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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熟悉的街道,走過熟悉的路口, 站在熟悉的筒子樓前張雅靜深吸一口氣,家裏人會有什麽反應, 她想想都知道,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把前世經曆過的事情, 再經曆一遍罷了, 反正她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她, 沒那麽脆弱。


    “小靜回來了, 快上去吧, 正好趕上你爸今天歇班。”挎著籃子出來的鄰居大嬸熱情的打招呼, 張家的二丫頭這一走就是四年, 都快認不出來了,不過瞧上去也沒受多少罪,最起碼麵色挺紅潤的, 關鍵是還跟以前一樣好看, 都不像是沈紅那樣的糙人能生出來的,肯定是隨了老張家人。


    “黃嬸好。”看見年輕了二十歲的黃嬸,這感覺還挺不錯的,對方也算是難得的好命人, 夫妻恩愛,孩子孝順, 一家人和和氣氣的, 是這附近有名的模範家庭。


    他們張家雖然跟人家住對門, 但跟模範家庭完全沾不上邊,她媽沈紅年輕的時候喜歡看臉,換用後世的話說就是顏控,所以找對象的時候,沒找門當戶對的工人家庭,反而是找了泥腿子出身的她爸——張青峰,她爸長的像她那個曾經給財主當過姨太太的奶奶,眉清目秀,皮膚比城裏人都要白皙,整個木材廠也找不到比她爸長得更好的人。


    按照她媽的話來說,當時處對象、結婚都是衝著她爸這張臉,所以不計較對方隻是木材廠的小工,也不計較對方一大家子人都農村戶口。


    如果說她媽是看臉的話,她爸結婚就是看得條件,她媽是外公、外婆家裏的唯一的女兒,哪怕長得比男人都男人,也受寵的很。


    這樣想法的兩個人結婚,日子會過成什麽樣就可想而知了。反正在她從小到大的記憶力,她媽就沒有哪天是氣順的,逮著她和她爸就能罵半天,當然吵是吵不起來,在她們家,她媽就是絕對的一家之主,誰也不敢嗆聲。


    站在顏色暗沉的木門前,張雅靜深吸一口氣,才伸手在門上扣了扣。


    “二姐,你回來了,快進屋。”推開門的張誌浩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門口站的這是二姐,小時候基本上都是二姐在照顧他,所以他打從心裏對二姐親近,隻不過四年不見,兩個人陌生了很多,麵對麵站著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今天怎麽沒去上學?”張雅靜問道,今天可不是周末,劉家的那倆孩子可都去上學了。


    “啊。”張誌浩撓了撓頭,二姐一回來就關心他上不上學,還真是挺讓人驚訝和暖心的,“複讀班還沒開班呢,我先在家裏學著點。”


    說起來還挺丟人的,人家從學校畢業好多年的高中生,甚至初中生今年都考中了大學,偏偏他這個應屆的高三生沒考上,早知道會有恢複高考的這一天,他當初就應該好好聽課。


    不過現在說什麽話也晚了,隻能再複讀一年,重新再考一回。


    張誌浩側身讓他姐進來,還不忘探出頭去張望,“二姐夫呢,他怎麽沒陪你回來?”二姐雖然這四年都沒回家,但三、五個月總會往家裏寫封信,所以她結婚,還有二姐夫被京大錄取的事兒,家裏人都知道。


    “我們分開了,爸媽呢?”張雅靜一邊往裏走,一邊道,就這大的地方,若是在客廳的話,門一開就能瞧見人。


    張誌浩沒往深裏想,隻以為這個‘分開’是指在路上分開了,雖然覺得這二姐夫辦事兒不太講究,但也沒往心裏去,更沒有想過這個‘分開’指的是‘離婚’,畢竟離婚這種事兒很少見,她二姐又長得好、性子好、幹活也麻利,哪個男人會跟他二姐離婚,若是換成大姐的話,倒是還有可能。


    “爸昨天的夜班,所以現在還睡著呢,媽出去買菜,二姐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張誌浩飛快的解釋道。


    捧著缺了一個小口的白瓷缸子,張雅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也沒心思說什麽,畢竟待會兒等她媽回來知道她離婚以後,可以想見場麵會有多亂。


    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可以說一個女人最好的時間都在鄉下過去了,妻子的工作給了大女兒,一家人的生活開支全靠他在木材廠的那份工資,日子過得也相當緊巴,根本就沒有餘力去幫襯下鄉的二女兒。


