眼中充滿淚水。


    木製椅子在她的靠躺之下,發出空虛的吱嘎聲。


    麗茲以雙手遮住臉。


    「又落空了……」


    趴在她腳邊的白狼,靜靜看著雙肩發顫的她。


    *****


    影子在火把的照明下,詭異地舞動著。


    「怪物」拍打著以「人族」的皮與骨製作成的戰鼓,配合著聲音,大聲咆哮。


    那是戰鬥的詩篇──刺激情緒的毒藥,使「怪物」興奮起來,開始互歐。血沫飛濺,與骨頭碎裂的聲音一起消失在黑暗中,盡管如此,它們仍然無法住手,直到一方死亡。


    因為──「怪物」的本能就是求死。


    才剛品嚐過勝利的滋味,所以絕對不肯放過任何勝利。


    但是,發自「本能」的激情很快又冷卻了下來。因為「怪物」們察覺了。察覺那足以粉碎「本能」的殺氣,從黑暗浮現的黑色眼瞳中,異常驚人的殺氣。


    有如被蛇盯住的青蛙,原本互毆的「怪物」們一下子靜止了下來。


    恐懼使它們不住地顫抖。忽然,兩頭「怪物」的頭顱飛到空中。


    原本的狂熱倏然消失,周圍溫度降到冰點以下。


    「怪物」們的目光被吸入黑暗,以充滿畏怯的視線看著一名少年。


    血水凝聚出一個圓形的池子,周圍躺滿了殘缺的屍體。


    一名黑發黑眼的少年,站在血池中央。


    少年身上散發出異樣的鬥氣。一道身影來到他身邊。


    「『王』啊,您習慣這副身體了嗎?」


    少年重複了幾次握拳的動作,附近一名「刻印族雅爾達拜歐特」頭顱突然爆開,腦漿四散。「怪物」們誤以為是食物,紛紛靠了過來。


    「調整結束了。明天發動總攻擊。」


    「讓全世界明白吾『王』力量的日子,總算來臨。」


    刻律涅感慨萬千地道,帽兜下的嘴唇不住顫抖。少年無視他的反應,逕自走了起來。刻律涅趕緊跟上。


    「『王』軍已經準備好了。士氣也沒有問題。由於先前沒讓他們進食,到時候一定會極度渴求『人族』的血肉。」


    也許是因為激動吧,刻律涅的話比平常多。就算少年不理他,他也無法不說下去。


    「雖然北方不再有援軍抵達,但隻要有『王』與十萬大軍,對手就不足為懼。總算可以重新高舉魔族至上主義的──」


    刻律涅熱切的話語被打斷。


    因為,由「人族」的皮與骨製成的椅子在他麵前被打得粉碎,飛散在夜空之中。


    「你很吵。給我閉嘴。」


    不由分說的氣魄,使刻律涅戰戰兢兢,趴在地上。


    少年瞥了一眼渾身發抖的部下──


    「亞堤鄔司的後代,由我親手了結。」


    「是、是。」


    刻律涅冷汗直流,光是出聲就必須竭盡全力。


    但是,他的臉上卻出現懷疑之色。


    明明吸收了「五大天王」,得到「容器」,也以「刻印族」為對象調整好身體。


    盡管如此,卻沒有喜悅之情。刻律涅感受不到任何感情的變化。


    雖然「無貌王」原本就不是情溢於表的類型,可是就達成千年夙願來說,還是太過異常。


    ──太不熱烈了。


    不安與憎惡在刻律涅心中翻攪,黑暗的感情侵蝕著他的思考。


    「『王』啊,您究竟是誰呢?」


    刻律涅以必死的覺悟,向敬愛的「王」尋求答案。


    極度冰冷的目光穿透了刻律涅,寒意竄過背脊,全身血液似乎因此凍結。刻律涅冷得牙齒不住喀喀作響。


    「無聊。」


    但是,這短短兩個字,卻使刻律涅雙肩一彈,寬心的感覺勝過恐懼,整個人放鬆了下來。被如此冷淡地羞辱,反而令刻律涅歡喜不已。


    那是「王」的口頭禪──不論是聲調,或是音質,絲毫不差。


    「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少年對低頭謝罪的刻律涅失去興趣,看著自己手掌。


    「總算來到這一天了。但是,沒有成就感。還少了什麽。」


    少年喃喃地道。刻律涅對沒辦法提供好建議的自己懊惱不已,開口說道:


