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周六。


    初夏令人稍稍發汗的暖意隨陽光燦然地灑落……那是發生在日正當中的事情。


    過了晚上九點,白天的暖意已經完全消退,是的,這次地點真的換成了作品中為大家熟悉的秋葉原。


    ……而這裏所提到的小酒館,就位在秋葉原某處,得從大街走一段路進去的小巷角落。


    「歡迎光臨~~」


    門一開,就有掛在門上的鈴鐺音色和男老板的招呼聲迎接。


    盡管從櫃台後麵響起,語尾還微妙地拉高音調的開朗聲音讓人有些畏懼,進門的女性仍眯眼朝燈光偏暗的店裏張望。


    黑短發、黑外套、黑窄裙配黑褲襪。


    清一色黑,儼然就是女性工作者或ol的模樣,呃,先不管以上那些過時的字眼,來者大概是下班的勤快女性。


    年齡約莫三十歲左右,風貌給人略顯穩重抑或難纏的印象。


    「久等了。我已經先開始喝嘍。」


    「啊……」


    隻有兩張桌子和櫃台邊幾個座位的店裏不算寬敞,客人則有四五個,當中坐在櫃台最裏麵的同樣是女性,在注意到她之後就喚了一聲。


    對方和進店裏的女性一樣,看上去同為三十歲左右。


    不過,有別於穿套裝的來者,坐在店裏的女性穿的是無袖洋裝,裙擺部分還開了高衩,兩者的穿著打扮明顯不同。


    不過,兩者其實也有一眼就能認清的共通點。


    束在後頭的長發,身上的洋裝,還有裹著腿的絲襪,同樣是清一色黑。


    哎,雖然她們並沒有特別約好要這樣穿,也不是基於誰的喜好,純屬巧合罷了。


    「先來幹杯吧。老板,再一個杯子。」


    「我不喝喔,因為之後還要回去工作。」


    穿套裝的女性說完,就用微妙臉色望著洋裝女性捧在懷裏的一升瓶,自己則點了薑汁汽水。


    「我這邊一樣有死線要趕喔。」


    「既然如此,你就別喝那麽多了……」


    沒過多久,她將薑汁汽水從貼著褐色標簽的瓶子倒進玻璃杯,然後隨手朝對方早就汁滿日本酒的杯子舉起。


    「好啦,辛苦你了……好久不見,茜。」


    「不知道有幾年沒跟阿苑喝酒了呢。」


    「別用那種禦宅社交圈遺留下來的綽號叫我了啦。基本上會那樣叫我的,從那時候就隻有你一個耶。」


    被喚怍「阿苑」的套裝女性名叫町田苑子。


    她在名為不死川書店且頗具規模的出版社,擔任「不死川fantastic文庫」這個輕小說品牌的副總編,於名於實都是苦幹實幹(過氣字眼)的職場女強人(過氣字眼)。


    至於被喚作「茜」的洋裝女性……她的筆名叫紅阪朱音。


    身兼漫畫家、漫畫原作者以及插畫家。


    而且,她更是將自己筆下幾乎所有作品導向多媒體發展,甚至讓名聲紅到衍生作品各個角落的製作人兼總監。


    順帶一提,其本名毫不令人意外地叫做高阪茜(注:日文發音與紅阪朱音相同)。


    「話說回來,這家店真難找耶……我用住址搜尋過卻遲遲找不到喔。」


    「哎,畢竟無論以地點或外觀來說都像極了秘密基地。雖然也多虧如此才成了奇怪業界人的巢穴。」


    「……喔~~」


    町田聽完環顧店內,就發現原本她覺得平凡無奇且清潔的酒館裏裝飾在牆上的,並非這種店家常見的武○小路○篤或相田光○,而是她們倆也熟悉的,在同人界或商業領域為人熟知的插畫家紙箋、海報或掛軸。


    而且當中還有鬆原穗積簽名的《戀愛節拍器》海報,對此町田露出了不知道該欣慰或傻眼的臉色,隻好盯著看了一會兒。


    「後麵的牆壁還有安裝熒幕,也可以在這裏舉行動畫上映會喔。」


    「就算聽到那種秘辛,我也不曉得該怎麽處置啦。」


    町田並沒有對上天感謝這種半滴酒精都沒有攝取就好像陷入爛醉的寶貴經驗,而是豪飲薑汁汽水,還吃了一點擺在朱音手邊的馬鈴薯沙拉。


    「茜,話說我們之前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在不死川辦的派對上吧,雖然你都緊緊地陪在自己負責的作家身邊。」


