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不多,眼下看來,隻能等待。然而等待卻是煎熬的,凶手在沒有歸案前,我可真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但等待也是必須的,我害怕去知道結果,甚至不敢用小六壬預測一下,擔心假如所得卦象是好的也就罷了,若是不好的,豈不是浪費了這麽多警力和資源,說不定辦案民警們,還會遇到一些不可測的危險。


    接下來的接近一個星期時間裏,我每天都在密切地關注著這個事情的進展,自打新聞曝出之後,引發了非常大量的社會關注,人們三五個湊到一堆聊天,很容易就把話題帶到了這個案件上,盡管有了個官方的“辟謠”,但老百姓還是更喜歡馬天才傳出來的那個版本,甚至有人開始說,警察不肯公開細節,是為了掩蓋某種真相之類的陰謀論。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在我的計謀之中。我一個年輕小夥,能夠造成這樣的話題影響力,心裏還是得意的。倘若將來楊洪軍出爾反爾不把我特招進警察隊伍裏,也許我還能在營銷炒作上開拓我的一番事業。


    連續好多天的胡思亂想,雖然達到了目前階段我要的效果,但關鍵問題在於凶手還是沒有被抓獲。而且每多過一天,我就越發的緊張,想的最多的,就是會不會計劃失敗這樣的問題。


    這個情緒的終結,在新聞播出後一個多禮拜,一個下雨的早晨。我是有出晨功習慣的人,除非是休息很糟糕,或是當天實在惰性犯了,我才會晚起。而連日來的思慮重重,讓我的精神狀態比較糟糕,於是頭一天夜裏很晚才入睡,早上也就專門爬起來出晨功。


    那天早上,我接到馬天才打來的電話。在看到來電的時候我的瞌睡一個激靈全醒了,但卻在電話響了好多聲之後,遲遲不敢按下接聽鍵,因為我期待著這個結果,卻也害怕著這個結果。而當我終於鼓起勇氣按下接聽鍵,馬天才在電話那頭哭了出來。


    至少他是用一種哭腔在跟我說話。


    我心裏一驚,難道說計劃失敗,讓罪犯給跑了,否則這家夥大早上哭什麽哭啊?隻聽馬天才哭道:“凱爺啊凱爺!我…我…我該說點什麽好呢!”他這第一句話更說得我心裏發毛,我心髒狂跳,問他道:“出什麽岔子了嗎?你幾十歲的人了哭個雞毛啊!”馬天才說道:“托您的福!抓到了!”


    抓到了。這短短三個字,在馬天才那哭喊著但又肯定的語氣中,在我已經準備接受失敗的低落裏,突然聽到這三個字,宛如一道閃電在天空劈過,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我想此刻若是馬天才在我麵前,我或許會抱住他在他那謝頂的腦瓜子上狠狠地親一口。我慶幸我在這等待的期間沒有用小六壬測上一卦,否則我此刻的驚喜,絕對沒有如此劇烈,也沒有這麽難忘。我也後悔沒有在這期間側上一卦,讓我這些日子裏天天都提心吊膽。


    我高興地對馬天才說道:“這是好事啊,這麽值得高興,你哭個什麽鬼啊!”馬天才依舊抽噎著說:“我…我激動啊!咱們為這事都擔驚受怕了這麽久,現在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盼來了這一天啊。”


    嘿!這家夥竟然還會用成語。不過我深知他說的並不盡然,因為幾遍是此番抓獲了凶手,也僅僅是一個開頭。我和馬天才算是暫時解除了危險,但楊洪軍依舊是那個組織要對付甚至是暗殺的目標。在那個組織徹底曝光垮台之前,都沒有絕對安全。


    我問馬天才是怎麽抓住的,馬天才告訴我,一切都如我所料,在幾番煙霧彈的攻勢之下,這個凶手試探性地放鬆了警惕,實際上在他出現的第一天,警方就已經察覺到他的蹤跡了。隻不過那個時候對方警惕性還是很高,於是沒有貿然下手,這才多等了這麽些日子。這家夥出門果然沒有再遮住自己的相貌,這些年除了歲數變大了之外,模樣倒是沒怎麽發生改變。


    直到這個凶手認為自己已經非常安全了,才放心大膽地出門閑逛,還去茶館專門打聽他自己先前犯下的案子,看來是很滿意自己的作品,非常得意。就在他最鬆懈的時候,咱們的民警一擁而上,一舉製服。


