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湯女哥哥出門買東西——但是我叫她「哥哥」卻被捏臉頰了——


    在兩中,跟姊姊一起撐傘——心情愉快地哼薯歌曲,被她笑說好悠哉——


    她說,最近外麵好像很多危險,很辛苦喔——可是俺其實都知道喔——


    據說鎮上有個殺人魔——但是其實俺家也有喔——對吧?菜種——


    俺不小心說得太大聲,讓擦身而過的路人嚇了一大跳——


    聽說因為這件事,害得剛剛來公寓的那位大姊姊很辛苦——這真令人高興——


    雖然俺什麽也浚辦法幫她——而且還要跟湯女姊姊一起去買東西——


    跟著去超市——不跟著去直一他地方——


    聽說現在其實就連買東西也很危險呢——好奇怪的城鎮喔——


    但是湯女姊姊一點也不慌張,總是笑咪咪——


    俺想,俺自己也一定沒受到影響吧——


    俺經常被姊姊說是個運氣很好的孩子——


    所以超市的摸彩老是中獎,也不會被卷入危險的事端——


    真傷腦筋——俺今後也想一直跟湯女姊姊在一起呢-——


    希望那位大姊姊能把事情三兩下子解決得清潔溜溜呢——


    俺這麽唱了後,又被湯女姊姊捏了一次臉頰———


    她說俺真的好悠哉唷——


    啊,看到剛才那位大姊姊了——


    我向她揮揮手——要她加油——


    我時常在腦中羨慕。羨慕著能夠輕鬆超越時間與地點的空想源頭。回憶是最貼近我們身邊的時光機,人人都有一台,所以我們才能輕易背離現實。也許是為了保持心靈的均衡,不管是好是壞,適度的時間旅行都是必須的吧。至於心靈被破壞到什麽程度,此一前提則暫且不論。


    夢也算是一種超越時間的現象嗎?在我麵前死亡的人們以一副理所當然的麵貌出現,彷佛具有意誌般行動、走動。很恐怖,卻讓我看得入迷。


    被綁在椅子上睡著了,夢見昨晚夢境的延續,內容記得如下:


    設定上——用這個詞匯來形容也有點奇怪,總之在夢中我是個國中生。但作為判斷依據的隻是我身上穿著國中時代的製服,搞不好我其實維持著高中生身分也說不定。這些部分一點也不重要,總之身上穿著國中製服的我坐在像是學校教室的地方。那是個擺設與飄散在空氣中的灰塵的味道很像教室,但大小隻有一般教室四分之一的狹窄房間。桌子僅有一張,我就坐在那裏。被隔離我是不怎麽在乎,但身旁的空間不自然地空著,這點令我很不自在。我手肘抵在桌上,托起腮幫子,左右打量室內,發現有一扇窗戶。但是那扇窗戶似乎被埋進牆壁中間,玻璃很不透明。非常仔細地觀察該處的話,可發現對麵是另一個跟我所在的房間相同格局的空間,兩個房間隔著這扇打不開的窗戶,構成堆成的形狀。


    是的,勉強要形容的話,就像是懺悔室一般的地方。想要更深入了解懺悔室是什麽事物的話,請去閱讀《岸邊露伴按兵不動》,底下繼續說明夢境。這個懺悔室般的場所並沒有教室與走廊鏈接的門,喂喂,我究竟是怎麽進來的啊?對此不由得感到驚愣。這時,我察覺這應該是夢境,也許跟我的察覺有關係,牆壁角落與窗戶開始變得歪斜扭曲,房間轉瞬間似乎快崩塌。對於夢境即將結束多多少少感到可惜的我,馬上舉起雙手「騙人的,騙人的。開玩笑的啦。我什麽也沒有察覺喔。」向不知名對象辯解,扭曲便又消逝了。


    這是啥啊?如獲新玩具,我感覺很有趣。宛如闖進別人的夢境一般,我重新坐上椅子,端正姿勢,清了清喉嚨。


    我心想,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從窗戶另一頭過來呢?我靜靜等候另一名人物登場,由於這個世界是我的夢境,我的願望當然馬上就實現了,在我的對麵出現一道坐著的人影。即使定睛凝視,也無法看清人影是誰,隻見影子映在窗上,此外無論如何也看不見。


    基本上窗戶本來就不透明,不管怎麽瞧,打從一開始便無法知道窗戶背後有什麽。我露出苦笑,心想這個夢可真隨便啊。總之試著與該人物對話。


    好了,我與另一頭的某人,究竟哪個才是聽人懺悔的神父角色呢?


