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在青城舊水廠,小區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留下的樓房, 一溜兒的筒子樓, 樓旁有高大的梧桐樹。夏天燥熱,知了叫來叫去。


    老太太把房間收拾的很幹淨, 很好聞。


    何東生跟在她們後頭進了門, 看見這姑娘一直低著頭很認真的聽老太太說話,嘴角輕輕彎了彎。


    “我跟你講啊……”老太太自路上嘴巴就沒歇過, “他小時候可能跑我還以為長大了怎麽著能當個田徑運動員啥的。”說著失望的搖了搖頭, “誰成想後來給我跑去學跳舞了。”


    周逸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反正啊沒幹過一天正經事。”老太太說,“讀個大學又搞起那啥土來著……”


    何東生實在聽不下去了, 把切好的水果往茶幾一放。


    “那叫土木。”他糾正完睨了眼老太太,“您就不能說我點好?”


    老太太哼笑了一聲:“倒是有一點好。”


    何東生不太相信能從這老太嘴裏聽出什麽好話, 周逸看了他一眼也好奇的問哪一點啊。何東生覺著得先給這姑娘打個疫苗,皺著個臉說咱揀著聽聽就行了啊。


    老太太說:“沒帶過女孩子回家。”說完拍了拍周逸的手爽朗的笑了,“你是第一個。”


    周逸抬頭看那人,他還不太好意思了, 左手揉上脖子,將臉別向了一邊。


    老太太很喜歡和她說話,還做了一桌好吃的菜, 真真把她當他的女朋友來疼。那時候周逸才知道他從小父母就離婚母親改嫁,一直都是奶奶拉扯著他長大。


    房間裏奶奶給她翻他小時候的照片。


    何東生在客廳裏玩遊戲, 偶爾抬頭看一眼奶奶的房間。奶奶好像知道他心裏想什麽, 從裏頭把門合上了。


    “咱婆孫倆說咱的。”奶奶拿起一張照片給她看, “這是他八歲的時候吧, 和人跑外頭野的半夜還沒回來被我揍了一頓。”說著笑了,“你看胳膊這傷還在呢。”


    “他那時候很野嗎?”


    “蔫壞蔫壞的。”奶奶說,“淨跟我作對了。”


    周逸看著照片上那個眼神有點涼薄又有些痞氣在裏頭的小男孩,很難想象他現在成長的這樣好。


    “有一回跟我對戰成啥樣知道嗎。”奶奶盤著腿坐地上,“買了件短袖……”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這兒,繡著野狗倆字回家就跟我嘚瑟。”


    “被我收拾了一頓乖乖穿著校服上學去了。”


    “他小時候皮的呀我差點以為他會進去。”奶奶聲音這時候變輕了,“後來長大了點倒變乖了聽我話了。”


    周逸翻到另一張照片,籃球架下他胳膊彎夾著籃球笑的很陽光。


    “就是有時候脾氣不太好。”奶奶說,“看著挺厲害心裏頭軟知道誰對他好跟他爸一樣能把心窩子掏出來。”


    是軟。能把她往肝裏疼那種。


    “你看這張他那臉翹天上去了都。”奶奶說,“拽的呦。”


    “你敢想象他以前還染過黃毛。”


    “大晚上的耍帥捯飭他那頭雞毛還打個啫喱把我氣的。”奶奶笑了,“當天就拉去理發店推了光頭。”


    周逸聽到這兒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那天奶奶給她說了很多他從小到大的趣事,後來臨走前還送了她一個玉鐲子。周逸推拒著不要,奶奶拉著她的手給她帶上去笑著說不值錢。


    何東生在旁邊道:“奶奶心意收著吧。”


    在他家一直待到下午,何東生才終於把她從奶奶掌心裏拉了出來。宋霄剛從上海回來搞聚餐,二話沒說叫他們去,時間還早他便帶她過去玩了。


    路上周逸跟在他後頭一直在笑。


    何東生睨了她一眼:“打興奮劑了?”


