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一說出口,大家都有些驚訝,包括我和楊洪軍以及馬天才在內。因為我們雖然知道修女的殺人是因為神父的泄密,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那更多在於修女自身對於這些所謂的“罪行”反應太過於極端,實際上這些人就算是罪責更重十倍,那也不至於要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而修女口中的“報複”,則有著明確的所指,她要報複的就是周神父。


    周神父也和我們一樣,感覺到很詫異。隔了幾秒鍾之後才問道:“報複我…?你為什麽要報複我?”文修女惡狠狠地說道:“你對我做過什麽事你自己知道,何必還要在這個時候繼續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


    文修女的欲言又止,讓我感覺她似乎是心裏有一些我們還不知道的事實,卻又不願意當眾講出來一樣。於是我湊到楊洪軍耳邊對他說:“要不然你讓外麵的幹警先進來,把這些無關的人先請出去,讓這修女交代一下。當著這些人她恐怕是羞於啟齒。”楊洪軍點點頭,就打電話通知了正在門外把守的警察。


    那些無關的信徒被一一帶走,這些人沒有犯事,所以警方也不會為難他們,不過離開教堂之後,我想他們當中不少人會把這裏發生的事傳出去,估計要不了幾天時間,這件事就會傳得風風雨雨。


    警察清場之後,隻在教堂裏留下了我們三個人和神父與修女。我走到文修女的身邊蹲了下來,盡可能用溫和的語氣跟她說:“現在已經沒有其他人在場了,你有什麽心裏話都可以說出來,雖然這不能減輕你的罪孽,但是事到如今,隱瞞下去對你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楊洪軍也走過來說道:“如果你的供述能夠提供一些新的佐證,例如檢舉揭發他人,或者能夠說明你這麽做是事出有因,那麽這也會是你立功的一個機會。”


    文修女擦了擦眼淚,稍微把身子坐正了一些。從她此刻的表情神態來看,她已經有些釋然了。因為她清楚自己的罪責難逃一死,也就索性不再抵抗掙紮。接下來的時間裏,她滔滔不絕地跟我們講述起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的原因。


    文修女是來自於另外一個教區的修女,這在教區之間的人事流動上是非常常見的,當她從其他教區來到我們這裏的時候,是差不多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個少不經事的小女孩。文修女告訴我們,她自己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隻知道自己的老家是在北方,當年父母也許是因為自己是女孩的緣故,就在出生後沒多長時間,就在某天夜裏把繈褓中熟睡的她放到了北方某個城市的教堂門口。


    她是被教堂的修女撿了去的孩子,由於修女和神父是不能結婚的,而且內心也充滿了慈愛,對於“主”所送來的孩子,他們就視為是一個落入人間的“天使”。因為職業的關係,神父和修女都不符合領養這個孩子的條件,索性的是這家教會的名下,還有一個以天主福音為主基調的社會福利院,裏麵的孩子大多都是一些被遺棄或者身患殘疾的孩子,於是透過一些情理上的疏通,政府最終同意了文修女就寄養在這家福利院當中。


    天主教的福利機構,其核心還是帶著極為強烈的宗教氛圍的。於是這個福利院裏出來的孩子,但凡身體健全的,大多也都是從小就樹立了天主教的信仰。文修女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在“主”的感化下,她漸漸也放下了心裏的怨恨,並開始接受命運的安排。由於從小就比較聰明好學,在正規的上學之餘,還會幫著參加教會的一些活動,例如幫著教會的修女去給其他孩子進行洗禮,幫著教會給那些相對貧困的信徒進行布施等。


    基本上可以說,直到文修女成年,她都一直保持著一種感恩而平和的心態,因為進步快,對於教義的理解也非常深刻,加上自己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將來要以神職人員為職業,於是在不滿二十歲的時候,就做起了修女。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和馬天才互望了一眼,隻見馬天才微微搖頭,他這麽一個吊兒郎當的人都覺得有些惋惜。其實我的感覺也是一樣,畢竟文修女的模樣長得還算是很好看的那種,雖然歲數比我大幾歲,但是多年來保持著相對於其他人更加純潔的內心,我相信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比看上去要大了不少。這麽年輕美貌的女人就這麽義無反顧地做了修女,這在我看來也算是一件憾事。


