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拔掉我大量的頭發,單純隻是為了做一個「踏板」這種小家子氣的理由嗎?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興起一股想揍他的衝動,但是幹出這種好事的犯人現在並不在我身邊。


    ……而是在遙遠的天上。散發著深紅色鬥氣的劍接連砍向歐克賽利歐的頭部,粉碎了恐怕比鋼鐵還堅硬的裝甲。在伊克斯佛利亞無法使用飄浮的技能,然而他卻靠著翻轉身體來讓自己停留在空中,不斷地施加攻擊。看到勇者華麗的攻擊動作,我的怒意也漸漸地淡去了。


    結束攻擊的聖哉降落到我的身旁站定,同時傳來劇烈的物體碎裂聲。歐克賽利歐的頭部損毀了,停滯的時間彷佛重新開始流動。


    「好、好啊!幹得好!給它致命一擊了!」


    聽到薑德的聲音,我也歡欣不已。歐克賽利歐的頭部甚至連內部的導線都外露了出來,劈哩啪啦地爆出短路的火花。


    我以為這下勝負已定,但是歐克賽利歐畢竟不是生物,而是機械,失去大半顆頭並沒有影響到它的行動。就在下一秒,它腹部的炮口開始發光。


    「聖哉!雷射要來了!」


    麵對足以殺死我與聖哉的光線,我急得高聲大叫,話才剛說完,歐克賽利歐的腹部便伴隨著差點震聾我的耳朵的聲音爆炸了,而它龐大的身軀也隨著劇烈的震動一起垮下。


    「咦咦?」


    聖哉泰然自若地對驚訝的我說:


    「我剛才在砍向它之前,已經先讓土蛇侵入它的炮口了。」


    「你的意思是,剛才的爆炸是土蛇造成的嗎?是土蛇讓歐克賽利歐的雷射爆炸的嗎?」


    「沒錯。它為了能夠迅速發動攻擊而把腹部徹底打開是個錯誤的決定,開門之後一定要再把門關好。順便一提,我要外出的時候,會在鎖好玄關大門之後拉個三十次左右,確定門是不是真的鎖好了再出門。」


    「!有必要確認那麽多次嗎!門不會壞掉嗎?」


    我覺得確認一兩次就可以了,不過這種事情現在不重要。頭部半毀、腹部損壞,我覺得這次我們真的擊敗歐克賽利歐了,但是謹慎的勇者卻搖了搖頭。


    「還沒結束,你躲到大妲黛後麵去。」


    「可、可是,它都受到那麽嚴重的創傷了──」


    就在我說到一半的時候,癱倒的歐克賽利歐又撐起了它龐大的軀體。聖哉說的沒錯,歐克賽利歐好像還能動,並且發出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理論值……速度……預測能力……」


    「它、它在說什麽?」


    「八成是在分析我吧。」


    然後,歐克賽利歐的眼睛發出光芒。


    「應對……結束……」


    就在下一秒,歐克賽利歐的身體出現了變化!它發出「喀嚓」一聲機械式的聲響,手腳彷佛被吸入內部似的消失了!


    「咦咦?它到底想做什麽?」


    歐克賽利歐變成烏龜般的模樣,我實在猜不到它的意圖,但是我立刻發現,歐克賽利歐的背上密密麻麻地出現了跟腹部相同的雷射炮口!


    ──它、它該不會……!


    「……全方位型魂魄破壞射線(sdser all range)。」


    巨型歐克賽利歐將全身固定在地上,變形為炮台,從背上瘋狂地發射出雷射!無數雷射伴隨著刺眼的光芒,宛如導彈般繞著彎朝聖哉襲來!


