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姐姐彈的鋼琴根本不是樂曲,


    一點也沒錯,我以手指押在琴鍵上給予肯定,


    我樂在這些聲音之中;並沒有想要玩弄人家的樂曲。


    這麽說之後,桃花天真無邪地說不行不行,否定了我的音樂,


    然後開始以拙劣的技巧彈起「櫻花」,


    是媽媽教我的一一桃花在我身旁天真地微笑。


    一副相當得意的模樣。


    我沒有確認那個「媽媽」是哪一個.


    隻是摸著妹妹的頭說:「真厲害呢~」


    要說哪一種生活方式最奢侈,那就是誠實地活了吧。


    雖然大人總是教育小孩「不可以說謊」,但是似乎卻都隻說了事情的一半。順帶一提,對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場合來說,「半對」隻有等同於不對的價值。嗯,真的。就像兩手被敲打的時候,就算隻去壓右手也還是會痛。


    正確來說,大人應該教小孩的是「不要說對自己沒好處的謊」或是「說不傷害對方的;不會被發現的謊」才對。


    要人不說謊,對人生難易度的要求也未免太高。太嚴苛了。


    對自己討厭的人,就直接正麵對他說討厭。


    對自己喜歡的人,就直接正麵對他說喜歡。


    的確,沒有哪一種人生,比這種生活方式更滋潤心靈了。


    然而這種生存方式,根本成立不了。


    「我不這麽想耶?」


    「一點也沒錯。以妳的年紀,還真是具備了飽經磨練的慧眼呢。請容我對妳深感敬佩。」


    「能得到妳的認同我深感榮幸。對了,妳是叫……克莉西絲(crisis)小姐嗎?」


    「哎呀,玩起聯想遊戲了?嗬嗬嗬,我可是神奇香蕉(注:出自1990~1999年間的綜藝節目,「マジカル頭腦パワー(神奇腦力)」)世代的人,不會輸妳的。說到黃色就是咖哩。」


    「真遺憾,我家的貼樂(television)必準播的是『橫奪四十萬(注:1988~1996年間的綜藝節目「クイズ世界はshowbyッョーバイ!!(猜謎世界是秀by做生意!!)」的遊戲規則之一)』。那麽,眼前讓我聯想到誤認逮捕的j(注:日本某人力派遣公司)刑警找我有何貴幹?」


    「並沒有什麽特別計劃好的事啦,隻是路上偶然的邂逅。啊,這旋律真是太美了。」


    「就是啊。不過這旋律的波紋,因為妳向我搭話而被打亂了呢。嘀咕嘀咕。」


    「這一點還請見諒。我因為在新學期被任命為『關心佐內利香小妹妹生活股長』,不自覺地就在職務上發揮出平常的麵貌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呢。」


    「比窗邊族被更具體地冷凍,還真是辛苦妳了。」


    「也為了順便聽取關於生活的小報告,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頓飯?當然,是由我這名社會人士不才上社招待。不管是要吃燒肉還是回轉壽司,都可以滿足妳的要求喔。」


    「嗬,妳對我的評價似乎過高了呢,隻要咖哩就能讓我對妳下跪了。」


    「想要加什麽料也悉聽尊便。」


    「也可以允許打包一份帶走嗎?因為寒舍還有個肚子空空,馬來西亞出身的舞者在期待著故鄉的比佛利山莊級咖哩。」


    「雖然過度難以理解,不過就暫且允許吧。」


    於是我跳上了j車的後座。


    以上就是八月十六日,有點漫長的一天的開始。


    好辣!體內的糖分不由得開始集結在舌頭上。騙你的。


    裝做若無其事地吞下,喉嚨被燒灼得一片火熱,然後以不慌不忙的態度拿起水杯。察覺自己的演技已經瀕臨極限,於是迅速將杯子就口把水灌入喉嚨。


    「哎呀,妳不能吃辣啊?」同席的人十分敏銳地丟來一句。


    「咕嘟啵啵啵~啵~啵~嚕嚕嚕~」我以泡泡開朗地應答。聽得到嗎?


    「……還真像神經衰弱呢,佐內利香和那孩子都是。」


    「啵啵啵啵嚕~嚕——嚕~嚕~嚕~嚕~」那是誰啊?雖想傳達「我的名字叫平針須見」,不過我有自信對方絕對沒接收到。真是沒意義。


    坐在我對麵的便服刑警以毫不在乎熱度與辛辣的表情,將湯匙一口又一口地送入嘴裏。她那身雙色橫條花紋的打扮是怎麽一回事啊?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和手銬相當搭配的服裝呢——我在一開始剛看見時還差點說溜了嘴。是的,沒有說溜嘴,而是直接這麽說了出口就是了。但她還是保持著微笑。


    我為了購買午餐的配菜而晃呀晃地來到外頭,結果被非輪值中的j·奈月給捕捉,然後因為受到錢包中寒氣的指引,為了省下午餐錢而與她同行。


    不過這些就和便當裏的竹葉裝飾一樣無關緊要,問題在這個會讓我大腦暫時貧血的玩意兒。看來這世界對這種黃色液體的認知和我不太一樣呢。真是麻煩。


    菜種做的咖哩口味就很甜呢,真是讓人心存感激。不過說起來,在我的印象中那一家人從不攝取辛辣的食物,莫非是甜食一族?所以才會全員都腫得以下省略。不過我記得裏頭茜是攝取最多各種東西的,但是卻一直是瘦子體型呢?


    「喔嗬嗬,需要我把它吹涼之後再讓妳好好品嚐嗎?」


    「如果j小姐吹出的氣息帶有甘甜的成分,還請務必這麽做。」


    雖然屈辱讓我的腳趾都弓了起來,但我還是以螯蝦外殼般的笑容回答。


    絕對嚴禁一切以強硬態度回嘴的行為。因為,我沒帶錢包。


    沒有帶錢包出門的習慣,所以身無分文。要是店裏突然發生槍戰,眼前這位刑警大喊一聲「好啊!」之後不幸地殉職,那我就得趁亂逃跑吃霸王餐,或是進行勞動工作最常見的洗盤子直到地老天荒了。


    啊啊……!我好想要錢吶……!這層偽裝成玩笑的膠囊外衣愈來愈薄了。


    「生活方麵不要緊嗎?老實說,因為完全不清楚妳在什麽樣的家庭裏過活,就連要走出該往什麽方向擔心都令人傷透腦筋。」


    迅速進入第二盤的「給我擔心一下妳的腸胃」傑森奈月窺探起我的私生活。若老實報告「一貧如洗」會不會得到些許援助?不過,這麽說太危險了。要是被強製遣返,我可是會很頭痛。


    在任何方麵,都會比現在的處境更困擾。


    「很好啊,我過著每天都能吃炸蝦天婦羅那種程度的好日子呢。」


    「雖然我很想向這種僅僅是水平線的奢侈感表示敬意,不過大姐姐我很遺憾地因為職業病的關係,很討厭謊話喔。利香小妹妹。」哎呀呀,開始用起親昵的稱呼了呢。


    我是利香(rica)小妹妹,現在就在妳眼前喔(注:從莉卡娃娃和日本知名怪談「瑪莉打來的電話」衍生的複合怪談,故事主角會接到被自己丟棄的娃娃打來的電話)。不過這不用報告也知道吧?妳是在看不起別人的視力嗎?哎呀~哈哈哈……好啦,該怎麽回答呢?


    「嗬嗬嗬,穿幫了?能看出那種飲食生活不可能維持這種好身材,妳的眼力不錯嘛。」


    為了自然地演出,我以湯匙舀起咖哩送入口中……嚼嚼。呃——若以這個份量作為測量的基準,換算一下剩下的份量……大概還有三十口吧?我可能會變成噴火的怪獸呢。


    另一方麵,吃相感覺能從嘴裏射出熱線的傑佛遜奈月停下動作,將盤子推到桌麵一角,身體前傾,伸出手把我的臉當成易碎品一般撫摸。指甲輕輕地刮著,我的臉湧起一陣寒意。


    「妳比之前憔悴多了。我很懷疑妳一天有沒有吃到三餐。太可疑了。」


    「因為我以蔬菜為主……」


    我初次讓珍妮弗奈月認真


    的表情和眼球直視。


    不過,我這一方則是輕佻地訝異著——她真的是三十歲嗎?


    和周圍開朗吵雜的喧鬧聲相反,隻有我們這一桌的空氣透出一陣冷意。都已經位在有冷氣的室內了,這實在不太需要。要是連自己的體溫也跟著下降,感覺這錢還真是花得不值得。


    調整心情,不讓自己往「明明不是自己付錢,卻不由自主地憤慨起來」的情緒傾斜。不可以誤判示弱的對手,這是為了明哲保身。


    「妳聽好了,利香小妹妹——」「平針須見。」「那是誰的名字啊?」是我家附近以前的女高中生的名字。「當然是我的名字啦,順帶一提,星座是水瓶座。」


    戳戳——潔西卡奈月的指尖押進我的臉頰。她的眉頭深鎖,仿佛有什麽要破裂了似的。


    那是一瞬間甚至讓我湧起危機感的怒意。她將手抽回,姿勢坐正以後低聲呢喃:


    「願意幫助妳的人一定很少吧?」


    「哎呀,因為我一直選擇否定的選項,所以被任命為沒有朋友的角色了。」


    「這頓飯吃完以後就要和妳道別了,我祈禱我們雙方都不會因此後悔。」


    「嗯,一點也沒錯。」不過,我已經對自己指定的食物種類感到後悔就是了。


    傑內拉爾奈月以比起不愉快更像是慍怒的表情,高速地動起湯匙。連一個隻要自己好好表現就能使其成為友方的人都加以激怒,我到底是想要什麽呢?