    【你好,請問這裏是哪裏?而你又是誰呢?】


    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重破音,就像從掛在天花板附近的廣播用喇叭中傳出的聲音。音質好差勁啊。如果是卡拉ok的話恐怕沒辦法計分吧?不,甚至該說,根本沒辦法被認定為歌聲吧。我咬了咬下嘴唇。


    過了一會兒,喇叭又再次發出聲音。這次是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彷佛人聲與鳥鳴同時響起一般,聲音斷斷績續地淒慘無比,根本不像人的聲音。


    『那件事不是現在你才有辦法做出決定的嗎?』


    而且這回答還有點臭屁。雖說這是我的夢境,事實上也的確必須由我來決定。


    【這個嘛,我想想……那就選個最保險的答案,把你當成金子好了。】


    他講話的方式很男性化,就當他是金子好了。應該說,我也隻想得到他。


    畢竟在我的故事之中男性角色很少嘛。原本還更多一點,可惜大多都死了。


    『喔~那我就是金子吧。所以,呃,我看看……等等,我看看大字報寫了啥。』


    【慢慢來,沒關係。】


    夢裏沒有時間,因為這個現象本身就是種時光機。隻不過不由得想吐嘈,什麽大字報嘛。既然是我的夢境,不知道內容不是很奇怪……會嗎?不對,過去到現在,基本上我從來不曾看穿夢將如何發展。


    未來的事,即使是當下的神明也無法知道……嗎?


    話說回來,這個與我隔著窗戶而對麵的金子,其實也不過就是「我」,至少應該在設定上表現出什麽也不知道才行,否則一點也不又去,總之我現在慢慢等就對了吧。


    「好~我看完了。呃~你認為有所謂的「正確的殺人」嗎?」


    【嗯?那啥問題啊?】


    『誰知道呢?應該是你平時經常思考的疑問吧?』


    【呃,其實我平時隻會對小麻「呼……呼……」地發情耶……我開玩笑的。】


    『喔,真的是開玩笑嗎?』


    這玩笑真微妙啊,我苦笑地想。喇叭的聲音持續破音,搞得我腦子像裝滿了碳酸飲料,咻咻地冒泡。聽覺、觸覺都跟現實一樣能夠發揮作用,我不由得對精巧的夢境結構感到佩服。


    具備完整五感的夢境,與現實有何差別?隻在於是否具有「沒有選擇餘地的痛苦」嗎?原來分隔現實與夢境的隻是這件事啊。既然如此,那又有誰願意選擇現實呢?


    【當然是夢境啊。】


    我的話肯定選擇這邊,就連小麻也想繼續作夢吧,就像現在這樣。夢的度量寬廣,就算矛盾也能一口吞下。在夢裏,人們輕易地甩開重力,與外星人相會,無須氧氣筒就能到無限分裂的世界深淵裏一采究竟。唉,真羨慕啊,不必擔心喘不過氣來了。


    小麻便是個身處於現實,卻想活在夢境的人啊。


    『喂喂,你在講些什麽嘛?你的回答跟我的問題無關吧?』


    【我對正義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想知道答案,去問「那家夥」不就得了?】


    『我想那家夥也不會思考這個問題吧。雖然我跟他不怎麽熟就是了。』


    那家夥的事我也不清楚啊,但現實中的金子跟他應該很熟吧。我跟金子有段時間沒碰麵了,不知道他是否平安無事。在我所知範圍內,他應該還沒變成屍體就是了。但是金子那家夥很不起眼啊~搞不好會被卷入與事件無關的交通事故,然後在不至於死亡的程度下退出舞台,這樣最合乎那家夥的風格了。


    【至少談點其他問題嘛,我不怎麽擅長討論善惡。】


    『那麽,你喜歡什麽話題呢?』


    【……麵包。】


    『嗄?』


    【我喜歡討論麵包。】


    輕聲地回答後,我發現這個房間裏沒有時鍾。或許是因為這裏沒有時間概念吧。


    『麵包?你是說有酵母菌的那個?』


    【會膨脹的那個。雖然我昨天被麵包戳進喉嚨裏,去地獄走了一遭。】


    『可是,說要談麵包,這話題怎麽擴張啊?』


    【當然是靠酵母菌羅。】


    一瞬間兩人陷入沉默,隻餘我的冷笑話回蕩……呃,總覺得很想打破牆壁逃走。


    『哇哈哈。』


    【哇哈哈哈。】


    即使在夢中,金子也是個十分會察言觀色的家夥。雖然這家夥本來就是憑著我對本人印象創造出來的人物。


    【我時常在想,自己周去度過的時間,就像是在夢中一樣。】


    『喔喔?怎麽突然又回歸嚴肅話題啦?』


    【因為我本來就很捉摸不定,這你也知道吧?】


    『當然羅,我活在你心中啊。』


    【是沒錯,所以跟你聊這些很蠢……你願意聽我說嗎?】


    『想說就說,沒問題。如果不是很沉重、很複雜的問題的話。』


    我輕輕吐了口氣,心想:「這我可不敢保證咧。」而且我自己要說什麽也還沒整理好。我抬起頭,天花板看起來不太像學校,反而更接近醫院,拚湊得真隨便啊。


    還是說,這是因為我長時間盯著醫院天花板的緣故嗎?


