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必須找萬副總管問個清楚,哪怕是這個他平時必須要仰視,必須要小心伺候的頂頭上司,是他的恩公,是一手提拔他的貴人。


    要是不搞清楚這個,他謝某人勢必寢食難安。


    他總覺得,這裏頭透著陰謀,對他可能極為不利。


    一旁不能動彈的年輕總裁驚訝道:“姓萬的,你夠狠啊。連你最心腹的手下都瞞著,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你連謝輔政都不信任嗎?還是說,你想到頭來把黑鍋往他身上扣?你自己則置身事外?”


    這家夥反應極快,從謝輔政這一番話就聽出了裏頭的彎彎道道。


    立刻就捕捉到了一絲契機。


    他嗅到了這裏頭透著兩人不和的意味。


    這是機會。


    因此,他這一番話,分明透著挑撥離間的意思,而且這還是陽謀。


    既然這謝輔政已經心生懷疑,自己煽風點火一番,他必然會更加多疑。


    謝輔政瞪大眼睛,眼裏滿是憤懣:“總管大人,連他們都看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應聲蟲是個傻子,是個可笑卑微的工具人,根本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啊?”


    哪怕是土捏的菩薩,也就幾分土性子。


    更何況謝輔政本身也是個強勢之人,他在萬副總管跟前的弱勢,那都是因為想追求上進,有求於萬副總管。


    哪個人是真心喜歡當孫子的?


    如今裝孫子都不能穩穩當當,還被對方愚弄,這讓謝輔政著實是委屈之極。


    要不是懾於萬副總管一貫的淫威,他幾乎都要當場翻臉了。


    但他此刻態度顯然也很堅決,要是萬副總管不給個具體說法,哪怕是翻臉,他也在所不惜。


    就算這件事裏頭沒有他的好處,但至少也不能讓他背鍋!他絕不可能背這口鍋。


    江躍的反應出奇的淡定。


    “老謝,他現在是困獸之鬥,你難道聽信他的挑撥?”


    “我不聽誰的挑撥,我隻要一個說法。為什麽這麽大的行動,要繞開我?是我這個星城輔政官階不夠,不配參與這件事嗎?如果總管大人用不著星城的力量,為什麽一直要在星城深耕?”


    江躍淡淡笑道:“老謝,你現在很情緒化啊。”


    “確實,我越想越害怕,越平靜不下來。這個問題我搞不清楚,我沒法不情緒化。”


    “謝輔政,你這個頂頭上司已經瘋了。他這是要跟組織玉石俱焚。你難道要跟著他一起發瘋嗎?”


    那年輕總裁叫道:“他官比你大,家世比你厚,到頭來他讓你背黑鍋,你根本百口難辯。你們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逃脫不了。是時候清醒過來了!”


    謝輔政心亂如麻,瞥瞥這個,看看那個,一時間也是矛盾不已。


    “你不就是想當星城主政嗎?我們組織完全可以保你上位,甚至你要取代他姓萬的位置,假以時日也是可以運作的。可你要是跟他一條道走到黑,我敢擔保,你就是個背鍋的,你絕對會萬劫不複。”


    謝輔政委屈地望著江躍:“總管,他說的對不對?事到如今,請你給句實話,這個演習,到底是什麽情況?”


    那年輕總裁吼道:“還廢什麽話啊。他能給你實話?他嘴裏還有實話嗎?”


    “你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跟他切割,調集你的人馬,通知我的人馬,咱們一起反抗這個瘋子。你還不知道吧?他已經派人打到我那幾個要害部門,連袋鼠大佬的實驗室都被攻擊了。你想要的食歲技術,都在實驗室裏。要是實驗室被攻克,這項技術的成果就會被竊取,你想都不要想。”


    “而且,組織總部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你是想給他當背鍋俠,還是想做反正的英雄?這裏頭的利害關係,你認真想一想。”


    江躍淡淡笑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想巧舌如簧蠱惑人心?你盡管說,放心大膽地說,我不阻攔你。我給你機會,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麽花來。”


    江躍居然不阻攔對方煽風點火,似乎對方的挑撥離間在他看來,還頗有趣味。


    這無疑十分蹊蹺。


    但是那年輕總裁顯然也顧不上思考這些了。


    既然你姓萬的要故作大方,那我還矜持什麽?