    對社會的不適應,我恐怕還在『那個』之上吧。


    也就是說,我大概也會很短命吧。騙你的。


    往後與人來往的方式或生存方式一類的,想必還會有許多感到後悔的可能吧。


    ……即使如此。


    我還是要繼續防止我的世界混入異物。


    不是不想邀請傑拉德奈月前往我住的公寓前麵;而是不想被她知道我住的地方在哪裏。


    因此,我選擇在咖哩餐廳的停車場分道揚鑣。我沒有選擇「我才不要!」這種過於率直而惹人不悅的拒絕方式;而是溫順地說:「那麽,期待與妳在這城市的某處再相逢~」在表麵上討好對方,然後維持戴著狐狸麵具似的微笑離去。


    我手上拎著外帶的雞肉咖哩套餐外加兩顆水煮蛋,站在被灼熱以及鋼筋水泥所包夾;飄著工業臭味的空間中。水煮蛋微妙地傳來硫磺的臭味。


    瀕臨被有氣無力感吞噬的邊緣,打起陽傘。即使隻是局部,做出一部分陰影來減輕太陽射下的光線也好。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很累,還是回家吧。


    回到公寓……把茜喂飽……再出門一陣子……然後該怎麽辦呢?此時此刻,連自己的大腦都放棄去思考該做什麽好了。客觀上來說,若是知道了極限在哪裏,就會沒辦法再努力下去呢。而且因為肚子吃得很飽,疲勞與睡意伴隨著痛苦,虎頭蛇尾地混雜在一起。要是可以的話,真想回到餐廳裏睡個一覺。


    看了四周的景色一圈,模糊地想出回家的路以後,緩緩地邁出腳步。


    和前往小學泳池的孩童擦身而過,走在像是夢一般的道路上。意識飄忽,掌握不住離公寓究竟還有多遠。前頭葉莫名地沉重起來,使我自然地前傾。


    因為要回去的那個家,問題堆積如山,所以相當麻煩。而且說起來,向那個傑米妮奈月求助不就好了嗎?分別才不到五分鍾就已經發現了後悔的足跡,我不得不厭惡起自己來。


    媽媽也真是太過分了。就算把我們使用完了,也該留下充實的後續保固才對嘛。


    最後該不會變成我得去工作養活自己和茜吧?不過,又有誰會雇用我這種女人呢?這件事先不提,說起來剛才可真是危險吶,就這麽若無其事地板了紅燈。要是被車子撞了,水煮蛋會被車子壓扁,咖哩也會混進出血辛香料,兩者都會變成一場空啊。更何況若是如此,我就得在這熱死人的天氣裏搜索詹姆斯奈月的身影,或是重新買一次午飯才行。那麽,我就會因為貧窮病、中暑,真正原因是失血過多而死,集所有災厄於一身吶。至少在闖紅燈的時候看一下左右好了。嗯,這真的是錯的。


    然後,說到哪裏了呢……啊啊,是說到擺脫貧窮貴族了吧。不過,因為我經曆過隻有一種方法可以得到金錢的時代,所以就是躊躇著沒辦法踏出那一步。啊啊,真是傷腦筋,感覺就算現在遇上有人拿著菜刀在馬路中央揮舞,我也不會選擇繞遠路避開吧?或許,解決所有事情的方法就是自殺。


    我就這樣子由些許的朦朧和白日夢護衛著一路前行。


    突然,有一道宏亮的聲音向我招呼。


    眼球因為過於驚愕而直接往橫轉去;肩膀也因為這超越了言語的招呼而跳了一下。


    將傘打斜,露臉確認聲音的來源。「……啊啊,他家是在這裏啊。」


    看來是狗兒沒錯過偶然經過金子同學家的我。次郎汪汪汪地吠叫;啪噠啪噠地搖著尾巴。夏天必備的沙灘熱舞自然也沒少。


    不過牠因為繩子的限製而無法衝到我的腳邊,我學麻由子那樣東張西望了一下,確認四周沒有其它人影之後,擅自踏入了他人的土地。我主動接近次郎,屈膝蹲下。我這麽做之後,牠的前腳便搭上了我的膝蓋。


    「哎呀呀,感謝您今天也指名我。」我隔著不致讓牠誤會的距離把手上東西放在地上之後;將次郎抱了起來。感覺牠脖子上的繩子好像有點繃緊了,於是再前進了一點。被囚禁的人類表現很冷淡;但是狗卻充滿了溫情呢——我好像聽到虛構的觀眾還是實際存在的人物在這樣吐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誇獎呢?


    因為即使無關友情和戀慕,牠也能重視其它生牠。


    而且牠似乎很喜歡我。不需要明白對方背景的交際,這真是太美好了。在與知道我是誰的人共進午餐之後,我很期待這能夠當作對神經的一帖清涼劑。


    我將食指伸進牠尾巴畫出的半圓形軌道,柔軟尾巴的末端不停掃著我手指的第二關節,我的臉上漸漸浮現像灌了溫水而膨脹的水球般的笑容。


    可能是察覺自己的尾巴碰到了什麽,牠圓滾滾的瞳孔開始不安分起來,在我的懷中轉動身體試圖確認自己的背後,不過卻都徒勞無功。


    我得到治愈了。嗯,真的是真的。果真不能小看動物療法。


    芳香療法雖然不太能得到我的信任,不過菜種似乎挺喜歡那一類的東西。


    把牠抱近胸前,牠的腳開始踢呀踢,然後在找到重心穩定的落足點之後停下動作。


    光線透過打開的紙傘,讓次郎染上一身和我一樣的紫色,不知道牠是不是覺得這很奇妙,眼神不時在抬頭看傘與看我之間轉移。


    在夏天抱著牠雖然有點熱,不過牠毛皮的觸感是不分四季都令人愛不釋手的好東西。


    「……毛毛夫。」我試著以接觸感(psyetry)找出了牠的本名。接著又得知前任的太郎叫蓬軟夫。而就連金子同學的名字也開始要浮現在眼白中……嗚,腦細胞燒焦了。


    不知道毛毛夫喜不喜歡水煮蛋?不過我不具備喂牠吃這個要不要緊的知識。記得洋蔥是絕對禁止。算了,搞不好牠正在實踐一日三餐這個健康秘訣,還是別喂牠吃點心,摸摸牠就好了。


    用手指撫著牠瘦小的身體與毛皮;眼睛則環視參觀這棟房子。


    院子深處長著短短的雜草,傳來一股像是用臼齒咬碎了幹土塊的味道。沒看到什麽樹木,但是蟬鳴聲卻不絕於耳,有一種被夏天給包圍了的感覺。


    注視自己的腳邊,發現被曬幹了的蚯蚓……對啊,還有用蟲當食物這一招呢。


    玄關的門橫向滑開,戴著帽子與工作手套的金子同學現身。


    「啊——天野妳好……啊——不知道還


    有什麽別的打招呼方式可以用?」


    「午安。外頭的聲音連裏麵也聽得到嗎?」


    「不是啦,是我弟從窗口看到,然後跑來跟我說『哥,有奇怪的人在院子裏。』他大概是覺得既然我要去院子拔草,幹脆叫我來瞧瞧。不過看到妳出現在這裏,我也嚇了一跳就是了。」


    金於同學臉上掛著社交式的笑容向我走近。涼鞋踏在土上的聲音聽起來真舒服。他走到離我的傘一步的距離站定,搔了搔臉頰:


    「呃——妳是來找我家狗玩的嗎?妳知道我家在這裏啊?」


    「我隻是偶然經過,是牠出聲叫住了我。牠真是積極呢。」


    而且總覺得金子同學出場的機會還真多。這是不是次郎的功勞呢?不過這恐怕隻限定對我出現的場合有用。換是其它人,對狗不理不睬的可能性極高。


    嗬嗬嗬,我是「被選上的人」;金子同學也因此得到幸運……好像也不能一言以概之說有。


    「對了,牠喜歡水煮蛋嗎?」


    「咦?啊,我沒給牠吃過耶……妳要喂牠嗎?」


    「我隻是在想是不是該支付觸摸費。」


    「啊——妳等我一下。」金子同學回到屋內,不到一分鍾又走了回來。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已經開封的袋子,切口剛好開在狗圖案的脖子部位。