    【活在夢中與活在現實,為什麽隻有後者受到認同呢?】


    『這還不簡單,在別人眼裏看來,活在夢中世界的家夥隻是在睡覺而已啊。人類這種生物,隻要看見別人偷懶,就會覺得很不爽。特別是自己很努力工作的話更是如此。人類對於負麵的事情總期望能平等啊。』


    金子得意洋洋地回答。與其說金子,其實這是我自己的感覺吧。


    『而且夢說起來,完全隻是種自我滿足嘛。「這事情不具生產性,所以不好」應該就是這麽回事吧?』


    【但是活著隻會添人麻煩的家夥,去睡覺不是反而更造福世人嗎?】


    『嗅,就是那種「你想幫助社會大眾嗎?乖乖待在房裏就好」的家夥吧。』


    【沒錯,就是那個。】


    『你也歸屬於這類人嗎?』


    對於金子的質疑,我停頓一下,【嗯。】讓喇叭振動了起來。


    【我有自覺,自己對於他人而言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害蟲。】


    再怎麽說,到了這把已經懂得世事的年紀,不可能不曉得這種事情。


    所以我才想一直活在夢裏。雖然我如此期望,但現實把我從夢中拖出,而且還拒絕著我。對這種狀況,我有時感到很不愉快。


    雖然有個更應該生氣的對象,但要一直保持生氣很困難。


    【但是也沒辦法以此為理由一直躲在夢裏,所以我今後還是會繼續活下去吧。】


    『即使會對別人造成危害?』


    【總比造成自己麻煩好吧?】


    聽到我的回答,金子笑了。聲音呈現放射狀,臉頰受到音波撫觸,彷佛要產生紋路。


    『隻以自我滿足為生活目標的話,現實也跟夢境沒兩樣了。』


    【前提是能夠堅持到最後吧。】


    讚同金子的意見,我特地大聲地笑了。我能夠堅持到哪兒呢?


    帶著小麻,在這嚴苛得不得了的現實之中,我能走到哪裏?


    唉,真是的,一想到醒來又要累得半死就很沒勁啊。我在夢中不停打嗬欠,彷佛將要就此入睡。雖然實際上不可能這樣。


    【我之前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在夢中不會想睡耶。】


    『啊~?怎麽又是個怪問題啊?』


    【我現在明明就在睡,可是在夢中卻很有朝氣,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在睡覺的話,夢中也應該睡著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不就等於一直醒著嗎?如果夢中的我與現實中的我是不同人物的話,那倒是還能接受,如果不是的話我就想抗議了。


    【最近總覺得很累,也許就是因為有這層關係。】


    『不,你隻是單純睡眠不足罷了。』


    【我想也是。昨晚女友很激烈,不讓我睡。】


    這個雖不算謊言,但也沒把事情正確表達出來的說明,換得了一陣無聊的笑聲。


    時間也差不多了,雖然我還想繼續沉浸在夢的世界裏一會兒。


    【似乎快要天亮了,我現在覺得不醒來不行了。身體逐漸發熱,眼皮自行跳個不停。雖然小麻正在對我惡作劇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喔,是這樣嗎?那就先跟你說拜拜啦。』


    【「先」?你還打算登場喔?】


    『我想應該是你還會來這裏。再會啦。隻不過,屆時的談話對象多半不會是我。』


    【這可很難說,我也可以再呼喚你登場啊。】


    『你還想呼喚我喔?』


    【呃,不,有點厭煩了。下次我叫個講話不那麽懶洋洋的家夥好了。】


    我如此回答之後,金子的幹笑聲由喇叭中傳出。夢境開始溶解,失去原貌,變得像是混濁的液體般由天花板上滴落。我試著回想現實中的金子是否是這種感覺,但很快地重新發現到,我對他其實並不怎麽了解。


    金子也成為這世上的不可思議之一了,我想這輩子都沒有解秘的一天吧。


    夢境結束了。這算是死亡嗎?我每一次從水麵醒來時,都殺死了夢嗎?


    夢中的自己,與現實中的自己。如果記憶連接在一起的話,那麽我在睡眠的期間,究竟存在於何方呢?