    周逸還在笑,一雙手背在身後將下巴仰的高高的那種笑。何東生被她那樣兒搞的心裏直發毛,“嘖嘖”了兩下嘴。


    “說不說。”他開始威脅她,“不說不帶你玩了。”


    周逸抬頭瞥他一眼,這人什麽時候變這麽幼稚了。她慢慢收了笑意把雙手攤在他跟前,說一句話十塊錢。


    何東生垂眸看看她的那雙手,手指又細又長。


    “給不給啊。”周逸說,“一分鍾後漲價。”


    何東生笑了笑,裝模作樣把手塞進褲兜,周逸以為他真去掏錢了,等了一會兒看見他又把手拿出來,攥著個拳頭,在貼近她手心的時候忽然張開輕輕拍了她的手掌一下。


    周逸笑著也去拍他的手:“騙子。”


    何東生身子往後一拉,周逸沒拍著,他順勢拉過她的手攥手心裏,低笑著說奶奶又編排了我一堆話沒錯吧。


    周逸立刻撥浪鼓似的搖頭。


    然後特別鄭重其事的說:“奶奶把你誇得可好了。”何東生挑眉看她似信非信。


    “沒想到你小時候那麽皮。”周逸自顧自說完去檢查他的頭發,“何東生你真染過黃毛啊……”說到這個她撲哧一聲笑了,“還打啫喱……”


    何東生冷冷看她笑。


    “現在真看不出來。”周逸歪著頭慢慢打量他,“殺馬特發型你留過吧?”


    何東生輕吸了口氣。


    “真是想不到。”周逸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瀕臨危險邊緣,還認真道,“名字俗了點吧還可以接受……”


    她還沒說被何東生一把拉進了巷子。


    舊水廠那邊看起來是破了點,好歹當年也是國家產業。除了路邊一些菜市場舊街道就數老巷子多,隨時隨地都能冒出來一個。


    他小時候在這片兒撒野,閉著眼都知道哪兒有路沒路。


    那會兒正是個夕陽要西下的四五點左右,七月的青城熱氣還沒退完,老頭老太們也都待在家裏門口吹涼扇,街上都沒幾個人影,巷子就更寂靜了。


    他把她抵在紅牆上,氣息重重的纏繞著著她。


    “怎麽不說了。”他笑的有些陰險,“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周逸哪還敢開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這名字俗了點吧還可以接受。”他學著她的語氣,就是聲音又低又沉,“下一句是不是該說沒想到這人也挺俗的。”


    周逸想笑來著,但他一臉“你完蛋了”的樣子她慫了。


    “後麵那句是你自己講的啊。”她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看著他的眼睛裏麵有風雨欲來的勢頭,聲音一點一點變小了,“我……可沒說。”


    何東生盯著那張動來動去的小嘴,親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柔軟,還他媽有點甜。周逸被他箍在懷裏動也不能動,他的嘴就這麽突然親下來,一隻手覆上她的後背。


    他似乎不滿這樣,把舌頭伸了進去。


    周逸被他親的軟成了一灘泥,雙手慢慢勾上他的脖子,舌尖輕輕抵了一下他的舌頭。她學不來這個一直都是他強勢入侵,這點主動幾乎讓何東生欣喜若狂。


    他想給她點不一樣的感覺,將手慢慢伸進她的衣擺。


    周逸被他突然的觸摸驚了一下,後背有些僵直,嘴上卻還是承受著他的重壓。何東生慢慢撫上她的腰,輕輕在胸罩邊緣摩挲輾轉。


    大白天搞這事兒,何東生難得這麽刺激。


    他一手慢慢的在她光滑的後背打圈,那隻在胸罩邊遊離的手在她眼神迷離的瞬間悄悄鑽了進去。媽的。真軟。


    周逸低低嚶嚀了一聲,麵紅耳赤。


    遠遠看去少年將少女禁錮在懷裏,少女胸前那隻作怪的大手在衣料下輕攏慢撚的蠕動,時而用力的揉了揉。何東生親的越發深入了,他貪戀她身上的這種奶香味兒。


    好像聽見有人在用方言喊:“收電器了……電視冰箱洗衣機……”