    「這個給妳。這是牠的飼料……還是該說零食?請。」


    「……謝謝。」總之先收下來。該不會是要我吃吧?嗯,應該不至於。


    沒有繼續觀察我的動向,金子同學走到一旁蹲下開始除草。他啪嚓啪嚓地把雜草連根拔起,一旁慢慢形成一座小山。


    金子同學也真是的,還為我設了一個喂食體驗區?他還真是熱心地過了頭。


    先不管這些,總之從袋裏掏出一根狗兒的零食。次郎果敢地對這個做成大腿骨形狀的棒子產生反應,腳又把我的手當成地麵踢了起來。東西一靠近牠的嘴,次郎立刻像搶奪似地咬上來,開始喀嘰喀嘰地大嚼起來。牠豪邁的吃相加上強健牙齒漂亮的咬合,使骨棒漸漸變小……這個很好吃嗎——我的心裏又興起了差勁的興趣:


    「現在的狗食,種類還真是各式各樣呢。」


    我丟出一句不至於打擾他手邊工作的寒喧。正想著就算他沒聽到也無所謂時,金子同學還是很有禮貌地加以響應了:


    「妳說現在,意思是妳以前也養過狗或什麽的嗎?」


    「不,一次也沒有。」而且反而是被飼養呢,就像觀賞用動物那樣……要是能在這裏用「騙你的」,把沉澱在情緒裏的東西抹去就好了。


    他用手揮去飛舞交錯的蚊子與蜜蜂,看向我和次郎。


    「不過,妳真的很喜歡狗呢。」他那話中帶笑的溫柔口吻真叫人火冒三丈。


    「嗯。因為在緊急時刻可以當作糧食。」


    「啊——……我覺得我好像愈來愈了解天野妳的性格了。」


    即使陽光直射進他的眼睛也沒能使他改變表情,依然笑笑地玩弄著我。


    要是這麽簡單就能了解別人的性格,那我的一百個朋友(注:出自とよ田みのる的『友達100人できるかな(能交到一百個朋友嗎)』)就不會在夢的另一頭打瞌睡了。


    「天野妳家有養……啊,應該不行。因為妳是住在公寓嘛。」


    「是啊。」目前以不再增加餐費為優先事項。


    「說到這個,聽說住在那棟公寓的高中生失蹤了,我媽他們都在八卦這件事呢。」


    「啊……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因為我和鄰居沒什麽往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啊,剛剛的謊話搞不好不是養殖而是天然的,因為我在事前完全沒有要這麽做的意識。


    吃完骨骨子(就像大家都把自黏紗布片叫ok繃那樣的感覺,請各位如此理解)以後,次郎仍不時偷瞄著袋子。動作很像吃完半包洋芋片之後,還不滿足地盯著袋子裏剩下那一半的茜呢。她要是去另一個大江家,應該會被寵得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吧。


    「啊,隻能給牠吃一根,不能再給了,不然牠會吃不完晚餐。」


    「他這麽說喔。」我把袋子收回來,藏進浴衣的袖子裏。


    這麽做之後,次郎的眼睛便仿佛縮了回去似地藏進毛裏。真有趣。


    把茜交給她的外公、外婆照顧之後,我就和狗兒一起生活好了。不過這在很多方麵似乎都困難重重。


    那不然顛倒過來想,我和狗兒一起住在眼前這間狗屋不就好了嗎?


    「……呼。」歎了口氣,次郎的毛隨之搖動。


    朦朧地想著——狗屋也好,真想睡上一覺啊。


    和沒讓毛毛夫之名蒙羞的牠度過一段玩樂時光之後,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一點。離開咖哩屋時看到時鍾的長針與短針是在十二點的位置重疊,所以看來我已經在這裏待很久了。


    喝完金子同學特地放下除草工作去為我倒的麥茶之後,我向次郎告別。牠不知道為什麽叫了三聲左右。是這樣啊——被這份離別的遺憾所感動,我喊著「來啊,來抓我啊,」以雀躍的小跳步跑上馬路以後回頭一看,那可愛又圓滾滾的眼睛帶著冰冷的表情凝視著我——到這裏為止全部都是騙你的。騙你的啦!


    取回途中被金子同學拿進屋內躲避直射陽光的咖哩套餐,我踏上歸途。一個人的時候很少外出的茜今天也待在家裏,不過該怎麽解釋才能讓她不生氣呢?我陷入思考。但還是想不出來。


    平常和集中力無緣的程度,就已經像是若不搭飛機就到不了的另一端;而今天覺得那距離又更遠了。我仿佛看見就像漫畫現象一般,因為壓迫感而變得巨大的對手。


    對模糊的視野感到厭煩,決定回到家裏以後總之要先睡一覺。今天實在攝取了過多的他人成分,殺來一陣像是把花粉的丸子塞進鼻孔的感覺。而且在這之後,還有最少得再見兩個人的確定事項在等著自己,心情於是更加沉重。


    和他人會麵雖然能得到東西,但是能夠承載的容器大小卻是因人而異啊。我的心並沒有成長到能夠和複數的人類維持關係,而原因很明顯地是教育者不給予我這種機會,還不停灌輸我說並沒有這種必要。不是因為教育不好;而是因為被施以了不好的教育,所以被完美地逼上了絕路。有哪裏的誰可以來讓我抱怨一下嗎?


    啊啊,未來提前成為了一片暗褐色呢。無力的我,連購買顏料的錢都沒有……說到這個,以前好像也有人這麽說過——


    『對我來說,未來隻是一種預定罷了,因為我已經把所有事都決定好了。不過一般批波可能就割舍不下而被可能性所束縛,啊啊,真是太不幸了。然後自由地生活,將人生賭在未來……不必為了不可確定的將來而焦躁不安,這樣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那個人不知道現在還活不活著?那個人仿佛以他人的反感做為燃料而前進,頑固地追求忠於自我的生存之道,那樣的性格想必活不到老吧。我以不成熟的心這麽猜想。


    不過,以我的世界為題的故事,恐怕這一生都不會出現就是了。


    在隱約能瞥見公寓之後,我開始加快腳步。


    要從爬升結束,暫時品嚐著高高在上滋味的陽光下逃離。


    還沒進入公寓的,就和在院子陰影處的艾莉娜小妹妹四目相接。而她的腳邊正是埋著有香小妹妹的地點。我們在進行埋葬的時候,有香小妹妹的頭每次一晃動,大眼睛便瞪著我們,簡直就像還活著的有香小妹妹想要在被埋掉之前把我們的臉全都記住,然後哪一天就會搖晃著四分五裂的關節出現在我們的麵前,然後手上拿著——現在不是像小孩說故事般營造煽動恐怖的怪談氣氛的場合。在掩埋屍體的時候,小今小


    弟率先大喊「我想做!」所以就全交給他,看他開心地挖出了一個大洞。因為接近上葬的等級,所以臭味應該不至於散發出來,而且我們也有很仔細地把屍體放進塑料袋裏。啊啊,當然啦,是使用遵守法律規定的那種半透明袋子喔。


    艾莉娜小妹妹在哀惜朋友的死——看來並不是。她的手貼在公寓的牆麵上,好像在畫著什麽。她真的很愛畫畫呢。把地球當做畫材雖然有點稍微被擠出了藝術魂的討厭傾向,不過我祈禱她不會被地區的管理委員會責備。騙你的。


    「妳~好。」


    對方投來一個攔腰彎曲,變成v字型的招呼,連話語都順便從中間折了一痕。雖想盛大地加以無視早早回家,但想想還是放棄,然後向艾莉娜小妹妹走近。


    照理應該保持一段警戒距離,但是因為懶得踏步立定,停得晚了點結果就接近得過頭了。匆匆一瞥,她的身上沒有凶器類的物品,是隻有麥克筆的藝術家模樣,所以隻要我的身體不具美術價值,那我就是安全的吧——我像這樣給自己打了一劑強心針,看向左邊的牆——「公寓(アバート)的簡稱就是藝術呢(アート)——」丟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想。


    牆壁沒有突起物的平坦壁麵上畫滿了大量的塗鴉。一隻油蟬與像盛開的花朵般綿延不絕的蟬的亡骸分道揚鑣,開始飛翔。向日葵在新月的前端群聚飛出,周遭灑滿了花瓣。還有……這個畫的是螳螂吧?好大隻啊,這在鄉下地方是標準尺寸嗎?是個可怕的謊言。


    然後是圍繞著沒有頭的屍體(不過這真的能叫做屍體嗎?因為若是有右手卻沒有身體,叫做屍體也很奇怪吧?),滿臉微笑高舉雙手的四人組。而他們男男女女的手上,都拿著滴著黑色血液的鋸子。在他們中央的屍體的四肢上畫了裁切線,然後上頭貼了膠帶加以修複。


    我的耳朵現在似乎也能聽到,那個像太陽公公一般天真燦爛笑容傳來的嬌媚笑聲。


    ……不過,這邊全都是滿滿的有機溶劑臭味啊。這種遊戲是她的嗜好嗎?


