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夜, 淡黃色的迎春花又悄悄地開了。


    沁人的香氣隨著南來的晚風, 悄悄地浮滿了夜空。窗外的星辰, 一點一點, 熠熠閃閃。


    小冬棗簡瑤踮著小腳尖遙望著對門於教授家緊閉的房門。


    陸時七點就來了, 已經快要十點了, 輔導課還沒有結束。


    明天, 就是他即將出國比賽的日子, 有可能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他們都不能再見……


    瑤瑤站在走廊裏抬頭遙望星空,覺得那些星辰那麽近,又那麽遠。


    好像人生。


    你以為唾手可得的時候,它悄然離你遠去;你以為再也握不住的時候,它又悄然回到你的身邊……生命或是情感, 似乎,都不應該強求呢……


    於教授家的房門,卡嗒一聲打開了。


    瑤瑤馬上轉過頭去。


    走廊裏響起腳步聲。


    小冬棗馬上裝作抬頭仰望星空不過出來透口氣的樣子,就怕被“那個人”發現自己是專門在等他。


    誰知,腳步走遠了!


    陸時,走了!


    嗚嗚嗚……他怎麽就走了!沒看到她站在這裏嗎?沒看到她等了他老半天了嗎?居然就這麽走了!明天可就見不到了呢……


    小冬棗不服氣地馬上追過去。


    誰知還沒衝過走廊拐角,忽然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一隻手來, 忽地將她一拉!


    小冬棗沒有任何防備,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裏!


    挺俏的小鼻尖撞在陸時的衣領上, 差點把她的小鼻梁撞歪。


    “啊啊啊……好痛……好酸……”瑤瑤捂住自己的鼻子, 差點連眼淚都撞出來。


    陸時忍笑:“幫你揉揉。”


    他伸手去摸她的小鼻子。


    卻被簡瑤一手打開!


    “誰要你幫, 剛剛都不理我。”


    “是你先裝看不到我的。”


    “誒……”小冬棗生氣了,踮起腳尖來大眼睛對上他。


    腳尖卻沒有踩穩,忽然一晃。


    陸時伸手,一下就抱住了她。


    小姑娘柔柔軟軟的身子,一下子跌進他的懷抱。


    少年很高。


    很瘦。


    但手臂卻柔軟地圈住她,把她拉近到他胸膛的位置。


    她忽然瞬間便聞到了他襯衫上淡淡的清香,和他微暖的呼吸,輕輕地撫來。


    “瑤瑤,我不在的日子裏,照顧好自己知道嗎?”陸時的聲音,清澈而微暖。


    小冬棗簡直深陷在他漆亮的眼瞳裏,乖乖點頭。


    “不要亂跑,不要逞強,記得吃飯,還有……”他一條一條地叮囑她。


    小冬棗皺起眉尖:“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比小孩子還要皮。”


    陸時抬手,輕點她的鼻尖。


    小冬棗一下子臉龐都紅了。


    從未被他這樣溫柔對待,也從未和他這麽親昵,一下子讓她覺得簡直像夢一樣,好不真實。


    陸時輕輕圈著她。


    她瘦得腰肢柔軟而纖細。


    他忽然很想就這樣一直一直抱著她,她頑皮的時候他就替她善後;她犯錯的時候他就替她道歉。忽然就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把她捧在掌心的感覺,想讓幼時的陰影傷害,都離她遠去……


    疼愛她。


    像薑楚臨走時,向他說的一樣。


    不過,再等等。


    陸時輕撫她已經長長的軟發,少女毛茸茸的發頂,擦過他溫暖的掌心。


    “瑤瑤,等我。”


    簡瑤以前還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在對她說“等我”這兩個字,但是在這一刻,她卻似乎有點明白了。


    他要她等他;等他們一起步入高三,等他們把青春裏最關鍵的這一年過完,等他完成奧數競賽,等她能和他一起考上一間好的大學……也許現在的時光美好,但是能與他攜手相依的時光,會更好……


    “等我。”他說。


    她就聽話地點點頭:“嗯,等你,阿時。”


    街角的迎春花悄然綻放,在寂靜而暖風習習的春夜……空氣中蕩漾著清澈和淡淡的甜香,少年和少女相對而望的目光,悄然卻深深地,印入彼此……


    -


    陸時飛往莫斯科,參加imo國際中學生奧數競賽。


    留守附中的小冬棗特別聽陸時的話,在他不在的日子裏,她開始猛補自己的數學和文綜,一邊準備高二下的期中考試,一邊就為六月的會考做詳細的準備。


    就當瑤瑤癡迷自己的文綜小筆記,一邊走路一邊背誦的時候,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差點被樓梯上的台階絆倒!