    「等收拾了第六皇女──消滅了葛蘭茲之後,一定能得到什麽吧。」


    「是的話就好。」


    少年凝視著天上的星子,眯細眼睛,露出昏暗的笑容。


    *****


    到處都看不到那片美麗的花田。


    微笑的女性、鳴叫的小鳥、芬芳的花香,全被塗成黑色。


    盡管如此,仍然有一道光明引導著麗茲前進。


    隻要待在這裏,就沒有問題。仿佛為了讓麗茲安心似地,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對不起。」


    充滿哀痛、悲傷、憂愁的眼眸,如今也泫然欲泣。


    「你為什麽要道歉呢?雷。」


    麗茲不解地疑問道。雷露出令人心痛的微笑。


    「我沒能把所有的事全部告訴你。」


    「不用在意啦。話說,風景又變了呢。」


    與平時不同的場所。


    與平時不同的態度。


    與平時不同的表情。


    「他的力量已經不在了,對吧?」


    「這是什──」


    麗茲正想發問,雷的身體倒了下來。


    從她的腳邊開始,仿佛被黑暗吞噬似地,身體逐漸消失。


    「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的。」


    盡管是分不清上下左右的世界,雷仍然做出仰望天空般的動作。盡管她一臉達觀,但是側臉卻潛藏著悲觀。


    麗茲的胸口很痛。


    比起淚流滿麵,初代媛巫女雷更適合笑逐顏開的表情。麗茲衷心這麽想。


    「你笑起來比較好看。所以,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雷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麗茲。


    接著,她對麗茲展露微笑,但是憂傷仍然停駐在她臉上。


    「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


    為了不讓麗茲感到不安,雷努力擠出笑容,以開朗的口吻鼓勵著。但是明顯看得出她在逞強,而且是讓要求她笑的麗茲有罪惡感的程度。


    盡管如此,雷仍然不責怪麗茲,而是展開雙臂,把她摟進懷裏。


    「一定能找到活路的。絕對還有救他的方法。」


    雷在麗茲耳邊輕聲說道。麗茲雙肩微顫。


    「……真的嗎?可是,我覺得自己做的事,全都適得其反……」


    麗茲不認為自己有救回比呂的力量。


    總覺得,一路培養出來的信心全被打垮了。


    不管變得多強,無論如何縮短距離,隻要伸出手,比呂就會消失。


    「雷……我覺得應該是你──」


    這是絕對不能說的泄氣話。


    每次都是說了之後才發現講錯話,因而悔不當初。


    「──代替我去救他才對。」


    語言有時會成為利刃,一旦造成傷害,就無法收回。


    雖然如此,雷仍然慈藹地、親愛地微笑著。


    她溫柔地接下傷害自己的那些語言利刃──加以否定。


    「沒有那回事。而且,不是你救他,就沒有意義。」


    雷把臉湊近麗茲,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在心中點燃不滅的火焰。絕對不能偏離信念。隻要火焰還在,就一定能卷土重來。」


    雷把自己的額頭貼在麗茲額上。


    「一切全交給你了。」


    「等一下!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麗茲不希望雷就此消失。這樣太令人難過了。


    她和雷約好,要把雷的感情告訴比呂。


    麗茲不接受雷在知道比呂的反應前消失。她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謝謝你。不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隻要你希望,我們隨時能見麵。」


    同樣的靈魂,同樣的感情,另一個自己。


    「我也覺得,比起哭泣,你笑起來比較好看。」


    雷輕撫著麗茲臉頰,溫柔地掬起她眼角的淚珠。


    「我不是消失。所以,不要難過。」


    就算記憶不複存在,心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幸好是你。」


    初代媛巫女雷嫣然笑道──從麗茲眼前消失了。


    麗茲湧起大聲哭喊的衝動。


    但是,她努力忍住淚水,發誓絕對不讓淚珠落下。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中,確實升起一股暖流。


    隻要把手放在胸前,就能切實地感受到跳動──雷一直與自己在一起。


    沒有從麗茲體內消失。


    那麽,也該回去了。麗茲向再也不會造訪的夢中世界告別。


    但不論怎麽等,麗茲都沒有醒來。


    「怎麽回事?」


    一個人被留在黑暗中的麗茲有點緊張,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受到某種氣息而回過頭。


