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是用情緒做選擇,紀警官絕對不會有半秒鍾的猶豫。


    可腦子裏總有個理智的聲音在提醒他,不能衝動。


    衝動會帶來不可預估的後果,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恐怕無法收場。


    羅處似乎早料到了紀警官沒有這個膽量,利索地跳上車後,還不忘給紀警官拋來一道玩味的笑容。


    “老紀,謝輔政不是一直惦記著這家病院嗎?咱這就算交接了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裏頭那玩意邪乎著呢,你可得悠著點。”


    這話肯定談不上殺人誅心,但侮辱性還是很明顯的。


    紀警官狠狠一拳,可憐的引擎蓋,頓時凹了一個洞下去。


    那幾個副手雖然很是不忿,看不得羅處那小人得誌的樣子,可他們終究不敢替紀警官拿主意。


    ……


    車上,江躍給羅處豎了個大拇指。


    “行啊,羅處,今兒這算是偶露崢嶸嗎?”


    羅處緩緩吐了一口煙:“我忍這一口氣很久了,小江啊,你是不知道,謝輔政底下那些人,最近仗著謝輔政的勢頭,可有多麽囂張。”


    江躍雖然不知道太多內情,不過這些日子物資管控,各種大小衝突其實在各處不斷上演。


    像多多媽店裏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在上演。


    不然那些糧食交易站各種交易者是哪弄來的物資?


    局勢到了這一步,其實已經處於半失控狀態,不是任何個人所能扭轉,江躍大多時候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車隊的頭車忽然停下來,伴隨而來的是整個車隊全部停下來。


    “出什麽事了?”羅處神情一動,本能便要推開車門下車查看,卻被江躍一把拽住。


    “別下去。”


    江躍低聲提醒。


    對講機裏很快就上報了前頭的情況。


    “羅處,前麵三十米處有個人。”


    “這個人背對著咱們,看不清什麽情況,他肩上扛著武器,高度懷疑是危險分子,且是衝著我們來的。”


    “武器高度疑似一柄大刀,分析完畢。”


    “報告羅處,已經完成對目標的火力鎖定,請下一步指示。”


    羅處沉吟片刻:“鳴笛提醒他讓路,如不讓開,可以開槍示警。如他有下一步動作,允許予以擊斃。”


    江躍並未做聲,這是行動局的車隊,他終究隻是一個外人,不能越俎代庖,更不可能替羅處拿主意。


    他隻是冷靜地利用借視技能,通過車隊前排車輛司機的視角,觀察著前方大路上的不速之客。


    大晚上扛著一把大刀攔路,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這人精神失常,是個神經病。第二,對方來者不善。


    照眼下的情況看,顯然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車隊前排的車輛開始鳴笛,連續鳴笛三次。那人始終紋絲不動,就好像銅鐵鑄的金屬雕像,焊在了原地似的。


    要不是他那頭狂野的頭發在風中淩亂,沒準真有人會覺得,這該不會是一尊雕像被人扛在了大街上吧?


    鳴笛無效。


    一名隊員掏出喊話器,腦袋湊出車窗,高喊道:“前麵的人注意,這裏是行動局執行公務,立刻讓路,立刻讓路。”


    那人依舊是沒有一點反應,仿佛真是泥塑木雕。


    喊話的隊員也火了:“再次警告,再次警告,如若再不退開,我們有權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後果自負,後果自負!”


    這已經是非常嚴肅的警告,如是正常人,這時候早該讓開了。


    當然,行動局上下其實都已經判斷出來,這人就是來找茬的。


    隻不過,行動局終究是官方單位,一切行動都有紀律,有一套相對標準的程序。


    要是非常時刻,不走程序,省略掉程序,行非常之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眼下的情況,似乎還沒到那種可以直接pass所有程序的時候。


    那名喊話的隊員看到對方依然無動於衷,火氣也大了起來。


    掏出槍支,對著夜空啪啪啪連開三槍。


    “最後警告,最後警告。如若再不讓開,將視為邪祟怪物,我們將采取一切手段,予以殲滅。”


    就在這時,那人的身影忽然動了。


    他這一動,速度快得簡直如同鬼魅。隻見他手臂一晃,扛在肩上的大刀虛空一拍。


    當!


