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活物,沒有生機,死寂如地獄。


    那麽,先前江躍在密林之外,明明聽到隱隱約約的動靜,那種被壓抑的動靜,絕不可能是錯覺。


    那又是什麽緣故?


    江躍身體輕輕靠在一棵大樹下,停住腳步,幾乎將精神力提升到了極致狀態。


    他就不信,難道三十米為半徑的整個大圓區域,一個活著的生靈都沒有?


    事實再度給他潑了一盆涼水。


    他精神力全力輻散,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依然一無所獲。


    這就是一片死地,沒有蟲鳴,沒有蛙叫,沒有蛇行,沒有鼠竄,沒有任何活物行動的跡象。


    退?


    這個念頭從江躍腦子裏竄了出來。


    直覺告訴他,不能再往前走。任何多踏出的一步,等待他的都可能是萬丈深淵。


    就在這時,江躍的眼皮忽然一跳,耳根微微一動,幾乎在同時,他的神識當中猛地蕩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


    這股危機感來得莫名其妙,如此突然。


    江躍感覺到頭頂似有聲音傳來,身體本能產生反應,背脊在樹幹上猛力一撞,借助樹幹的反彈力,江躍的身體如箭矢一般彈射開來。


    幾乎在江躍彈離現場的一瞬間,在原先立足的地方,那碩大的樹幹上,一道詭異的液體吧嗒一聲滴了下來。


    這液體落地之後,竟詭異地變成了一灘,並迅速在地麵擴散開來。


    抬頭再一看,樹幹上垂下大片大片濃稠的液體,順著樹幹不斷蔓延下來。


    更詭異的是,在蔓延的過程中,這些看上去似是樹脂但又不是樹脂的液體,本是順著樹幹往下蔓延的。可此刻,這液體包裹的樹幹當中,仿佛有什麽力量要掙脫這液體的包裹,不斷往外擠,頂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形狀。


    可無論這力量怎麽往外擠,那濃稠液體的韌勁十足,怎麽也不至於被頂破,隻要那往外頂的力量一消失,濃稠液體立刻恢複形狀,再次緊貼在樹幹上,看上去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如此詭異的一幕,著實讓江躍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就在這時,他身側的另一棵大樹,又出現了細微的動靜,大片的粘稠液體悉悉索索順著枝葉迅速往樹幹上匯聚。


    江躍看得目瞪口呆,正吃驚時,那粘稠液體包裹的樹幹裏頭,陡然也頂出一個鼓包,並迅速朝外擴張,帶動那韌勁十足的黏液往外撐開,竟是一隻粗壯的手臂,箕張五指,劈麵朝江躍抓了過來。


    這一下來得極為突然,幾乎離江躍隻有一尺之隔。


    好在江躍的反應也快,迅速滑行往後退開,試圖避開那詭異的一抓。


    讓江躍沒想到的是,這手臂竟好似不受束縛一樣,居然迅速變長,江躍退到何處,那手臂竟就跟到何處!


    無限蔓延!


    這讓江躍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江躍速度夠快,反應也夠迅速。


    每次這跟無限蔓延的手臂快要觸碰到他跟前時,他總能再次加速得以擺脫。


    直到江躍連續繞了好幾個小圈,這根無限蔓延的手臂總算潛力耗盡,就跟彈簧接近拉直,沒有潛力可挖,陡然一鬆,嗖地縮了回去。


    幾乎在呼吸間,手臂便收回到樹幹當中,平靜如初,再無動靜。那一大片黏液也迅速順著樹幹往上遊弋,迅速消失在樹冠當中。


    這情形就跟水麵衝出來的噴泉,不管噴得多高,最終還是要落回水麵,然後迅速恢複平靜。


    隻可惜,根本沒有時間給江躍細想。


    按下葫蘆浮起瓢,那邊的黏液攻擊剛縮回去,這邊又忽然冒出一個碩大的腦袋,張口就朝江躍的肩膀咬了過來。


    速度之快,簡直容不得江躍有思考的餘地。


    也虧得是江躍,換作任何一個反應慢一些的人,這陡然從身後探出來的碩大腦袋,當場就能把江躍的半邊肩膀給咬脫了。


    江躍連續躲閃,在這樹叢中快說穿梭,躲避著一道道突然冒出來的攻擊。


    很快,這密林當中的巨樹,大片大片的黏液不斷出現,不斷模擬成各種奇形怪狀,就好像一頭頭從地獄冒出來的怪物,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江躍意識到,自己無意之中,踏入了一個恐怖的陷阱當中。