    「啊,那構啥麻啥麻小姐也想畫嗎?」麥克筆的前端遞到了我的臉頰旁。


    「我嗎?」不是我在自誇,我有一次一時手癢畫了哆啦a夢,結果被說是「開朗的鼠男」,差點成為了這種毫無可取之處分野的開拓者呢。「不必了。」


    「助樣啊……那妳逗人生有點遺憾。」她輕聲地播下代替離去後殘留體香的微弱毒氣,將手縮了回去。不過艾莉娜小妹妹沒有繼續創作新的壁畫,而是拿起放在腳邊的某種液體和抹布。隨著物品升高的因果關係看來,那似乎就是幾乎要溶掉我鼻子的臭味的來源。


    「這個正中央的圖,是鶴裏先生的謝肉祭?」


    「嗯,是豆。偶是把大家討論豆夢想豆樣子畫下來。差不兜十歲豆時候,偶們四購人都一起去驟收音機體操;市民遊泳池,大家感情很好,叟以偶覺鬥遊戲一定會很好玩,叟以就先把它畫下來摟,偶,限不擅長交朋友,叟以偶很喜歡他們。」


    「哦,那真是那真是……」腦海裏生不出好用的評語,算不上是回答的反應和口中的唾液翻攪。以我對朋友的知識來說,就是「沒有的話,大致上就會被當成最底層的人看待」。


    「偶,因為頭腦很笨,叟以沒考上自己想念豆那間高中。不購即使如此大家還是在一起,偶很高興。」


    她以掌心一個一個撫著畫裏的「朋友」。腳、頭、身體,全都用手蓋住,然後摩擦。是因為畫裏的每個人都已經久經年月而失去了幼體吧,身體很輕易地變成粉末崩落。


    艾莉娜小妹妹原本是水平的手掌愈來愈帶勁,還開始用指甲抓了起來。而那帶著寂寥的爪子在某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抓,劃過一條線。看到那個頭和身體分家浮在半空之後,艾莉娜小妹妹焦躁地歎了口氣:


    「口是,住故夢已經永遠不口能實現摟。叟以偶現在在reset。」


    唰唰唰地,她拿沾了液體的抹布開始消除沒有頭的屍體。比起標準的屍體,不用擦去臉部真是輕鬆多了呢——也不是沒因為這麽想而感到小小的竊喜啦,但是因為想到這件事的時間點在想像的範疇裏,所以最後沒能逃過大腦不及格的評價。


    因為嫌動很麻煩,所以就自然地變成了在現場等待她完成工作。艾莉娜小妹妹繼續熱心地進行擦拭工作,在畫布塗抹上一片空白。一旁的蟬的屍體遭到池魚之殃,翅膀不見了。


    最後,完成一個像是不會發光的太陽般的白球,蟬也被驅逐了幾隻。


    月亮上的向日葵天下太平,在左下角綻放。


    「reset完成,title畫麵回到一片純白。」


    「妳很常脫口而出電玩用語呢?」那我也搭個便車好了,頭有沒有bug?哎呀,這沒有特指誰啦,請把眼淚擦掉。嗯,騙你的。


    繼續播放。


    「耶嘿嘿……因為偶平常都在打電動,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笑容帶著些許害羞。就在此時,側麵頭發的一束末端跑進嘴裏,她慌忙地把頭發吐出來。


    「哎呀,是這樣啊,我家小妹也喜歡打電動,不過最近因為沒有買新遊戲,所以她老是在抱怨著說自己沒事幹,真傷腦筋呢。」


    「啊,那不然偶借妳一些遊戲如猴?」好孩子艾莉娜小妹妹駛出一艘材質不明的救生艇。


    「哎呀,是嗎?太好了,我因為不懂年輕人文化,不知道要買什麽遊戲給妹妹才好呢。」


    騙你的。而這個謊話之所以是大紅色,是因為反應出我心裏吐出的舌頭的顏色。騙你(以下因為開始重複,所以中斷)。


    「要現在來拿嗎?偶媽現在出去工奏,家裏都沒人在。」


    「……這樣啊,那妳去拿來給我吧。」


    「咦?」


    「我說,我在這裏等妳,可以麻煩妳回家去拿過來給我嗎?就是這樣啦。」


    「……好豆,那妳等偶一下。」她似乎有點不能接受,就這樣歪著頭小跑步返回家中。


    唔——果然凡事要試了才知道啊,沒想到這種命令竟行得通。用這種無禮至極的態度和人借東西還能成功的,也隻有孩子王才辦得到吧?人類果然是想做的話還是辦得到(某些事)嘛。


    在熱到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站著還是躺著都曖昧不明的熱度中持續等待,然後看見艾莉娜小妹妹連門都沒關便飛奔而出。她悠哉悠哉地移動腳步,緩緩地回到我等待的地方。咦?你說這個敘述和前麵有矛盾?這是因為心(表現)和身體(現實)是兩回事啊。再加上這個熱度,也有可能讓人在中途就失去幹勁對吧。對吧對吧。


    啪噠啪噠——艾莉娜小妹妹拚命似地花了很長的時間跑過來,站定之後吐了一口氣。


    她的手掌向我伸出,掌心放著幾塊比蘇打餅幹還小的遊戲卡匣。


    「就是皺些。」「謝謝妳偶。」哎呀,我被傳染了。總之,入手了數枚娛樂用品。


    給茜的禮物又多了一項,而且是以不會讓我的錢包溫度下降的理想形式。


    另外,總覺得,會不會是艾莉娜小妹妹殺了有香小妹妹呢?


    艾莉娜小妹妹握著麥克筆,奮發地表示「我要在這裏試著畫出新的遊戲的雛形!」將這樣的她放置在原地,我收起陽傘。


    然後不小心走錯家門(不過久屋小弟現在不在,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茶點招待?啦啦啦),在一直線繞了大遠路後回到自己的家門口。


    「……呼。」敲門二十下。完全沒反應,隻好用身上帶的鑰匙開門。啊啊,真沒意義。


    總算回到自己家門的內側了。


    在脫掉草鞋之前,背靠在門上大大地歎了口氣:「……累死我啦。」


    這應該是過度


    的充實感所帶來的壓迫。在短時間內經曆過多與他人的接觸,害自己的心都被塞滿了。也就是說,因為是繭居族,所以要和人對話實在很痛苦啊。


    人類雖是由四成的自我和六成的他人所組成,但是我的組合比例卻是相反的。所以,一旦得意忘形地攝取了過多的他人成分,胃部就會立即產生一股燒灼感啊。


    「啊啊……我回來了,茜……」


    想告知自己已經返家,不過聲音在中途就逐漸消失。


    茜露著比以前更瘦了的肚子,苦著一張臉呼呼大睡。


    隻有電風扇在室內旋轉著。


    「啊~……有什麽……來了。」我押著額頭,強忍住暈眩。


    不管是別致的音樂或切換得漂亮的場景轉換都付之闕如,現實的情景。


    這個現實溫柔地打擊著我。


    覺得在那裏看見了我的世界的一切,眼淚輕易地落下。


    背靠著門緩緩向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


    光是吸氣吐氣,便讓心跳數上升。深刻的達成感。認知到自己的世界仍與許多事物連結,我難堪地高興了起來。太難看了。


    明明討厭人類,卻又如此需要與他人的接觸。


    ……啊啊,聞到一股腐臭。看來右手開始腐爛了呢。也差不多該做個結了,許多方麵都是。


    被包含著虛脫和滿足的;奇妙的感覺所翻弄。


    光的洄遊魚開始在我的眼中悠閑地遊泳。


    「哥哥!嘿唷~嘿咻~快起來~」


    在家挨餓的馬來西亞出身懷念著故鄉比佛利山莊等級咖哩的舞者——除了最初的形容之外其他無一適用的少女——我察覺自己的肩膀被她搖晃著。


    「……唔。」揉揉眼睛,趕走視野中的模糊。伴隨著伸展身體的同時打了個嗬欠,解開凝固了的意識纖維。情緒的消散似乎已經比睡前收斂了一些。


    集中精神為心做個柔軟體操,然後向茜打招呼。「早安。」「午安啦。」「好好好,午安。」


    茜滿臉微笑,心情似乎很好,理由不知道是不是她嘴角附著的咖哩殘渣。


    看來,我是在玄關坐下來就這麽睡著了。身體以後背為中心一片僵硬,批判著我難看又欠缺考慮的就寢姿勢。承蒙指教了,尤其是脖子。似乎是落枕了,脖子右邊的筋肉傳來陣陣刺痛。可能是因為我一直歪著頭睡覺吧?我轉動腰部和脖子試圖進行複健。


    「東西好吃嗎?」


    「嗯。蛋也超難吃的。不過,我還是覺得菜種做的更難吃。」


    很老實地對料理做出評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味道,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


    沒有什麽好記恨的。對於把我最中意的妹妹喂得飽飽的菜種,我毫無怨言呢。是誰評論她為沒有敵意的孩子呢?如果看穿了問題的答案,還請務必順便給予其適切的教育呢。騙你的。


    「哥哥。」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凝視我的上半身然後這樣叫我。妳是想找我碴嗎?什麽事?」


    「妳遇上了什麽好事嗎?」


    我家的吃飽睡睡飽吃女孩特地蹲下來,以和平常一樣由下往上的眼神看著我說話。這孩子說好事的意思是,因為是相反……所以是在問我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不好的事吧。


    「妳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啊,妳睡覺的時候一直唔~唔~地呢喃。」


    在說到唔~唔~的時候還特地用手指插進嘴裏往橫拉開,真不愧是我家的吉祥物角色,光這一招就讓我的心情都和緩下來了呢。我也不由自主地酥軟了。不過我刻意不提到是哪個部位。


    「沒事啦,我隻是在夢裏練習雲龍型(注:相撲的橫綱入土俵儀式中使用的一種手勢)而已。」實際上也就是這種夢。


    「是嗎~?那我就不擔心了~」


    她以放鬆心情的笑容嗯嗯地點頭,結束了對我的關心。


    會為我擔心,茜真是個好孩子呢,因為她有好好地完成屬於她的工作。


    畢竟她除了這個用途之外,似乎也派不上用場了。


    「茜。」我模仿著不知名的某人,觸摸她的臉頰……雖覺得好像瘦了,不過並不確定。


    因為這還是我第一次用手掌包覆她的臉頰,我的記憶中沒有任何可以做比較的對象存在。


    「嗯~?」


    「我覺得,妳可能還是去大江家會比較好。」


    「………………………………」


    啊啊,又停止了。妳能夠決定的,就隻有在那間宅第的桃花之類的是嗎?在被菜種提出問題的時候,就已經將自我耗盡了嗎?