    雖然想著這個問題,伹以我剛睡醒的頭腦,實在無法繼續深入思索下去。


    ……接著……


    呼吸外在的空氣,重新麵對現實之後,我才又重新體會腦內時光機的魅力。


    或許可能實現的理想未來,以及雖不是全麵更好,但至少比起現狀更和平的過去,能自由操控兩者、深具魅力的時光旅行。我踏在人生道路上拚命思考,難道就是在企求這種東西嗎?明明如此美妙的現實,正溫暖著我的手呢。我低頭瞥了一眼所握著的小麻的手。


    「我說小麻啊,如果真的存在,你會想搭看看時光機嗎?」


    小麻走在外頭時,采取的是一臉嚴肅,仿佛在踐踏平時的天真表情與幼稚個性的態度。她對於我的疑問,靜靜地點頭同意。不是搖頭,而是點頭。「喔?」我小小地表示訝異。


    「你想去哪個時代呢?」


    「五秒前或十秒前。我要把很多很多阿道帶過來。」


    我苦笑地想,原來如此啊。很有小麻風格的回答。這麽說來,哆啦a夢好像也曾這樣活用過時光機。記得是從未來把自己帶回,讓自己幫忙自己,結果等自己到了未來時,被迫得回過去幫忙……大致應該是如此。


    雖然隻是在電視中湊巧看見的,但我喜歡這個故事。《哆啦a夢》的登場人物中,我最喜歡的也是哆啦a夢。這一集因為一個畫麵裏出現很多哆啦a夢,所以很喜歡。除了這個理由,關於時間旅行的悖論也很令人感興趣。


    隻不過現在要思考這問題,腦筋似乎會糾結在一起,變得又臭又長。而且真要考察的話,也會牽扯到大人的理由,因此在此先割愛吧。


    小麻又是如何呢?有一堆阿道,一個個都呼喚著她。


    這就是她的願望吧。但對她而言,為何同一個人卻有好幾個人存在卻不算矛盾呢?


    也許這在她心中原本就並不算矛盾,因此容許這種情形發生。對於小麻而言的阿道定義是一團謎,我也無法更進一步深入剖析小麻的心。唉,謎團一直在增加。


    或許所謂的矛盾,說穿了就隻是人心所無法容許的事物罷了,而世界很寬容,能容許亂七八糟的東西存在。所以說,小麻即是世界。


    「你真了不起啊,嗚嘿嘿。」


    我突然抱起小麻。現在我們位在離車站前有些距離的沒落銀座,路上隻見到剛上完夜班的警備員或特種行業的大姊、大哥們。但也許是臨時抱著女友轉圈圈的動作太招搖,濃妝豔抹的大姊看著我們,看來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我將麵無表情的小麻放下,輕咳了一下。


    重新深深地將帽t的帽子戴上。小麻輕輕歪著頭說:「我很了不起嗎?」對於我剛才的讚賞感到疑問。「當然了不起啊。」我摸摸她的頭。她表情顯得有些高興。


    ……唉,昨天小麻鬧得太過分了,真希望她能體會別人一下啊。


    結果真的整整坐了一天,腰部和屁股痛死了,脖子似乎也有點落枕,不太能轉向左邊,原本恢複朝氣的身體又回到糟透的狀態,害我從一大清早就唉聲歎氣個不停。


    「話說,你想去哪裏呢?」


    辦完旅館的退房手續後,我們兩人信步走了出去,這還不打緊,重點是連個目的地都還沒決定。順便一提,今晚該在哪邊下榻也沒有著落,又不能回公寓……


    小麻抬頭看我,輕聲開口。她的態度真兩極化耶。


    「挖地瓜。以前約好,到了秋天要跟阿道再去一趟。」


    「……啊,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但是挖地瓜嗎?好是好,不過……嗯——」


    作為高中生的約會地點,會不會太重視口腹之欲更勝浪漫氣氛啊?而且這樣衣服也會因為泥土而弄髒呢。


    手被小麻用力抓著,帶有警告「你在反對啥?」的意味在。懷疑是我自己的錯覺,便看了她的臉一眼,小麻的表情彷佛由堅硬的石材堆疊而成,沒有變化。甚至覺得連眨眼的頻率似乎都變少了,而擔心起她的眼睛會不會過度幹澀呢。


    忘了是小學幾年級的事,記憶之中作為教學的一環,曾經去挖過地瓜,但地點是在哪裏啊?我抬頭看著陰晴不定的天空,試著回想出地點。持續下了好幾天的雨雖停止,但晴天似乎還不會那麽早到來。今天一早起氣溫就偏低,真懷念陽光啊。


    「……啊,我想起來了,是幼稚園附近嗎?如果是,應該朝反方向呢。」


    斑馬線走了一半,掉頭往回走。小麻沒有表示反對或讚成,隻默默地讓我牽著手。既然知道目的地在哪裏,見我走錯路就該提醒我嘛。但說不定是因為小麻不太熟悉車站前的地理位置。當我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沒什麽必要來這裏,所以她不熟悉也不奇怪。