    「咦?」


    一名青年正露出爽朗的笑容。


    與這個黑暗的世界完全不相襯的,顯眼到可說沒有常識的人物。


    英勇,雄威,全身上下散發著絕對存在感的人物。


    ──葛蘭茲大帝國的初代皇帝,雷恩?維爾特?亞堤鄔司?馮?葛蘭茲。


    以一個詞匯形容他的外表,就是「獅子」。以一句話語形容他的


    存在,就是「傲睨自若」。


    人們評價,比「五大天王」更接近「神」的「王者」,正雙手抱胸,勾起嘴角。


    「時代總算開始流動了。從千年前起就停止的齒輪,終於運轉。」


    不過他又立刻露出悔恨的表情,向麗茲低頭。


    「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使麗茲瞪大眼睛。從來沒想過那個初代皇帝會向人道歉。再說,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各種狀況一次發生,使麗茲陷入混亂。


    「關於雷的事……你就別太在意了。這一切,全是她的希望。」


    亞堤鄔司淡淡地道,但是麗茲無法理解他的話。


    麗茲訝異到全身發直,亞堤鄔司繼續說著:


    「雷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了,所以你完全不需要在意。」


    見麗茲沒有反應,亞堤鄔司苦笑起來,以單手在虛空中揮動著。


    「我之所以在這裏,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炎帝』中的殘留思念。」


    火焰團塊出現在黑暗的世界裏。如蛇般扭動的火舌親膩地纏在亞堤鄔司身上,火焰有如見到久違飼主的忠犬,激動地噴發著,在亞堤鄔司身邊歡騰旋繞。


    「話說回來,雖然這是雷的希望,但還是讓你難受了。希望你能原諒她。」


    亞堤鄔司再次低頭謝罪,但是又很快地抬起頭。


    「千年前,我什麽都做不到。因為『五大天王』的力量還是太強。」


    他意味深長地說著,掏出一張卡片。


    沒有任何汙點──純白的卡片。


    「這和交給他的卡片一樣。『炎帝』裏也有同樣的東西。」


    「什麽意思?」


    麗茲心生好奇,忍不住問道。


    亞堤鄔司聳了聳肩,歎道:


    「就是為了製作這個,我的身體才會變成破破爛爛的哦。所以你要好好感謝我哪。」


    「不說明清楚的話,我哪聽得懂你在說什麽啊?」


    麗茲上前逼問,但亞堤鄔司隻是浮現令人討厭的壞心笑容,把食指抵在自己嘴唇上。


    「不告訴你。現在知道的話,可能讓一切白費。所以你隻要記得這件事就好。」


    亞堤鄔司大言不慚地道,拍了拍自己胸口,繼續說下去:


