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錢雖然明麵上是沈棟材在管賬, 但是大多數時候,吃喝拉撒都是張金花在操作,她要錢就從沈棟材身上拿,漸漸的,沈棟材手裏攥一點,張金花手裏也拿著不少。


    張金花支支吾吾,半晌才說到:“不多了。”


    李麗敏看著後婆婆這樣子, 明顯不想把錢拿出來分了,難得硬氣說了句, “就算不多,張姨你也說個數吧, 家裏的錢都是在你和爸手裏, 總得有個數的。”


    趙翠也記恨知道分魚肉的事情, 幫了腔, “是啊, 多少總有個數吧?”


    張金花被催,怒喝道:“著急什麽?我這不是沒算出來嗎?”


    天知道她昨晚就已經把手裏拿著的錢算清楚了, 一算之下, 想到這些錢要分出去, 就覺得有點肉疼,所以在想怎麽說才好?


    可誰不知道她在打什麽算盤。


    趙翠又道:“雖然說早年爸生病花了不少錢, 但是這兩年, 光我和賢業一年下來分的工分都有五百多塊, 我們拿在手的也不多, 隻是有三百塊是給爸你們交了上去,更別說大哥大嫂比我和賢業能幹,而且,家裏還有三弟四弟兩家,還有爸張姨以及孩子掙的。”


    趙翠這麽一說,大家才發現,家裏掙的錢還真的不少。


    生產隊的效益好,工分折算出來錢像沈賢國沈賢業滿分的勞動力,一個月都有二十五塊,一年下來就是三百塊,女人掙的工分差點,但是也有兩百多了吧,加上孩子雜七雜八的,一年到頭,還真的不窮。


    可是,就是有這麽多錢的情況下,他們卻活的跟狗一樣類,吃的比豬還差。


    至於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張金花把錢都攢自己手裏,他們要吃點什麽,買點什麽,偷偷的來,什麽麥乳精,還有各種好吃好喝的,都沒人知道。


    李麗敏聽趙翠這麽一算,臉色更加難看了,以前不算,還不覺得他們家付出的有那麽多,這麽一算,他們一年交上公中的,該有四百多甚至五百了吧,畢竟春子和小秋都有幫忙幹活,就連夏夏,也沒在家裏吃白食。


    越想,她心裏越難受,隻覺得對不起幾個孩子。


    沈賢國臉色也有點差,其實仔細想想也知道怎麽回事的,隻是他們一直自欺欺人沒有直麵過這件事情。


    在沈賢國骨子裏,他缺少了母親的愛,所以極度想從他爸身上得到該有的關心照顧,所以他一直聽話,一直努力幹活,就連委屈媳婦閨女幾個,也希望能得到他爸的認同,得到他爸的目光,讓他知道,他是他爸最好兒子。


    可惜,他終究是錯了,即便他做的再好,在他爸眼裏,都沒兩個弟弟重要。


    聽趙翠這麽說,張金花氣道:“三百?你以為你給我三百我就能給存三百下來嗎?你也不看看一年到頭咱們得吃多少花多少,你爸的身體這兩年要吃補品吃藥,也廢了不少錢,能剩幾個錢,還真把三百當攢下的錢了是吧?”


    趙翠一噎,不甘心又道:“那總得有個數,家寶小,他吃的不多,咱們每個勞動力一個月能分四十多斤穀,孩子也能分一點,加上家寶吃的少,歡歡胃口也不大,基本米糧咱們是不用買的,菜是自己家種,油也是生產隊直接分給每家,一年到頭買的東西能有多少?”


    “你……你是不當家不知道錢用的快,算著是沒花多少錢,但是扯點布,買點鹽,換點肉,哪樣不是錢,家裏多大胃口你不是不知道,我經常抓的米都要比上一次多,家裏吃的不夠,還得買,一百斤穀就要差不多十塊錢,這些不都是錢啊,你以為錢很耐用?”


    兩婆媳吵了起來,沈棟材越聽越煩,直接拍桌道:“好了,吵什麽吵,剩多少說多少,你說這些廢話幹什麽?”


    張金花一噎,囁囁嘴,然後進房間,把錢給掏了出來,“看,我全身上下就剩下這兩百八,沒了!你分吧!”


    趙翠一聽,就炸了:“就剩下這麽多?”


    “不然你以為啊?”