    周逸緊張地卻不敢動彈,何東生慢慢低頭親上她的脖子,輕輕吮吸她的味道。這姑娘太乖了,明明嚇成那樣還不敢推他。


    “周逸。”他低低叫她的名字。


    那一聲就跟呢喃出來的一樣,他把臉埋進她的脖子。周逸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感覺,一隻胸脯被他握在手裏,把她的所有空洞都填滿了。


    叫賣聲越來越近,周逸已經僵硬。


    何東生察覺到她的顫抖,終於放開她,把手從她胸脯上拿了下來,繞到背後,嘴依舊貼著她的脖子。


    “那時候就想親親這兒。”他聲音低啞。


    周逸在想那時候是什麽時候,她把頭搭在他的肩膀上,偏頭看向這長長的巷子裏。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夏日的午後,他身上的汗味,還有他揉著她胸脯的感覺。


    後來被他拉著手走出巷子,周逸的臉蛋還泛著紅暈。


    他們到宋霄請客的餐廳已經是傍晚,李胖子笑著雙手迎接激動地說:“謝天謝地你們總算來了。”


    宋霄看了一眼落座的周逸,湊到何東生跟前嘿嘿笑:“沒幹壞事吧?”


    何東生覺得現在隻要一看見她心裏就他媽躁動,他把宋霄一把推開,罵了句我擦,“喝你的酒去。”


    “咱幾個喝一杯。”李胖子招呼道,“小半年沒聚了一口幹啊。”


    酒過三杯他們幾個男生開始插科打諢起來,李胖子歎氣提了兩句呂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宋霄玩笑道:“你喜歡那假小子?”


    “朋友一場。”李胖子好像還有點急,“再胡說揍你信不信?”


    何東生嗤笑了一聲。


    “朋友一場還裝?”宋霄的眼神眯了起來,“人家現在去捋法西斯的羊毛了後悔吧你就。”


    李胖子老老實實坐椅子上,悶頭喝了一杯酒。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李胖子突然道。


    何東生抬眼過去,周逸停下喝橙汁。


    宋霄上趕著問:“哪一天?”


    “1842年8月29日。”


    宋霄一頭霧水:“啥意思?”


    “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了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


    他們:“……”


    “這小子沒醉吧。”宋霄差點跳起來,“瞎謅謅啥?”


    李胖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知道這話沒人聽得懂。高二那年他和呂遊分到一個考場,考曆史的時候被這個填空難住了,絞盡腦汁歎氣摔筆想不出來,便聽見身後一道輕輕的女聲:“1842年8月29日……”


    至今都覺得這愛情來的跟風似的。


    “我這心徹底被這貨傷著了。”宋霄握著胸口搞怪,瞧見一臉蔑視的何東生,急急道,“真的,不信你摸摸。”


    何東生當場把手裏的煙砸過去。


    後來天色漸晚,周逸趕著回家。何東生送她走的時候宋霄還喊著快點回來啊咱繼續喝,等他再返回時這貨已經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李胖子還在給自己斟酒。


    “東子。”空蕩蕩的包廂裏就他們倆人還算清醒,李胖子說,“她都不知道我喜歡他,就算知道了也看不上我。”


    何東生往椅子一靠,點了根煙。


    “哥就是喜歡她。”李胖子想,是那次之後沒來由的越來越喜歡那種,“哎你什麽時候看上的周逸?”


    “以前不是沒感覺嗎。”李胖子說。


    何東生吸了一口煙,煙霧中他有點迷醉。


    以前是沒感覺,覺著她太乖,後來發現這姑娘都是裝的。或許有點好感,又或許逗她挺好玩。還是那雙眼睛太他媽幹淨了,有點像他母親。他從前不敢碰,沒想過碰。


    沒把握的事兒他不做,沒意思。


    後來再聯係上也算挺巧,請她幫忙翻譯論文也是隨便想到的,那姑娘上心的有點傻。他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了,聽她在身邊吳儂軟語也不錯。


    “問你話想什麽呢。”李胖子看他。


    何東生又吸了一口煙,嘴巴裏好像還有她身上的奶香。他緩緩抬眼看了下窗外的沉沉黑夜,咬著煙笑了聲。


    “胖子。”何東生低聲道,“我這回真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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