    「不,我問的是個人性質往來。當我們身為早應大漫研的同屆,還會單獨見麵的時期。」


    「那樣的話,好像從畢業以後就沒有了。」


    「你是中途退學的吧。唔哇,代表已經超過十年了嗎?」


    「明明一直待在相同業界,卻遲遲沒機會見麵呢。」


    「那還用說,你從大學時就一炮而紅了,我卻始終是居於人下的編輯……」


    「但你現在當上副編了不是嗎?」


    「……再說,我對你的作風也不是那麽認同。」


    「……哼。」


    原本兩名三十出頭的女人都率性地無所不聊,看起來像在歡談間敘舊,然而……


    隨著町田用稍低嗓音吐露的尖銳語句,朱音也跟著將眼睛眯得又尖又細,並且將手邊的酒杯一口飲盡。


    「那麽,是不是該來談正題了呢……不死川書店。」


    「馬爾茲那邊的決定權握在你手上沒錯吧,茜?」


    空玻璃杯在櫃台上響起的清脆聲音成了信號,兩人隨即從「久違重逢的大學同屆」變成「爭奪同一個作家的雙方公司代表」。


    ※  ※  ※


    「首先的前提是《寰域編年紀x3》要在年末上市,因此馬爾茲將霞詩子綁住的期間頂多隻有今年。到了明年就會還給不死川(阿苑),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這邊的前提是絕不能讓《純情百帕》的出書速度慢下來。霞老師在今年內還有一集要寫,過完年立刻要再出一集。」


