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等司機準備好了,也就離開了警察局。楊洪軍的破案心切,我並非不能理解,隻是覺得應該有人情味一些,哪怕隻是裝一下,也會讓我好受得多。搞得現在我就好像是犯賤似的,自己卷入其中不說,還沒討句好話。


    回到家以後,由於還沒過中午,按摩店本身是沒有營業的,但是進屋之後卻發現父母一直坐在沙發上等我,而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我知道他是一名警察。所以當我進屋的時候,他就告訴我說,這段日子會輪流有警察在我們家裏保護我們,周圍也有他們的同事蹲守,隻要我們不單獨行動,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凶手是沒有機會接近的。


    我看著父母那焦慮的神情,尤其是我的父親。心裏很是內疚,雖然遭到綁架的人是我,但如果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備受折磨的人依舊是他們二老。這時候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在頭一晚我出門去找楊洪軍的時候,父親會突然之間大發雷霆,想要阻攔我。瞎子的五感缺一,卻因此有種新的預感吧。


    於是那天我沒有再隱瞞什麽,把我這段日子遭遇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他們知道。因為如果此刻再隱瞞,算起來就是我對家人的不負責了。我也坦誠了我現在正在幫著楊洪軍做事的這件事,一方麵是為了自保,一方麵他將來會為我謀求一個職位,盡量大地發揮我的作用,也算是回報社會了。我寬慰父母,我會抓緊時間協助警方抓獲凶手,在此期間,希望家人也理解體諒我的不得已之處,在警方的保護下,我們是安全的。


    其實內容並不多,但我卻花了足足三個小時來跟父母解釋這件事。父親眼睛雖盲,但心卻很清楚,也有是非觀,但是母親則更多是一種老百姓的心態,能不能抓獲犯人伸張正義,對於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三個小時之後,已經過了中午飯的時間,我已經累了一夜餓了一夜,滿心的內疚之情,此刻更是讓我覺得難受至極。


    最終說服了父母,我心裏也鬆了一口氣,至少將來追查凶手,在父母麵前我也犯不著遮遮掩掩了。


    如此這般地過了大約一個禮拜,每天都有輪換的警察來我們家,家裏的生意照樣在做,我也在幫著給客人按摩服務,但由於各自心裏都有心事,這些天的生意的確是較之從前差了不少。就連我母親出門買個菜,都會有警察陪同,甚至還幫我母親跟菜販子討價還價,我心裏很感激這些默默保護我們的人,也隻有在看得到他們的情況下,我才會覺得有安全感。


    一周後的一天中午,馬天才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依舊一副市儈氣地說道:“凱爺啊,您可知道,這回您可是立了大功啊,您猜怎麽著?”我聽著他那副拖聲吊氣的口吻就渾身上下一陣不爽,於是不耐煩地說:“馬爺,您有話就直說,猜什麽猜啊,非常6+1嗎?”言語之中,我也學著馬天才的口氣,好讓他明白這種語氣聽上去有多讓人討厭。


    馬天才說道:“嗨!瞧您這話說得,就跟我故意難為您似的。不瞞您說,您前陣子跟楊警官說得那番話,雖然楊警官明麵兒上沒查到個什麽,但是他卻轉述給我知道了,我路子多,人脈廣,查了一番之後,還就真查到些道道兒來!”


    還沒等我回答,馬天才又搶著說道:“不!還真不是點道道兒,沒有確鑿的說法,我也不會跟您打這個電話。您不是說線索在東南嗎?果然如您所說,在咱們是市東南麵有個縣城,早年規劃的時候差點劃給了別的城市,距離咱城區大約五個小時的車程,那地方民風樸實,口音則夾雜了本市和另外一個城市。我對比了一下那天晚上凶手跟楊警官對話的錄音,發現正是這縣城的口音無疑。”


    馬天才頓了頓說:“既然鎖定了地區,我再接著按您說的,那個年齡段有過案底的人,還真找到了那麽幾個條件符合的。其中有幾個犯了事之後就認罪伏法了,關了幾年給放出去,也沒接著傷天害理,幾乎都銷聲匿跡了。前前後後能有二三十個人,這可不是小工作量,您猜怎麽著?”


