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磚房裏有燈光,或許是在說明那裏頭現在是有人的。所以當我推開門進入的時候,我本以為我會看到一個前所未見的人,那是那個槍手,跟一個我熟悉的女人楊安可,可進去之後卻發現,除了空蕩蕩的房間,有一個沒有鋪上床墊的折疊床,還有幾個小木凳子,非常矮小的那種,除此之外,隻有屋子中間,有一個冬季用來燒火的炭盆,別的什麽都沒有。


    沒有見到楊安可,我很是詫異,於是站定腳步不再往前走,轉頭問趙老說,你不是說楊安可現在沒事嗎?那人呢?哪兒去了!我口氣不太好,有些焦急。趙老聽後微微一愣,也沒有生氣,而是對那個開車的司機努了努嘴說道:“你去把人給放出來吧。”


    那人點點頭,就走到車子的背後,掀起了後車蓋。原來楊安可一直都被關在車子後麵,而這是台兩廂車,本來後麵的空間就很小,所以我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他們竟然會把人塞到那狹小的空間當中。估計也是因為楊安可身材比較嬌小,才能夠塞進去吧。


    隻見那人探頭進去,從我的角度看,是看不到後備箱裏麵的狀況的。很快他就好像是扛著麻袋一樣,把一個女人給扛了出來,這個女人真是楊安可,她的手腳都被膠帶死死纏住,嘴巴上也封了一層膠帶,而她被扛出來的時候,竟然一動不動,但身體還是軟軟的,說明她已經昏死過去了。


    那個人扛著楊安可進屋,然後把她放到了那個鏽跡斑斑的折疊床上。我這時候才看清,楊安可的左臉眼角處,有一個很明顯,大約拳頭大小的淤青範圍,毫無疑問,楊安可之所以昏迷,應該是被人打了一拳才昏過去的。


    當楊安可躺在床上之後,趙老吩咐我也坐過去,把楊安可的腦袋枕在我的腿上,他告訴我:“小姑娘腦子受了點傷,我知道你們關係好,我也不是無情的人,你就幫忙別讓她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了。”於是我走了過去,輕輕將楊安可的脖子抬起,接著我坐下,將她的頭放在我右邊的大腿上。趙老見我已經坐下,於是也收起了槍,不再對準我,接著他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捆東西丟給那個司機,然後說道,你把他們倆的手捆床上吧,小姑娘的手腳都可以解開了。


    丟在地上的那捆東西,是一卷紮帶。這東西成本低廉,做工簡陋,卻能夠當手銬用。某種程度來說,比手銬還更結實。於是那個司機先是走到我邊上,把我的左手捆在了折疊床一側的欄杆上,而他割斷了楊安可手腳上的膠帶,把楊安可的其中一隻腳,捆在了另一側的欄杆上。


    如此一來,僅僅兩根紮帶,造價恐怕還不值一毛錢,就把我們兩個大活人固定在床板上,哪兒也不能去。


    趙老這才把槍放到一邊靠著牆,然後他和那個司機分別在屋子中間的小木凳子上坐了下來。趙老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們,眼神很是奇怪,但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此刻是極度不好。隔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問道:“除了打電話發信息,還有你們的微信之外,你們有其他辦法可以聯係到楊洪軍本人嗎?”我說沒有了,電話都被你收了去,想聯係也聯係不了。


    趙老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這些電話,一打開之後就能夠根據衛星信號查到位置,而你們跟楊洪軍走得這麽近,不可能沒有打開這個功能。”我心想這老家夥還真是個老狐狸,連這個都知道。我的確是在一直盤算著誘騙他打開電話,因為我知道楊洪軍此刻已經知道我遇到了危險,所以應該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開始了對我手機位置的定位了。隻要一打開電話,楊洪軍那邊就立刻能知道我此刻的地點。


    趙老說道:“那不難,我會想到辦法讓他知道的,因為我本來也需要他到這裏來,所以他早晚都得知道。”趙老接著說:“凱子,你知道這個地方是幹什麽用的嗎?”我說,這應該是給水庫管理員準備的臨時住宿地。趙老讚許地點點頭說:“我當初果真沒看錯,你的觀察力是你最大的特長,就這麽短短時間,你就能猜對。這個水庫已經存在很多年了,附近人少,最近的一家人也在三五裏地之外,視野開闊,背靠森林,任何人任何車輛隻要到這裏來,想要不被發現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你別想著耍花招,這沒用的。”


    我一聽來氣了,可能是自己的小算盤被這個老狐狸看破了,於是我有點惱羞成怒。我說道,誰跟你耍花招了,怎麽耍呀,我都被你捆上了。趙老卻哼了一聲說道:“你還不耍花招?鬼點子最多的就是你,幾次三番都讓你耍小聰明化險為夷,你忘了半個多月前,那個跟你一樣的摸骨師嗎?他難道不是被你故意通風報信給外麵的警察,才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嗎?”