    「不知道沒預約能不能挖耶。」


    聽我一說,小麻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籠罩上一層陰霾。


    「管他行不行,我們還是照挖不誤吧!」


    我故作開朗地附加這句話之後,小麻的表情也隨之變得開朗起來。幸好幸好,感到放心的我挺起了胸膛。


    時值十月中旬,早上的電視新聞報導氣溫較往年更低。街上人數沒多到能用「人來人往」來形容,隻有車子三三兩兩來去,但這裏曾經是鎮上第一繁榮的地方。銀座。現在雖然到處鐵門深鎖,整體感覺變得頗灰暗,就像照明老是不開的電影院。


    我們走在這條街上,把這股令人不由得垂頭喪氣的陰沉氣氛,當作冷冽空氣般由口鼻吸入,能不感到挫折全都多虧了與我牽著的小麻的手,關於這點我無條件讚成。


    但是,唉……


    我今天又得半放棄原本該做的要緊事,而去悠閑地挖地瓜嗎?雖然我不想認為救出小麻是錯誤,也許該等全部都結束後才進行啊。


    唉,但是……小麻不在自己身邊就放不下心也是事實,所以這樣也好。


    雖然結果就是換來一身泥土,但覺得無奈還太早。


    說不定小麻除了地瓜以外,還打算挖掘回憶吧。


    一想像到有此可能,就失去了拒絕的理由。


    路上,行經與我小時候上的不同家幼稚園的時候,我腦中的時光機不經意地被啟動了。記得曾經因為職場體驗而來過這裏一次。


    我的國中有個體驗職場的慣例活動。學生們必須要在平日到各自被分派到的職場幫忙。雖然隻有一天,能不用上課對我來說其實反而值得感激,但是工作內容是以幼稚園小孩為對象這點,實在讓我心情愉快不起來。


    我很羨慕其他小組的同學能去製紙工廠或米果工廠幫忙。比起麵對人類——特別是小孩子,麵對機械更合我意。因為機械不會對我撒嬌,反而落得輕鬆。


    雖然嘴裏嘮叨地抱怨不停,但畢竟是課業的一部分,無法避免。我迫不得已隻好參加,騎著腳踏車來到這家有點遠的幼稚園,踏入此一小孩子有如雨後春筍般擠滿的空間……很困擾地,不知為何我異常受到小孩子喜歡。


    小孩子真沒看人的眼光。順便一提,把小孩子交付給我的大人,眼睛大概也瞎了。


    「……就職啊,真是令人頭痛的問題。」


    像我這種家夥有誰要雇用啊?但是不工作就沒有飯吃。恐怕會犯下強盜、小偷行為的家夥,就是像我這種走投無路,就隻是體力充沛、個性莽撞的年輕人吧。我虛情假意地想著這些談話節目裏似乎會講出的評論。結論就是:年輕人不行啦。


    老年人就是因為以為年輕人跟自己不同,有將來,有機會重來……所以才會單方麵地責難年輕人吧。但實際上年輕人同樣也活在每天無法重來的日子裏。像我的情況,反而是無可挽回的人生更漫長呢。


    這麽說來,雖然完全沒有關係,小麻的職場體驗又是如何呢?


    當時我與小麻沒什麽交集,所以完全沒掌握到她是去哪個職場體驗。說不定她從一開始就沒參加,隻是在公寓裏睡大頭覺呢。畢竟我並不是小麻的跟蹤狂哪……雖然沒什麽說服力就是了。嗯,或許沒有吧。


    走著走著當中,時光機也結束了。


    「好,抵達畢業試驗場了。」


    站在這座外觀看來非常廉價,像是用保麗龍建造出來的白色建築物麵前,我喃喃自語。首先冒出的感想是:「居然還在咧。」因為平時很少經過這裏,不是很清楚。


    基本上我連上街也不怎麽積極啊,尤其是最近。


    「不好意思~請給我們地瓜。」


    敲敲試驗場的門,我還真敢提出這麽直接而且糟糕的要求啊。可能因為時間接近清晨,裏麵好像沒人在。「我們自己進去挖吧。」「嗯。」不待長時間等候回應,早早得出此一結論。我們兩人前往農業試驗場後方的地瓜田。掩埋在——或者說,生長在耕耘過的泥土地裏的,是滿滿的地瓜。耶~愛偷多少就多少。


    「可是周遭沒啥遮蔽物,如此光明正大地拔出來真的好嗎?」


    我立刻顧慮到現實。以前某個早上曾見過騎著腳踏車的異國人士偷田裏蘿卜回去的模樣,跟那個相差無幾吧。用眼角餘光看著呆立著的我,蹲在田中央的小麻手指已經插入土裏。早知道就該先準備手套,好歹不至於弄髒她美麗的手——當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泥土已經塞入小麻的指甲縫裏。小麻大把大把毫不顧忌地開始挖土。她手也不停地抬頭看我,「是是,我立刻過去—」小跑步靠近,蹲在她身邊。唔,這種時候跟她正麵相對應該比較好,蹲著繞了過去。