    「狀態狂戰士?第二?六階段……!」


    聖哉立刻把狂戰士狀態提升至當初打贏葛蘭多雷翁的階段,他的動作瞬間化為一道紅色的軌跡。如豪雨般落下的雷射光捕捉不到紅色的閃電,隻能徒勞無功地燒毀地麵。


    但是歐克賽利歐依舊不間斷地發射雷射,宛如將身上所有能源都灌注在雷射上麵一樣,毫不留情地持續發動攻擊。


    「想要持續閃避從四麵八方飛來的雷射光……擁有肉身的生物總有極限,不可能做到的……」


    歐克賽利歐不祥的發言回蕩著,不久之後,以z字移動不斷閃避雷射光的紅色軌跡停了下來,等我的眼睛清楚地辨識出聖哉的身影時,他已經被來自四麵八方的雷射光束包圍了。


    「聖、聖哉!」


    雷射光好像算準了聖哉停下來的地方,將他逼到了那個位置上。如今,雷射光從聖哉的頭上、側麵、背麵,從所有的方向一起朝著聖哉逼近。


    然而,聖哉卻邁步往前衝刺,有勇無謀地朝著前方迫近的雷射光揮劍。


    ……用劍不可能斬斷光線,所以我以為那是他在無計可施之下自暴自棄的攻擊,但是當雷射光擊中聖哉的劍的那一瞬間,雷射光的軌跡變了!被彈開的雷射光朝著歐克賽利歐飛去,伴隨著爆炸聲命中了它!


    歐克賽利歐似乎跟我一樣,無法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


    「居然將它反彈回來了……為什麽你有對策可以立刻因應才剛見識到的全方位型魂魄破壞射線……?」


    「與其說是第一次看到,不如說那是通用型殺人機器的特技『邪惡射線』的改良版,而我已經分析過了,邪惡射線可以用白金之劍的鏡麵反射反彈回去。」


    ──反、反射……!難道這也是他在上次分析殺人機器的冗長過程裏發現的嗎?


    聖哉的身影再度化為紅色的軌跡。他是怎麽以肉眼無法追趕的速度不斷地縱橫來去,同時又持續祭出這麽精準的攻擊呢?聖哉幾乎將所有的雷射光都反彈回歐克賽利歐自己身上,歐克賽利歐的身軀不斷遭受自己射出的破壞光束攻擊,冒出了火焰與黑煙。


    「無法解析……無法解析……無法……解……析……」


    然後,歐克賽利歐眼中的紅光漸漸淡去、消失。


    歐克賽利歐徹底停止了動作,我發動能力透視,注意去看它的體力。


    巨型?歐克賽利歐


    lv:99(ma)


    hp:28671/3487570


    「太好了!隻要再給它最後一擊就行了!」


    我雀躍地說,但是聖哉的表情依然很嚴肅。他靜止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歐克賽利歐。


    「不,從現在開始反而要更加謹慎行事,歐克賽利歐恐怕會拖著我跟它一起爆炸。」


    「咦咦!你是說歐克賽利歐會自爆嗎?」


    「嗯,我還在原本的世界的時候,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陷入絕境的機器人『啪噠!』一下按下骷髏頭圖示的按鈕自爆。」


    「哎、哎呀,我說,那個……是從電視上看來的吧……?」


    「我還有其他根據。那家夥的能力值裏有個技能叫做『完全引爆破壞(all destru)』──那是自爆技的可能性很高。」


    「啊啊……你說的倒也有可能……」


    「在它啟動自爆裝置之前,我要先用爆轟焦破(crimson boom)把它收拾乾淨。」


    聖哉用腳尖輕點腳下的地麵之後,土蛇拿著兩把劍鞘出現了,聖哉把兩把劍鞘掛到腰間。


    「假設歐克賽利歐體內有自爆裝置,就得擔心爆轟焦破的爆炸火焰會引爆裝置。但它若是會被引爆的設計,那在遭受敵人攻擊的時候同樣也會有誤爆的危險性,所以可以認定自爆裝置隻會根據歐克賽利歐的意誌來啟動。而且萬一引爆了裝置,我還是可以用爆轟焦破的爆炸來互相抵銷……」


    聖哉碎碎念個不停,思考著不曉得到底存不存在的自爆裝置的事情,同時一邊接近歐克賽利歐。遠遠看去,歐克賽利歐已經變成了一堆殘骸,但是當它發現聖哉接近之後,失去光芒的眼睛再度亮起了紅光。


    「……準備啟動……完成。」


    ──!真的跟聖哉猜想的一樣,它還打算做些什


    麽!它、它真的打算自爆嗎?


    隻不過──


    「我不會讓你『啪噠』的。」


    狂戰士狀態的勇者的雙手已經按住腰間的兩把劍鞘,來到距離歐克賽利歐非常近的地方!同時出鞘的雙劍在巨大歐克賽利歐的眼前交錯!


