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帝的眼神比劍尖還銳利,讓我本能地往後退。


    「抱歉,女神,你就死在這裏吧。我要用這把劍破壞你的腦或心髒。」


    「您、您是在開玩笑吧?」


    「我聽說隻要有女神在,勇者能隨時逃回神界。既然如此,就要先殺死女神,斷絕後路。這是在打仗時常用的手法。」


    也就是說,他的目標是聖哉?究、究竟是為什麽?


    戰帝對著我舉起布滿皺紋的手。


    「衰老真是件悲慘的事。原本鋼鐵般的肉體、思緒清晰的頭腦,全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以前我去魔王的根據地亞佛雷斯,也不是出於俠義精神,而是想幫這副衰老的軀體畫下休止符。但我在那裏遇到了魔王。」


    羅劄利明明說在戰帝抵達亞佛雷斯前就阻止了他!但他已經見過魔王了?


    「魔王看透了我的一切,包括我內心深處的那個願望,後來他把弒神之劍交給了我。好了……廢話不多話,再不快點行動的話,或許意識又會變得模糊。」


    戰帝把漆黑的劍往後用力一拉。


    「我以前的確崇拜、敬仰過神。念在這個情麵上,我會將你一擊斃命的。」


    「住────手!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


    我已經顧不得女神該有的形象,大聲喊道。不過戰帝沒有一絲遲疑,拿著大劍刺向我。


    「噫呀!」


    我身子一偏,勉強閃過攻擊。戰帝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


    「沒想到你能閃過這記突刺,看來眼力意外地好。就算是我,也很難將一直動來動去的人一擊斃命。」


    「好痛!」


    我的腳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身體也同時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所以,隻好這麽做了。」


    戰帝以掃堂腿踢倒我,跨坐在我身上後,用弒神之劍瞄準我心髒的位置。


    ──咦、咦、咦!等一下,這是怎麽回事?我現在真的要被殺了嗎?連靈魂也要消失了嗎?怎、怎麽可以……!


    「不……不要……」


    我口中發出微微顫抖的聲音。戰帝用傻眼的眼神看著我。


    「你會怕死嗎?雖然說是女神,不過現在這樣一看,也隻是個年輕女孩而已,真是可憐啊。」


    他接著把劍拉高。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不會放過你。」


    我好害怕,好痛苦,淚水從眼中溢出。應該不會死的我「要被殺了」──這是我生來第一次嚐到的恐懼。然而……我覺得自己好像知道這股絕望。這種對強大的力量無能為力,隻能任憑對方奪走性命的絕望……


    「聖哉……救我……」


    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戰帝聽了搖搖頭。


    「現實不是童話故事,很少會在麵臨危機時有英雄即時出現。聽好了,勇者不會來這裏。畢竟我沒有理由襲擊女神,而且本來『女神不會死』──勇者比誰都熟知這一點。現在他應該很放心地在討伐魔王軍的殘黨吧。」


    就如戰帝所說,聖哉不可能這麽剛好趕來救我,但我沒來由地就會這麽想。我被逼到走投無路的靈魂,向勇者求救。


    「救我啊,聖哉──────!」


    「掙紮也沒用,女神啊,回歸於無吧。」


    戰帝高高舉起弒神之劍,我則馬上用手護住胸口。可是這麽做也毫無意義。劍會貫穿我的手臂,破壞心髒,接著我會一命嗚呼。


    ──雖然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但我希望……至少跟聖哉和好後再死啊……


    我害怕麵對死亡的瞬間,別開視線。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映著大教堂的入口大門。然後那扇門……應聲開啟!在陽光射入的同時,宛如光線的光箭也朝著戰帝飛來!


    「唔?」


    戰帝將原本要刺入我心髒的劍架在腰間,以弒神之劍打飛那三支逼近的光箭。


    ──這、這是……輝光弓!是聖哉嗎?


    可是勇者沒有出現。代替聖哉,站在敞開大門前的是臉色發青的羅劄利。


    「這、這怎麽可能……!父王怎麽會攻擊女神……!」


    馬修和艾魯魯也從她身旁探出頭來。


    「莉絲絲!你沒事吧?」


    「就跟師父說的一樣!」


    馬修他們大喊一聲後,從門邊跑來。


    而在倒地的我身旁,響起劍和劍激烈撞擊的聲音!一看,是金剛斬劍和弒神之劍正在互相交鋒!


    聖哉不知何時來到我麵前,跟戰帝以劍交戰!


