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座自然也是工會這邊經營的。而經營茶座的人,必然是極有眼力,一雙眼睛堪稱火眼金睛,對來往客人的身份來曆判斷,必須要有個非常清晰的認知。否則很容易闖禍得罪人。


    雖說來工會的大多數都是在外冒險的亡命之徒,是賺錢打工的糙漢子,可工會也會有大勢力,大人物前來。


    畢竟工會的功能多,業務涉及麵廣,經常還是會迎來一些大有來頭的人。


    可偏偏不巧的是,茶座的掌櫃,此刻正好有點事離開了櫃台。過來招呼的是一名夥計。


    而這夥計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什麽氣,一臉不痛快幾乎都寫在臉上了。拿著一塊髒兮兮的抹布,在桌子上寥寥草草地擦了幾下,有氣無力道:“喝點什麽,單子上都有,點好了搖著實的鈴鐺。”


    說著,這夥計一甩抹布,便要腳底抹油離開。


    不過他剛回頭,瞥了站在多爺身後的江躍等人,皺眉道:“我說你們到底幾個人消費?要喝茶就都坐下,一個人占個座,其他人都跟木頭樁子似的擋在這裏,路都被你們擋掉一半了,這生意還讓不讓人做了?再說了,你們這麽多人站著,別的客人看著都滲人,還會進來消費嘛?”


    要說這夥計有多重的火藥味,還真不見得。


    可那口氣就是有點說不出的意味,給人感覺就是這小子有點找茬的意思。


    多爺本來正研究著喝點什麽,同時琢磨著怎麽讓工會的負責人過來一下,沒想到卻被這小小的店夥計給噴了。


    多爺眉頭微微一皺。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跟個小小的夥計直接頂牛。要是阿千還在的話,這時候必然是阿千發火了。


    可阿千不再,其他人到底還是不熟悉多爺的套路,一時間倒是有些尷尬。


    還是江躍反應快,見多爺臉色有些發黑,不悅道:“你怎麽說話呢?知道跟誰說話不?”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夥計更是蹬鼻子上臉:“我怎麽說話?我活了二十年,一直還就是這麽說話的。怎麽著?你想我怎麽跟你說話?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這是工會的地盤!”


    江躍還真被氣笑了,而沙鼓見那夥計蹬鼻子上臉的樣子,不悅地將他往後麵推了一把。


    “躲遠點,口水別噴我家爺身上。”


    那夥計被這一推,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下就更不幹了,吹一聲尖銳的口哨,叫道:“有人鬧事!”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周圍巡邏的工會甲士迅速靠近。這個架勢和速度,仿佛就好像等著江躍他們鬧事似的。


    不過江躍觀察了一下,知道這應該隻是工會戒備森嚴,不是專門針對他們的。


    多爺一直表情平靜,見到這些如狼似虎的甲士,他也絲毫不慌張,反而好整以暇地敲了敲桌子。


    “叫掌櫃的來說話吧。”多爺淡淡道。


    那些甲士倒是見過一些世麵的,跟這小夥計不一樣。見多爺氣度不凡,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而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也顯然不是普通人,倒是不敢輕易得罪。


    其中一名甲士隊長不卑不亢道:“朋友,此乃工會重地,不知閣下何以在此鬧事?”


    多爺臉色一沉,旁邊的江躍見機,也是沉下臉來,喝道:“看你們也是受過良好訓練的隊伍,怎麽偏聽一個小夥計的片麵之詞?你看我們上上下下,哪裏像是在鬧事?是砸了他們的桌椅,還是砸了他的店鋪?我家多爺坐著,我們這些做手下的站著,這不是規矩麽?還輪得到一個一個小小店夥計來指手畫腳?莫非這茶館還不許客人站著了?”


    多爺欣賞地看了江躍一眼。


    日常他還真不太擅長應對這些瑣事。過去都是阿千處理,現在這個蘑菇人雖然氣勢弱了點,沒有阿千那股盛氣淩人的氣勢,不過倒也能替他多爺處理一些麻煩。


    那甲士隊長打量著這一行人,隱隱約約也察覺到,好像自己真被這小夥計給糊弄了。


    人家的確不像是鬧事的啊。


    既沒打雜,也沒為難誰,甚至連大聲喧嘩都沒有。這能叫鬧事?


