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洪軍之所以這次帶上我和馬天才,就是基於對我們倆的信任。我自負地以為,他更加信任的是我的這門獨門摸骨的手法。所以當我這麽跟楊洪軍說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疑慮,就轉頭吩咐其中一個現場的民警,讓他盡快去將監控錄像調取來。而與此同時,楊洪軍開始對那位領班問話。


    剛才我和楊洪軍的一陣竊竊私語,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用餘光打量著那個領班的表情,她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警覺,並且對我產生了強烈的戒備。這不免讓我更加起疑心,於是在當她跟楊洪軍閃爍其詞的時候,我故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走到這位領班跟前對她說道:“這位姐姐,你能不能端坐一下,讓我摸一下你的頭?”


    此話一出,現場所有人都很詫異,這早就在我預料之中。因為知道我會摸骨的,在場的隻有楊洪軍一個人,其他人包括那些警察,恐怕都隻知道我是楊洪軍的助手,說不定以為我是個小民警呢。


    那位領班看上去不太願意,她白了我一眼問道:“這是要做什麽?這跟你們調查本案有什麽關係嗎?”我說:“當然有關係了,我們有自己的技術手段,希望你能夠配合一下。”我心中深信這位領班是不知道我會摸骨的,甚至很可能都沒聽說過摸骨這個詞語,她此刻的抗拒,隻是一種純粹的抗拒。這充分表明了她的不安,她雖然不明白我要做什麽,但是她害怕我這麽做了之後,會發現點什麽。


    楊洪軍對她說道:“這位同誌,我們是調查案子,而剛剛我這位小兄弟說的也是我們調查的其中一部分,請你配合一下。”


    這位領班眼看拗不過,而楊洪軍的語氣當中雖然客氣,但卻帶著一種命令,言下之意,今天你願意也得摸不願意也得摸,我想這就是警察的專權吧。而楊洪軍說完這番話後,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個領班身上,她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慌亂,但還在刻意掩藏,就連我都看出來她的閃躲,楊洪軍此刻恐怕也早就察覺到了,這樣一來,她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


    領班噗通一下子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身子,滿臉不爽,不爽中帶著害怕。我對她說道:“姐姐,還麻煩你把你的發夾子給取下來。”領班有些不情願地把手放到頭頂,一下子就把橡皮筋和發夾子都扒拉了下來,一時間,她的頭發披散著,看上去狼狽不堪。在邊上的其他酒店工作人員見狀,紛紛對我投射過來鄙視的眼光,似乎是覺得我這樣子做,太欺負人了。


    其實我心裏也非常忐忑,盡管我又足夠的把握,但是這裏的足夠,卻沒到百分之百。萬一我要是判斷錯誤了,可得好好跟這個姐姐賠罪才行。於是我輕輕跟她說了一句:“對不住了姐姐。”說完就雙手呈爪狀,大拇指按在她的頭蓋骨上麵,雙手的食指到小指頭,分別按在了她的額頭、眼下,顴下,腮幫上。


    這個動作,隻為了確認一部分先前我觀察到的內容,但是有些人隨著年歲的增加,皮膚和肌肉會有一些相應的細微改動,例如皮膚會塌陷,眼角會鬆弛等,這會造成觀察起來不夠完整,所以為了確實我的推測,還是要親自上手一摸才算萬無一失。第一摸的時候我認可了先前的推測,但是由於這個領班姐姐一直是正麵對著我們,她腦袋的後麵我卻看不到,即便是看到了,她綁著頭發我也看不清。於是第二摸的時候,我就把雙手的大拇指一起朝著它的後腦勺伸了過去,雙指漸漸合攏,兩指之間,能夠明顯摸到在她的後腦心的中央位置,有一塊凸起的,還有一定角度的小骨頭。


    這塊骨頭,醫學上稱之為“枕骨”,而在摸骨裏麵,則俗稱為“反骨”。反骨通常意味著兩件事,一是此人是否是那種擁有大智慧的人,原則上來說,反骨越大的人,天資越好,腦子越靈活。二是此人是否有那種反叛顛覆的勇氣。在中國古代,大多數敢於奮起反抗顛覆王朝的人,如什麽陳勝吳廣,什麽劉備宋江,什麽朱元璋徐壽輝,什麽李自成洪秀全等,也都是反骨奇大的人,就連我們新中國的開國領袖們,也都是如此。要不然為什麽稱其為“反”骨呢?