    “謝輔政,你知道這萬老頭跟我們合作這些年,得到了多少金錢富貴嗎?那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數字。你這些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又得到了什麽?他分過一杯羹給你喝嗎?你不過是一個可悲的工具人而已。而且,我還聽說,這個老色鬼甚至還對你夫人有不軌念頭……他還是人嗎?”


    謝輔政臉色一變。


    這種隱秘的事,他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這萬副總管竟如此厚顏無恥,占了便宜還四處吹噓?


    被綠了他是心甘情願,但眼下這種局麵,卻讓他覺得無比羞恥,無比懊惱。


    犧牲這麽大了,換來的是什麽?


    是眼下這種可悲的局麵!


    謝輔政心中感受到了濃濃的羞辱感,愚弄感。


    這個老混蛋,徹徹底底就是一頭畜生啊。


    但凡是人,怎麽能做得這麽絕?


    謝輔政的怒火終於被點燃。


    “謝輔政,我知道,現在我承諾什麽,你肯定不信。但歸根結底,我們組織在星城,總要一個可靠代理人的。你本來就是我們比較看好的人。既然他姓萬的不識好歹,為什麽你不抓住機會,取代他?我不能承諾什麽官方主導合作,但我一定可以保證你謝輔政享受到真正的榮華富貴。他姓萬的享受的那一切,你統統能夠享受到。”


    不得不說,在這種情況下,這家夥還能長篇大論,一點停頓都沒有,也算是口才了得。


    江躍撫掌大笑:“精彩,精彩。我要是謝輔政,恐怕也得心動。”


    “是吧?老謝?”


    江躍笑容詭異,打量著謝輔政,同時目光還掃向那兩個警署大佬。


    那兩人眼下也是如履薄冰。


    大佬們各種虎狼對話不斷飆出來,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這是內訌的節奏啊。


    講真話,他們根本不想參與到這種破事裏頭,好處未必能有多少,一旦鬧個不好,他們肯定是率先要倒黴的。


    所以,麵對江躍這種詭異的目光,他們心裏是亂顫的。


    雖然明麵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似乎沒什麽可怕的。


    可他們怕的不是老頭,而是他身上的光環,他手中的權柄,他背後蘊藏的能量啊!


    當江躍目光掃過他們時,他們的心跳都不爭氣加速起來。


    倒是謝輔政,反而冷靜了許多。


    “總管,我隻問一句,您避開我搞演習,是不是打算讓我背這口黑鍋?”


    “想多了,這口鍋,你覺得你背得動嗎?”江躍淡淡反問。


    江躍隨即又將目光停在二位警署大佬臉上:“你們兩個,是打算跟老謝一起胡鬧嗎?”


    這兩人底氣可沒那麽足,一時間結結巴巴,有點不知所措。


    別看那警署二號大佬官階不低,可麵對副總管的逼問,他還是難免慌亂失措。


    官大一級壓死人。


    何況副總管的官階高了好幾級。


    人家一句話就能捏死他,他又哪來的勇氣正麵剛?


    謝輔政見此情況,麵色一寒,生怕兩個手下被萬副總管震懾住,鬥誌被瓦解。


    當下冷哼道:“總管,星城幾萬警力,已經在調集當中。不管這次演習的目的是什麽,星城的局麵,必須是星城官方掌控。”


    江躍淡淡一笑,居然點頭道:“這倒沒錯,星城的局麵,必須是星城官方掌控。我認可。”


    謝輔政一怔,一時不知道對方是戲謔,還是確有此意。


    “總管,您這是逗我?”


    “不,我非常認可,星城官方掌控星城局麵。”


    “您真這麽想?那此次演習,我這個輔政,是不是應該參與?”


    “那倒不必。”


    謝輔政麵色一白:“說到底,您這還是逗我?”


    “我逗你什麽?你也知道你是輔政,輔政能代表星城官方麽?”江躍冷笑問道。


    此言一出,謝輔政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話啥意思?