    「老頭,給我離開這個女人。」


    戰帝比我還吃驚。


    「先用光箭讓我眼花,再趁隙攻過來嗎?話說回來,沒想到你真的出現了。」


    「趕快離開她。如果沒有莉絲妲,我……我……」


    聖哉的表情從沒像現在這麽認真過。我的淚水不停溢出,胸口發熱。聖哉用同樣的表情繼續說:


    「我就……回不了家了……」


    啊……嗯,說的也是呢,嗯。


    聖哉高高舉起腳,然後……


    「呀啊!」


    像踢足球一樣踢飛我,讓我遠離戰帝,朝著馬修他們滾去。正好跑來的馬修沒料到我會突然滾向他,一腳踩在我臉上。


    「喔咦!」


    「抱、抱歉,莉絲妲!你還好吧!」


    「雖、雖然一點也不好……不過馬修、艾魯魯,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是聖哉說:『我還是很在意莉絲妲。那家夥要是有個萬一,我會回不了家。』!所以我們就中途折返了!」


    我再次看向跟戰帝對峙的聖哉。現在他們收回原本交鋒的劍,彼此拉開距離。


    「勇者啊,我有個問題……你是不是有預知能力?」


    「很不巧,我沒有那種能力。我隻能摸索各種可能性。你襲擊莉絲妲也是其中一個可能性。」


    「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想知道嗎?那我就告訴你吧。」


    聖哉開始以清晰宏亮的聲音說:


    「或許四天王伊雷劄隻是假裝敗在戰帝手下,其實還活著,打算趁我不在時攻入帝都;或許伊雷劄真的死了,但會化為鬼魂再度複活;或是伊雷劄不會攻入帝都,而是魔王自己攻進來。還有……」


    一連串類似妄想的推測,綿延不斷地排列下去。


    「什麽?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戰帝用完全不明就理的表情望著聖哉。不過聖哉原本不著邊際的妄想,卻正一步步接近真相。


    「……雖然女神不會死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這個世界號稱難度s級,魔王的力量也脫離常軌,由此來看,或許敵人會拿到連神都能殺害的武器。另外,或許戰帝以前去北方大地亞佛雷斯時,其實有見過魔王,又或許當時戰帝接受魔王的攏絡,拿到能殺神的武器,準備攻擊莉絲妲。也就是說……」


    勇者用能看透一切的眼光貫穿戰帝。


    「或許戰帝沃爾克斯?羅茲加爾多是我的敵人。」


    一陣電流竄過我的身體。


    是什麽……?這個「或許怪物」到底是什麽?他還是一樣有病!而且是嚴重的心病!不過太棒了!好棒!我的眼淚沒來由地停不下來!


    就在我感動萬分時,聖哉卻不知為何地瞪向我。


    「還有……或許這個女神是假的也說不定……」


    「!不,我是真的啦!你就別再說下去了!」


    我放聲大喊後,戰帝突然大笑,笑聲響徹教堂。


    「真是太令我驚訝了。這已經不能用頭腦聰明或直覺敏銳來形容了,該說是謹慎到超越一切道理、常識、權謀詐術,甚


    至驚天動地、無法理解了……」


    戰帝又板起臉孔,瞪著聖哉。


    「不過,這隻是順序調換了!等殺了勇者後,再來處理女神吧!」


    「父、父王!請您住手!這、這種事是……!」


    對於想靠近的女兒,父親用黑色的劍尖指向她。


    「別妨礙我,羅劄利!再靠近就連你也砍了!」


    「怎、怎麽這樣……!為什麽……!」


    羅劄利與其說是畏懼戰帝的魄力,更像是遭敬愛的人背叛而深受打擊。她失魂落魄地當場跪在地上。


    戰帝似乎沒把女兒放在眼裏,愉快地看向聖哉。


    「我年輕時,曾夢想要成為『拯救世界的勇者』,卻始終未能實現。所以對我來說,跟你戰鬥是至高無上的喜悅。」


    他接著用弒神之劍對準聖哉,擺出架式。


    「聖哉!你要小心!那把劍不隻能殺我,也能破壞你的靈魂!」


    「正如女神所說,隻要用這把劍破壞大腦或心髒,你的生命就會消滅,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怎樣,第一次跟敵人條件相等的感覺如何?」


    聽到戰帝語帶威脅,聖哉哼了一聲。


    「那又怎樣?隻要贏了就沒問題。」


    聖哉沒拿金剛斬劍的右手上,握著出鞘的白金之劍改。


    「雙刀流連擊劍……!」


    他左手的劍架在上頭,右手的劍則在腰間,擺出臨戰的態勢。戰帝咧嘴一笑。然而下一秒……


    「唔……嗚嗚嗚嗚嗚!」


    戰帝突然痛苦呻吟,以弒神之劍為杖,拄在地上。


    這、這是病要發作了嗎?結束了!這樣一來,戰帝就變得跟小孩一樣了!