    「簡單來說,工作量會是怎樣?」


    「再七個月要寫完一款電玩遊戲的劇本,加上兩本輕小說?」


    「…………」


    「…………」


    於是,兩人代表雙方公司的鬥爭才剛開始,就在短短幾秒鍾內觸礁了。


    「因為還要配音,單以台詞部分的文字槁來說在八月底就應該交件……」


    「我這邊的下一本書是預計在十月推出的第3集,所以就算出再多差錯,也要在八月底看到初稿……」


    「…………」


    「…………」


    然後,又經過幾秒鍾,船底就裂開進水了。


    「關鍵在接下來的四個月嗎?」


    「這種工作量或許難不倒『紅阪朱音』就是了。」


    「記得霞詩子是大學生,對吧?」


    「她讀早應大,是我們的學妹喔,雖然兩個月前還是高中生。」


    「哎,既然她還年輕……」


    「量也就罷了,要她在這種期間產出你所要求的品質?」


    「…………」


    「…………」


    此外,在船上開孔的船家每次遭遇沉默,就會各自飲盡杯中的日本酒與薑汁汽水,不過那無關緊要。


    然而當下一杯倒進容器裏時……


    「那就沒辦法了,讓她去死吧。」


    「你少講


    那種不吉利的話!」


    朱音的眼底蘊藏著創作者將自己逼到極限時會展露的昏暗光芒。


    「純屬比喻啦,死不過就是燃燒殆盡的意思……」


    「意思還不是一樣叫人去死!了斷身為創作者的生命!」


    像這樣,在她完全抹去對人的關懷時,無論身旁的生意對手說了什麽戲言,也絲毫動搖不了她的心。


    「根據經驗來說,休息半年就能恢複原狀……有七成的人可以。」


    「別鬧了!」


    町田的怒吼在店裏響起。


    不過,周圍的酒客大概也是獨當一麵的業界人,含老板在內,沒有任何不識趣的分子對她們那種銅臭味濃厚的話題感到訝異或豎耳偷聽。


    「既然你那麽擔心,你們那邊把出書期程調開不就行了?」


    「插隊進來的是你,還想設局叫我賭?」


    「先聲明喔,答應接下工作的是霞詩子,我沒有逼她。」


    「你們那裏才應該退讓啦!明明要做一款rpg,為什麽研發期間會那麽短?」


    不知道是町田的針砭太過有理,或者戳中了其他的痛處。


    朱音原本昏暗的目光添上了一絲朱紅,還動手將新倒的酒倒入揚起的嘴角。


    「因為那是我用來和馬爾茲簽約的加碼條件。」


    「你向他們保證一定能在今年內上市?」


    「沒錯,假如因為我這邊的過失而讓發售日延期,我會付他們與本身報酬同額的違約金。」


    「……等一下。」


    然而,朱音隨酒味吐出的下一句話,就越出了業界常規……或者做生意的常識,足以讓周圍酒客都為之一怔。


    「那樣開條件……要是發售日延期,你不就變成做白工了……」


    「放心。我不打算拖霞詩子和柏木英理一起擔責任。假如是她們效率不彰造成發售日延期,那兩個人的報酬我會自掏腰包來付。」


    「欸,你不要像那樣給創作者多餘的壓力啦!」


    考慮到朱音以往所賺的錢,縱使這一年沒薪水應該也不痛不癢。


    不過,即使雇主再怎麽有餘裕,劇本寫手或原畫家若得知莫大損失的原因在自己身上……


    「茜……你果然有病耶。」


    「怎麽事到如今才這樣說呢?」


    朱音將喝光的一升瓶倒放,然後又跟老板點了整瓶一樣的酒。


    豪飲到如此地步,同時,還揭露了如此胡來的簽約條件,她卻絲毫不改臉色,淡然地昭示出自己的瘋狂。


    「如果不讓步到那種程度,馬爾茲就不會把這項差事交給我……那樣一來,製作班底就無法更換新血,《寰域編年紀》係列隻會依然故我地走向衰退吧。」


    「就算那樣,你有必要扛那麽重的責任嗎?」


    「我就是喜歡寰域編年紀阿!阿苑你也曉得吧!」


    「唔……」


    沒錯,那已經超過十年以前。記得是在早應大漫研迎新會那時候。


    當年度加入的三個新社員偶然分到同一桌……應該說,被集中在同一桌,就赤裸裸地表白了各自到高中為止的禦宅族經曆,一會兒吵架,一會兒互相歡笑,一會兒在心裏描繪感人的情節而彼此落淚。


    還有,町田想起來了……


    高阪茜的創作原點,就是小學時玩到的第一代《寰域編年紀》。


    「我改變主意了……還是要以我這邊為優先,我才不會讓不死川來礙事。」


    為了大賣什麽都肯做,隻要能賣什麽都敢出。


    保證能產出傑作、成功還有錢的多媒體界怪物。


    紅阪朱音在外界普遍得到的評價就是如此。


    那些話,大概一句也沒錯。


    因此她才有滿滿的財富、名望、粉絲、手下、反對者和敵人。


    「我要讓霞詩子全力配合我的『喜好』。」


    但是她那樣的動力,或許來自與大家想像中不太一樣的次元。


    「《純情百帕》的續集……?那種玩意兒等她寫好我這邊的劇本變成空殼子以後,再死拖活拉地生出來就行了。」


    「那跟講好的不一樣,你說的做法不可能被允許……」


    「排斥的話,隻要脫胎換骨就行了,很簡單吧?」


    「什……」


    朱音會將創作者,有時甚至連自己都可以當成消耗品,然後全心全意地將自己想要的作品送到世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令其成功。


    她那樣,隻是個混帳加三級的禦宅族……


    ※  ※  ※


    「……這段時間有夠浪費。」


    「會嗎?好久沒跟阿苑講話,我滿懷念的就是了。」


    「總之要是起衝突,我就會把法務部門的人請出來,你要有所覺悟喔,茜。」


    「放心,隻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要多少我都付。」


    「我說過了,問題不在那裏……」


    結果,談判並沒有將問題了結。


    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隻靠她們倆收攏。


    「唉,這樣《純情百帕》要改編動畫就會晚半年了……」


    「要不然,需不需要我介紹可以把落後進度補回來的優秀製作人讓你認識?」


    「不要,反正你講的是千歲對吧,何況她還不是一樣是不死川的員工。」


    「別那麽排斥嘛。明明你們從大學、漫研和公司都在一起。」


    「基本上,早應漫研社出來的都是○○○啦。」


    「阿苑,你也包括在內……」


    因為如此,當結論落在「由於雙方簽定的契約都具有效力,最終要決定怎麽做的是霞詩子」這種用不著特地確認的方針以後,兩個人都一臉無力地趴到櫃台上了。


    不對,或許朱音這邊是醉倒的就是了。


    「總之要霞詩子的話,我明年就會還你,才半年工夫忍一忍啦。」


    「你那樣說更讓我不滿……」


    「這次又怎麽了?」


    「你剛才是說『要霞詩子的話』對不對?」


    「所以說,那又如何……」


    「意思是另一邊的『柏木英理』,你以後仍不打算放手吧。」


    町田說的話,讓朱音的動作停頓一瞬,她在看清對方反應以後,就拿起飲料喝完的杯子,將冰塊倒進嘴裏啃了起來。


    「阿苑,柏木英理又沒有接不死川的任何工作,你要幹涉就……」


    「你看重柏木英理多於霞詩子對吧,茜。」


    盡管町田口中的冰塊讓說話聲變得有些含糊,從她不依靠嗓音的態度,仍可以聽出滿不講理的不滿情緒。


    「因為柏木英理腦袋不靈光啊……身為創作者的腦袋。所以,她不懂要怎麽做才能發揮自己的能耐。」


    朱音之所以回話,怎麽想都不是為了安撫町田的那股不滿……


    「像霞詩子那種腦袋靈光的人,就會將自己掌控好。所以真的撐不住時,她懂得歇手。」


    即使如此,她仍露出較溫和的苦笑,並且溫柔地朝著表情正在鬧脾氣的同學說道:


