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楊洪軍,楊洪軍也覺得有可能會這樣。於是他提議,先派一個人去那裏觀察一下,看看附近是否有可供狙擊的地點,派去的人肯定不能是被對方認識的人,例如我和楊洪軍就不能親自去,那等同於把一塊肉送到敵人的嘴邊,隻需要一顆子彈,就能讓對方完成狙殺任務,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於是楊洪軍找來了一個組裏的幹警,說他是生麵孔,不容易被人認出來,不過到那個地方去,也不用表現得非常明顯。隻需要把執法記錄儀偷偷藏在身上某個位置,然後把小區裏正在招租的地方裏裏外外走個遍,拍攝回來的畫麵再讓那個襲擊者辨認一下,隻要找到了進出口,我們大致就能夠計算出能夠看到這個進出口,並且具備狙殺條件的位置。


    這個計劃看起來是萬無一失的,並且也是相對安全的。而我和楊洪軍其實心裏都明白,之所以這麽做,隻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而已。中午午飯過後,那個幹警就出發去了那個小區,這一逛就接近兩個小時。


    楊洪軍一直在監控室裏看著實時傳輸回來的畫麵,我則因為無所事事,就多陪陪父母。受到驚嚇休息了一晚,他們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了,尤其是父親。我的陪伴也隻是安靜地坐著,因為此刻我說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讓原本已經有些平複的父母再度情緒波動起來。不過父親卻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了一句:


    “孩子,無論這件事是什麽樣的結果,你答應過我們,還剩兩天,我們就離開這裏,好嗎?”


    我猛點頭,父親的語氣雖然焦慮中帶著害怕,但我卻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害怕並非是怕自己受到什麽危險,而是在擔心我和母親。看到父母落魄的樣子,想到這一切的起因其實都是因為我,雖然我並不認為我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但這個結局終究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想到此處,不禁深深自責,在父親麵前我永遠都是個孩子,於是忍住不出聲,卻忍不住淚水流了出來。


    兩個小時之後,出去探路的那個幹警回來了。將拍攝到的畫麵全部拷貝出來後,楊洪軍就帶著我走去了羈押室裏。這次我們沒有再把那個襲擊者押到審訊室,而是直接進了關押他的牢房裏。此人身上受傷,如果要發難單打獨鬥有可能連我都打不過,更不提楊洪軍了。於是楊洪軍放心大膽地把那些錄像播放給襲擊者看,讓他辨認他們之前藏身的那個門麵究竟在哪裏。


    有了具象化的視頻資料後,找尋起來就容易很多了。很迅速地,範圍就從一整個小區,縮小到了一棟樓上。不過雖然襲擊者認出了是那棟樓,但是卻告訴我們出入口不在這裏,而是在樓道當中。從樓道進入門麵的後門,並非是正門。當楊洪軍問他樓道入口在哪裏的時候,襲擊者毫不猶豫地給我們指了出來。


    這棟樓的樓道入口在一個l字形的夾角處,從畫麵中來看,入口處的光線其實並不怎麽好,周圍都是高樓,唯一能夠看到遠處的,就隻能順著中庭花園,看過去差不多五十米左右的另外一棟。若是要瞄準樓道入口處,那麽那棟樓就是最佳的觀察點和狙擊點。楊洪軍告訴我,除此之外,入口所在的那棟樓也是一個狙擊點,不過如果從那裏射擊的話,就必須把整個人的上半身探出窗戶,然後把槍朝下瞄準,對於狙擊手這種需要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密切觀察的身份來說,顯得有些不合理,相信也沒人能夠堅持多久。


    除了剛才說的那兩個,還有一個位置,在相鄰這棟樓大約四五層高的一個露台上。那個露台是樓下裙樓的頂層,這個位置也算得上是絕佳,不過如果選擇在那裏的話,需要把整個人都暴露在樓頂,並且很容易就會被觀察到,就算是狙擊成功,想要逃走也絕不容易,除非是自殺式的行動,否則有點常識的狙擊手斷然不會選擇這個位置。


    分析了很長時間,楊洪軍告訴我,那棟樓估計是最有可能的了。而就在那個幹警出去拍攝這些畫麵的同時,痕跡科的同事也把警局招待所那兩發子彈的彈道痕跡報告分析了出來,結果卻有些讓人覺得意外,以為現場牆上找到的那顆子彈和從馬天才傷腿裏取出來的子彈,都並非現役的常規子彈,而是那種早已不繼續生產流通的六點五毫米步槍彈。