    雖然他現在並不確定,這個陷阱不是衝著他來的,或者說原來就有,他隻不過是無意中闖入。


    這連續幾次的攻擊,讓江躍也學乖了一些。


    他此刻的站位,就非常講究。地勢相對空曠一些,保證周邊十米範圍內,沒有大樹。


    本來有幾棵大腿粗細的樹木,被他連踹幾腳給整倒了。


    這麽一來,他身邊出現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區域,也讓他的視野也相對寬闊了一些,即便背後受襲,至少也能有充裕的時間來做出反應。


    他也算看出來了,這些出現黏液的樹木,基本上都是那種雙手不能合抱的大樹。


    這片密林,這種樹確實不少,但也並非每一棵都有這個粗度。


    而且,這種合抱大樹彼此之間終究有距離,這麽大的樹也做不到互相緊挨著。


    這也無形之中,給了江躍一些躲閃騰挪的餘地。


    要是這裏頭所有的樹都能產生這種黏液,對江躍而言那就基本沒有什麽騰挪空間了。


    江躍站在原地,身體都每一個細胞都在高度戒備狀態。


    同時認真觀察著這些奇奇怪怪的不斷變化著形狀的黏液,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


    到底這些黏液是什麽玩意?


    他也知道,詭異入侵之後,各種奇奇怪怪的生命形態都會出現,或許這黏液也是某種詭異的生命形態?


    可光看這黏液,實在看不出這像是什麽生物,也感覺不到任何生命氣息。


    說它是動物顯然不是動物,植物也不像是植物。


    可這些黏液不斷鼓起的奇形怪狀,卻又特別人格化,模擬出手臂,爪牙,頭顱等等形狀,明顯是模擬人類形狀的。


    這可就有些讓江躍琢磨不透了。


    難道說,這黏液裏頭,隱藏著什麽生命體?


    隻因這黏液的作用,將生命氣息完全遮掩?


    想到這裏,江躍忽然間覺得這個判斷或許有些許根據。。


    黏液本身按理說不可能自行模擬各種形狀,看上去模擬的力量是自內而外鼓出來的。


    想到秦自豪那瓶噴劑,不也同樣可以掩蓋生命氣息麽?


    那麽這些黏液,或許也有相同的效果,可以將真正生命體的氣息掩蓋,通過黏液的掩護,製造各種詭異的攻擊效果。


    想到這裏,江躍心裏暗暗定了定神。


    四周那些粗大的樹木,黏液也越聚越多,鼓蕩起千奇百怪的形狀,蠢蠢欲動,仿佛隨時可以跳下樹幹,形成獨立的活動體,對江躍形成致命的攻擊。


    然而,想象中的圍攻,並沒有到來。


    也不知道它們是否在等待接收指令,還是對江躍有所忌憚。


    總而言之,這些奇形怪狀把江躍團團圍住,卻始終圍而不攻。先前那些零零星星,試探性的攻擊,似乎隻是跟江躍逗逗悶子,並非全力搏殺。


    這讓江躍頗感奇怪。


    他當然沒興趣去猜謎語,既然這些詭異玩意不主動發起攻擊,江躍自然不可能在原地空耗。


    瞅準時機,便打算從原路撤退。


    隻是,當他身體如遊魚一般向後滑動時,身後那些巨樹上的黏液,率先產生反應。


    嗖!嗖!嗖!


    一道道黏液如同一根根手臂不斷伸出,迅速在江躍的退路上構成一道如千手觀音般的圍牆,把江躍的去路硬生生阻斷。


    江躍迅速往側麵竄,試圖繞開這個障礙。


    然後,巨樹之間的黏液似乎有一種天然的默契,彼此之間可以隨心所欲地溝通。


    在江躍還沒來得及跳出包圍圈時,又將左右的路也都封死。


    一道道黏液橫亙在江躍跟前,就像築起一道道柵欄,讓江躍無路可走。


    向前是一道道黏液,向後也是一道道黏液築起的柵欄,向上則是黑布隆冬的樹冠,天知道那裏頭隱藏著什麽樣的危機。


    留給江躍的道路,竟隻有地下一條路可走,除非江躍有遁地之能,否則還真是找不到退路。


    江躍皺眉。


    他有些不解,對方這種操作,到底幾個意思?