    撞擊聲中,閃出一道火花。


    那名隊員射出的子彈,不知通過什麽角度,居然與他的大刀撞在了一起,而後又消失在虛空中。


    江躍看到這裏,暗叫一聲不好。


    幾乎與此同時,那名開槍警告的隊員發出一聲慘叫,整條伸出窗戶的手臂,硬生生被卸了下來,血肉一頓激射,射得到處都是,擋風玻璃,引擎蓋跟車窗四處灑滿血跡。


    一根手臂自胳膊處,全部掉了下來,竟是被那擋回來的子彈射斷。


    子彈的餘勢並未完全消除,噗嗤一聲射入第二輛車的前輪胎上,頓時將輪胎打爆。


    車子跟著一陣劇烈的晃動,引起一片驚呼。


    羅處對著對講機便要下令開火。


    “且慢!”江躍連忙阻止。


    “羅處,來者不善,先別開槍。這人有能力將子彈反射回來。”


    有能力將子彈反彈過來,那麽對行動局這邊而言,開火便意味著有可能是對著自己開槍。


    火力到頭來有可能會招呼向自己這邊。


    羅處知道江躍不會信口開河,他既然這麽判斷,定有他的道理。


    雖然在密集的火力下,羅處覺得對方未必能夠將所有的子彈全都反彈回來,可萬一對方有這個能力呢?


    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前頭那些車輛等於要承受這份密集的火力,這一幕一旦發生,損失將會非常可怕。


    羅處賭不起。


    “所有人聽我口令,先不要射擊,先不要射擊。”


    就在這時,路中間那位,揚起手臂,手中大刀在道路中間狠狠一刀劈了下來。


    地麵頓時出現一道好幾米長的裂縫。


    又一刀。


    裂縫明顯變大。


    照這個勢頭劈下去,劈上七八刀,這裂縫勢必豁開一個大口,邊說車隊過不去,就算是坦克裝甲車,通行都費力。


    “我下去看看。”


    江躍觀察了這麽久,心裏多多少少有了些判斷。


    跳下車去,一個起落,就落在了車隊的最前頭。


    那人雖然背對著這邊,但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知道有人出現在了路上,手中劈砍之勢也停了下來。


    兩人相隔二三十米距離。


    以江躍的速度,眨眼工夫就能衝到對方跟前。


    可此刻的江躍,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每走一步,他全身每一處毛孔都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


    對麵這人雖然一直沒有轉身,可就是這麽一個背影站在黑暗當中,就好像有無數危險環繞。


    江躍能夠感覺到,對方是個人類,不是怪物,不是邪祟,不是鬼物,是地地道道的人類。


    詭異時代以來,能夠讓江躍感受到威脅的人類,到目前為止簡直是少的可憐。


    可此時此刻,江躍清晰感受到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信號。


    江躍手中輕輕扣著山君形意符。


    隻要對方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發出半點攻擊信號,他會毫不猶豫啟動山君形意符。


    不是江躍苟,而是對方手中仗著兵器,江躍自然不會蠢到赤手空拳去跟對方肉搏。


    對方那柄大刀,看著好像沒什麽特殊,居然可以擋住子彈,且還能精準反射,並且完全不受損。


    這說明什麽?


    說明這柄大刀絕不是普通的金屬材質。


    用小說裏的話來說,這妥妥就是神兵利器。


    當江躍接近到十五米的距離時,這人緩緩轉過身來。


    飛揚亂舞的頭發下,卻是一張木然僵硬,幾乎看不清五官,模模糊糊的長相。


    江躍立刻就判斷出,對方這是戴著麵具。


    大晚上出沒,還戴著麵具。


    怎麽看江躍都覺得對方這個逼裝得很大。


    那人嗓子幹啞,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墳墓裏剛爬出來似的。


    “你就是那個江躍?”


    認識我?