    「這樣子下去,妳會從被某人養活的日子裏驅逐出去喔。」


    然後在路邊等死。


    這孩子,比誰都還要難以獨自生存。


    以前的遊戲裏不是有這種角色嗎,那種負責說明——這裏是○○村——那種人。就隻是為了這個任務而被配置在那裏,除此之外什麽也辦不到的角色。


    茜正是這樣的角色吧。為了媽媽的方便而被製造出來,然後已經失去了用途。


    真的完全沒辦法在別的方麵派上用場。在此獻上人類最棒的湯馬森(注:トマン,日本特有名詞,意指附著於不動產上,不具用途與創作概念的藝術作品,名稱來自日本職棒選手)這個別名。


    她或許是對這有自覺才和我在一起,但是她似乎對這件事情是我煩惱的根源毫無自覺呢。


    我不擅長被某人需要。


    尤其是被當作家人傾慕,光想到就讓我背脊發寒。


    若是不相關的他人,就可以很簡單地加以切割開來,所以很輕鬆。


    ……啊啊,就是這麽一回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喜歡那隻狗吧。


    因為不必負任何責任嘛。


    結果,不是茜代替狗;而是狗代替茜嗎?


    「喔嗬嗬嗬嗬。」我自然地令人不舒服的笑了。


    哎呀~真傷腦筋~


    原來我那麽弱啊。


    真是個嶄新的幻滅。


    「不過啊,茜,妳還是留在這裏吧。」


    在諸多方麵都放棄,為現實蓋上蓋子。


    殘留在臉部內側的光魚拍打尾巴激起飛沫,好燙。


    「嗯!」哎呀,真美的笑容。這樣就好了。


    因為,看來妳並不是我的世界裏的異物,而是幸福的材料。一定是。


    結果,幸福這種東西隻是對位於自己世界中的人特別優待;把不幸推去給圈圈外的他人,不過就是像改變圓頂裏的氣壓那樣罷了。


    例如,a黏著自己喜歡的b不放,而另一方麵,單戀b的c或其它人就感到不幸。a就在對此沒有自覺的情形下,將不幸推給了本應怨恨自己的c。


    會變得不幸,往往都是因為罹患了「重要的人一個個變成不相幹的人病」……啊啊,那些殺人犯應該也是得了這種病吧。


    在奪走性命的瞬間,對象就隻有他人或自己這兩種啊。


    ……算了,這種有難度的事就先放在一邊,結論大概是,若沒有至少像是撫養妹妹這種目的存在,那人生還真的會是窮極無聊?


    嗯,真正的謊話真的是繼續騙你的是真的。


    然後到了深夜。今天也要前去欺淩那名年紀比我輕的男孩。


    這是會產生語病的真實說法呢。在與人遭遇的容許值已到達極限的今天,還真不想抗拒翹頭的誘惑,但因為早被告知——今天很重要——所以不能翹頭。這個戲言是真的還是騙你的呢?


    茜在棉被裏打滾玩著電玩遊戲,我把她丟在一旁,並且鎖上門離開屋子。庭院裏似乎隻有有香小妹妹,沒看見其它人影


    。因為剩下的兩人之中有一個是殺害有香小妹妹的凶手,所以他們現在可能正在某個地方廝殺吧——我這麽想象著走上馬路。當然,因為我也可能成為襲擊對象,所以不能疏忽警戒。但是話雖這麽說,以一個在這方麵的外行人來說,我再怎麽努力,保護自己的效果也有限就是了。果然,淑女半夜走在路上,還是需要一名男性護花使者啊——身體的哪裏都好,借我擋一下——主要是做為盾牌的用處。


    在公寓完全在身後消失之前,我固定間隔邊走邊回頭看。


    似乎並沒有像是在追殺我的跟蹤者,於是決定隻看前方走路。之後隻要和平常一樣進行下去就好了。事件是這樣,人生亦然。


    「……最近全都是些讓人傷腦筋的事啊。」


    今天的過程有點不同,在路上沒能發現要跟蹤的對象,麻由子。她那麽顯眼,而我這麽注意還會看丟的可能性不高,應該隻是單純還沒發現而已。


    躲在容易發現麻由子,視野良好的地點等待她的出現。一邊擊退無數蚊子;一邊等待舉止怪異的美少女,在這段過程中要如何不感到無聊,真想請誰教我一下呢。真的~


    如果是麻由子出了事……呃——那該怎麽辦?我該做點什麽嗎?昨天在超市看到的那個,黏在麻由子身邊,臉皮光滑得像把甜點饅頭的皮當麵膜貼在臉上的青年,真想把事情都交給他然後在一旁高枕無憂啊。


    ……刑警遊戲,無聊。如果是小偷遊戲的話,在物質方麵的意義亡比較滿溢著滿足感。


    嗯,這個是真的。


    吸。生氣。啪。


    吸太多血而變得遲鈍的蚊子被一掌打死在我的皮膚上,翅膀和肉都淪為了血液。


    即使再等下去,邂逅的也隻有自己的汗水。


    因為事態不明,所以我決定以隨機應變的名目擅自行動。


    雖然多少會有撞個正著的危險性,不過還是先往久屋小弟那裏前進,以他的證詞來把麻由子今天的活動給搞清楚。我不擅長坐著等待啊,聯絡簿上也被記載著是個坐不住的孩子,不過我覺得自己那時候其實隻是單純的舉止可疑罷了。


    我豎起耳朵傾聽,確認四周是否有麻由子獨特的橡膠草鞋奏出的啪噠啪噠聲響,同時向廢棄倉庫移動。若以久屋小弟的立場來說,那聲音就等於宣告惡夢再度來臨的貓鈴鐺吧。不過對我來說,那倒是讓我能稍微忍受這缺乏變化的夜景的貴重演奏。這麽說來,搞不好是本日公休?


    最後,既沒遇到麻由子;也沒遇到其它妖怪一類的東西,到達了倉庫前。


    往裏頭窺視,確認沒有人影之後,屈身通過鐵卷門進入裏頭。


    首先正麵看到的是在黑暗中的小孩。低著頭;縮著身體的姿態,在我的眼中看起來就隻像個小孩。小鬼、臭小鬼。該死。被記憶淹沒。開始描圖。線條歪七扭八地重疊在一起。這是不好的征兆。征兆不好。所以隻暗殺征兆。退學。退社。沒結婚的離婚宣言。我討厭的東西在我的麵前以一個討厭的東西的身分蹲著。


    理性變成海綿蛋糕,又變成奇巧巧克力(kitkat),甜到溶解、腐化。


    陽開腳邊橫躺著的資材,久屋小弟嚇了一跳而抬起頭。剛才是在打瞌睡吧。確認了來的人是誰以後,視線的感覺轉化了。


    真不知道在他看來,麻由子和我哪一個比較不受歡迎?