    哪怕妻子說了,二女兒光憑那張臉在哪兒都能混的開,但是他也沒有辦法不擔憂,他就是從鄉下長大的,知道那裏有多苦,更何況西北那邊兒比不上陽城這邊條件好,最起碼陽城這邊兒土地是有名的肥沃,二女兒下鄉的地方卻是出了名的貧瘠。


    “不用那麽麻煩,我待會兒就走了。”張雅靜幹巴巴的道,說心裏不埋怨是假的,哪怕幾十年也沒有辦法釋懷,所以每次見麵的時候,甚至都不如普通親戚來的親近。


    張青峰在外麵不太開口說話,但是在家裏,特別是跟幾個孩子,還是能說幾句的,趕緊勸道,“不麻煩,你媽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半個小時就能把飯做出來。”


    張雅靜笑了笑,沒說話,左右這飯是一定吃不成的,她媽不拿著掃把將她趕出去就不錯了。


    張青峰雖然就坐在一邊沒離開,但是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跟二女兒說什麽,所以就那麽幹坐著,一句話都不講,倒是張雅靜和張誌浩姐弟倆隨意聊了聊。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沈宏才終於從外麵買菜回來。


    “老二回來了,在這兒留下吃頓飯吧,小浩去你大姐家,讓他們中午過來,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沈紅安排道,四年不見,二女兒倒是長得越發出挑了,難怪能找一個考上京大的知青結婚,小琴若是也有這麽一張臉的話,就不至於隻能嫁給機械廠的普通工人了。


    畢竟除了臉以外,小琴各方各麵都要比老二強得多,高中畢業、紡織廠的正式工人,家裏也沒有拖後腿的人,若不是長相隨她,也不至於要往低了找,機械廠的工人聽上去是挺體麵的,但是家裏頭的拖累卻很大,男方下邊有兩個弟弟還在上學呢,父母也都掙不著什麽錢,全指望小琴夫妻倆呢。


    一家之主都吩咐了,張誌浩雖然心裏不太樂意,但還是立馬起身穿外套出去,誰讓他媽這麽偏心呢,家裏有點好東西就得喊著他大姐,關鍵大姐要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也就算了,但她不是啊,長了醜,心還毒,小時候可沒少欺負了他和二姐,他到現在都記得,大姐上高中的時候,髒衣服都要從學校拿回來讓二姐洗,偏偏她媽還覺得這都是應該的,誰讓他二姐在家閑著不上學呢。


    見弟弟已經出門了,張雅靜這才道,“我跟柳俊生離婚一個多月了,待會兒準備坐車離開陽城,臨走之前回來跟你們道個別。”雖然不覺得他們會記掛她,但是於理她必須得回家走這一趟,給個交代。


    “離婚?你瘋了,好好的離什麽婚,你不嫌丟人,我們還嫌丟人呢,是不是人家考上大學就嫌棄你了,還是你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兒?我跟你說張雅靜,你別以為你離婚了,我們就會養你,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做事情就不想想後果,腦子讓驢給吃了……”沈紅把菜籃子一扔,罵罵咧咧的道。


    太氣人了,她還想著張雅靜那個對象以後出息了,能讓小琴和小浩沾沾光呢,這下可好了,光沾不著了,還得沾上一身腥,離婚的事傳出去,大家都得跟著難堪,她怎麽就養了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就知道給家裏添麻煩。


    張雅靜就知道會是現在這樣,也沒有心思多做糾纏,畢竟再呆下去也隻是更多的難堪而已,“爸媽,我先走了,就不留在這兒給你們繼續添麻煩了。”說著張雅靜就從座位上起來,不等他們回答,便想要直接推門出去。


    “你站住,嫌我說的話不好聽了,嫌不好聽你回來幹嘛,專門給老娘添堵呀,把家裏攪和的一團糟,你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哪有這樣的好事兒,你離婚的事還沒說清楚呢,怎麽就離了,當時為什麽不回來,現在都離婚一個多月了,黃花菜都涼了,回來再跟家裏人說有什麽用。”沈紅氣道。


    張雅靜深吸一口氣,努力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我沒想回來給你們添堵,也沒想讓你們丟人,反正周圍鄰居也都不知道,你們不說的話誰會知道,我隻是過來告別,以後是生是死,是窮是富,我都自己擔著,不會回來麻煩你們。”