    但是反骨奇大的人,除了有顛覆的勇氣之外,同時也大多心胸不夠寬廣。當然,這說的是在某一種格局之上,如果真像朱元璋這種直接改朝換代,那麽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也仍舊是清除異己。所以反骨大的人,報複心也隨之而變得很強。


    這是我新獲取的線索,假設這個領班真的就是凶手的話,那強烈的報複心和有限的格局下,是很容易把一個人逼上犯罪道路的。


    接著往下摸,就摸到了她的脖子後麵。大多數都市人都有一個常見的毛病,就是頸椎比較僵硬,這樣的僵硬會導致頸椎周圍的肌肉也不夠活絡,我是摸骨師,但首先我是一個按摩師,這一點上,我無比專業和確定。可是這位姐姐的脖子卻很軟和,即便是我重按之下,她也沒有流露出那種受痛的感覺。這傳遞給我這樣一個信息:此人要麽就是具備極其良好的生活習慣,要麽就是懂得如何讓自己放鬆,肌肉和骨節都能夠徹底得到放鬆。


    例如——催眠。


    我想我在給這個領班姐姐摸骨的時候,或多或少有一點先入為主的心理,這雖然不夠客觀,但也不得不被考慮在內。摸到此處,我鬆開了手,對這個領班說道:“姐姐,可以了,謝謝你的配合,你可以把頭發重新紮起來了。”


    她哼了一聲說道:“怎麽,你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對我上下其手,你找到什麽你要的東西了嗎?”我臉一紅,然後說道:“不用找,我心裏知道。”這句話或多或少有點嘴硬的成分,我隻不過是聽她這麽說,於是就這麽答罷了。


    就在我退到楊洪軍身邊後的時候,剛才楊洪軍讓去找監控錄像的那個民警回來了,他手裏端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遞給了楊洪軍。我和楊洪軍都坐在那群工作人員的對麵,所以以他們的角度是看不見我們電腦裏的畫麵的。楊洪軍關閉了聲音,然後按下了播放鍵。接著一陣快進快退。


    這段錄像整體的時常有接近半個小時,楊洪軍這麽一段一段地跳著播放,很快我們就找到了在那個女受害者出現在電梯裏之前差不多十分鍾,眼前的這位領班曾在四樓上了電梯,從畫麵中她按下的樓層來看,她是回到了一樓。十分鍾之後,電梯上行,出現在案發的樓層,以及我早前看到的那一幕。接著女受害人離開,電梯關閉。又過了十分鍾左右,那位領班又打開了電梯門,但是樓層顯示是一樓,也就是說,在電梯門關閉之後,這位領班在一樓按下了電梯,從一樓再度上到了四樓,離開電梯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其實在她出現在這案發前後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這個領班就是真正的凶手,但是這點證據還不足以支撐全部論據。而且據我了解到的情況,案發的樓層並非是四樓,而那兩通奇怪的催眠點哈打來的房間,也並不在四樓。但這個我相信很容易解釋得清,因為這個領班必然有足夠的時間和條件,去拿到鑰匙,所以她極有可能是故意在四樓下電梯,然後打開緊急通道的門,或者直接從另外的緊急通道上樓去到打出電話的那個樓層。


    在我第一眼在視頻當中看到這個領班的時候,因為經驗的欠缺,我忍不住偷偷瞄了她一眼。卻看到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還有那種呼之欲出的倔強,就好像是一個人正在死命堅持著什麽,或是要撒一個彌天大謊,就在這個謊言將要被戳破的時候,她的那種慌張和驚恐。


    看完這段錄像,我有些不甘心。因為我不相信一個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在電梯裏放下一些東西而不被人發現,關鍵是她怎麽放上去的,此刻我們也不得而知。於是我一陣快退,重新把她第一次進入電梯,也就是案發十分鍾之前的那段,重新看了一次。


    再看之下,我總算全明白了,沒錯了,凶手就是此人!因為她在四樓上電梯的時候,手上拿著一些好像文件夾一樣的東西,當中很明顯有一台平板電腦!而在一樓下電梯的時候,手裏卻隻有文件夾,那台平板電腦已經不翼而飛。所以不難推測,她在進入電梯後,就把平板電腦貼在了合適的高度,甚至還按下了循環播放的按鈕,以確保受害人能夠清楚的看到,甚至於她隨後給受害人打電話的時候,很可能刻意告訴了這位女受害人,電梯裏有一段視頻,催眠她一定要看。


    此刻楊洪軍也發現了端倪,正打算開口的時候,我按了按他的肩膀,讓他再等等,接著把視頻一路快進,到了案發之後的十分鍾,領班從一樓上電梯,手裏除了一部手機之外,沒有拿任何東西,可是到四樓下電梯的時候,她手上卻拿著一台平板電腦。


    毫無疑問,證據確鑿了。我想,是時候跟對方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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