    「那個女孩已經來過了嗎?」


    大步走去,接近到足以打斷久屋小弟鼻梁的距離之後,提出我的疑問。


    當然,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完全無視我送去的文章,隻是惡狠狠地瞪我。我並不討厭這種表達自我的方式呢。隻覺得礙眼而已。我站穩身體試著踏出第一步。也就是用腳尖踢向他的喉嚨。久屋小弟的後腦猛撞上柱子,口塞讓他呼吸困難,出現咳咳咳的症狀。哎呀呀,因為無法順利把氣吐出來,結果臉脹成了奇怪形狀,表情成了岩漿岩,感覺像沒能好好發揮作用的滅火器。


    這樣應該多少能讓他成長為一個聽話的小孩吧。給予不足以致死的痛苦,這一招對久屋小弟應該有效才對,而且似乎也有效地發泄了我的壓力呢。真的喔。


    效果果然如我所想,還處於被痛苦俘虜狀態的久屋小弟直到疼痛終止為止,都一直不情不願地搖著頭。唔,果然還沒來過啊。


    是因為什麽理由翹掉了飼育的輪值呢……這種缺乏責任感的飼主要是很多的話,會讓衛生所很傷腦筋的。


    沒辦法,隻有今晚,就由湯女大姐姐來負責照顧久屋小弟吧。


    我不是媽媽喔part2。『媽媽~媽媽~我會負責照顧狗狗啦!』這並不一定完全是騙你的,但是最後還是會變成媽媽負責照顧吧。


    撿起隨意擺在地上的裝著麵包的袋子,從裏頭拿出兩個。這樣會不會太寵他了?連次郎都忍耐著隻吃一個點心而已呢。不過說起來久屋小弟並不是狗,以對人類的標準來說應該沒關係吧?所以就決定是兩個了。


    然後還有水。寶特瓶在……將手掌抵在額頭上眺望之後,想起了昨天的情景。麻由子在把瓶子裏的內容物注入久屋小弟的身體以後,就把瓶子隨手丟到一旁了。是丟到哪裏了呢?再次展開轉頭運動時突然想到——瓶子裏是空的啊。沒錯沒錯。


    不是很想特地花那工夫跑個老遠去裝水(因為飼育的東西不是我的興趣),印象中在一路上也沒看到自動販賣機在路邊發出光芒。人類的身體有八成是水分,反過來說,因為有八成,所以即使斷水一天也還剩下七成吧。這麽做出結論以後,我隻拿麵包走到久屋小弟麵前,蹲了下來。


    伸手想要取下口塞,結果久屋小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了,半無意識地自動將頭往前探,方便我將口塞取下。看他這麽聽話,我決定不吊他胃口,快快將口塞拿掉,然後把兩個麵包一起塞進他的嘴裏。哎呀呀,我是不是不喜歡叫狗「等等」之後才能吃東西啊?


    「嘔嗚咳咳!」久屋小弟很明顯地為舌頭的立場感到困擾,眼球也凸了出來助長著混亂。啾咚。一顆葡萄幹牽著唾液從我的手指中滑落。


    我在進行虐待行為的時候是這麽冷淡;觀賞虐待行為的時候卻打從心底當做娛樂,得到大量的愉悅。這個落差要是太過的話很危險,而我現在正擴大著這個落差。已經過去的過去正嚐試著重現過錯啊。不過因為相反過來也不是正確答案,所以我現在才這樣ry啦。若把支離破碎簡單地表現出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因為被收納到喉嚨最深處,麵包得以成為久屋小弟內髒的一部分。騙你的。那麽外髒是指哪裏?不管是眼窩裏的眼球還是耳朵那個洞,最後都會連係著人類的內容物,所以全都算是內髒。所以雖然久屋小弟呼吸困難地像是要死掉了,但這應該是他在被提供嶄新髒器的氛圍下手舞足蹈吧。我是這麽相信的!小威依(challwe)!啊~呃~欸先斯(essence)?


    啊~「啊~」啊,我這是在做什麽啊?壞習慣又開始作祟了呢。


    如果『那個』的暴走已經因為闖關成功而明確地產生,那我的愚蠢輕佻就隻是剛踩在線上曖昧地不表態,平順地往發狂崩壞之泉直跳進去。雖然隻是為了念得順口而隨便組合文字,不過最後那個泉可是我很喜歡的漢字,所以才用了它。騙你的。因為我應該一個漢字都不認識才對,實際上也寫不出來,我寫過的應該隻有平假名練習本吧。


    不過那些都和現在沒關係,我連忙拉起身體,重複換氣,從無底的沼澤爬上來。然後——


    「好一點了嗎?」我客套地向那個吞麵包吞得很辛苦的人問道。


    「這要問妳這家夥才對吧。」


    看來他已經衰弱到連驚歎號都沒辦法使用了呢。也好,這樣子


    對話也比較容易進行。提高音量是為了加快速度。原因大概是因為意識已經開始擴散成一粒一粒,各自在一秒內消逝。這個推理如何啊,『那個』?卡姆西爾(ehere),言靈。


    「其它人現在怎樣了?」他恨恨地確認最優先的基礎事項。


    我什麽時候準你發問了啊?不過因為我不想把教養他變成自己的任務,所以微笑、微笑、再微笑,在第三次的時候閃躲掉了這個質問。


    該說關心同伴嗎?畢竟身體會在意身體其二和頭部的狀況也很正常吧。這條娛蚣尾巴。單品的狀態下中了毒卻什麽也不排出,淨是忍著痛苦。


    你簡直就像大江茜嘛。真討厭呢,這種集團中派不上用場的東西。大概就是那種要以一個為單位,用鑷子夾到玻璃板上痛苦掙紮,才稍微看得到真正價值的那種生物吧。


    「嗯,大家都很好喔。隻不過,因為遊戲一直處於暫停狀態,所以差不多快要像得了狂犬病那樣,創造出口水的瀑布了吧。」


    「這樣……啊……也是。可惡……」


    「再來就是要大家分著把鶴裏先生家冰箱裏的食物吃完吧。堆得像山一樣高卻不好好享用的話,這種食物堆積方式實在是一種褻瀆啊。」


    接二連三的話語將氣氛變得痛苦,這些縫上引力的細縫;在鼓膜建築起居住地的言語們在一瞬間內外反轉露出腹部。很明顯地是黑色(注:日文中,腹黑い的意思是壞心腸)。


    滿是遺憾、不甘心、悔恨的久屋小弟吐出消化不良的言語:


    「我的,鶴裏的右手呢?」「啊啊,別擔心,它哪裏也沒去啦。」


    不過其它人的在埋葬有香小妹妹的時候順便一起埋掉了。還有,小今小弟還向我報告,發現了應該是某人挖洞埋掉的鶴裏先生的頭。


    「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說話總是淺顯易懂的話,感覺像是缺乏表現力,這樣不是很討人厭嗎?」


    變成那樣的話,我就得絞盡腦汁使用規規矩炬的說話方式,很累耶。啊,真憧憬呢。


    「好啦~我要走了。」


    「已經要走了?妳隻是來欺負——」用口塞製止了他。


    「要是那個女孩來了就麻煩了。幽會的時間還是短一點為妙。」


    而且,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這麽一來,剩下的就交給明天吧。


    八月十七日是夏日祭典,是家族日,所以我要缺席了。


    沙沙沙,踏著許多東西走著,途中,好像是踩到了什麽尖銳的東西,噗啾一聲貫穿草鞋刺到了腳的皮膚。草鞋被血染得濕滑,肌膚也變得平滑。


    唉~七十七秒的幸福不是應該很吉利嗎~真是的~!


    不是傷害別人來搶奪幸福那種等級;而是傷害別人就能得到幸福的場合,敗筆就是因為上進心變成了一種阻礙吧。目標得高分而努力的話,就會漂亮地變成社會公敵no.1。


    雖說也可以去尋找別的幸福,但是,要去改變自己的幸福,遠比那樣子更令我害怕。


    啊,因為開關切換得太頻繁;電費增加太多,名為正常的代用品終於取回了對我的主導權。嗯~喔~耶~語言功能複活……真過分呢。


    妳在幹嘛啊——各個部位的抱怨如雪片般飛來,而我都缺乏誠意地加以漠視。


    不可以因為和久屋小弟接觸過,就期待將來會產生合理的理由啊。


    或許,我該不會隻是被興趣,還是該說是正宗派的性格所驅使吧?


    所以,我要將要不要相信接下來這五行句於,發包給名為「請各位自行判斷」的工程。


    解決這個事件的鑰匙,握在久屋小弟手中。


    沒錯,他就是位在一個這麽美好,適合這樣表達的位置。


    本人既沒有這麽期望;也沒注意到,在他不知不覺間。


    ……而他手中這把鑰匙,相當銳利。


    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就連自己也會被割傷,就是那一類的東西。


    然後,翌日。八月十七日來臨。


    命運線隻在今天垂下墨汁變得粗大……這隻是預定。是從誰那裏聽來的呢?


    我在過了早上以後才開始的時間帶,熱門熟路地侵入了鶴裏先生的家。坐在裏頭的是野並繪梨奈,她還是老樣子,蹲在地板上埋首於畫畫。


    我巡視鶴裏先生的藏書,發現了幾本舊漫畫,便這麽翻呀翻地讓裏麵的塵埃飛舞起來,消磨一下時間。漫畫裏的漢字旁邊都有標示念法,真令人開心。當初自主性地學習假名符號的念法,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沉默。隻有麥克筆在地板上畫過的嘰嘰聲響;還有翻頁的聲音。沉默。以下繼續重複,偶爾再傾聽一下時鍾的秒針痙攣的聲音。


    因為同一本漫畫已經看了六遍,也差不多膩了,於是把書擺回架上,整理一下。


    然後呢喃:「真慢啊。」昨天傍晚的預測開始掠過我的腦海。


    現在的時刻,若以量角器來舉例,太陽已經在七十度以上的位置,帶給這個城市白晝。但是仍然沒看見小今小弟的身影。


    「好慢啊,不能去叫小今小弟過來嗎?例如打個電話一類的?」


    「啊。」


    忘記了——她瞪得大圓的眼睛向我這麽報告。但是這還是和我提出的問題無緣。


    「偶都給忘嚕。」


    「忘了什麽?」


    「欸~妳是在等他吧?等利基來,大家到齊。」


    「是啊。」


    「利基已經不會來皺裏漏。」


    「嗯哼?」真意外,我也能發出這麽狐媚的聲音呢。


    「因為,他今天從一開始就在這裏了。」


    我不需要證據,就能確信自己的預感成真了。寒毛直立。背負著幽暗的艾莉娜小妹妹靦腆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宣言——誰說座敖童子(注:日本傳說中待在人的家中,類似守護靈一類的存在)人畜無害?