    江躍第一反應是錯愕。


    不過他隨即也就釋然了。


    對方既然是人類,又膽敢在大街上公然攔截行動局的車隊,來頭肯定是不小的。


    甚至江躍都能猜測到,對方是受何人差遣。


    “既然知道我,為什麽還戴個麵具,故意捏著嗓子,你有那麽見不得人嗎?”江躍譏諷道。


    那人臉上表情依舊木然,仿佛江躍的譏諷對他而言,根本激不起半分波瀾似的。


    “有人委托我,取你人頭。”


    那人手臂一橫,大刀橫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口氣,神情當中透著一種孤芳自賞的陶醉。


    仿佛這把刀是他的情人,真與他有什麽默契似的。


    江躍笑了起來:“要我人頭的人多了,你這算是插隊吧。”


    “三刀,我就隻三刀,如果你能躲過我三刀不死,今天就放你們一馬。”


    “要是躲不過的話,贏家通吃,你的人頭留下,車隊的東西全都留下。”


    江躍聽完,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人似乎有些不悅:“你笑什麽?這很好笑嗎?”


    “我猜你年紀應該不大吧,這些話怎麽聽著那麽逗呢?”


    “你想激怒我,這很好,說明你很有勇氣,是我喜歡的對手。”


    那人大概也意識到言多必失的道理,兩隻手臂猛然運力,全身的肌肉鼓蕩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凝結在手臂上。


    大刀在這一刻,仿佛融入了對方的手臂當中,如臂使指。


    江躍見狀,壓根沒有任何遲疑。


    山君形意符迅速啟動,一道金光湧現,猛虎形意頓生,斑斕巨虎踏著金光,帶著威壓天下的氣勢,衝向對麵。


    這一幕顯然讓對方大吃一驚,便連行動局這邊,也發出了一聲聲驚呼,顯然是被江躍這一手給驚住了。


    這頭巨虎,明顯比現存的任何一頭猛虎個頭要大很多,論個頭和威勢,倒更像是遠古時代的種類。


    幾乎與此同時,那人揮舞大刀,滿頭淩亂的長發因為速度快,完全被風撩起,宛如一頭凶猛的雄獅,化簡為繁,毫不花哨的一刀正好劈向江躍。


    當!


    竄出去的金光猛虎一個虎躍,兩隻前爪迎空一拍,準確無誤將那大刀硬生生給夾住。


    宛如雄獅撲擊的一刀,和遠古巨虎的一撲。


    這是絕對力量和速度的碰撞。


    慘烈的碰撞之勢,激蕩起來的威勢,卷起一地飛沙走石,四處亂飛。


    竟是難分高下。


    對方狠狠往回一拽,試圖搶占先機。


    豈料江躍這頭猛虎,也不是等閑。


    在對方第二刀還沒完全激發時,腰胯猛地一扭,如同鐵鞭一樣的虎尾狠狠掃向對方的手腕。


    這一掃帶起呼呼風聲,顯然威勢不凡,要是掃中的話,絕對能讓他兩條手臂當場癱瘓。


    那人知道先機已失,這時候就算調轉刀口反擊,頂多也就落個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也不是他能接受的結果。


    畢竟,他是血肉之軀,要是兩條手臂被廢,那絕對是傷不起的。就算假以時日可以複原,可終究冒著巨大風險。


    而對方,看上去甚至都不是一頭真正意義上的生命體,與對方兩敗俱傷,等於就是吃虧。


    電光火石間,這人有了決斷,雙腿一蹬,快速往後激射,刀麵朝前,護著自身,借助對方這一掃之力,堪堪掃在刀麵上形成一股巨大的推力,將他推出了十幾米遠。


    從氣勢上看,他這一下就已經落入下風了。


    這人麵具後麵的眸子,閃爍著驚訝的光芒,遠遠盯著那頭威勢不減的金光猛虎,又看了看江躍。


    江躍神情泰然:“不是三刀麽?”


    那人淡淡道:“借助外力,不算本事。你就不能堂堂正正跟我幹一架麽?”


    江躍啞然失笑:“難道你手裏是玩具刀?”


    那人為之語塞,冷哼道:“你也可以使用武器。”


    江躍瞥了金光猛虎一眼,悠然道:“我已經使用了啊。”


    “你管這叫武器?”那人顯然覺得江躍太過無恥。


    “那你覺得什麽是武器?誰規定,武器必須是舞刀弄槍?”


    江躍其實有武器,祖傳的劍丸還沒使用呢。


    那劍丸太過消耗能量,江躍等閑不想用它。至少今天這個場合,他不想動用劍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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