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祭奠 a little reing day


    卡啷喀啷,卡啷卡啷喀啷。


    “木屐這東西還真是滿好玩的呢。唷!喝!哈!”


    “喂,菲雅,別跑那麽快啦,會跌倒喔——”


    銀發少女像是跳躍般地在通往神社的石梯上往上急奔。跟在後麵的春亮出聲製止,發型跟往常不一樣的她停止木屐輕快的聲音並猛然回頭說:


    “你在說什麽啊,是你們太慢了!喔喔~從上麵飄來好香的味道耶!什麽啊,上麵有什麽呢?要是賣光了還得了!好了動作快,快點上來!”


    不時注意神社院內的菲雅,焦急地揮手並往這邊大叫。那個動作,讓她身上那套配色清爽的浴衣袖子也跟著輕飄飄地搖動。


    “沒那麽容易就賣光,你稍微冷靜點好不好?”


    “不過,她會那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小菲菲不是頭一次來這種場合嗎?”


    表情訝異的此葉,跟一如往常睡眼迷蒙的黑繪,都跟菲雅一樣穿著浴衣。然後不知道此葉從哪兒找出男性浴衣,使得原本無意穿浴衣的春亮,最後也做了不習慣的浴衣打扮。


    “此葉說的沒錯。攤子不會跑掉,我們還是慢慢走吧。畢竟腳上穿的是很容易跌倒的木屐,用跑的反而更危險呢。”


    “什麽嘛~未免太小看我了吧!我怎麽可能因為這種程度的東西跌倒呢?別那麽多廢話,快點——”


    可能是想硬拉春亮的手往前跑吧,因此菲雅往下一階石梯跳。就在那個時候——


    ——滑倒。


    “哇哇?”


    “笨蛋,不是才跟你說了嗎——!”


    春亮反射性地想接住菲雅,但刹那間他發現自己錯了。類似的事情明明都發生過好幾次,自己怎麽都沒學到教訓呢?


    他成功鑽到從石梯摔下來的菲雅下方,就某種意義來說也成功接住她了。但——


    “咕啊!為…為什麽會演變成我的肩膀要挨一記膝部墜擊?”


    “我哪知道,還不都要怪你在下麵!”


    “春…春亮,危險哪——!”


    “我也來幫忙——用力,用力!”


    “黑…黑繪,要幫忙撐住的話是撐住春亮的背部!那邊是我的臀部啦!”


    “我當然知道。”


    此葉拚命撐住被菲雅的重量壓到整個人往後仰的春亮背部,而黑繪則是用她的小手抵著撐住春亮的此葉——真不知道黑繪到底是來幫忙支撐還是在性騷擾。


    “好重好重!菲雅你下來啦,快被你壓扁了!”


    “你…你說什麽,詛咒你喔!我才不重呢!你這個無恥小鬼——為了懲罰你那神經大條的發言,順便還要這麽做!”


    說時遲那時快,坐在春亮肩膀的菲雅蠕動地改變身體的方向,然後跨過春亮的頭並往下坐,變成整個人坐在他肩上的姿勢。


    “嗬嗬~這樣子就ok了。”


    “喂,很危險耶!快下來啦!”


    “少囉唆,乳牛女。隻要這家夥好好撐住就不會有事。”


    “嗯嗯嗯,要展現男性的誌氣,阿春。”


    “我是不太懂什麽誌氣來著……但是算了,感覺在這種地方硬要她下來反而危險,沒辦法,總之繼續往前走吧。”


    就這麽背著菲雅,春亮開始緩慢地步上石梯。


    一路上飄進鼻腔裏的,是獨特的醬汁香味。可能是章魚燒或是炒麵吧?而在頭上,菲雅的小手像是配合神社院內傳來的太鼓伴奏聲,啪啪啪地敲打春亮的頭發。透過那個節奏,可以感受到她無法壓抑的好奇及興奮的心情。


    春亮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她為什麽會那麽興奮。


    沒錯,自己的確好久沒逛祭典了呢。好久沒全家人一起逛祭典了。


    (況且剛開始並不是很想去。不過,有點該感謝這家夥呢。)


    春亮邊回想決定逛祭典時的事情,邊一步步踩著石梯上去。


    好懷念的喧囂聲——不過對菲雅而言是初次體驗的喧囂聲,就近在眼前呢。


    放學回來後的傍晚。


    做好晚餐的料理準備以後,由於離開始做菜的時間還早,因此就待在起居室休息。而一回家就跑出去散步的菲雅也啪噠啪噠地回來了。她兩手背在後麵,似乎藏了什麽東西。


    “我…我回來…了。嗬嗬嗬,我說春亮……”


    她笑容詭異地慢慢走過來,春亮跟坐在旁邊喝茶的此葉互看雙方一眼,然後露出笑咪咪附表情。春亮邊指著屋子外麵邊說:


    “——放回去。上次不是嚐到教訓了?”


    “什麽?不…不是啦!”


    “是狗嗎?還是貓?我知道了,是有些與眾不同的雪貂之類的對吧?”