    「拿這一點來說,傻瓜就會不懂自己的極限在哪裏而一股勁猛衝。」


    「你想說柏木英理會那樣?」


    「她啊,是和我旗鼓相當的大傻瓜。」


    不,從朱音目光的方向,無法看出她那張溫柔的苦笑是否真的朝著町田。


    「你有看到吧?《寰域編年紀x3》的那張主視覺圖……」


    「那已經不是我或者外界所認識的柏木英理了呢。」


    「你知道那張圖『隻』花了幾天完成嗎?她真的是個傻瓜喔……!」


    不知不覺中,朱音的苦笑變成了愉快的笑容。


    而且,她那張笑容是對著誰,也已經變得明顯。


    「的確,柏木英理即將蛻變成厲害的繪師……」


    還有,隨著朱音的心思變得明確,町田的臉色便逐漸染上苦澀。


    「可是我無法接受你把霞詩子看得比柏木英理低。」


    那簡直像互相比較孩子成績而一憂一喜的兩個家長在鬥嘴。


    「茜,假如你過了今年就放開霞詩子是會後悔的喔。」


    「你的訴求是不是跟之前相反了?」


    「隨你怎麽說。反正那孩子遲早會拿下直木賞,然後變成你沒辦法隨意搭話的作家。」


    「如果她轉戰文藝界,阿苑你還不是一樣沒辦法運用她?」


    「要是她認真以文藝界為目標,我就會送她過去。要我轉部門也可以。」


    「……你真的迷上她了呢。」


    「你還不是被柏木英理迷得神魂顛倒的。」


    「哎,我迷的是才華……為人就另當別論了。」


    「話不能那樣講吧!培育一個人不是那樣的吧!」


    ……町田喝的是薑汁汽水,毋庸置疑。


    然而,現在兩眼發直嘮叨個不停的,卻不是幹掉一升瓶的醉鬼。


    「既然你迷上她的才華,就應該連為人一起迷上啊,至少要讓她享有普通的幸福啦。」


    「我才管不了那些,端看她本人的努力吧。」


    「要不然,至少你別去幹擾她本人的努力!」


    「我怎麽可能收手。隻要可以增進她身為繪師的能耐,我什麽都會做。雖然我並沒有故意要害她不幸的意思,但是我不會替她的私生活操任何心。」


    盡管以社會上普遍的觀念來說,對的人是町田。


    可是,町田主張的方式斷然有誤。明明她滴酒未沾。


    「我不會向你那樣對待自己的作家……因為小詩是我發現的頂級寶石……!」


    「小詩?那是在叫誰?阿苑,剛才你明明抱怨過自己的綽號是禦宅社交圈留下的遺物……」


    「哎,少囉嗦少囉嗦!」


    此外,幸好朱音還不知道,這種丟臉的綽號係譜已經傳承到霞詩子取的「倫理同學」了。


    呃,總之先不提那些……


    「我啊,打算陪她一起尋找身為小說家、身為一個女性都能幸福的路。」


    「你是在當娘嗎?」


    「姊姊才對啦,好歹要叫我姊姊。」


    「可是像我們這樣的老太婆,插嘴管那些未成年人的感情事也沒用吧。」


    「別叫我老太婆!我們明明都還是單身!」


    「阿苑,重點就在那裏。早就舍棄女人身分的我們,哪有能力陪女人商量感情事?」


    「等一下,茜!我還沒有舍棄那部分喔!」


    「你差不多該認命了啦……我們根本迎接不到女人的幸福。」


    若是接觸過紅阪朱音的作品或為人,以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難想像她會有這種發言……


    不過對粉絲而言,這大概不會是多樂見的光景。


    「相對地,我要滿足自己洋溢而出的被認同欲……我要讓全世界的禦宅界作品充滿我和我的孩子。」


    ……隻要她沒接著用這句打圓場。


    「這也算一種家庭的形式吧。」


    「……我奉陪不了你那種春秋大夢。」


    結果,町田並沒有被朱音所說的話打動,她拿了自己的包包,從裏頭找出某樣東西。


    「你要回去了?」


    往時鍾一看,時間就要到晚上十一點了。


    「沒有……我隻是決定幹脆來喝酒。不好意思,也給我一個杯子。」


    然而,她從包包裏拿出來的不是皮夾,而是喝酒前要服用的胃腸藥。


    老板傻眼地望著町田,眼神裏似乎透露出:「你打算從現在開始喝啊……」


    然而,町田當然不是那種會介意他人關心或吐槽的三十歲女子。


    「好,阿苑,你今天要陪我到天亮喔。」


    順帶一提,這家店原本已經快要到打烊時間了。


    「頭班車出發我就要走喔,早上九點要開編輯會議。」


    「沒問題,我這邊的截稿死線隻到黎明。」


    「茜,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不然我會被你的責任編輯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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