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拍到的人,那是我媽媽。


    從照片的角度來看,應該是暗中偷拍。我媽手裏挎著個菜籃子,正在菜市場裏麵買菜,而相機則是在稍遠的位置拍攝過去的。


    我媽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婦女,放到人堆裏,都沒人會多看她第二眼,可是為什麽會有人專程偷拍我媽買菜的照片呢。對於我來說,這毫無疑問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頃刻之間,我就立即想到了為什麽我會收到這樣子的一個包裹。


    首先如果要確保我是收件人的話,那麽電話自然是要寫我目前正在使用的號碼。早前我的電話曾經被那兩個罪犯給搶走,但是第二天獲救之後我就立即鎖了手機並補了卡,所以號碼依舊還是那個號碼,對方搶走了我原來的手機雖然無法使用,但是還是可以透過一些方式查到我的號碼是多少的。


    其次收件人的名字寫著“李長福”也就是我的父親,對方必然是知道我父親是一名盲人,盲人是沒辦法直接閱讀書籍的,對方的這個舉動是在告訴我,他們不但知道我父親的名字,更加知道我父親目不能視,還知道了我父親的手藝正是道家五術之一的摸骨術。


    第三,對方跟拍我的母親,說明此刻他人是在我們本地的,而且就在我家附近。並且他知道我母親的準確長相。


    所以這個包裹的用意就非常明確了,對方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你全家的情況我都知道,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這是一個強烈的威脅,再看一眼照片上的母親,她穿的衣服恰好就是幾天前的那一身,說明就在幾天之前,那家夥還在我家附近蹲守。掌握了我家裏的一切動靜,而他顯然是知道現在暗中有警察在對我家監控保護,所以也從沒被人發現,但是他是不是假扮客人來過我家,我就不得而知了,即便是來過,現在讓我看他的樣子,我也想不起來是誰。


    但是有一點我非常確定,前些日子那個白律師問我為什麽要盯著他看,這件事顯然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有可能在這十幾天時間裏,他對我的這個行為和過去我幫著楊洪軍做的那些事當中察覺到了一點端倪,或許這些內容他也曾說給其他人知道,而恰好那個知道的人就猜出我用的是摸骨術。


    我強作鎮定,裝成沒事的樣子告訴我媽,這是我買的東西,還差點忘了,於是就拿著包裹回到了樓上,開始仔細翻找那本書,看看裏麵是不是還夾著其他的東西。而除了那幾張照片之外,別的並沒有什麽,隻是在書封底內側的空白區域,有一個大約煙頭大小的圓圓的粉紅色印章,而印章圖案的內容,就是一朵綻放的蓮花。


    事情再明白不過了,寄來這個包裹的人,就是蓮花堂的人。我的事情已經被蓮花堂知道了,並且對方還知道我懂得摸骨術。眼下楊洪軍不知去向,沒有任何人能夠幫我,一時之間,我如同陷入了絕境一般,尤其是當這樣的威脅不知道藏在何處,才讓人感覺到倍加的恐懼。


    恐懼的結果就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想方設法說服父母不要出門,隻要在家裏,應該還是安全的。母親對我的行為非常不解,但很快她就猜到,可能我又惹上什麽事了。眼見撒謊已經沒用了,直到那一天,我才把我遇到的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父母。


    當他們得知我現在的處境,並且知道唯一可以保護我們的那個警官已經自身難保的時候,一向沉穩的父親突然提出:我們關閉按摩店,全家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在麵對自己無法解決的危難的時候,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雖然很落魄,但的確也是最可靠的法子。隻不過當父親提出來的時候,我的心卻好像絞肉一般疼痛,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兩層老樓,有蜘蛛有耗子,有壁虎蟑螂更是不計其數,可這裏是我幾乎全部人生的回憶,如今卻因為我的緣故,真的就要丟棄掉這一切嗎?