    趙老頓了頓說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當時其實已經給了你一條活路,讓你加入組織當中,可你非但不聽勸告,還害得我送進去三個人,你自己說說,我還能留你嗎?”我也哼了一聲說道,那既然如此,昨天晚上在我父母的房間裏,我打開窗戶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有直接開槍爆頭?豈不是錯失了機會?趙老回答道:“當時沒開槍打死你,隻不過是因為你並不是主要目標罷了,可是我也沒有料到,我們的那個槍手竟然這麽不中用,連開兩槍,都沒能打死一個人!換了我當年,一槍打死兩個也不是沒可能!”


    我嘲諷他道,那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自己親自當槍手,假手於人,那可就沒什麽保障了。你還不是害怕自己在這個時候被人看到,功虧一簣,這張老臉被人給認了出來,你哪裏還有機會算計我跟楊安可,此刻恐怕早就飲彈自殺了吧。


    我說話也開始毫不客氣,因為這一次我算定了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或者什麽也不說不做,趙老都不會放了我跟楊安可活著離開,索性也就不管那麽多了。誰料到趙老卻說:“沒錯,原本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我身在其中,而現在我也藏不了了,如果我被調查,會牽扯出很多人來,輻射範圍太廣,而我已經這把歲數,就想著能夠安度餘生了,誰料到卻在這個當口失了手。”


    他歎氣道:“沒辦法,也許注定了我今時今日,會有此遭遇,昨晚我一夜沒睡,想了很多,楊洪軍若是不死,我就難逃一死。現在你們抓住的那些人裏,隻有那個會摸骨術的人見過我,但他並不知道我過去的身份,即便是他把我給供了出來,我也不會承認,而且我認為他不會有供出我的機會。”


    趙老這句話聽上去冷冰冰的,就好像是在說,那個強哥很可能會因為某種原因,在供出趙老這個人之前,就會死去一樣。我曾聽聞過有些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秘密而不擇手段,卻沒想到趙老的不擇手段,竟然冷血無情到這樣的地步。


    於是我反而釋然了,開口對趙老說,這麽說來,我和楊安可也是必死無疑了吧,否則你怎麽會告訴我這麽多。既然如此,你哪來的自信心,我們一定會配合你,幫你把楊洪軍騙來?反正左右都是個死,我為了雞毛要讓你這麽痛快?


    語氣雖然強硬,但我心裏多少還是存著一絲僥幸。我手中沒有任何籌碼,這可能是我唯一的辦法,不是為了逃離死亡,而是為了給自己跟楊安可多爭取一點時間,每多一分鍾,我們的希望也就大了一絲一毫。


    趙老搖搖頭說:“你們配不配合都是一樣,隻要你們倆在這裏,我就有辦法。楊洪軍算是我的學生,我可能不夠了解你們,但是我的這個學生,我是非常了解他的。”說完他的那張老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這個笑容讓我感到非常恐懼,於是我也不說話了,盤算著他可能會用什麽樣的方式通知楊洪軍,既然抓了我們來這裏,肯定是要讓楊洪軍知道,既然要讓他確信,我們倆就必須在他來這裏之前活著。


    我問趙老,你是怎麽抓到楊安可的,我的意思是,你怎麽會知道她會到醫院來跟我見麵?趙老笑了笑說:“這可能就是天意吧,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打算隻抓這小姑娘就行,所以今天白天我們就埋伏在她家門外,卻在傍晚的時候看到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門,這是天賜良機,當場就把她給抓了。”他頓了頓說:“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看了你們的通話信息,知道她是要去醫院找你,於是就幹脆跟著來了。”


    我明白了,因為如果楊安可遲遲不到的話,我會起疑,會找人,也會把這件事告訴楊洪軍。而在那個時候估計趙老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布置好,楊洪軍的突然行動會讓他的計劃產生很多變數,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連我一塊抓了,一能防止消息走漏,二能增加砝碼。


    很不幸,他還是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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