    甲士隊長橫了那小夥計一眼,喝道:“照實說,到底怎麽回事?”


    那夥計這時候大概也有點清醒過來了。他冷眼觀察了多爺的反應,見多爺一直反應淡漠,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就算見到大批甲士在跟前,也沒有絲毫忌憚的樣子,這隻怕是硬茬子啊。


    能在這批甲士跟前這麽平靜,要麽是傻子,要麽人家來頭一定很大。


    顯然,這批人根本不像傻子,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來頭很大,並不怕這些甲士刁難,甚至不怕被工會針對。


    而他,終究不過是個小夥計罷了。日常在工會經營的茶館裏打工,麵對那些小心謹慎,不愛惹事的冒險者,他這個小夥計時不時都能擺擺臉色,裝裝逼,好像工會牛逼就跟他本人牛逼似的。


    這次,很顯然,他裝逼失敗了,裝錯對象了。


    這種人,江躍在地表世界也不少見。一些高端酒店,高檔商場,奢侈品牌店,甚至是豪車4s店,乃至豪宅的置業顧問,這種勢利眼也是不缺的。


    當然,這類人終究是少數,絕大多數人還是能擺正自己位置,拎得清。


    這位店夥計就屬於不是很拎得清,而那甲士隊長,則屬於拎得清。


    甲士隊長見這店夥計支支吾吾,便知道這小子肯定是言語不好聽,衝撞了客人,還反咬一口。


    甲士隊長雖然特別在意工會的權威,可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人,更何況還是為這種愛裝逼的小角色擦屁股,他是一百個不樂意的。


    一邊是愛裝逼的小夥計,一邊是明顯大有來頭的人物,別說事實清楚,就算是大人物做了一點不太恰當的事,他也不可能硬剛。


    工會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他們隻是維持秩序,不是讓他們來結仇生事,擴大矛盾的。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願意動用強力手段。


    甲士隊長橫了小夥計一眼,喝道:“你家掌櫃的呢?這都什麽時候了?他擅自離開櫃台,怠慢了客人,砸的是咱們工會的招牌!”


    罵這小小夥計,甲士隊長都覺得自己掉份,直接把矛頭指向茶館的掌櫃。


    那小夥計哪裏敢得罪這些甲士,忙不迭道:“我去請我家掌櫃,他有點事離開一些,馬上就回來。”


    其實掌櫃的能有什麽事,脫離崗位,無非就是一些私人的瑣事罷了。


    小夥計離開沒多久,那掌櫃的便慌慌張張回來了。一路走還對著小夥計罵罵咧咧,甚至還上了手。


    “你這小畜生,我就知道你這狗熊脾氣會給我惹事。我這才離開多久,你就給我闖禍是不是?瞧我不打死你這混蛋!”


    掌櫃的不是嘴上說說,那是真打。一腳踹在那小夥計屁股上,直接一個趔趄摔到茶館門口。


    鼻青臉腫地站起來,小夥計卻不敢吱聲,低眉順眼,比孫子還老實。完全沒了先前那股子散漫和隨意。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子,也跟啞巴似的半個字都崩不出來。


    掌櫃的一邊揍著小夥計,一邊討好地向那甲士隊長示好:“賈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錯,我沒管好底下的人,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甲士隊長擺擺手:“你不用跟我道歉,人家客人進店消費,你們不好好招待就罷了,還對人家冷言冷語。咱們工會可沒這麽做生意的,寇掌櫃,你要是不想幹,早點跟上頭說,想頂你位置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寇掌櫃連連鞠躬:“不至於,不至於,我隻是去解了個手,誰想這狗東西給我惹這麽大的禍。回頭我把他吊起來打,看他這狗熊脾氣能不能改。要是貴客不滿意,我把他活活打死。”


    那小夥計嚇得臉色發青,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害怕了。寇掌櫃雖說是遠房親戚,可真要涉及到寇掌櫃的位置不保,遠房親戚算個屁,直接打死那都是輕的,甚至還可能連累到家裏人。


