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鵬如癡如醉,如果不是萬龍扶著他,隻怕立馬就躺在地上了。


    丟人現眼倒是其次,關鍵是,心快要疼死了!


    黃公望的真跡啊,居然被自己一塊錢賣掉了!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祖宗都得從墳裏爬出來打人啊!


    劉勝也急眼了:“會長,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這空白卷軸?”


    萬大鵬呆呆的,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萬龍訕訕的說道:“半,半年前,一個人拿著這東西來萬寶齋,說是祖傳之物,因為著急用錢,情願作價處理。老板鑒定了半天,斷定是元朝的,卻奇怪為什麽一片空白,後來猜測可能藏有夾層,就出了十塊大洋買下,後來再三檢查,發現沒有什麽夾層,還以為上當了呢。誰成想,是什麽蛇皮畫,這誰能看得出來啊!”


    “天默,你也太厲害了!”


    齊玉燕抱著陳天默的胳膊幾乎跳起來歡呼。


    吳朝陽則是高舉《空山歸隱圖》,轉著圈衝圍觀者炫耀:“黃公望的真跡!我老板鑒定出來的!歸天心閣了!”


    石海卿也滿心震動的看著陳天默:“後生可畏,吾衰矣!”


    “不賣了,我不賣了!”


    萬大鵬忽然一把掙脫萬龍的攙扶,凶猛的朝著吳朝陽衝了過去,要搶《空山歸隱圖》。


    陳天默伸手一按,抓住萬大鵬的肩頭,冷冷說道:“萬會長,你失態了。”


    萬大鵬咬牙切齒的的說道:“不還給我,你會後悔的!”


    “有什麽陰招損招,盡管都


    施出來,陳某定當全力奉陪。”陳天默輕輕一推,萬大鵬又跌回到萬龍的懷抱裏了。


    “萬會長,你出的價,人家也給錢了,你還收了,銀貨兩訖又反悔就不對了吧?”


    “做這行的,打了眼就得認!”


    “你又不識貨,放在你那裏也是明珠蒙塵,埋沒國寶!”


    “怎麽又搶又威脅呢?這會長當的,好大的官威啊!”


    “什麽古董行會,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團夥啊,趁早解散吧!”


    “……”


    萬大鵬露出了下三濫的真麵目,圍觀眾人頓時不屑,發出了陣陣譏諷。


    “會長,撤吧。”


    “回頭再找場子。”


    “今天就算了吧。”


    “走走走……”


    劉勝、肖東、文浩等人見勢不妙,都趕緊勸住萬大鵬,灰頭土臉的溜了。


    “陳老板,今天你可算是撿漏不斷,賺大發了,啥時候請客啊?”


    “多謝諸位捧場,得空就請!”


    “散了散了,瞅著人家撿漏,咱怪眼熱?”


    “諸位慢走!”


    “……”


    一陣寒暄過後,圍觀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顧客,湧進了天心閣,有買古董的,有賣古董的,陳天默讓吳朝陽負責接待,全權處理,從古董行會那裏得來的幾樣小玩意兒也都擺了出來出售,他自己則引著齊玉燕和石海卿去了後頭小院。


    心月正在擇菜,準備午飯,瞧見陳天默回來,剛要綻放笑臉,就又看見齊玉燕的身影了,那含苞待放的笑容頓時收斂回去,隻淡淡


    說了句:“大哥回來了。”


    陳天默懷裏揣著石海卿的題字,左手攥著《空山歸隱圖》的卷軸,右手平端著乾朝三層剔彩漆盒,滿麵紅光:“心月啊,快幫我把這幾樣寶貝都收好了,今天咱們真是開張大吉了,你大哥是滿載而歸呀。”


    “嗯。”


    心月起身洗了洗手,幫陳天默接住了漆盒,一並進屋去放好,然後又出來煮茶。


    陳天默略作介紹,讓心月和石海卿互相認識,幾人就在院子裏的石桌旁落座閑聊。


    石海卿呷了一口茶,感慨道:“天默小友,在古董鑒賞這件事上,我從來沒有佩服過誰,但是今天不得不說,你讓我自慚形穢了。”


    陳天默道:“海卿先生過獎,天默愧不敢當。”


    石海卿道:“小友不用謙虛。我還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天默小友可否賜教?”


    陳天默道:“海卿先生但講無妨。”


    石海卿道:“能認出那副畫是《空山歸隱圖》很難,認出臨摹的贗品更難,而最難的是看出畫中有畫,外假內真!你怎麽做到的?”


    陳天默道:“是神韻,但凡有功力有靈魂的匠人藝人,苦心孤詣創作出來的作品都富有神韻,而且這種神韻是獨一無二的,人人迥然相異!”


    石海卿頷首道:“不錯。”


    陳天默沉吟道:“初看《空山歸隱圖》的時候,我隻看到了一種神韻,雖生動卻又庸俗市儈,浮於表麵,與黃公望的畫風並不相符。於是我又


    細看,終於讓我找到了第二重神韻,似有還無,淡雅到了極致,如真名士自風流,絕無一絲煙火之氣,所以我才斷定,此畫別有洞天!”


    石海卿驚歎道:“真是不可思議啊!我潛心鑽研了數十年,才漸漸領悟到,以神韻鑒賞才是判定真偽的最高境界,卻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達到了我所難以企及的高度!”


    陳天默道:“其實也是僥幸,如果我沒有嗅到那種特殊的腥氣,便不會聯想到《古今奇經》裏的記載,也不會猜測那是大荒雪蛇皮,更不會判定贗品之下還有真章。”


    石海卿道:“你這嗅覺也是一絕!根據《筠廊隨筆》裏的記載,有個叫宋漫堂的人,不用眼睛,隻靠鼻子,就能在黑暗中嗅出書畫的真偽,從來不曾出錯。我以前還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情,今天見到你,我才知道古人誠不我欺也!”


    陳天默謙虛道:“奇技淫巧,不足掛齒。”


    “不,你這可不是奇技淫巧。”


    石海卿認真的說道:“擁有超越常人的嗅覺是天賦使然,別人羨慕不來,但有了這種天賦之後,還能學富五車,學究天人,那便是後天努力的成果了!如果你的學問修養沒有達到博覽古今、學貫中西的地步,又怎麽可能知道大荒雪蛇、逢酒顯跡的典故?”


    他卻不知道,陳天默那嗅覺也是後天修煉出來的


    齊玉燕忍不住炫耀道:“師父,天默肚子裏裝的書比天


    上的星星還多!你都想象不到,他還看外國小說,還知道哈葛德呢。”


    “是麽?看來我說的沒錯,真是學貫中西!”


    “這種事情不值一提的。”陳天默笑了笑,說道:“對了玉燕,我還沒有問你,你怎麽能有幸拜在海卿先生的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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