    我不算是個軍事迷,隻不過會對我們祖國的盛大閱兵式感興趣,而主要的興趣點,還集中在那些英氣漂亮的女兵身上。這很庸俗,我也明白。除了上大學期間跟室友們玩過一段時間的射擊遊戲,知道有ak47,有沙漠之鷹,有m16等槍械,所知甚少,更加沒去研究過每一把槍到底使用什麽製式的子彈。


    楊洪軍跟我解釋說,這種六點五毫米的步槍彈,是一戰二戰時期在亞太戰場被廣泛使用的子彈,生產地是在日本,是一種兩段式,彈頭尖銳的子彈。殺傷力是很大的,能夠輕易在目標身上鑽出一個和彈頭直徑相當的孔,並且在鑽進目標之後,還有撕裂的效果。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當時第一槍響起後,子彈距離那麽遠,射破了玻璃,還射穿了襲擊者的鎖骨後,都還能夠嵌入馬天才的大腿裏。


    楊洪軍告訴我,現如今的槍械裝備裏,早已經沒有使用這種子彈的槍了,那些還看到的同樣製式的子彈,大多都被回收掏空了火藥,製作成那種子彈工藝品了。而這種子彈可以裝備的槍械,也都是二戰期間被廣泛使用,但是早已退役的那種老步槍,能夠符合這個子彈直徑的槍基本上都能夠用,現代槍械裏已經沒有了。


    楊洪軍接著告訴我,由於沒能夠找到彈殼,隻能從子彈底部火藥燃燒的灼燒痕跡來判斷,撞針的撞擊點和火藥燃燒強弱兩顆子彈差別不大,所以根據以往的比對資料分析,我們基本上能確定槍手所使用的槍械,是三八式步槍。


    雖然對槍械沒多少了解,但對於這三八式步槍,我可真是如雷貫耳。曾在不少愛國主義的老電影裏看到,當年的侵華日軍,使用的基本上都是這種步槍,裝彈量五發,開一槍就要拉一下杆子,把下一顆子彈押到槍膛裏。在如今半自動及自動化槍械裝備各國武裝的時候,這樣的純手動槍,基本上很少見到了,隻是時不時會在美國電影裏,看到那些進山打獵的獵人,會背著一杆這樣類似的槍。


    楊洪軍說,沒想到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使用這樣的槍。而當年日本人投降之後,這部分留在中國的三八式步槍,很多都裝備了當時的解放軍,也許當戰爭結束後,許多人沒有繼續留在軍隊裏,偷偷帶著一杆槍回了故鄉,然後一代代把槍當傳家寶傳了下去也說不定。


    現目前我們掌握的消息,槍手初到本地的時候是沒有槍的,槍械這種東西也不可能通過郵寄的形式交到他的手上,而聯絡人曾經在電話裏跟一個本地接頭的人聯係過,那個人聽上去聲音拖遝,上了歲數。如此說來,這把三八式步槍,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本地接頭的人提供給槍手的。


    槍械流通在我國是重罪,所以我不怎麽相信那個提供步槍的人還有其他同夥,畢竟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很可能是自己親自把槍和子彈交給那個聯絡人,再由聯絡人轉交給槍手。如此一來槍手不知道是誰提供的槍,就算是抓到了那個聯絡人,他因為沒有親自殺人,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和槍手是互相認識的,也就是說,除非槍手一直失手直到被抓獲,否則的話,這三個人都是相對安全的。


    我對這個組織的層級關係感到震驚,幾乎單線聯係造成了信息的不流暢,也最大程度保證了組織的存活率,我和楊洪軍在調查的時候無數次都因為線索中斷而不得不停止下來,不得不說,這也是這個組織存活到如今還在活躍的一個主要原因。


    楊洪軍說,能夠接觸到這種老步槍,無非有三種可能,第一是此人本身有過戰爭經曆或者家族有過,而在戰後把這把槍留了下來。第二就是黑市收購,可我們幹警察的,跟黑市裏那些小癟三們都是一個耳光一口糖,他們買賣些什麽東西我們大致是有數的,而且也知道賣槍隻有死路一條,以我對本地黑市的了解,應該沒人有這麽大的膽子。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此人是一個喜好收藏的人,這樣的人路子多,從藏友手裏弄來一把沒子彈的老步槍,隻要出得起錢,也不是沒可能的。


    楊洪軍頓了頓告訴我,就連咱們之前紮堆的那個酒吧,你還記得吧,那個紮小辮的老板,他就收藏了很多古怪的東西,甚至還有太平洋戰爭時期的日軍刺刀呢。早晚我得找個借口,把他那堆亂七八糟的玩意統統繳了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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