    嘿這馬天才是不是抽大煙了說個話陰陽怪氣的,我猜你妹啊猜!於是我回敬了他一句:“對啊,我猜怎麽著呢?”加重了語氣,意思是告訴馬天才,別特麽再吞吞吐吐的,有屁就快放,別把屁股翹得老高,卻不發出聲音來。


    馬天才說道:“這二三十個人,逐個排查,那範圍可就廣了,可我老馬是有路子的人,找了個警察同誌,表明身份,讓楊警官電話知會了一下,請他們協助調查,把當初這些犯案的人落案時候的照片逐個找了出來,我挨著比對。”


    說到此處,我大概就想明白了,於是我問馬天才說:“你這麽興高采烈的,是不是在這群人當中找到了側麵耳朵和當初監控裏那個凶手耳朵相似的人了?”馬天才說道:“還是凱爺高明,不過此話也不盡然,何止是相似啊,簡直是一模一樣。就這麽著,咱們基本上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想法子抓住他了。”


    馬天才說道:“您現在身份敏感,出來見我或是我去找您,都多有不便,我就電話裏跟您說了吧,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接下來的十多分鍾裏,馬天才一直在那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他掌握的犯罪分子的情況。我也才得知,此人姓許,年齡38歲,未婚未育,性格比較暴躁,而且相對有些孤僻。高中念完後因為考試失利,就沒去上大學,跟著一個中醫館的老郎中做了學徒,想必那針灸之術,就是在那期間學到的。但是二十多歲的時候因為跟人發生了言語上的衝突,心裏懷恨,就趁著晚上放火燒了這家人的院子,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報案被抓後,認罪態度好,對方也同意私了,於是家裏賠錢了事,受害人也沒對這件事起訴他,給了他一個悔過的機會。


    可出了這種事,讓家庭蒙受了一筆不菲的損失,中醫館的老郎中覺得此人心性不足,如果將來行醫,恐怕要惹出大禍,於是找了個借口,給了他一點錢,就將他打發了回去。


    馬天才告訴我,就跟我推測的性格情況一樣,此人器量狹隘,眼裏容不下半點沙子。家裏因為賠償已經捉襟見肘,自己離開醫館也失去了收入來源,於是他成天就待在家裏哪也不去。久而久之,家裏也嫌棄他年紀輕輕卻在家混吃等死,這也引起他矛盾,在他原本就不滿的心裏,又加上了一筆。


    在家裏呆了大半年,心情非常鬱悶,也不想出去做事,總覺得外頭的人都會欺負自己。而自己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都是因為當初那家人撩惹了自己,才會導致後頭這麽多的後果。於是越想越氣,開始密謀報複。他精心策劃了很久,覺得萬無一失,想要綁架那家人的小孩,借此換點錢財,算是彌補這些年的損失了。而時隔很久,對方應該不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可毛主席說過: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很顯然的是,許某這看似萬無一失的計劃,卻依舊停留在理論階段,不夠成熟,於是他雖然按照計劃順利地誘騙了對方的孩子,但是在關押孩子的途中,因為孩子的哭喊而引發了鄰居的注意,就報警告發了他。


    在我們國家,綁架可是大罪。就算是量刑輕的,也都是十年以上。可這許某也算是幸運的人,因為他雖然是以綁架為目的帶走了對方的小孩,卻在還沒來得及索要贖金的時候就被抓獲了,於是綁架的證據不足,隻能以“非法拘禁”論處。


    雖然同樣是判刑,但就輕了許多,最終因為他是二犯,原本隻判三年的他,被判了五年。接下來的五年,就一直在勞改服刑。服刑期間父親焦慮過度而去世,母親對他失望透頂,沒等他出獄,就獨自一人遠走他鄉,此生都不再相見。所以直到許某出獄後看到空蕩蕩的屋子,母親也聯係不上,親戚們誰都不願和他這樣的人再有瓜葛,他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所有人拋棄了。


    馬天才說,這種剛剛出獄的犯人,司法上是有管製的,不讓離開本地,每個月按時回警局找教員匯報思想。可他在這個時候偏偏不信邪,認為全世界都在與他作對,不讓他好過,於是賤賣了母親留給他唯一的家產,也就是那套房子,帶著錢趁夜就離開了這個縣城,去了哪裏沒人知道,怎麽離開的也沒人知道,從那時候開始,就以在逃犯的身份,消失了接近十年的時間。


    期間完全查不到這個人的任何信息,現在來看,應當是此人在某種契機之下加入了這個蓮花符號的組織,從一個小流氓,變成了一個冷血殺手,說不定這個組織還花了精力把他培養成這樣。


    馬天才說,之前他的犯罪都被扼殺掉了,也許正因如此他才仇視警方,仇視社會,這些年期間肯定也殺過人,逃脫了罪責,所以這才才有這種藝術品般的犯罪手段,這哪裏是在示威啊,這簡直是在炫耀。


    我默默聽著,聽完之後,也覺得可悲可歎。我還是相信每個人出生的時候人格都是完整的,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造成了許多人的行差踏錯。而這些客觀原因的形成,說到底,還是我們本身都不夠寬容。


    當然我並非同情這個許某的遭遇,畢竟殺人償命,自來如此。於是我接著問馬天才說,那接下來呢?怎麽才能抓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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