    文修女接著告訴我們,在北方某城市做了短短兩三年,就因為教區的職務對調,她被派來了我們這個教區。她認為這也是一個交流學習的機會,沒有任何不舍就來了我們這裏。她到了這裏的時候,周神父已經在這裏工作了有幾年了。所以按理來說,文修女接觸天主教的時間比周神父要早了很多,倆人的工作年限,算起來也差不了幾年。


    但兩個人不同的是,文修女從小都是在一種特定的氛圍裏成長起來的,對於人情世故和外人的防範之心要差很多,而周神父是從小就吃苦的,雖然最後入了教會,但是童年的那些不好的回憶也足以影響他一生。所以當文修女來到我們這個教區之後,工作一直很勤勉認真,並且每天都保持著一顆感恩的心,生活很是充實。


    周神父起初也非常本分,可是隨著時間久了,文修女長得又好看,盡管是個神父但首先他是個男人,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麽能心中絲毫不起波浪。文修女的述說雖然帶著一種比較強烈的主觀色彩,但是在我們旁人聽起來,周神父自從有了一絲那樣的想法之後,其實就真的很難控製住不繼續想下去。


    這就好像我小時候曾經看過的一部金庸老先生的作品改編的電視劇,裏邊有一個修道之人,本來心靜如水,但是自從看到了小龍女之後,從此就再也難以克製。即便自己多次說服自己有些事情不可為之,但情感這東西是很難控製的,最終他還是用了一種非常低劣的手段,霸占玷汙了小龍女,害得小龍女吐了好幾次血後,成了一名真正的馴龍高手。


    所以從情感上來說,我是理解的,但是道德上來說,卻是不被允許的。這原本就是個矛盾的事實,但是卻沒人能說得清這當中的對與錯。倘若是兩個人互相愛慕,情投意合,那還有話可說,但是文修女卻告訴我們,在自己工作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時候,有一天夜裏自己都已經休息了,周神父突然來敲開了自己的房門,說他接到了神的旨意,神覺得文修女有罪惡沒有洗淨,特別派遣周神父來給她洗淨罪惡。


    文修女說,由於自己是虔誠的信徒,神父又是個神聖的職業,當時竟然毫無理由地相信了神父,那一夜她說自己就此失去了貞潔,但她當時並不懊悔,甚至還有些感恩,認為自己得救了。


    我有點目瞪口呆,但凡有點常識的人,也會察覺到這是個奸計好嗎?這就跟那些號稱大師的人,口口聲聲說姑娘你有災,讓老衲來替你開光消災有什麽區別?我是真沒想到,這文修女當年竟然單純無知到了這樣的地步。


    文修女說到此處,又開始流眼淚。很顯然她現在已經完全想明白了,自己的失身並不是什麽神的旨意,而是一個齷齪之人的無恥計謀。


    文修女告訴我們,那天之後,周神父總是會隔山差五地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起初的時候自己還是會配合,但是漸漸也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我哼哼冷笑了一聲說道:“嗬嗬,這才開始察覺,你這智商估計也隻看得懂動畫片了吧。”但話剛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雖然文修女是殺人凶手,但畢竟在此之前,她也是一個受害者。


    文修女似乎對我的嘲諷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告訴我們說,當自己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之後,也對周神父的行為提出過質疑。周神父看上去似乎也膽子不大,於是就此收斂了一段日子,但這東西就好像是吸毒的人犯了毒癮,隨著時間一長,就開始心癢難耐。他想方設法地接近文修女,甚至還開始從這時候起跟文修女分享一些自己在告解室裏聽來的秘密。


    文修女當然知道這是不對的行為,也曾告訴周神父不可泄密,但周神父卻聲淚俱下地說自己心裏裝著這些秘密太過痛苦,自己也需要告解,需要分享,但是苦於無人,隻能跟文修女說。文修女一時心軟,也就放任了這樣的行為。


    就這樣,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文修女知道的秘密就越來越多,有些人的罪惡已經超過了她所能忍耐的範圍,加上周神父隔山差五就來說要給自己淨化心靈和身子,久而久之,她感到迷茫了,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怎麽做才是錯。而每當她意識到周神父很可能隻是想要找個借口用自己的身體來泄欲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也成了一個真正的“罪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摸骨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詣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詣凡並收藏摸骨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