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馬天才開口問道:“楊警官,現在怎麽辦?人被帶走了之後,假如我們再查到些什麽,如何才能夠向這兩人求證?”楊洪軍搖搖頭說道:“沒辦法了,等人被轉移走之後,就是接受地的同事們接著審訊調查了,咱們目前所掌握到的調查結果,或許也要跟對方共享,才能夠協查了。”他頓了頓說:“並且對方如果要接著調查,我們也不是牽頭人的身份了,而變成了協查。”


    聽上去,楊洪軍很是沮喪,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態度也是消極的。而我卻也沒說什麽,因為我知道事已如此,我們無法改變。要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有重大突破的調查,眼下看來也是幾乎沒有可能的。


    當天中午我們大家都無精打采的,情緒非常低落。馬天才更是幾度都表達出對這件事的消極態度,他認為再接著查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還不如趁著對方現在還沒有更進一步的報複行為的時候,大家各自出去躲躲風頭,從此換個身份重新開始算了。雖然話不中聽,實際上我也覺得這大概是最好的辦法了。硬碰硬,楊洪軍或許還能夠支撐一陣,可我和馬天才呢?我們似乎隻有束手就擒的份。我們總不可能在這警察招待所裏躲一輩子吧?既然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還不如趁早分道揚鑣,各安天命吧。


    楊洪軍在聽到馬天才的這番話之後,轉頭問我是怎麽想的。我也坦率地說了,如今的現狀其實是我們自己一步步挖坑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來的,沒什麽可抱怨的。不過老馬說得沒錯,現在你嚴格來說是一個停職狀態,我們也是被迫住到這裏來的,出去躲藏起來,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楊洪軍並未因為我和馬天才有了這樣的想法而生氣,這反而讓我覺得,就連長期固執己見的楊洪軍,此刻也覺得這大概是我們為數不多的選擇之一。於是他在午飯臨近尾聲的時候對我們說:“我的兩位弟弟,我理解你們的想法,絕不埋怨。這件事我有很大的責任,倘若我當年沒有做過那件事的話,也就不會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被調查,我們對這個組織的追蹤調查也就會順利很多,雖然未必會有特別大的突破,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處處受製於人。”


    “所以兩位兄弟,你們看這樣可以嗎?那兩個罪犯的正式轉移估計會在一周之後,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進度仍舊跟現在一樣的話,我會給你們二位一筆錢,帶著家人,出去藏一段時間吧,直到這件事徹底解決,咱們再見麵。”楊洪軍這麽說道。


    此話一出,飯桌上一片安靜。楊洪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那就是這件事即便沒有我和馬天才的協助參與,他也會繼續調查下去的。而這件事隻要楊洪軍沒有被組織上的殺手徹底殺死,那他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調查早晚都會有個結果,隻是咱們現在誰也說不清楚這個結果到底是好是壞罷了。


    說來慚愧,我也算是一個比較現實的人,雖然在楊洪軍跟馬天才麵前我從未這樣表現出來,而實際上在聽到楊洪軍的這句話之後,我已經暗暗在開始打算要怎麽開口跟我父母說這件事,甚至想到了我們去什麽地方躲藏,重新開始比較好。


    突然之間,心裏一陣悲痛。父親本來就身患殘疾,幾十年下來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自己的事業,卻被我搞得無法繼續下去。時下流行的一句話,叫做“坑爹”,大概就是說的我這樣的兒子吧。


    於是我答應了楊洪軍,咱們再按部就班調查一個星期,差也不差這麽點時間了。


    當天晚上,我趁著父母還沒睡覺,去了他們房間把這件事說了一下。讓我感到意外的是,父母竟然沒有太過在意我們家按摩店的生意,尤其是對於父親來說,他更在意的是我們全家人的安危。活著比什麽都重要,於是當天晚上,一貫隻喝小酒的父親,竟然跟自己的兒子就著一盤花生米,喝了很多酒。


    微醺之間,父親突然開口跟我說:“孩子,你知不知道,今天這件事即便你不提,我也要跟你提。”我不說話,此刻父親說什麽我覺得都是對的,我最大的錯就是太過於自我,常常覺得自己長大後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卻忽略了父母蹉跎一生,累積的生存經驗。於是我問父親這話怎麽講,父親告訴我:“就在半個多月前,也就是我們剛剛搬到這裏來住的時候,我瞞著你媽,偷偷以我們家人安全為問題,測了一卦。”