    如此數目之多的黏液,按說對他已經形成絕對數量上的壓製,要是一起發動攻擊的話,江躍招架起來勢必難如登天。


    就在江躍心頭疑惑之時,遠處隱隱綽綽似傳來來一道腳步聲。


    這腳步聲聽著有些拖遝,踩在地上聽著便有些拖泥帶水的懶散,就好像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叫醒,不情不願起夜的人。


    有人?


    終於有人來了?


    但這深更半夜,這詭異的密林當中,如此拖遝的腳步,聽著非但沒有讓江躍感到安寧,反而更增一些恐怖的感覺。


    正常人能在大半夜出現在這密林中嗎?


    正常人在這種環境下,能走出這種拖泥帶水的腳步聲嗎?


    都恨不得將自己腳步壓到最輕最低,最好是悄無聲息。


    腳步聲終究還是靠近了,但是,江躍依然沒有感覺到有活物的氣息靠近。


    這讓江躍心頭更加驚疑不定。


    這腳步聲,難道不是活物?


    江躍莫名想起盤石嶺那一車人,那一晚回到鎮子上的情形,也是這樣拖遝的腳步,這樣詭異的情形。


    隻是,當時在鎮上,而此刻,卻是在這死寂的密林中,無疑更加恐怖一些。


    終於,江躍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正如江躍所猜測的那樣,這道身影步履蹣跚,腳步拖遝,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在行走。


    怎麽是他?


    當江躍隱隱看清對方輪廓時,江躍當場就有些驚呆了。


    這人竟是鄭康!


    是他剛才一直在搜尋的鄭康!


    他果然埋伏在此?


    可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麽花樣?為什麽在他身上完全感覺不到人類的氣息?難道這小子被鬼附體?


    那也不對啊!


    就算是被鬼物附體,人類的氣息也不可能完全消失不見的。


    當鄭康更加靠近時,江躍這才發現。


    嚴格地說,這個輪廓是鄭康,但實際真人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乍一看,這確實是個人,但仔細一看,這人的輪廓模糊,五官抽象,隻依稀有鄭康的體型和樣子,卻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那種感覺形容起來,就好似一個人類被圖上了一層漆,表麵光滑得像是在身體表層鎏了一層金。


    這是鄭康?


    江躍瞥了一眼對方的胸口,胸口微微有個凸起的地方,赫然是他那個掛在胸口的吊墜,此刻也被塗上了一層同樣的漆麵。


    鄭康走到他跟前的時候,好像接受到了什麽指令,噗通一聲,便徑直跪倒在江躍跟前。


    這個舉動讓江躍大感意外。


    “鄭康?”


    江躍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鄭康好像完全沒了自主意識,茫然地跪到在地,也不回答,也沒解釋,就像一個沒了靈魂的木偶,跪倒在地,似在懺悔,似在救贖。


    就在這時,那些樹幹上的黏液,也紛紛剝離樹幹,變成一個個獨立的主體,紛紛在原地跪倒。


    這四麵八方足足有上百之多。


    江躍仔細一看,鄭康體表的那一層東西,赫然跟這黏液如出一轍,呈現出詭異的深紫之色,看著就好像一隻巨型的茄子。


    這四麵八方跪倒的,也同樣是這詭異的深紫。


    江躍陡然間想起了什麽。


    這真是鄭康?而這四麵八方跪倒的,就是鄭康召喚的那些鬼物?


    鄭康和這些鬼物,都是被這些黏液困住,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江躍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隻是,他們為什麽要向自己跪拜?


    幕後操控這一切的,又是什麽力量?


    這詭異的紫色,提醒了江躍,讓他想到某種可能性。


    七螺山那詭異巨卵,那個出現在童肥肥夢中的紫色巨卵,一度在揚帆中學作祟過的怪物,不也是這種妖異的紫色嗎?


    難道……


    終究還是一不小心闖到了那紫色巨卵的地盤當中了?


    不對啊!


    根據資料顯示,那巨卵所在的位置,離怪石坡很遠的。要不然江躍他們也不會選擇在這怪石坡棲聲。


    為的就是不招惹那詭異巨卵,不去招惹巨卵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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