    「舍棄迷惘吧。就像我這樣。」


    他自嘲地以鼻子笑著,露出後悔的神情。


    「我沒能救回比呂。到死為止都記掛著這件事。所以你要做出不後悔的選擇。」


    亞堤鄔司輕笑的模樣,麗茲覺得和雷有點像。


    「要對自己有信心,這樣一來,就算原本沒有道路──也可以看見應走的路。」


    亞堤鄔司把手伸到麗茲頭頂,手中出現剛才的純白卡片。


    「其實是有道路的。而且就在不遠處。別猶豫,別害怕,筆直前進吧。要貫徹信念。」


    很像是葛蘭茲大帝國的初代皇帝會說的,傲睨自若的發言。


    「排除所有障礙,消滅一切威脅,對擋路者無需留情。不能容許任何人阻止你。」


    不知挫折為何物的自尊心。也許可稱為傲慢,但是反過來說,是極為強悍的意誌。


    比所有人都強硬、尊傲、偉大。


    必須是終極的惡童,才有成為葛蘭茲大帝國皇帝的資格。


    「那是隻有你才能走的路。絕對不能停止,也不能讓別人走在那條路上。」


    唯一登上過世界頂點的亞堤鄔司,如此教導麗茲。


    隻有獲選的人才能走上的道路。唯獨極少數人方可步行的道路。


    ──「王道」。


    「高傲也好,驕縱也罷。想得到葛蘭茲大帝國王座,就活得比所有人都傲然吧。」


    亞堤鄔司張開雙臂,唯我獨尊地道。


    是經曆無數險境,克服無數困難,才能展現出來的──王的證據。


    沒有任何迷惘。無懼無畏。


    充滿自信的表情,旁若無人的態度。皇帝的證明。


    然後──


    「對我來說,他是獨一無二的義弟。」


    亞堤鄔司再次低頭,轉換成義兄的表情。


    站在這裏的,不是皇帝,也不是王。而是記掛著家人的溫柔男子。


    「我的義弟,就拜托你照顧了。」


    亞堤鄔司微笑著,身體化為光之粒子,在黑暗的世界中擴散。


    黑暗被滿溢的光芒驅逐,倏然消失,有如改寫了整個世界。


    再也見不到他了──給人這種預感的,眩目的光芒。


    明明再也不能見麵──兩人卻先後幹脆地消失了。


    不讓人有沉浸在感傷中的時間,說完想說的話就不見了。


    和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某人很像。麗茲胸口一陣發熱。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嘛,好到令人嫉妒。


    包含義弟在內,真的是很任性的三姐弟呢。盡管如此,卻又很奇妙的,不會讓人生氣。


    因為感受到慈愛,所以無法怨恨。


    而且還讓麗茲明白了許多重要的事。所以麗茲揚起笑容。


    「謝謝。」


    向已經不在的兩人道謝。


    她不再迷惘。


    唯留炙熱的意念再次於胸中翻騰不已。


    所以──


    「交給我吧。請在『英雄宮殿瓦爾哈拉』看顧我們。」


    既然繼承了他們的意誌,就不能在此停滯不前。


    忽然,麗茲發現腳邊有一張小卡片。


    大概是亞堤鄔司留下的吧。


    然而,麗茲無法將其撿起。


    抓住卡片的瞬間,光線迸發──


    ──麗茲的意識回到現實世界。


    清醒的麗茲覺得眼角有異狀,伸手一摸。


    淚水滲入肌膚中。發現自己哭了,麗茲以手背擦拭眼角。


    雙眼習慣了黑暗之後,天花板映入眼中。麗茲走下床。


    她凝視自己的手,原本捉住的純白卡片已消失。


    究竟是怎麽回事?麗茲完全摸不著頭緒。


    但是,她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迷惘了。


    「起床了,賽伯拉斯。」


    麗茲忽然抱住睡在床邊的白狼。


    「!?」


    身體突然被抱起,驚醒的白狼混亂地環視周圍,確認環境。發現凶手是麗茲後,四肢放鬆了下來。


    被吵醒的賽伯拉斯以怨恨的眼神看著麗茲。


    「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好重……咦?你胖了?」


    麗茲眯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瞪著賽伯拉斯。白狼耳朵向後垂下,目光飄向一旁。


    故意裝傻的態度,使麗茲嘴角抽搐不已。


    不過,沒有追究這種事的時間。


    必須趁胸口的熱情還沒消失,盡快采取行動。


    所以──


    「之後再好好對我說明你在哪吃了什麽吧。」


    說完,麗茲衝出房間。守在門口的衛兵驚訝地看著她。


    麗茲無視他們,來到旁邊的房間,用力拉開門。


    「噫!?」


    房間裏的人因門板重重撞在牆上的聲音,嚇得從床上跳起。


    正在閱讀《黑之書》的奧拉嚇白了臉,驚駭不已地看著麗茲。


    附近桌前,正在寫東西的斯卡塔赫也停下筆,瞪大了眼睛。麗茲很快明白兩人在做什麽。


    斯卡塔赫正被逼著寫看完《黑之書》的心得感想。


    先不管這些──


    「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麗茲單刀直入地道。兩人及一頭狼露出訝異的表情。


    麗茲看著她們。


    「我非獲勝不可。希望你們能把力量借給我。」


    不先說明原因,以自己的心情為優先,一開口就是要求。


    而且現在是深夜──就算麗茲是皇族,半夜跑進別人房間,還是太沒常識了。


    盡管如此,那不由分說的魄力,堂而皇之的態度,使人無法違逆。


    仿佛理所當然,就像在說她的存在就是正義,傲睨自若的態度。


    那模樣,看來就像──


    ──葛蘭茲的初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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