    撲通一聲,那小夥計跪倒在地。


    “爺,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狗脾氣沒控製好,得罪了貴客。我該打,請貴客重重責打。”


    這家夥一嗓子哀嚎出來,竟完全沒了之前的傲慢,姿態一下子低到塵埃,竟然對多爺等人磕起頭來。


    這一幕看得甲士隊長眉頭直跳,顯然是十分不悅。太丟人現眼了,簡直把工會的臉都丟盡了。


    讓你們賠禮道歉,可沒讓你們一屁股跪著不起來啊。


    好在,江躍察言觀色,忙擺擺手道:“起來吧,咱家爺大人有大量,誰要你下跪?你雖是個小小夥計,代表的卻是工會的麵子,不要動不動對人下跪。同樣,你代表的是工會,所以一言一行要謹慎,不要傲慢,更不要帶著情緒工作。需知你的態度,很容易被客人認為是工會的態度。你態度不好,便是給工會抹黑。”


    這話十分得體,多爺微微頷首,對江躍這個不卑不亢的表態十分讚賞。


    連甲士隊長也覺得對方的回應有理有據,沒有得理不饒人。


    當下喝道:“還不滾起來?這次是人家度量大,不跟你計較。否則落到上頭去,你輕則丟了飯碗,重則還得丟了性命。”


    “是是,我一定改,一定改。”


    多爺這時候終於發話了:“罷了,些許小事,不必大動幹戈。賈隊長,你們受驚了。”


    “嗬嗬,我們分內之事,還請客人多多擔待。小人鬥膽請問客人尊姓,回頭我家執事大人會親自向你表達歉意。”


    這賈隊長也是聰明人,直接搬出執事大人的名頭,這樣打聽對方的身份,也就不算特別冒昧。


    江躍知道多爺的性格,要他自己說出身份,肯定覺得丟份。但又肯定要說。那麽說的人,自然是他這個“手下人”。


    當下抱拳道:“賈隊長,我家多爺是寶樹族血脈,寶樹族與妖花族雖然關係和睦,也都是十大黃金族群。來到妖花族的地盤,我家多爺說,這就跟來到自己家沒什麽兩樣,十分親切。”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和氣生財,十分得體。對方聽著舒服,多爺也暗暗點頭,覺得這個蘑菇人的說話藝術比阿千更講究。


    阿千一路猛衝猛打,有時候是會得罪人的。


    而這蘑菇人足夭,語言更講究藝術,既表達了身份,把逼給裝了,還讓對方聽著舒服,不得罪人。


    這無疑更得多爺歡心。


    一聽是寶樹族血脈,排場又這麽大,那甲士隊長肅然起敬:“原來是寶樹族的大佬,失敬。”


    寶樹族誰不知道?


    地心世界如今要對地表世界宣戰,打算回歸地表世界,其中最大的主導力量就是寶樹族。


    寶樹族甚至可以說是當今地心世界最有人氣的族群,甚至超過了妖花族,風頭還壓其他黃金族群一頭。


    而那小夥計聽說自己得罪的是寶樹族大佬,既害怕又慶幸。沒想到自己就是裝個逼,竟裝到了寶樹族大佬頭上。


    這還就是人家寶樹族大佬脾氣好,換其他狂係的黃金族群血脈,隻怕當場一巴掌就拍死他。


    工會是很強大,可工會在各處設立據點,誰願意去得罪地心世界最強大的黃金族群?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工會怎麽可能為一個不占理的小夥計去跟黃金族群鬥?


    也就是說,真被當場打死了,大概率是死了白死,甚至還可能連累家裏人。


    倒是江躍,知道多爺點到即止的心思,當下說道:“我家多爺不願意招搖,此事就此作罷。寇掌櫃請留步,我家多爺有些問題請教一二。”


    甲士隊長聞言,順勢告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寇掌櫃不敢怠慢,討好地笑道:“請教可不敢當,多爺但凡有什麽想問的,我老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能當掌櫃,必然都是人精,招呼著多爺進入最好的包間。


    多爺示意其他人在大廳雅座入座,讓江躍一人陪他進包間。


    由此也可看出,江躍如今在多爺心中地位爬升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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