    誰知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大手,一下抓住她的衣領就往上一拎!


    “小冬瓜,走路小心啊。”


    爽朗的聲音從簡瑤的頭頂倏然傳來,讓瑤瑤不可相信地穩住身體,回頭!


    “薑楚!”


    小姑娘幾乎有點不能相信地瞪大了自己漂亮的杏仁大眼,烏溜溜地看著眼前瘦高的少年:“你怎麽回來了?”


    薑楚被她的問句逗笑:“回來,救你呀!”


    咦,這說法怎麽怪怪的……


    小冬棗皺鼻尖,決定跳過這個問題。


    “那你是冬訓結束了?不會再飛出去了?”她高高興興地問薑楚。


    薑楚很滿意她的表情:“應該是的。”


    小冬棗身子立刻一轉,“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蛋寶,讓她24小時黏住你!”


    我天——


    才剛剛從冬訓魔鬼營脫身的薑少年,眼看就要一頭栽進“蛋寶”的魔爪裏!


    薑楚一把拉住小冬棗:“你先別著急找你的小基友,我先問你,你和陸時……在一起了?”


    啊?小冬棗沒想到薑楚開口就問這個問題,臉孔一下子就漲紅了。


    “陸時?哪個陸時?噢,那個陸時呀!”小冬棗跟他兜圈子。


    薑楚抬手,一手指就敲在她的小額頭上:“別跟我賣關子,我臨走的時候可是跟陸時打過賭的,如果我走了三個月他都沒有追到你,等我回來,你就是我的。”


    哈??


    這個變化讓小冬棗吃了十二萬分的驚,她目瞪口呆地瞪著麵前的薑楚,話都說不出來了。


    薑楚被她的表情弄得忍不住地笑,他忽然俯身向她:“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雖然她還沒有跟陸時相互表白,但是也應該算是心心相印了吧?薑楚怎麽能拿他和陸時賭氣的一句話,說她就是他的了?


    “誒,薑楚你不能這樣……我和陸時……我們……我們雖然還沒在一起,但是……但是……”簡瑤被薑楚弄得七上八下,亂作一團。


    可誰知薑楚看著小冬棗被他嚇得後退,臉孔漲紅,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噴笑出聲!


    薑楚抬手,一手撫在小冬棗已經長長的、毛茸茸的發頂。他伸手,胡亂揉亂她的發:“你這個小丫頭,怎麽還是這麽可愛!就算我真的和陸時打了賭,也要他肯把你讓給我才行。你知道那天我和他說‘三個月後你追不到,就把她還給我’時,他怎麽回我的?”


    啊?


    怎麽故事又反轉,瑤瑤被薑楚弄得頭都要暈掉了。


    “你的學霸先生隻和我說了三個字——”薑楚抿唇:“他說‘你作夢’。”


    哈哈哈!


    回想起那天在樓梯上,清澈少年一本正經地回他的樣子,薑楚再也按捺不住地,爆笑出聲。


    誰說冷冰冰的冰山校草就不會談戀愛?誰說學霸先生心裏就不會放下一個女生?


    當他真的把她放進自己心底的時候,會比所有人都愛得更真、更深、更熾烈。


    薑楚忽然就安心了。


    當年他那麽認真救過的小姑娘,終於找到了真正屬於她的幸福。他願意替她守護這美好的幸福,並看著她,永遠永遠幸福下去……


    薑楚揉揉瑤瑤亂亂的發:“去叫上你的朋友們,明晚我帶你們去信號山;那裏是觀測‘土星衝日’的最好地點,也許你能看到最想看到的土星星環呢。”


    瑤瑤被薑楚弄得有點傻,聽了薑楚的話,馬上轉身往樓梯上跑。“好,我馬上去告訴圓圓和任意……”


    跑了兩三步,她忽然又像發現了什麽似的,突然轉身!


    薑楚剛剛說了什麽?


    他要帶她們去信號山上看星星?土星衝日?星環?薑楚怎麽會知道……他怎麽會知道她最喜歡“土星衝日”的星相,他怎麽會知道她一直想要去看土星的星環?她隻把這個心願說過給陸時聽,但是薑楚……


    薑楚?


    瑤瑤在高高的樓梯上轉身,忽然看到站在樓梯之下的薑楚,濃眉星目,如當年曆曆在目……


    小冬棗忽然就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她噔噔噔地三步並作兩步,奔下樓梯台階——


    “薑楚!你——你——你難道——”簡瑤忽然想到一個大膽的假定,興奮得連自己的聲音都微微顫抖。


    站在樓梯下的薑楚,淡淡微笑。


    忽然抬起手掌,掌心裏躺著的,是一枚亮晶晶、卻磨得微舊的“土星”書簽。


    小冬棗頓時怔住了!