    李麗敏也不相信,屋子裏頭的人都不相信。


    張金花很摳門,所以平時明明能吃好點的,卻一直吃的很差,因為她把大多數錢都存起來了。


    這些錢沒人知道,但是絕對不止這個數。


    沈賢國也知道絕對不是這個數,聽完臉色當即黑了下去。


    他朝沈棟材喊了聲,“爸……”


    沈棟材怎麽不明白?這一個兩個,正懷疑數目不對呢。


    兩年前沈棟材生病,去醫院做了次手術,的確廢了不少錢,但是這麽多年,兩老身上沒少攢錢,所以就算去了一次醫院,家裏也還是有餘錢的,加上這兩年幾個孩子也沒讀書,還掙了工分回來,所以家裏並不窮。


    就算全世界不知道張金花存了多少錢,但是身為同床共枕的丈夫,沈棟材多少也是知道的。


    他看了張金花一眼,張金花被看的心虛,忙道:“你生病打來的這幾年,咱們沒少花錢,真剩下這麽多了,多的也沒有,你不信自己去翻。”


    沈棟材臉色有點難看,但是並沒有嗬斥什麽?


    沈賢國知道,沈棟材這是偏袒著這個繼母了。


    心裏冷笑一聲,他也懶得多計較,錢沒了可以再掙,反正他現在有一把子力氣,他現在最想的是怎麽分家。


    “爸,那就按照這錢分吧,要是張姨忘了在屋子哪裏還塞了錢沒拿出來,就當作我這做兒子孝敬您的。”


    沈賢業也點頭,“爸,我也是,您是我爸,孝敬您是我們應該的。”


    兄弟倆一句話,足足把沈棟材的後路都給堵死了,他一張老臉紅了又黑,黑了又紅。


    這明顯是知道還有多餘的錢,偏偏他們夫妻為了兩個兒子故意不拿出來。


    倒是明知道有多少錢的張金花聽完,怒道:“你們這話什麽意思?是說我還故意把其他錢藏起來了?”


    沈賢國笑道:“張姨,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平時張姨要照顧整個家裏,做的事情多而已,難免有時候忘記了把錢塞哪裏,反正以後要是找出來了,也不用按咱們分家的時候分了,就當作我和賢業孝敬你和我爸的。”


    沈賢國這話讓人挑不出錯,但是張金花卻知道,沈賢國是在故意取笑她,一張臉紅了又紫,紫了又黑,最後還是沈棟材喝了聲,“行了,分吧,把錢分了。”


    兩百八加上兩百二十八塊也有五百塊了,最後分下來是一家一百塊,剩下的一百零八,是給兩老的。


    對著分法,四兄弟沒意見,直接點頭答應,瞬間把錢分了下來。


    張金花隻有兩個兒子是親的,不管怎麽跟也跟不了上麵兩個。


    而張金花最終選擇了喜歡的小兒子跟著,說家龍最小,她得看著點。


    至於沈棟材,沈賢國沈賢業兄弟倆倒是開口讓他跟著,不過沈棟材拒絕了,最後意思是兄弟倆每家每個月給他十塊贍養費,就可以了,至於他要跟著,是老三沈賢文家。


    兩兄弟答應的很爽快,就連一直愁著沒錢的沈賢文,聽著一個月還有二十塊到帳,加上自家老子還能幹活,也覺得不虧了。


    這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而房子,也很簡單,就他們現在住著的房子自家歸自家的,廚房可以共用一個,菜地分隔成四塊,連自留地也開始分開,至於其他東西,都一一分成了四份。


    這聽著很公平,可隻要仔細想想,這分下來的地方,可都是不一樣的,下麵兩個兒子的土地肥沃一下,上頭兩個兒子的卻貧瘠不少。


    不過沈賢國也都認了,反正他現在隻想分家,不想再繼續了,就連廚房,他也不想和老三老四家共用,打算和二弟在兩家房子麵前,再劈一間堂屋出來,然後弄一個廚房,兩家使用,等以後掙錢了,再另外建房子,畢竟,他們現在也沒哪個條件。


    聽說他們另起爐灶,沈棟材眉頭卻忍不住蹙起,勸道:“家裏有一個廚房,大家都可以用,再弄個那不是浪費。”


    沈賢國卻笑道:“爸,咱們分家後就是四家人了,總不能擠在一個廚房等著一家煮完再煮一家吧,這樣得什麽時候才能吃到飯?我和老二就在門口這邊開個角,弄兩間房子就行了,就是得費點地方,你看可不可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棟材哪裏還能說不同意?這分的屋子本來就不公平,老大老二兩家一共才三間房,就算給多一間柴房,也顯得少了。


    不過他們執意,他也樂的自在。


    說道:“行吧,你們想另外弄就弄吧,反正我隨便你們折騰,我不管了。”


    屋內的沈子夏能清楚聽到堂屋傳來的聲音,心裏忍不住對沈棟材的做法表示深深的鄙視。


    還不管了?兩個兒子的事情從小到大他管過嗎?除了管他們的錢,管過什麽了?