    說完張雅靜直接推開門走出去,再待下去,也就是那幾句話,不是嫌她丟人,就是別讓她給家裏頭惹麻煩,她才不給自己找氣受呢。


    “你看看她,這是翅膀硬了,說走就走,還要離開陽城,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還硬氣些什麽,等撞破了頭,就知道灰溜溜的回來了,到時候還得咱們管著她。”沈紅氣衝衝的道。


    真不是她小看老二,而是對方真是沒什麽本事,初一都沒上完就下來了,然後就是呆在家裏洗衣、做飯、伺候老人,再後來又下鄉了,這麽些年一點技術都沒學過,出去什麽都幹不了,以前靠著臉長得好,還能嫁個能幹的男人養著,現在一個離了婚的女人,還指望能找什麽好人結婚。


    張青峰悶不出聲,他心裏不是不氣,怎麽能離婚呢,說出去得讓多少人笑話,太丟人了,還好是離開了,若是留在家裏的話,這事兒肯定就得讓別人知道。


    沈紅就是看不慣張青峰這‘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慫樣,臉長得好有什麽用,不當吃不當喝,每天窩囊的要死,嫁給這個人她都要悔死了。


    “老二肯定是隨了你那個媽,仗著一張臉就知道作,被人家甩了以後,再找個種地的結婚,一家子丟人的玩意兒,我當初怎麽就瞎眼嫁給你了……”


    等到張誌浩回來的時候,他二姐已經離開了,他媽叉著腰像機關槍一樣扒拉扒拉的在罵人,老張家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他爸則安靜的坐在一邊,好像被罵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這tm都是什麽事兒,他真的是受夠這個家了。


    “你收拾東西去哪兒?好好的怎麽不在家呆著。”高永蘭放下碗筷問道,本來就不著家,現在連住都不在家裏住了,小兒子這是要跟家裏頭生份呀。


    厲澤今天心情不錯,難得解釋了句,“去找我對象。”你們不稀罕我,有人稀罕我。


    “行了行了,去吧。”高永蘭還不知道小兒子那德性,誰能看上他,更別提還收拾東西去人家家住了,肯定是拿這話來擠兌她的,怨她這個當媽的,沒能給他娶個媳婦。


    厲澤一瞧就知道他媽沒信他的話,切,不信就不信唄,過段時間,他老婆孩子都有了,誰稀罕這些人信不信。


    厲澤的動作算得上是快了,來回加上收拾行李的時間都不超過三個小時,但是再快也沒有快過張雅靜,等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對方已經在產房了。


    “常嬸,不是說還有三天才是預產期嗎?怎麽這麽快就發動了,這是多久了?大夫怎麽說的?”厲澤一連串的問道。


    如今已經是十月份了,天高氣爽,再是涼快不過了,但不知道是急的,還是來回路上趕得太緊了,厲澤這會兒額頭上滿是汗珠,甚至前麵的劉海都已經要往下滴水了。


    “沒事兒,別擔心。”常嬸趕緊安撫道,“女人生孩子就這樣,說不準是哪一天,你剛走,她就開始肚子疼,現在已經進去半個小時了,這是在醫院,有那麽多醫生和護士呢,別擔心肯定沒事的。”


    在家生孩子的不多了去了,人家都沒事,這都是送到醫院來了,還擔心什麽。


    理智上厲澤也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擔心,畢竟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但是心裏沒法不擔心,一想到有個萬一,他忍不住敲自己的腦袋,不能想,不能想,一定不會有萬一。


    常嬸看著厲澤在產房門口來來回回的走,時不時還用手敲一下自己的腦袋,就跟個大傻子一樣,雖然知道人家這是擔心正在生產的對象,但還是忍不住想笑。


    自家小兒子跟厲澤是打小的夥伴,所以她以前也見過厲澤幾次,一瞧就知道是不好惹的那種人,感覺隨時隨地都能從地上摸塊磚來把人拍死,要不是小兒子既不愛學習,也沒什麽正事兒,她肯定不能讓小兒子繼續跟厲澤這樣的人混。


    不過看著厲澤現在這模樣,倒是沒那麽可怕了,她就是不明白,既然厲澤對產房裏頭的那個人這麽上心,為什麽不趁早娶了人家,搞的如今未婚生子,說出去都不好聽,就是將來兩個人結婚了,厲家人肯定也會因為這事兒瞧不上人家。


    不過這些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年輕人現在不懂事兒,以後肯定是要吃虧的。


    跟外麵的厲澤比起來,產房裏頭的張雅靜算得上是鎮定了,跟著醫生的節奏,一呼一吸的使勁兒,雖然身上也是大汗淋漓,肚子上如刀割一般的疼,但大腦卻是非常清醒的,甚至還有心思,想自己進產房多長時間了。