    父親的卦比我準很多,所以他既然在這麽說,肯定就是正確的了。父親說道:“當時測算出來,前後共得兩卦,第一卦為傷門加天心,表小凶,說的是飛來橫禍,軒然大波。當時我覺得眼下的狀況,也算是一種飛來橫禍了,所以這一卦算是手相應準了。而第二卦,卻讓我非常擔心。”


    我靜靜地聽父親說著,他接著道:“這第二卦啊,表的是結果,這個結果是我們如果在第一卦的基礎上不加改變,延續現狀,就可能產生的結果,這結果可不好,是一個大凶啊。”我問他道,得到的卦是什麽?父親說:“是死門加天禽。”


    “日落西山,旦不保夕。”我順口就把這個卦象的釋義給說了出來。


    父親點點頭說道:“日落西山,說明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情,英雄垂暮,是否反抗是一回事,反不反得過,卻是另外一回事。卦象來看,我們家想要對抗的事,實力太過於懸殊,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價值。倘若不及時撒手,結果自然就是旦不保夕了。”


    我問父親,那既然你十幾天前就測得了這個卦象,為什麽今天才告訴我。父親搖搖頭苦笑道:“因為起初我跟你一樣,我也不認命。我相信我的兒子會有好辦法去解決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觀察,一直在等。這些天以來,我時常會測卦,得到的內容卻常常喜憂參半,讓我有些恍惚,不知道如何選擇。而我覺得選擇的關鍵在於你,因為我和你媽都沒有直接參與其中,你不一樣,你此刻的決定,其實算是我們全家的決定。”父親對我說:“孩子,如果今天你不跟我們說要出去逃難的話,或許我還是不會告訴你,之所以這時候才說,是因為我覺得你做出了決定。”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人會比較感性,也容易情緒起伏較大。聽到父親說出這番話,看到他那空蕩蕩的眼皮裏,一種長者的睿智跟牽掛的時候,我竟然忍不住鼻子一酸,想著我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讓我們原本平凡的生活起了這麽大波瀾。我隻是小老百姓,為什麽要去冒充英雄,就算我是英雄,也正如父親說的那樣,總有垂暮的時候,而此刻我付出的代價,卻是牽連了我的全家。


    我從小就不怎麽愛哭,所以當著父母哭泣,在父母眼裏會是一件稀奇的事。然而此刻父親卻耳裏聽著我的哭聲,卻不來寬慰我,而是繼續一邊夾著花生米,一邊喝著酒。當天晚上我記不清到底是幾點回的自己房間,我隻記得回房之後馬天才卻也還沒有睡,而是在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我問他這是要幹什麽,他也不隱瞞,直接告訴我說,這是提前準備,一個禮拜後,咱們可以提了東西,說走就走。


    所以馬天才的心裏,對一個禮拜能夠有新進展,絲毫沒有報以希望。我歎了口氣,簡單洗漱,接著就睡著了。


    三天後,我們的調查仍舊毫無進展,包括楊洪軍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沮喪。那天晚上馬天才很早就入睡,我看著床上橫躺著打鼾的馬天才,心裏羨慕此人心是真大,再看了看他擺放在床邊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裏頭的東西早已經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關上箱子就走人,於是我心裏想到,或許我也應該提前準備了,距離我們跟楊洪軍約定的日期,還隻剩下四天,算上工作日,也不過隻有三天的時間。我還是現實一點,收拾東西吧。


    我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非常容易,卻不知道為什麽,那天晚上收拾的時候,我好像是強迫症一樣,總覺得這麽擺不對,於是換個方向擺放,卻也覺得不對勁。來來回回折騰了很久,就已經到了深夜。


    好不容易洗完澡準備睡覺,迎接新的無聊而無奈的一天的時候,剛睡下幾分鍾,還沒有入睡,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聲音是一個女人傳出來的,就在我門外不遠,應當是臨近的幾個房間。我聽到叫聲之後立刻坐了起來,馬天才也嚇得坐了起來,連聲問我發生什麽事了,我也一臉懵逼,就在不得其解的時候,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凱子!凱子!”


    我全身如墜冰窖,剛才那聲慘叫,是我媽。


    祝大家兒童節快樂,希望每個人都有一顆童心,永遠年輕童真。不說了我去吃棒棒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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