    「他在哪裏?」


    「在浴室。」


    我沒有響應就直接起身,艾莉娜小妹妹也中斷繪畫,跟在我的身後。加入成為冒險同伴是無所謂啦,可是妳的職業是什麽啊?女高中生?新鮮活跳跳的辣妹?殺人魔?不管是哪一個看起來都不像能使用咒文的樣子呢。話說最後一個是不是該歸類在怪物啊?哎呀,思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來確保冷靜的退路也真是辛苦呢。


    因為格局和我住的那一間相同,所以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浴室。


    「……………………………………」今池利基的「今」的部位滾在地上。


    在浴室裏用耳朵吸附著排水孔,小今小弟的人頭在…在…在做什麽呢?總覺得文章的後續還寫得下去,所以句點就稍後再寫……我知道了,是在避暑吧!是不是正在灑水呢?


    不知道是不是頭部的血液流了出來,浴室的瓷磚有一部分開了紅黑色的彼岸花圖案。從花朵隻有一叢叢盛開來看,這裏似乎不是斬首的地點。


    不管怎樣,這個事件是不是大致上可以算結束了呢?對我個人來說,比較希望留下來的是小今小弟,不過不可能什麽事都如我所願啊。


    回過頭。還好不用後悔一時大意把背後交給了這孩子,我撫向胸口鬆了口氣。


    嗯,摸起來真是平滑。連我自己都想毆打自己了。


    「是妳殺的?」真是個蠢問題。自己不是說過,最後留下來的就是犯人嗎?


    「是豆。」


    隻剩下一個人,沒有辯解也沒有蠢言就點頭了。進展很快真令人開心。


    「有香小妹妹也是?」


    「是豆。」


    「然後我也是?」


    「是豆。」


    「回答和質問都超前一檔了,這樣子就泄漏劇情了啊。」


    「啊。」失言了——她弓身小身(這是哪門子說法啊)用手遮住嘴巴。


    「請妳幫偶保密。」我該向誰保密啊——這是當事人的想法。


    「這先不談,殺害小今小弟的現場是哪裏?他的身體呢?」


    「啊?皺怎謀口以讓妳知……啊,推理遊戲已經——」「我都知道了,妳就帶我去吧。」


    「好是好啦,嗯?嗯嗯?可是歐、歐歐歐歐~」我推著她的背後出了浴室。


    連鞋都沒穿就出了玄關,拿艾莉娜小妹妹來遮陽,走到了外頭。


    實在不想和這孩子兩人在密室獨處。要那樣的話,不如和次郎一起關在狗屋比較有意義。即使是在這個烈日昂首闊步的酷暑,我也有自信可以樂在其中。


    「走天,利基低頭看皺埋葬有香豆地方,那是傍晚豆時候,偶想說剛剛好,叟以就往他『唰啪』下去。」


    她一邊移動;一邊匆促地向我說明殺害時刻等細節。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為什麽不靠自己的雙腿移動,非得惰性地讓我在後麵推著她走呢?


    「妳殺害有香小妹妹和小今小弟的理由是?」雖然我已經大致想到就是了。


    「啊,那購是因為要reset。」


    「瑞謝特(reset)……」我想也是。


    抵達殺人現場,埋葬了有香小妹妹的,公寓的庭院。


    四下無人。因為是惡評如潮的公寓,所以幾乎看不到附近的小孩在這一帶亂晃呢。


    「妳把小今小弟的身體埋在這裏?」我低頭看向被挖過好幾次;亂七八糟的地麵。


    「是豆。因為有香和利基都是朋友,叟以把他們埋鬥愈近愈好。皺是偶任性豆希望。」


    簡單地說,就是有香小妹妹和小今小弟被一起丟在土坑裏。


    不過這總比被丟在水槽裏供人觀賞來得好就是了。


    「那麽,關於那個瑞謝特(reset)什麽的,我想再和妳談談。」


    對我來說,要解決這個事件,需要那個情報。


    艾莉娜小妹妹的表情不知所措,不太想開口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困惑地讓話語擴散開來:


    「reset,不是讓一切歸零,因為還有偶在,叟以,唔……雖然利基他們失敗了,但是偶們也還是朋友,以後也還是一直都是朋友,真豆,因為偶想珍惜皺夠關係,叟以就更不想要它被玷汙……」


    「……………………………………」


    啊~這節奏真令人不耐煩。等忍耐著聽到最後以後,再由我來編輯整理一下吧。


    觀察海蛞蝓以及對同類缺乏成長所感到的焦躁,這樣的時間暫時持續中……


    「……大概,就是皺夠樣子。」


    「……………………………………結束了?」


    「是豆。啊,不過好像還有……」「請妳全部想出來再繼續說下去。」「嗯……」


    接下來,我用想象力創造的虛構超敏捷運作版艾莉娜小妹妹登場。


    現在就請這位虛擬繪梨奈,來代替正牌艾莉娜小妹妹發表她的意見:


    「遊戲很明顯在初期就已經失敗嚕。就是白太明明不在,遊戲卻開始嚕豆那購時間點。還有就是讓一購怪人……不,該收是沒看構的人——加入遊戲。利基為叔謀口以接受捏?啊,偶不是對妳有叔謀……該怎謀收捏,不是討厭妳啦。隻是,皺是給偶們四購人遠醜遊戲……等白太一下不就好嚕嗎?不,偶有等噢。偶為嚕盡量不參加遊戲,叟以都不太收話。」


    這已經是整理過了喔,請各位體察原文究竟有多麽冗長。


    「口是,白太一直沒回來,而且感覺又好像會變鬥沒完沒了,叟以,偶不想再看遊戲繼續失敗下去。但是,卻沒有任猴人要去按下reset鈕,偶無法原諒皺件事。」


    此時,她整理一下呼吸,舌頭沾著唾液攪動潤了潤口腔。


    接下來這一句話,是正牌貨也如此斷言:


    「偶不想讓朋友豆價值再繼續降低下去魯。」


    看來,這就是艾莉娜小妹妹最大的動機。


    再來,從現在開始,因為正常版艾莉娜小妹妹已經把要說的話整理好了,就請她繼續吧。至於虛擬小妹妹,唔,會被怎麽處理呢?


    「叔謀叔謀小姐現在住豆那一間公寓,之前住在那裏豆是一購叫奏枇杷島豆人,她在半年前殺嚕人歐。」


    「這我知道。」


    「然後,那一家就搬走嚕……叟以偶就想——要是白太、利基、有香死掉豆話,他們豆家人是不是也會搬定?皺樣豆話,是不是就會再有別人搬來變成偶豆朋友?」


    這個交換過程還真是殺伐啊。不過,這就像玩撲克牌也會把手上的牌拋棄那樣吧。


    「找學校的朋友不就好了嗎?」


    「學校,不是交朋友豆地方。啊,皺是對我而言啦。如狗是像利基和有香那樣有掌嘔到要領豆人,就交鬥到朋友就是嚕。而像白太和偶皺種人,就隻在皺棟公寓才有朋友。皺裏,是口以鬥到朋友豆地方…巢穴……?就是像那樣豆地方;一定是。」


    艾莉娜小妹妹呼呼呼地持續搖頭的工程,陳述著自己的公寓觀。


    原來如此。


    她的世界,一定是長得像蜂巢那樣吧。


    「我可以改變一下話題,問妳一件事嗎?」


    「咦?偶怎謀覺鬥妳從剛才就已經問簍很兜問題……好吧,請問吧。口以不要瞪偶嗎?」


    「隻要埋小今小弟的身體,可是妳挖的範圍還挺大的嘛?」


    「啊,那是因為血噴簍很兜出來,叟以皺樣子來掩飾。還有就是因為碎肉也飛鬥到處都是,打掃起來很麻煩,叟以就幹脆……吧?」


    「哦。」真慘。不管什麽部分和整個行動都是。原來如此。小燈泡一亮。自家發電。


    這個靈機一閃,應該真的派不上什麽用場吧。


    「不購,努力一下以後,雖然花樓很兜時間,口是還是切但嚕。」


    「……這樣啊,妳好努力,要給妳獎勵嗎?」


    「唰唰~」她兩手掌心向上,攤平伸了出來。咦,她要實質的獎勵嗎?這可傷腦筋了,我不是那種能夠嗡地一聲從嘴裏吐出收據的人類,沒辦法變出獎狀啊。而且,我一張獎狀也沒拿過。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得的是相反全勤獎啊。


    「……摸摸。」越過她的雙手,撫摸她的頭。「呼啊~」似乎意外地備受好評呢。


    暫時安撫她;同時思考對策,想膩了之後把手抽回來:


    「那,妳打算什麽時候殺我?」


    要是能事先知道日期,應付起來也會比較輕鬆吧?