    “護士,我對象怎麽樣了?”產房的門一推開,厲澤就趕緊躥上來問道。


    “母子平安。”小護士笑道,這人看上去流裏流氣的,沒想到還是個好丈夫,在婦產科呆了那麽久,基本上她一出產房門,就會被問生的是男是女,像這樣先問對象怎麽樣的男人,確實少見,因此態度都比往常好了很多。


    “平安就好,我什麽時候能進去瞧瞧。”厲澤巴望著門口道。


    “裏麵還得收拾收拾,過會兒就把人和孩子都推病房去了,你先在這等著吧,到時候順便搭把手。”護士囑咐道。


    厲澤忙點頭,忍不住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


    “這孩子怎麽,怎麽這麽小。”厲澤很是及時的把那個‘醜’字收住,要不是他一直在產房門口守著,非得懷疑孩子被誰調包了,不然的話媽媽長得這麽好看,怎麽生出來的寶寶這麽的醜。


    可能是隨了孩子親爸吧,唉,對象長得這麽好看,他長得也不賴,孩子卻這麽醜,以後肯定會被人家懷疑不是親生的,怎麽跟人家解釋這事兒還好說,主要是怎麽跟孩子解釋,別讓他以為自己是撿來的。


    “小嗎?”張雅靜仔細看看兒子,哪裏小了,“6斤7兩,不算小了。”


    瞅瞅對象不知愁的樣子,厲澤就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教育兒子的事兒以後還得他來,勢必得讓兒子知道,長得醜也沒事兒,他長得醜,可能是隨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跟爸媽沒有任何關係。


    “你要是累的話就先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常嬸差不多就帶著煲好的湯過來了,反正現在小家夥也睡著呢,我在旁邊看著,絕對不離開,你就放心歇歇吧。”厲澤看著對象慘白的臉色道,得虧他過來了,不然的話對象還不得在這幹熬著,畢竟這醫院裏也不是沒有丟孩子的。


    張雅靜溫順的點了點頭,寶寶這才剛出生,以後事兒還多著呢,她當然得養好精神。


    常嬸平時在家很少煲湯,主要是沒有那麽多肉食讓她弄,所以這煲湯的手藝就可想而知了,再加上月子裏不能吃鹽,熬得出油的雞湯一點鹹味都沒有,張雅靜幾乎是像喝藥一樣灌進去的,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兒,坐月子的時候不吃點好的,奶水很有可能會不足。


    厲澤看在眼裏,轉天就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來兩罐紅糖,小米粥配紅糖再加上雞蛋,營養先不說,口感上肯定比沒有鹽的雞湯好的多。


    因為是順產,所以沒兩天醫院這邊就有說可以出院了,左右再住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張雅靜就直接讓厲澤去辦了出院手續。


    “這才十月份,穿棉衣太早了吧,還有這個帽子,你這是什麽時候弄來的?”張雅靜看著麵前的棉衣棉褲,還有那個誇張的狗皮帽子道,在魔都,到了冬天都用不上這身裝備吧。


    “月子裏不能見風、不能著涼,你先穿上等到了家裏,咱再換下來。”厲澤勸道,他當然不知道這些講究了,還是常嬸跟他說的,這月子裏若是不注意,還有可能就會落下一輩子的病。


    要不是借不到三輪車,他就直接鋪上棉被了,哪裏像現在隻能用這些棉衣棉褲和帽子來擋風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張雅靜道,穿成這樣,走路都費勁。


    “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算不上誇張,直接套著穿就行,咱們趕緊回去,我已經讓常嬸把家裏收拾好了。”厲澤一邊說著一邊兒拿出一個厚實的小棉被,這是他對象之前就做好了,用來給小家夥包上。


    得,總歸是為了她好,張雅靜也不管什麽誇張不誇張、醜不醜的了,套著身上的衣服把棉衣、棉褲都穿上,還有那頂在南方很難見到的狗皮帽子,整個人臃腫的跟頭大熊一樣。


    雖然沒借來三輪車,但是自行車倒是借來了一輛,厲澤還很是細心的在後邊座位上綁了一個小坐墊兒,省得坐起來硌屁股。


    張雅靜抱著孩子坐在後麵,厲澤則小心翼翼的在前麵騎車,因為怕顛到後座的娘倆,路上遇到坑坑窪窪的地方他都要盡量避過去,所以這騎車的速度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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