    我左右張望尋找工具,但當然沒找著,便也模仿小麻用手指挖土。指尖很久沒有直接接觸泥土了吧。我以為我早就從玩土玩泥巴的年紀畢


    業了咧。像這樣接觸泥土,那種冰冷給人一種獨特的觸感,很懷念。我忙碌地移動手指,掰開泥土柔軟的部分。有蚯蚓鑽出來了。用指頭彈開蚯蚓身軀,蚯蚓辛苦地爬走了。這樣就好。


    蟲子的去向不值得我在意,我隨即轉頭看別處。大把大把地挖起泥土,拔出還沒完全成熟的地瓜。本猶豫是否要拍掉泥土,最後還是直接將之交給小麻。小麻麵無表情地不知在思考什麽,接受了地瓜,看著她的反應,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若是可以,我想盡早離開這裏。


    被人看見很不妙啊,從各方麵說來都……被「那家夥」目擊到這種狀況,不知道他會做何感想、會表現出什麽反應。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嘲笑我們,但肯定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吧。


    「阿道,再挖下一個。」


    小麻輕輕對我招手,著手開挖下一顆地瓜。這孩子想要幾顆地瓜啊?但超市買來的地瓜也沒有意義吧。對於持續活在夢境中的小麻而言,這就是時光機。使自己能沉浸在回憶裏的、重要的現實逃避。


    我環顧四周,回瞪騎腳踏車通過幼稚園前的大叔的火熱視線,下定決心。取出為防萬一藏在腰部與褲子之間的小刀,插進土中,直接用小刀刀矣挖起泥土。動作快一點,總之就是要快。我咬緊牙關,用力握著小刀刀柄。即使中途切斷了潛藏在土中的蚯蚓身軀,我也不管。很遺憾地,是躲在那裏的蚯蚓不好。


    唰唰,泥土噴飛,挖出了地瓜。才挖沒多久,整個背包已被汗水沾濕,「給你。」將地瓜交給小麻。仿佛在說「來啊,接著要我挖哪個?」似地,我重新將差點因手汗滑掉的小刀握好。小麻兩手抓著滿是泥土的細長地瓜,淡然宣布下個行動,但臉頰略顯鬆弛。啊,這是笑臉吧。


    「要烤地瓜。」


    「要烤嗎?火……火該怎麽辦咧?」


    我平時不抽煙,沒隨身攜帶火柴或打火機的習慣,也沒有童子軍的經驗,沒做過生火練習。說到這個,我想起以前曾聽金子說他有加入童子軍,參加過露營活動。不對,應該是聽別人轉速的吧?總之忘了。


    「去某處……不,去別人家裏借個火……啊,一定要用營火烤才行嗎?」


    小麻「嗯嗯。」短促點頭。難度更高了。雖然在腦中、夢中一瞬間就能點燃火焰,一旦來到現實可就很困難了喔,小麻。況且也沒有落葉咧。


    「總之為了點火……不得已。」


    離開田裏。小麻也抱著地瓜咚咚咚地跟了上來。我確認了一眼,心想自己究竟在幹什麽嘛,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朝向遠方道歉,試著將農業試驗場的門踢破。一邊半笑著擔心,萬一做這種無聊事而糟蹋了人生怎麽辦?另一方麵又想,基本上我的人生早就結束了。自暴自棄的想法增添了腳底的力量。雖然重新粉刷成白色好幾次,但建築物的門畢竟隻是木製的,而且老舊。


    很快地,木門開始嘰嘰嘎嘎響起,一部分斷裂了。剛好從正中斷掉,裂成鋸齒狀。我用小刀插入,讓刀刃遊走於上下左右,撐開縫隙。最後脫下鞋子,套在手上敲擊,敲打了無數次後「喝!哈!好了!」粉碎完成。如果最初的一擊就能完成這些步驟,我應該就能成為z戰士(注:出自動晝《七龍珠z》係列)呢。很遺憾地,我似乎沒那種才能。門仍舊鎖著,但中央被挖開一個大洞。我縮著身體,進入裏麵,搜尋職員的桌子。以前曾稍微看過一次,與那時相比,東西的擺置並沒有變化。這麽說來,挖地瓜跟烤地瓜,哪裏是教育的一環嘛。小學生也太神秘了吧~我嘟囔著,找到準備好讓我們這些小鬼頭烤地瓜的火柴,離開職員室。順便踩著碎木板,讓它碎得更徹底。唉,累了。用手臂擦擦額頭汗水。


    「小麻,找到火柴了。」


    放在手掌上讓她看,小麻眯起眼睛,樣子不怎麽高興,反更像有點狐疑。為什麽啊?我歪歪頭。小麻似乎察覺了我的疑惑,搖頭說:「沒~事~」總覺得莫名其妙,但待會兒再說吧。


    幹下偷地瓜加上非法入侵、毀損等壞勾當,我看很難被笑著原諒吧?