    提出問題的是個怪人;而為這問題煩惱的人,腦漿則更是像水果雜燴呢。


    「咦?那就,現在?」這個疑問型,會是我的救贖還是頭痛的根源呢?


    我很弱,是脆弱的生物;弱到若非出其不意便打不倒對手。


    所以我要努力找出不必戰鬥的生路。不夠聰明在這種時候還真是悲哀。


    不過,我可是充分具備了麵對這種場合的信念。


    如果眼前有一道爬不過去的牆,那麽,繞路找尋別的入口就好了。


    你有沒有玩過勇者鬥惡龍呢?


    啪!我將手掌對著艾莉娜小妹妹推出,藉由這個動作命令她暫時停止行動。好啦,來進行和惡魔的交涉吧。


    「妳要不要再好好想想,要是現在殺了我,事情會變成怎樣?」


    「唔耶?」


    「嗬嗬嗬,妳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呢。」呃,是什麽呢?要是


    有的話就好了。


    「重要豆事?」眼球流暢地旋轉。可惡,轉得真快,這一招能成功地拖延時間嗎?


    「嗬……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得這麽幹淨呢?」


    「耶嗚,對不起。」得到道歉了。雖然和主旨或什麽都無關,但是心情真好。


    好是好啦,不過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現在必須用以秒為單位的上班族模式來行動啊。就算向茜求援,八成也隻會落得大江家一行人全滅的命運……啊,茜。我想到了!


    清了清喉嚨;用手掌覆蓋自己的臉;調整眉毛的形狀,試著變嚴肅。然後進行威脅。


    「妳忘記的事就是,妳要是在這裏殺了我,妳借我的電玩遊戲就別想拿回來了!」


    megyan——!(右耳進左耳出的效果音。)


    ……這…這真的行得通嗎?不儲存生命進度的三次元世界居民,果真能理解在有聲小說裏麵臨選項分歧要做抉擇時的苦惱與決心嗎?好像不太可能。


    不妙啊,大江湯女。說到主角,大抵都會因為選錯一個選項就簡單地死翹翹啊。隻為了擴展內容的廣度而將生命延展到如此稀薄,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嗯,就算真的不想這樣,但現實人生並不是遊戲啊。應該;恐怕,不,一定是這樣。


    背後冒出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標準的汗;雞皮疙瘩也一粒一粒冒出來。將時間流逝變得遲滯的蟬鳴聲包覆了這個空間,艾莉娜小妹妹扭曲的雙瞳,會丟出什麽樣的裁罰呢?


    「妳…妳打算借摟不還嗎?」


    出乎意料之外,似乎挺管用的。本以為她歪著頭丟出一句「嗄?」就是最嚴重的反應了,我不禁露出微笑:


    「這個嘛,既然妳要采取這種強攻策略,我也無可奈何地隻能出這一招囉。」


    哪可能啊?人死了以後哪有辦法再做什麽?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方的問號氣球瀕臨破裂邊緣,這一招似乎對艾莉娜小妹妹奏效了。


    「妳好像很煩惱呢?」


    「因為偶豆零用錢很少,沒辦法重新買。」


    「歐歐,原來如楚。」


    雖然很想吐槽,但是這個權利必須附加上自己的一條小命,所以自律。啊啊,壓力真大。


    「請問,叔謀時候會玩完?」


    「嗯?妳是指電玩遊戲嗎?」


    「是豆。」


    「還妳之後妳就會殺我?」「是豆。」那就不~還~啦~這可不妙。無法預測這孩子什麽時候會悟出「殺了以後再拿回來就好」。這還真是低次元的爾虞我詐。


    「嗯,那孩子是個連家事也不幫忙的純正尼特族,這個嘛,到明天的話應該差不多吧?她昨天也宣稱『太陽是黃色的』整晚都沉溺於遊行中呢。」


    為什麽不至少向對手取得一星期後再還的承諾,爭取比較有餘力的日期?我在舌頭擅自滑動的同時,以現在進行式後悔著。


    「唔姆唔姆。」艾莉娜小妹妹嘟起雙唇,點了幾個頭:


    「那就明天,唔~再殺妳。」


    「嗯,就決定這樣了。」交涉成功。以後也請多多不要來了!


    「那,明天見~」


    「明天見~」


    掰~掰掰~(注:ばッはーい,1966~1970年日本電視台的節目「カエルのぼうけん(青蛙的冒險)」中,主角青蛙玩偶的台詞,後來『二十世紀少年』「朋友」也有使用)在家門前揮手道別。


    ……………………………………看她走進家門。確實回去了吧?我把耳朵貼上門板,確認聽到脫下鞋子的聲音、往家裏深處走去的腳步聲以後——「呼——————……」


    憋了很久的那一口氣一起排了出來。心髒明明跳得很沒力,脖子的肌肉卻不停抽動。


    「剛剛還在想,要是她說『明天就是現在!』的話該怎麽辦呢。」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生命……意外地,即使路麵狀況不佳也還是能前進呢。為什麽要重視社交性的理由,我現在可真是徹底的理解了。


    不過話說回來,危機狀態還是像七分褲。不,該說是全身工作服才對。


    雖然免於在現場被殺害,但也隻是把身分變成死囚而已。


    明天,心髒就會被艾莉娜小妹妹的手指侵入、折彎、破損,生命被定下期限了。藉由修行得到勝過她的力量……我身上哪裏找得出能走這種王道路線的時間、資質和作風呢?就算去那個裏麵的一年等於外麵的一天的房間(注:出自『七龍珠』),耗盡一生也辦不到吧。唔,傷腦筋。


    冷靜回想一下,還活著的登場人物隻剩一半了,遭遇艾莉娜小妹妹的機會大幅增加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為茜聘請家教,茜和家教私奔,然後我去找她——不能用這種發展來打發剩下的頁數嗎?


    看來我也差不多要退場了……現在死掉的話不是悲劇;而是喜劇吧。


    「好熱啊……」毫不顧慮正如此煩惱的頭部;作為身體代表的嘴抱怨了起來。而勞動中的頭腦也搭上這班順風車開始要求冷氣待遇。別得寸進尺了——包含思考中的事,一並撲殺。


    作為妥協,先回到家中。得準備茜的浴衣才行。


    因為並沒有那種明天會被殺,所以今天的約定就不用管了的道理。


    嗯,真的。這樣感覺很笨吧。


    省略敲門,直接打開沒上鎖的玄關大門。已知道犯人是誰,就沒必要玩秘密基地遊戲了。


    「妳回來啦~」茜上身趴在桌上打著電動,漫不精心地打招呼。


    「我回來了。」


    隨便響應一下之後便快步走進房間更裏頭,然後輕輕地自由落體。


    在棉被上倒成大字型。不愧是煎餅棉被,毫無吸收衝擊的餘地。肩胛骨好痛。


    被拋在身後僅有一步之遙的熱氣降下;蓋在我身上,但是我一點也不想理會。


    閉上眼睛。這麽做之後玄關消失了。空氣消失了。蘿卜消失了。草鞋消失了。雞蛋消失了。電風扇消失了。紅色消失了。藍色消失了。很多東西都消失了。塞住耳朵。然後蟬消失了。工程消失了。汽車消失了。血流消失了。脈搏消失了。飛機消失了。小區的傳閱板消失了。小孩子們消失了。攪動大腦。藉此,右手消失了。脖子消失了。右腳消失了。脊椎消失了。佐內利香成分消失了。平針須見消失了。今池利基消失了。野並繪梨奈消失了。快被我忘記了的吹上有香消失了。鶴裏新吾消失了。大江茜消失了。


    在失去了這麽多東西之後,好不容易讓夏天那不明所以的質感消失了。


    最後,我被沉眠所呼喚,讓它把我的意識給帶走。


    一個都不留(注:出自阿嘉莎·克莉絲蒂作品的書名)。


    是不是差不多該結束了呢?不不不,我的話隻有一半可信度,請別太在意。


    在這裏,先來回顧整理一下這次的事件吧。


    首先是八月十二日的深夜,以住在殺人公寓最右端的鶴裏先生遭到殺害做為事件——或者該說是預定為遊戲啟動的開端。


    是誰所殺,現在還不明了……所以現在暫且擱置。但老實說,我心裏已經大概有底了……不過因為我不是偵探,所以沒有解開謎題的義務呢。保留。


    殺害鶴裏先生的,是住在同棟公寓的四名少年少女其中之一。他們從年幼的時候便一直夢想著,在被限製於那個矮小身軀的世界裏進行猜犯人遊戲。具體上沒有決定舉辦日期,他們就隻是每天期待著其中的誰下定決心接下犯人的角色。


    隻不過,因為這個計劃的煉成失敗(注:出自『鋼之煉金術士』),有香小妹妹和小今小弟什麽部還沒滿足到就去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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