    但戰帝一邊掙紮,一邊露出自虐的笑容。


    「嗬嗬……我這把老骨頭就如風中殘燭,已經不中用了。不過,今天我就要跟這副身體道別了。如果能取回昔日的榮光,我願意把靈魂獻給魔王……」


    戰帝從懷中取出某個東西,放進口中,體內頓時湧出黑色氣息。


    「這是魔王連同弒神之劍一起交給我的『魔神靈珠』……這靈珠能把人類變成魔物,副作用就是身體會變年輕……」


    在戰帝說話的同時,肉體產生了變化。全白的發絲變成像羅劄利一樣透著青色的藍發,臉上的皺紋逐漸消失,原本衰老瘦弱的手臂和雙腳也肌肉隆起……高齡八十的戰帝成了二十幾歲的青年。


    「呼……呼哈哈哈哈!力量從體內湧了上來!我得到全盛期……不,甚至比當時更強大的力量!」


    戰帝用宏亮的年輕聲音大笑,嘴裏露出尖牙!瞳孔也染成紅色了!


    我對化成魔人的戰帝進行能力透視。


    戰帝沃爾克斯?羅茲加爾多


    lv:90


    hp:359985 mp:0


    攻擊力:302225 防禦力:293664 速度:257511 魔力:0 成長度:789


    耐受性:火、水、雷、冰、土、光、暗、毒、麻痹、即死、睡眠、異常狀態


    特殊技能:暗之庇護(lv:ma) 攻擊力進化(lv:ma)


    特技:暗黑光劍(style evil-light)


    爆碎暗黑劍(crash evil-light)


    邪光裂斬(massive evil-light)


    性格:勇猛果敢


    ……攻擊力超過三十萬?輕鬆超過最後的四天王伊雷劄!


    戰帝身上散發出的黑色氣息包覆住弒神之劍,讓劍顯得更漆黑!吞下魔神靈珠,獲得暗之力的戰帝高舉起劍!


    「聖、聖哉……咦?」


    和感到畏怯的我不同,聖哉竟然朝戰帝直直衝去!


    「……是大好機會。」


    聖哉用雙刀流連擊劍開始猛砍!戰帝雖然用弒神之劍勉強擋下……


    「唔……!好奇怪的動作。這是什麽劍法?」


    連擊劍是超越人類手臂可動範圍的劍法──還是雙刀流,即使是能力值驚人的戰帝,要防禦這快到產生殘影的超高速劍技也很吃力。


    「別太得寸進尺了,小子!」


    戰帝用力揮劍,憑蠻力揮開連擊劍,之後卻被自己的臂力拉著走,踉蹌了好幾大步。


    看到戰帝無法好好控製力量,我才明白聖哉那句「是大好機會」的意思。


    原、原來如此!戰帝還沒適應突然恢複青春的身體!


    聖哉見戰帝重心不穩,再次對他施展雙刀流連擊劍。這招雅黛涅拉大人直傳的絕技,逼得戰帝節節敗退,旁人也看得出聖哉明顯占上風。再多撐一下,就能突破戰帝的防禦──我這麽想時,戰帝忽然開口:


    「雙刀流連擊劍嗎……這劍法厲害,完全不輸伊雷劄的六刀流。隻不過我……」


    戰帝的眼睛迸出比鮮血更紅豔的光輝。


    「已經習慣了。」


    這一秒,有黑色光芒的軌跡映在我的視網膜上。一瞬間,聖哉右手上的白金之劍改被彈飛在地上。


    「接招吧……!暗黑光劍!」


    空中出現黑色的幾何圖案!戰帝對隻剩單手劍的聖哉使出的,是那一招連六臂的伊雷劄都無法防禦的超強劍技!


    「聖哉!」


    就在我大喊的瞬間,聖哉身上響起骨頭激烈輾壓的聲音。


    「……真?連擊劍(eternal sword e)。」


    聖哉左手的金剛斬劍沿著戰帝放出的黑光軌跡移動!金剛斬劍彈開弒神之劍的聲音形成猶如耳鳴的連續高音,振動我的耳膜!


    真、真?連擊劍?那是雅黛涅拉大人在塔納托斯一戰時用過的招式!聖哉到底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戰帝也跟我一樣露出讚歎的表情。


    「竟然隻靠單手劍擋下我的劍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樣當然誰也打不過你。恐怕在這一刻前,你都一路百戰百勝,從沒陷入真正的絕境吧?」


    沒錯!聖哉是天下無敵的超天才勇者!你也會很快就被幹掉的!對吧,聖哉?


    我這麽想著,看向聖哉的側臉卻倒抽一口氣。聖哉的臉頰上有剛形成的刀傷,血從傷口不停滴落。


    ──流、流血了……!難道他沒有完全擋掉暗黑光劍嗎?


    我看到汗水混合血,滑下聖哉的臉頰。


    「從前魔王曾告訴我,受召喚的勇者都是來自於沒有戰爭,彷佛溫水的世界。」


    戰帝用深紅的眼睛凝視著聖哉。


    「就算你這小子再怎麽有才能,終究還是來自沒有痛苦的和平世界。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麽是血肉橫飛,貨真價實的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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