    那麽,得繼續收集可燃物才行。這個倒是簡單了點。


    「被幼稚園的孜子看見的話也很麻煩,最好別在幼稚園附近烤。」


    我拉著小麻的手離開農業試驗場,順便也將小刀收起。畢竟這種東西可不能一直亮出來哪。「——」姑且確認一下刀刃是否有缺口。


    「唔哇。」比想像中更破爛。因為剛剛卯足了全力,尖端有所缺損,刀刃也歪掉了,基本上這把小刀算撿來的,原本已經很老舊了,果然還是沒辦法勉強吧。


    「搞不好廚房用的菜刀還更銳利咧……」


    我喃喃自語地收起小刀。此時順著後方吹來的一陣風,我聽見嘟囔聲。


    「菜刀。」


    「咦?」


    回頭。出自小麻口中。她看著我藏了小刀的地方,又嘟囔:


    「得帶菜刀才行。」


    「你在說什麽?」


    「我必須帶菜刀才行,我要保護阿道。」


    小麻嫣然一笑,是種帶有黏滯感的微笑,讓人不寒而栗。「你不用擔心。」我點點頭,讓小麻放心。小麻的確很可靠,但菜刀應該用在其他更適合之處吧?我真心如此期望。


    「我就當作——沒聽見——」


    哼起歌裝傻,朝往不認識的附近人家。


    隻要是能燒的什麽都好,隨便劈哩啪啦地折斷別人家牆邊的樹枝,收集成堆。不小心也搖落了幾顆柿子,但並沒有撿。


    如果我身高再高一點,就用不著踮腳尖了——我為此低聲咂了咂嘴。


    所幸沒碰上雷公爺爺大發雷霆出來罵人,結束了樹枝收集。接下來隻要點燃這些,將地瓜烤熟就好。雖然還剩營火設置處的問題沒解決。


    「你在找烤地瓜的地方嗎?」


    「嗯。」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說完,小麻拉著我的手走出。喔,自信滿滿耶。帶著奇妙的佩服,我交由小麻帶領。但適合設置營火的地方又是哪兒啊?


    小麻的目的地並不在附近,我們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一一經過若無其事地駕駛沒有車牌的小貨車在馬路上奔馳的農家大嬸,與在頭上綁著做木工時會綁的毛巾的大叔們,不斷趕路。抱著樹枝的我和捧著地瓜的小麻,此一組合相當引人側目。我又把臉深深地埋進兜帽裏。


    中途也走過左右都是田地,視野良好,此外一無所有的國道。因為我對這裏不熟,不敢多表示意見,隻能乖乖地配合小麻的步伐。小麻如果沒有牽著我的手的話,似乎就會左右搖晃,腳步虛浮。反正我會一直握著小麻的手,所以一點問題也沒有。


    咕嚕咕嚕繞著漩渦似地來回行走,最終抵達的地方是座廢棄工廠。就算在這個充斥著頹廢色彩與粘滯臭味的工廠裏生火,肯定也不會引人注意吧。而且附近也沒有民家。


    「阿道~生火吧。」


    小麻露出有墊像個小女孩的語氣,催促我生火。「是是。」我點頭答應,總之先將樹枝疊在工廠中央,取出一根火柴,點燃後「投入!」拋進去。


    小小的火苗落進有如鳥巢般尖銳的枝析堆裏,一開始隻聞到焦臭味,煙也沒有立刻竄起。趁著這段時間,煩惱了一下該將地瓜擺在哪兒烤。


    「以前好像是包著鋁箔還什麽烤……對嗎?」


    「不知道。全部都是阿道為我做的。」


    「……是耶。」


    算了,烤到某種程度應該就能吃。隨便將地瓜塞進樹枝縫隙,那裏預定會是離火源中心有點距離的位置。逐漸地,煙霧開始彌漫起來,橘紅色的火舌伸出。


    我在旁邊蹲下窺探著。不知有多久沒有在如此近距離下觀看


    火的顏色了?近來也沒去圍觀火災,我身邊也沒人燒死。火對我來說很稀奇。


    「……哈哈,這跟動物好像啊。」


    不怕火的動物。例如,被豢養的猴子。被人用飼料養大的猴子,會對人類烤地瓜感到興奮。小麻在我身邊蹲下,我不自覺地摟著她的頭輕輕撫摸,似乎有點癢,她眯起了眼。我們肩並肩,沒去上學,而是在烤地瓜。