    我不是主政?那不是因為你延遲會議,沒有盡快將姓韓的從主政位置上搬走嗎?


    “總管,我現在是輔政,可主政這個位置,您可是一直承諾著的啊。”


    “可星城現在不是有主政麽?”


    “誰?你說那姓韓的?總管,您到底在說什麽?您怎麽會為那姓韓的說話?他可是您的眼中釘肉中刺啊。一直是您最厭惡他,致力於搬走他啊。怎麽這時候卻變卦了?您還說不是逗我?”謝輔政語氣充滿氣苦的意味。


    就算他再怎麽依附萬副總管,再怎麽沒有原則,可這畢竟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底線。


    作為星城輔政,一心想取代韓翼陽星城主政位置的他,為此忍辱負重,卑微迎合,各種討好萬副總管,為的不就是這個目標麽?


    而萬副總管一直也給了他積極的信號,並致力於幫助他達成這個目標。


    可忽然間,一向視韓翼陽為眼中釘的萬副總管,在這個節骨眼上竟說出這種耐人尋味的話來。


    這如何能不讓謝輔政情緒崩潰?


    要不是老頭一向官威甚重,謝輔政沒準當場就要發作。


    便是連那年輕總裁,聞言也是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怪聲怪氣道:“謝輔政,你還沒看明白嗎?這姓萬的,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啊。或許他從前給你許了什麽空頭支票,現如今,你覺得他像是要兌現的樣子嗎?”


    說到這裏,他臉上也滿是難以相信之色,嘖嘖歎道:“姓萬的,我實在是想象不到,你竟能夠跟那姓韓的尿到一壺去?你們官方的人,竟連一點廉恥之心都沒有,一點原則都不講麽?牆頭草也沒你這麽歪的啊。那姓韓的,不是你不共戴天的死敵嗎?此前你們還要全力想弄死對方,這是何等奇怪的動力,讓你能跟死敵握手言和,還勾結到了一起?我的想象力有限,實在是想象不出,你們之間的恩怨矛盾如何調和?難道是來自中樞的壓力?”


    年輕總裁說到這裏,忍不住搖頭起來。


    “這不可能!如果是中樞介入,你姓萬的那些破事,早就夠你下台十次八次了。中樞元老不可能還讓你堂而皇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真要是中樞發了話,中南大區有的是比你更合適的人選。該不會是你萬老頭主動投誠,獻此投名狀,打算將功贖罪,把自己洗白上岸吧?”


    思來想去,這個理由同樣十分荒誕,可也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相對有點說服力的可能。


    那年輕總裁見江躍含笑不語,以為自己猜中了一些關鍵處。


    忍不住諷刺道:“姓萬的,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為你獻上投名狀,就能把你那些汙點洗幹淨?那幹下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就沒發生過了?你和你兒子手底下那些人命,就能罰酒三杯揭過了?就算總部不出手對付你,隻要把你那些黑材料往中樞一送,你姓萬的罷官十次可能都嫌少,吃十輩子牢飯怕都不夠多。”


    他本以為這番話說出來,對方勢必會暴跳如雷。


    卻沒想,對麵那萬老頭竟還是一臉詭笑,仿佛根本不懼怕這些。


    什麽黑材料,什麽總部出手對付,他好像全然置之度外,全不在意。


    年輕總裁心中一沉,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嘶聲吼道:“謝輔政,你還沒醒悟嗎?這老頭已經失心瘋,打算把我們這些人統統賠上去,博他所謂的洗白!事到如今,你還甘心情願給他當炮灰?”


    “詭異時代,你掌握幾萬人手,就相當於掌握真理。你何必仰人鼻息?看他臉色?何不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有這幾萬人手,你比這姓萬的更有資格成為我們的合作對象啊。”


    不得不說,這年輕總裁在危機關頭,口才確實了得,非常精準地抓住了謝輔政的心理。


    每一句話,可謂都如重錘敲擊在謝輔政的心頭。


    是啊!


    我謝某人掌握幾萬人手,為什麽一定要任他萬某人隨意拿捏?為什麽不能自己幹?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瘟疫一般不可控地迅速蔓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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