    時光仿佛瞬時流轉,她又聽到了十二年前,那個雖然隻有六歲,卻依然還在後爸麵前把她護在身後的小哥哥的聲音——


    “你怎麽能因為妹妹有心髒病,就把她拋棄?”


    “你知道她一個人在車站多麽多麽害怕嗎?”


    “她的病是可以治的!”


    “多少錢,我和媽媽可以出!”


    “媽媽,我可以賣掉我的天文書和土星書簽,換錢給妹妹治病嗎?”


    媽媽溫柔地低頭:“你真的願意為妹妹放棄你在西班牙買回的這枚土星書簽嗎?”


    “我願意。”小小的他,卻認真地點頭,“我希望每個人都能獲得真正的幸福。希望妹妹將來,能永遠幸福。”


    ……


    簡瑤抬頭仰望薑楚。


    高高大大的少年,走到她的麵前。


    俯身凝望她美麗的大眼睛,輕撫她柔軟的發頂:“我希望你能幸福。瑤瑤,你要永遠,幸福。”


    -


    墨空星辰,如夢似幻。


    簡瑤一個人站在青蔥鬱鬱的信號山草坪上,迎著呼嘯的清澈晚風,抬頭仰望墨色的星空。


    星辰,那麽遙遠,那麽清澈。


    就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心。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能在幼時遇到那麽善良的小哥哥薑楚;又能在燦爛的青春裏,遇到溫暖的陸時。她這個曾經因為心髒病差點被父親遺棄的女孩,被媽媽用了生命的守護,被小哥哥拯救,又被冰山少年溫暖。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特別特別燦爛,就像天空中,熠熠生輝的星辰。


    瑤瑤忍不住拿出手機來,在向陸時的微信中寫下:


    【棗棗:阿時,我可不可以向你告白一件事?】


    【高一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把你誤認為當年的小哥哥,才會喜歡上了你。但其實,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他。】


    【自從當年我知道自己是因為心髒缺陷,才被後爸遺棄在車站,我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知。】


    【我感謝每一天的陽光,感謝每一天的清晨,感謝身邊所有的朋友;當我能好好地活著,我就會認真地活過每一天。我會認真地對待身邊的每個人,認真喜歡我想喜歡的所有人。】


    【所以阿時,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小哥哥而去喜歡你……那時的我,就是真的喜歡上了你……】


    【喜歡永遠優秀的你,喜歡永遠燦爛的你,喜歡表麵冰山但其實特別特別溫暖的你……】


    【阿時,我喜歡你。】


    【我,特別特別特別……】


    ……喜歡你。


    簡瑤的“喜歡你”三個字還沒有打完……


    忽然,有人突然從她的背後伸出手臂,溫暖但輕柔地,環抱住了她。


    瑤瑤被嚇了一跳?


    站在她身後的人,卻輕柔地將她整個人都拉進他的懷裏。


    微暖而清新的氣息,軟軟地將她整個人都溫暖地籠罩。


    陸時暖暖地抱住她。


    嘴唇輕柔地貼近她的耳際:“瑤瑤……我愛你……”


    無論我們曾經因為什麽相遇,無論我們曾經因為什麽錯過,但感謝命運讓我們在這樣的青春歲月裏相逢、信任、溫暖和銘刻彼此……


    也許我們未來的路還很遠很長,但是能牽住你的手,即使未來坎坷遙遠,卻永遠充滿了幸福和希望。


    簡瑤回身,擁住陸時。


    夜風輕撫。


    星辰遙遠。


    但星空之下,甜暖永駐。


    *


    一年之後。


    陸時考上了瑤瑤心心念念的科大天體物理係,瑤瑤考上了傳媒學院的新聞係;薑楚先被體育大學錄取,但因為競賽成績突飛猛進,不久便入選國家隊,成為了為國爭光的超級國手;任意告別了林振國和蔣大偉,飛向了大洋彼岸的另一頭;念念不忘薑楚的宋蛋寶,卻考上了遙遠的南方大學。


    大家天各一方。


    卻始終為著自己的未來和夢想,堅韌的努力。


    *


    多年多年多年以後。


    已榮任網台出鏡記者的簡瑤,忽然收到了一封來自國際小行星命名委員會的信。


    信件中委員會告知,一位名叫“lu”的天體物理研究員,在土星星環周發現了一顆新的超級小行星,這顆小行星遵照發現者的意願,被正式名命為“jy”。


    也許曾經錯過一部分你的生命。


    但從現在開始,我會用永恒,守護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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