    「那時的地瓜很甜,很美味。」


    「嗯。」


    「不知道這次怎樣,烤得很隨便啊。」


    我加了一句言外之意是「不好吃可別生氣喔」的回答,但小麻緩緩地搖頭。


    「有阿道在一起,沒關係。」


    「……嗯。」


    有我在身邊就是烤地瓜好吃的小秘訣嗎?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聞中的小麻理論啊。我不會說是哪裏傳聞的,但這種安定感真棒,我感動得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來了。


    「被人輕聲細語這麽說,還挺有感覺的嘛。」


    熊熊的火焰,配上啪嘰啪嘰的樹枝火烤聲,四散的火星不時被風吹上半空。火舌由樹枝流竄到樹枝,一一點燃。啪嘰啪嘰地,樹枝們的垂死尖叫令人悅耳,比起秋天更讓人聯想到冬天。配上外觀貌似鳥巢的營火,內部之中彷佛包藏著火焰之卵。


    「真懷念呢~」


    「是呀~」


    這種感覺輕輕柔柔的。小麻正在凝視火焰的側臉,雖沒在笑,表情卻很天真。


    一直盯著瞧的話,仿佛會被吸入其中,連我也會被她帶往過去似地。


    她或許也可算是另類的能蠱惑人心的妖女吧?


    「……一點也不配嘛。」


    我自己惡心地顫著肩膀笑了。但說奇怪,也真的很奇怪。就連我也感覺如此。


    我想當個夢之國度的居民,這股心情是事實。


    但如果跟小麻在一起的現在其實是種「夢境」的話,我會覺得頗傷腦筋啊。


    如此想來,現賣也並非全然是壞事嘛。假使能像今天這樣,擺脫身邊糾纏,一整天隻要望著營火發呆的話。僅汲取現實的優點,高雅地盛放在盤子裏,看起來當然好吃羅,但問題是剩下的難吃部分終有一天得入口。


    小麻的份,這次不由我來全部承擔不行了。


    邊用剩下的樹枝滾動地瓜,我態度隨便地暗自對這件事發誓:就交給我吧~


    十幾分鍾後,想說應該烤得差不多了,便用樹枝戳了戳地瓜。能穿過皮插進裏麵,多半是好了吧。伸手要將地瓜拾起,手一碰,燙得不得了,反射性離開手指。


    「烤好羅。但先等等喔,還很燙。」


    「沒關係~」


    小麻伸手抓起地瓜。「喂喂。」我訝異地睜大了眼,小麻卻麵不改色地用指甲撕下地瓜皮。這麽說來,我想起我的母親也不怕燙。記得母親那時好像是說主婦的手皮比較厚。


    地瓜皮有點焦——應該說,非常焦。也許擺放得太接近火源了。我又用樹枝勾著回收另一個地瓜,並仿佛進行手術般,用樹枝將作為正餐小得可憐的地瓜皮剝下。這個意外地有趣,我熱衷於將地瓜解體。


    「…………………………………………………………」


    哪天才能以同樣方式解體「那家夥」呢?不,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但是,或許會有期望做這件事情的一天到來。麵對「那家夥」,我該怎麽出招呢?


    連我自己也無法掌握。大致將皮剝完,咬了一口。


    「……嗯,沒有味道。」


    幾乎沒有甜味,完全就是「the穀物」的味道,讓人有在吃捏成細長狀的豆塊的感覺。品種改良前的地瓜應該是這種味道吧。唉,老實說真難吃耶。


    用門牙像隻河狸快速地喀吱喀吱啃咬。當然,這麽做並沒有意義,味道不會因而有所變化。可是既然味道不足取,不讓吃法有點樂趣不是更無聊嗎?


    我開玩笑地想:「擅自挖人地瓜,還華麗地踹破了門,結果竟是如此無色無味啊。」但即使說這種笑話給小麻聽,她大概也隻會冷淡地回應「嗯」而已吧,所以還是留在心裏好了。我側眼看了小麻,她還在剝皮。


    看來她不完全剝幹淨不肯罷休,小麻也有一板一眼的地方呢~


    當我很失禮地對此感動的同時,小麻開口了,並非為了吃,而是為了說話。


    「好期待下午耶。」


    「……?為什麽?……啊……」


    「難道說……」我邊警戒邊開口問:


    「你還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語畢,「嗯。」小麻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用指甲俐落地剝著地瓜皮,一整片撕下來,若無其事地訂定了接下來的計劃。紅潤的臉頰裏似乎隱含著興奮。


    「下午要在公園裏玩個痛快。」


    「……這也是約定,對吧?」


    「當然啊。」彷佛想如此說似地,小麻點點頭,咬了一口地瓜前端。


    ……我到底跟小麻做過多~少~約定啊~?哇哈哈。


    於是就這樣……


    後來——其實是極為接近的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一天正是我的「命運之日」。


    在這個命運之日的下午,故事繼續進行。


    「在光中」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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