    他明明知道家裏不止這個錢,居然還按照這種方法分,真不要臉。


    而最不要臉的是他給兩個兒子分那麽少的地方,還不肯幫助一下。


    張金花身上肯定還有大幾百,這再建兩個小房間廢不了幾個錢,結果他居然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子兒也不蹦,虧他還是當老子的。


    她想,她要是沈賢國,別說十塊錢了,就是一毛錢,她都不想給。


    不過想想,給十塊錢就能打發他們也好,等分了家,什麽錢掙不回來?不用養著這些吸血蟲,家財萬貫也是有的,沈棟材他們再想要大錢,也要不了。


    因為現在房子還沒另外建起來,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家還要共用一個廚房,柴禾他們也是共用,至於家裏的糧食,這東西不好藏起來,張金花隻能按照五個等分然後將其中一份給了她和沈棟材,另外四份分給四家。


    沈賢文和沈賢武兄弟倒還一副感情好的樣子,聽糧食要分下,還說他們兩兄弟的不用分,他們還一起煮,不用麻煩煮兩次。


    張文蘭不會做飯,加上婆婆又不跟著自家,自然也答應下來,畢竟說起來他們家還得蹭點老四家的便宜。


    倒是劉曉梅有些不樂意,但是公公婆婆都答應了,連丈夫也沒意見,她也不好說什麽?


    沈賢國和沈賢業兄弟還沒另辟廚房,所以也打算兩家一起煮,不過這事沒明麵說,隻想先把家分出來。


    等家裏的事情搞定之後,接下來就是去大隊把家裏幾個戶口分出來,戶主換人。


    大隊長和村書記早就聽說了他們分家的事,就等他們上門說分家的事。


    因為這年頭沒有電腦錄入,分家隻需要寫個證明就行了,所以他們的速度也很快,不一會就把分家的證明寫好,然後各自弄了四個戶口本。


    於是,這家也算是真正的分了。


    看著獨立出來的戶口,沈賢國終於吐出了一口憋了三十多年的委屈氣。


    和沈賢業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輕鬆。


    兄弟相視一笑,別提多高興了,要不是自家老子還在,他們早就要開懷大笑了。


    沈賢文憋白了一張臉,雖然是分家了,老大老二也會每個月有錢進賬,但是他總覺得失去了點什麽?


    就連張金花也不大樂意了。


    雖然老四家的戶口戶主還是她,但是她知道,這個家分了之後,她就不能像以前那樣把持著家裏的財政大權了,連開口訓斥孩子,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容易。


    落差那麽大,張金花到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倒是劉曉梅很高興終於能做家裏的女主人了,雖然丈夫還是會管錢,但是意義卻不一樣了,包括三房的張文蘭,心情也是這樣的。


    可以說,這分家除了個別的人,是皆大歡喜。


    沈棟材從生產隊出來,忍不住的歎氣。


    看著前頭高興不已的兒子,他越覺得自己昨晚腦熱才會答應分家。


    這個家,就不該分的,好端端分什麽家?


    以後就是他想再管著他們,也找不到好點的理由管了。


    這麽一想,沈棟材一顆心隻往下墜,跌入深潭一般。


    李麗敏沒跟著去,和趙翠在家裏焦急等著。


    他們最擔心的是在萬事俱備之後,公公突然說不分家了,到時候兩人被公公嗬斥幾句,就又打消了念頭。


    就連屋內的沈子夏也有些擔心,生怕沈賢國耳朵夠軟,三兩下就被搞定了。


    畢竟,能十幾年不分家的人也是少數。


    直到看到兩兄弟拿著本子進來,一屋子人這才連忙迎上去。


    “怎麽樣了?”李麗敏焦急的上前,看著走在前頭的丈夫。


    緊隨著其後的是沈賢業,兩人走路帶風,所以回的最快。


    趙翠也連忙牽著兒子上前,“賢業,怎麽樣了?咱們分家了沒?”


    她餘光掃了一眼跟在後頭回來的公公和兩個小叔。


    隻見沈棟材一張老臉黑的跟炭似得,隨後繞過她回了屋子,喝了口茶,沈棟材說了句,“今天我休息,就回房間躺著了。”


    張金花也懶得在家裏看到這些礙眼的人,幹脆頭一扭,去別家說是非,畢竟這次是非可不少,她得好好說說。


    等人各自都回房說話,沈賢國也帶著媳婦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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