    「雙刀流爆轟焦破(double crimson boom)……!」


    當初擊敗葛蘭多雷翁的大招,在雙刀流的加持下產生了更強大的威力與衝擊波!歐克賽利歐的身體被劃出偌大的紅色十字的那一瞬間,那副龐大的身軀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轟飛了!


    歐克賽利歐在數十公尺遠的地方,伴隨著一聲落地的巨響猛烈地爆炸了,但是那陣爆炸的氣浪並沒有打到我們身上,可能是因為聖哉在施展爆轟焦破之後,隨即解除掉狂戰士狀態變回了土係魔法戰士……亦或是他早就已經在地底設置好了機關……一堵高聳的岩壁突然冒出來,保護了我們。


    過了一會兒之後,聖哉解除了岩壁。


    「我是為了以防萬一才用岩壁來當屏障……結果好像也沒有發生多大的爆炸嘛。」


    ……事到如今,我仍然無法知曉歐克賽利歐的體內是否真的有自爆裝置,但有一件事情我相當清楚──歐克賽利歐徹底被雙刀流爆轟焦破擊敗了,它的殘骸散落各處,就連小心謹慎的聖哉都不會懷疑這份勝利。


    聖哉靠近變成零件四分五裂的巨型歐克賽利歐,開始仔細地用無限落下(endless fall)將所有殘骸一個一個沉入地底。


    途中一直啞口無言地看著事態發展的薑德張開顫抖的嘴唇說:


    「居、居然毫發無傷地摧毀了機皇兵團……而且還擊敗了機皇歐克賽利歐……!你……你明明就強得讓人無法置信吧!既然你那麽強,就算打從一開始就上前線作戰也肯定會贏吧!」


    「能夠不戰而勝當然就不戰。」


    「你真的好厲害喔,聖哉!居然連那麽巨大的機器人都幹掉了!」


    「其實我本來希望能夠讓魔巨像與大妲黛負責給歐克賽利歐最後一擊,可是姑且不說魔巨像了,大妲黛根本隻能拿來當踏板用。」


    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被貶低了,可是當我抬頭望去,卻看見大妲黛的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對……依舊是袒胸露乳的狀態……


    「等、等一下,大妲黛!你好歹用手遮一下胸部吧!」


    『沒關係啦~!又不會少一塊肉!』


    「!可是我有關係啊!」


    我對著如高山般聳立的大妲黛破口大罵,隻見還掛在她雙峰前的胸罩碎片好像隨時要被風吹走似的。


    「喂!你再不小心一點,胸前的……突、突起就要被看見了啦!」


    『突起……?喔……你是說【奶頭】喔~!』


    「不要那麽大聲地說出奶頭這個詞!」


    大吼之後,我瞪向薑德。


    「幹、幹嘛啦!就說我沒在看了!」


    別過臉之後不一會兒,薑德的臉上恢複了身為將軍的凜然神情,然後苦笑著說:


    「話說回來,那個巨大的土偶也努力地幫我們保護了塔瑪因呢。」


    聽到薑德感慨萬千地這麽說,我也表示同意。


    「……是呀。」


    事實上,大妲黛幫忙做的事情並不是隻有當踏板。別說是歐克賽利歐了,又有誰想得到勇者會從大妲黛的頭發裏跳出來賞歐克賽利歐一擊呢?大妲黛是討伐歐克賽利歐不可或缺的功臣,這一點顯而易見。


    看著天真無邪的大妲黛在遠遠的天上用手擋著胸部,露出燦爛的微笑,連我也不禁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大妲黛,你真的很努力了!


    我在心中慰勞著大妲黛,卻發現聖哉不知道為什麽依舊舉著劍盯著大妲黛看。


    「好了,塊頭這麽大,太礙事了,差不多可以銷毀了。」


    「!不不不,稍微等一下啦,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我大聲慘叫,聖哉卻對我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幹嘛?大妲黛已經沒用了,不需要再留著她了。」


    「但你也不能就這樣破壞她呀!這樣她未免太可憐了!」


    「有什麽好可憐的?這家夥是沒有意誌的土偶。」


    聖哉用冷淡的眼神看著大妲黛,問她:


    「我可以破壞你吧?」


    『好呀,好呀~!』


    「你在『好呀好呀~』個什麽勁!總之你不能這麽做,聖哉!看到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偶被破壞,我的感覺會很糟糕!」