    母親讚成了父親的說法,在她看來,沒有什麽能比全家人的安危更加重要了。父親說那些按摩師傅都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徒弟,留在這裏一方麵為了賺錢,一方麵也算是陪伴老師,他們每個人出去都是有能力獨當一麵的,給點遣散費,大家各自活命吧。


    雖然兩位長輩都這麽說,可是我卻沒有回應父親的提議。隻是告訴他,我需要再思考一下,今晚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先離開這裏,去比較安全的地方暫住。


    我說的這個地方,是前些日子楊安可母女居住的警局招待所,所以當天晚飯之後,我給趙老打去了電話,一方麵問問楊洪軍的近況,一方麵告訴他我目前遭遇的威脅,希望他能夠安排人把我父母先接過去,而我還是要留在家裏,否則盲人師傅們離開了,我們店等於就垮了。


    趙老對於我當前的處境也非常擔憂,雖然退休了但在警察係統內仍舊有很高的聲望,於是他非常痛快地答應了我,告訴我他安排好以後會有人來接我父母,讓我父母先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就可以了,千萬不要想著逃亡,那隻會從此活在恐懼當中。


    而找老也告訴我,目前楊洪軍已經被帶去了市局裏麵,接受更高層級的領導審問,從他的口氣上聽起來,還是對楊洪軍非常擔心,因為他知道楊洪軍的性格,不懂得變通和轉彎,市局的領導很多和他也沒有直屬的上下級關係,楊洪軍有可能得不到理解和原諒。趙老告訴我,他自己在市局倒是認識幾個領導,這些天也在想辦法,不過楊洪軍這次的事情已經算是鬧大了,就算是趙老自己出麵,恐怕也幫不上太大的忙了。


    這樣也好,起碼在市局的看守之下,楊洪軍的處境至少比我安全。一個多小時之後,趙老派來的人直接進了屋裏,把我爸媽接走了,店裏當天晚上還在正常接待客人,當班的幾個盲人師傅知道我父親被帶走了,一頭霧水,我寬慰大家說他們隻是出去住幾天而已,這裏還有我在,才算是打消了他們的疑慮。而送走父母之後,我立刻給馬天才打了電話,告訴了他我接到一個奇怪包裹的事,馬天才也很是慌張,問我要不要先出去躲一陣子,避避風頭再說,我拒絕了,並非我不怕死,而是我知道如果我逃走了,接下來這場貓鼠遊戲我就永遠是老鼠了。


    反而是我告訴馬天才,讓他悄無聲息地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或者暫時離開一段日子,例如出去旅遊或者回老家,畢竟現在馬天才還相對安全,他並未引起蓮花堂的注意,倘若我真的到了不得不求助他人的時候,馬天才在暗中接應,也能夠給我一些幫助。


    馬天才在電話中顯得很慌亂,也很害怕,於是當我提出要他出去暫避一陣子的時候,他立刻就答應了,還說今晚就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隨便坐一趟飛機離開,安頓下來後,我們微信聯係,暫時不要打電話了。為了各自的安全著想,這大概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那天晚上打完電話,差不多是十點多。這個時間正好是店裏生意最好的時段,於是我還得故作輕鬆地下樓去打點一切,母親不在家,安排人手的事情就隻能我自己來,好在我不用上手去給客人做按摩,於是就給了我不少獨自思考的時間。


    夜裏十二點,師傅們相繼離去,我關上店門,並在門口倒立放上了一個啤酒瓶,這樣如果酒瓶子打翻了,那動靜可以驚醒我。我回到樓上,鎖好房門和窗戶,一個人在床上呆坐著,對抗著恐懼感。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一夜卻什麽也沒有發生,我正慶幸著自己又躲過了一夜,卻在大清早的時候,接到了馬天才的電話。


    我接起電話就問他,你到機場了嗎?不是說了暫時不要電話聯係,改發微信嗎?馬天才在電話那頭神秘兮兮地說道:“凱爺,我現在正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現在剛剛在機場路上走了十幾分鍾,估計還有十分鍾左右就能到機場,可是有一台麵包車一路都跟著,跟了好長時間了。”


    馬天才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是用手捂著嘴巴在說話一樣,想必是不想讓出租車司機聽到他的話。我心裏一驚但是還是問馬天才會不會是你想多了,不應該有人會跟蹤你才對啊。馬天才焦急地說:“不是啊,這台車從我出家門開始就一直跟著,我讓司機開快他也跟著快,我讓司機開慢他也跟著慢下來,這不是跟蹤是什麽!”


    這下不好了,看起來對方是把我們仨全都盯上了。於是我對馬天才說,你現在別急著去機場了,就近找出口離開機場路,然後找最近的警察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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