    馬天才對我說:“起初的時候對方頑抗,拒不承認自己就是那個殺手。因為他根本不曾想過他的容貌已經被我們完全掌握了,而多天的蹲守觀察,發現他並沒有同夥,在這期間也沒有和人接觸,大部分的時間,他都躲藏在自己的小麵包車裏,吃住都在裏麵。”


    我問馬天才,那對方最後是怎麽承認的?馬天才嗨了一聲說道:“哪需要他親口承認啊,這本身就是事實啊。所以當咱們的民警喊出他真實的名字許某的時候,這家夥才一下子愣住了,但依舊嘴硬,不肯承認,直到最後民警把他以往的身世和做過的壞事統統重複了出來,這家夥的心理防線,才算是徹底崩潰了。承認了他就是許某。眼下啊,正審著呢!”


    馬天才告訴我,抓捕是在昨天晚上開展的,他自己也是今天早晨才接到消息,立馬就打電話給我了。楊洪軍等人已經審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新進展,最重要的就是關於那個神秘組織的一切。他還說,是楊洪軍托他轉告我,凶手已歸案,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原本我很想去警察局看看這綁了我的人到底長什麽樣,但是我也知道,此刻我和馬天才越少出現在楊洪軍身邊,我們的處境就越是安全。將來若是這個組織再來尋仇,也不會懷疑到我和馬天才的頭上,我們就可以暗中協助,還能保得自身安全。


    危險算是得到了解除,於是那一天我非常高興,讓父母不要開門營業了,今天咱們一家人好好出去玩一天,減減壓。


    據說突審這個罪犯許某,是一件相當耗時的事情。順連查出他在此之前,手上還有兩樁命案,一樁因為線索不足而遲遲未破,另外一樁則是沒有目擊者,死者也是寡人一個,於是等同於白死。大概是許某自知自己死路一條,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領越獄而出,那個神秘組織也絕不會輕易讓他活下去。於是他把他知道的關於這個組織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然而這些內容雖然不算是沒用,但也沒有多大的作用。許某在這個組織中,隻是比較下層的人物,這個組織聽上去就好像是一個有著雄厚財力,涉足各大行業領域,卻又是以黑幫組織結構存在的。像許某和先前抓獲的那個殺手這樣的人,就是黑幫裏的小馬仔,是負責做髒活的,例如敲詐,謀殺,製造意外等。和他們聯絡的,有一個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往往是不清楚上下兩方各自是誰的人,隻起到一個傳話筒的作用,例如上頭要做什麽事,標的是誰,做成是多少錢等等。下邊的人去執行,和直接發號施令的人,壓根無法碰麵。


    不過許某倒是交代出,這個組織內人不算少,但互相認識的並不多。而且他們私底下都稱呼這個組織為“蓮花堂”。


    這是一個非常詩意,卻充滿江湖味的名字,不知道的人,大概以為是新開發的某個景區呢。當然這接下來的調查就不是我能力範圍能辦到的事了,馬天才雖然窩囊,但有著極好的人緣,現在有了組織的名字,想要調查也有了明確的方向。而深入了解這個組織,本身就是楊洪軍的職責所在,就輪不到我操心了。


    凶手供述完成,順利結案,據說許某隻有一個要求,隻求速死。這個決定交給人民法官,後續我也就無從得知了。


    從我跟楊洪軍吵架,直到完全結案,已經差不多一個多月。我們中途沒有聯係,也沒有見麵。一切的內容,我都是從馬天才口中和新聞媒體上得知的。我本來覺得尷尬,卻也覺得這是好事,他既然沒有找我,也許是因為我的利用價值到此為止,將來說不定就派不上用場了,我也就不必做著成為人民警察的美夢,老老實實做我的按摩師吧。


    可是一個多月後,楊洪軍給我發來信息,提到因為自己抓獲了凶手,還順便破獲了此人之前的幾樁命案,在警隊內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這些都是我和馬天才的輔助才能辦到,於是他做東,想請我們吃飯。


    楊洪軍得到升遷,我是替他高興的。而且既然人家都來約了,不去的話,也有些不禮貌。於是我還是按照時間準時到達了酒樓。


    進門之後,卻發現我是最後一個到的。馬天才大概是為了吹噓或者邀功,提前就趕到了酒樓,而除了楊洪軍和馬天才之外,在場的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楊安可,另外一個,卻是個穿著唐裝,一臉福相,胖乎乎看上去七十歲左右的白發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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