    ……在那之後,我說服了聖哉,讓大妲黛在塔瑪因的牆外擔任看守的工作。雖然那樣就好像被當成了放養的狗,但是總比被破壞掉好。


    就連我叫聖哉幫忙修複大妲黛破掉的洋裝與燒焦的頭發時,聖哉都還在心不甘情不願地碎碎念著:


    「麻煩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你有什麽事情要做?」


    「首先,我必須叫魔巨像去把殺人機器的殘骸收集起來,用無限落下沉到地底深處才行。」


    他照例要收拾善後,而且這次還是數量驚人的大掃除,會耗費許多力氣。可是比起那個,我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說……那個……聖哉,你真的不要緊嗎?」


    我瞧了瞧聖哉的臉色。我們從歐克賽利歐的口中聽說殺人機器原本都是人類,當時聖哉會不會隻是裝得很平靜,實際上卻是在硬撐呢?


    然而,聖哉的表情還是跟平時一模一樣。


    「殘骸少說也有超過一萬台吧,這次的清掃工作相當繁重,不過還是得去做。要是留下還能動的殺人機器,它們又會再去攻擊人類。也罷,隻要動員全部的魔巨像,應該不會花掉太多的時間。」


    他滿腦子都想著怎麽收拾善後,讓我既是放心地覺得:「太好了……」又是無奈地覺得:「不不不,這個人作為人怎麽這個樣子……」心情相當複雜。


    ……反正無論如何,聖哉去處理殺人機器的殘骸了,我則是走到薑德身邊。


    「他好像會花不少時間,我們先回塔瑪因吧。」


    我開啟通往瞭望塔的門,但是薑德卻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遠處縮著身體的殺子。


    「……喂,那個要怎麽辦?」


    「你是說小殺嗎?當然是帶她一起走呀。」


    說完之後,我用死魚眼看向薑德。


    「薑德!你該不會還想著要破壞小殺吧!」


    「才、才不是,那家夥的靈魂是人類吧?那就不應該去破壞她。」


    「那你那個詭異的表情又是什麽意思啊?」


    「我是在想那家夥接下來要怎麽辦啦!即使殺子就這樣回到塔瑪因,要以殺人機器的身分活下去也會非常地辛苦。」


    聽薑德這麽一說,我望向殺子──這個喜歡花朵、膽子又小的溫柔殺人機器,她在身為人類的時候,肯定還是一名年幼的少女,卻在某一天突然被魔王奪走了性命……


    想像著殺子還是人類時的情景,我下定了一個決心。於是我邁步朝著殺子走過去,開口對那個把身體縮得小小的殺人機器說:


    「小殺,總之我們先回塔瑪因吧?」


    「可、可是我……」


    我摸著殺子的背,努力擠出開朗的聲音說:


    「吶,小殺!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冒險?」


    「咦咦!跟莉絲妲小姐還有聖哉先生一起嗎?」


    殺子大吃一驚,薑德則是傻眼地開口說:


    「喂喂喂,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呀!隻要跟我們在一起,殺子就不會受


    到傷害了!」


    「可、可是,連我都大概可以想像那個勇者會說什麽喔。」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大不了還可以『嚎啕大哭著下跪求他』嘛!」


    「!你都沒有身為女神的尊嚴嗎?」


    我無視大叫的薑德,對殺子說:


    「我跟你說,其實我在成為女神之前也曾經是人類。」


    「莉、莉絲妲小姐是……人類?」


    「是呀,所以我總覺得我們有點像。」


    然後我牽起了殺子的手。


    「我們走吧,小殺!」


    遲疑了一下下之後──


    「好的!」


    殺子充滿精神地回應了我。


    我們穿過傳送門,回到塔瑪因的瞭望塔,向塔中的士兵們報告戰勝的消息之後,所有人都抓著彼此的手歡欣不已。在聖哉的指示之下,先前一直待在王宮裏確保人身安全的王妃也來到塔上,慰勞我們的辛勞。


    然後……經過兩個小時左右,聖哉回來了。


    我大口深呼吸,壓抑著胸口的心跳。


    然後對即使得知殺人機器原本是人類也絲毫不為所動,利用完之後就想馬上把大妲黛處理掉的冷血勇者說:


    「我、我說……那個……我們可不可以帶著小殺一起去冒險呀?」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這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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