    “都跟你說不是了——!你聽我說,不然詛咒你喔!我帶回來的是這個啦!”


    氣呼呼的菲雅遞過來的是一張傳單,春亮跟此葉一起看著那張紙。


    “呃——……‘五穀豐收秋季祭典通知’……?”


    “噢,是前麵那間神社是嗎?這麽說來,已經到那個時期了呢……不過,你該不會是…想去逛?”


    菲雅的頭用力上下搖動,還露出超級期待的眼神。


    “嗯——對喔,你好像還沒參加過這一類的活動呢~”


    “就…就是說啊!我聽說祭典非常好玩呢,我說春亮~可以去吧?”


    “日期是……不就是今天嗎?不管怎麽說,這也太倉促了吧?而且我們都已經做好了晚餐的準備呢。”


    “就把它當做宵夜或是明天的早餐吃掉之類的,不是有許多方法嗎?”


    菲雅說的是沒錯啦,但老實說有點麻煩。


    他心想“不知道此葉覺得如何”地回頭。因為她對菲雅突發性的任性行為最會碎碎念了,這次搞不好也興趣缺缺——心裏才剛這麽想……


    “祭典……沒能去……浴衣……跟平常不一樣的我……令人心動的活動……!”


    不斷喃喃說這些話的她,忽然瞪大眼睛說:


    “我們去吧,春亮!”


    “好出人意外的反應?照理說,你不是不太喜歡到人多的場所?”


    “喔~乳牛女!這次我要好好誇獎你做了正確的選擇喔!”


    此葉“咳咳”地清了清喉嚨,然後繼續說:


    “我隻是覺得偶爾參加這種活動應該也不錯。你聽清楚了,我可沒有從夏季祭典的時候就一直等待機會,或者是暑假又因為兩人獨處,反而說不出口,結果錯失機會什麽的。並不是那樣,完全不是。”


    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麽。不過,總之明白她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就是了。


    “不過……啊,你們也知道,我們三個人去的話就對黑繪過意不去呢。若要等那家夥的店打烊,就已經是祭典結束的時候——”


    “你找我?”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那個黑繪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桌邊。還自顧自地“小此,我也要——”地討茶喝。


    “你的店呢……?”


    “今天稍微早點休息。反正沒有預約的客人,而且我的享樂感測器強烈感應到有什麽好玩的活動。”


    “我頭一次聽到有那種感測器呢……”


    一麵呻吟般的說著,一麵明白再怎麽抵抗都沒用了。話說回來,其實隻是覺得麻煩,但並沒有特別不想去的理由。


    “知道了啦。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吧。”


    瞬間,菲雅笑容滿麵地站起來。一麵抖動著雙拳做出勝利姿勢一麵說:


    “唔嗬——!終於來了,我終於也正式出道逛祭典了!唔唔,那兒有什麽食物呢?不知道


    有沒有祭拜神明的神聖仙貝……令人愈來愈期待了!”


    “不,我可以告訴你確實沒有那個。”


    “既然決定要去,那得做準備呢——嗬嗬,已經好久沒穿浴衣了呢——”


    菲雅瞪大眼睛看著邊那麽說邊準備回房間的此葉。


    “我早就知道喔,乳牛女。所謂的浴衣是祭典的正式服裝,隻有你一個人穿那個,未免太賊了吧,我也要!”


    “啊~我確實是有好幾件啦……但是你不可能適合。如果你隻是想試穿,那我是不會阻止你啦。”


    “什麽叫不可能適合!春亮跟黑繪在這裏等著。畢竟是乳牛女,有可能故意讓我穿不適合的浴衣。等我換好了再回來,你們幫我評定一下吧。”


    於是兩人吵吵鬧鬧地衝出起居室,接下來就聽到從此葉的房間傳來咚噠啪噠哇哇哇的聲音。留在起居室的春亮跟黑繪則靜靜地喝茶。


    “什麽適不適合來著,我記得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呢……”


    “好了好了,阿春。總之我們就對小菲菲的時裝走秀拭目以待吧。”


    幾分鍾後,緩慢的腳步聲接近起居室。接著紙門咻地被拉開,站在那兒的是——


    “……”


    勉強壓抑感情而麵無表情的菲雅。


    她身上當然是穿著浴衣,布料是漂亮的繡球花圖案……但是胸部鬆鬆垮垮的,手指頭幾乎被蓋在袖子裏,鬆垮的下擺拖在榻榻米上。加上勉強用腰帶把那麽鬆垮的浴衣纏住的關係,該怎麽說呢,用一句話形容的話——就是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的矮冬瓜。


    春亮與黑繪不發一語地搖頭。


    菲雅咻地關上紙門,回去此葉的房間。然後又過幾分鍾後—


    “……”


    臉色愈來愈陰沉的菲雅登場,這次是漂亮的水藍色浴衣。除此之外,跟剛才的狀態完全都沒變。真想把她取個“miss矮冬瓜”的名稱呢。


    紙門咻地又關上,啪噠啪噠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能不能找個適當的時機給她個提議?你不是也有好幾件浴衣?”


    “我從一開始就打算要借她啊。”


    “既然如此,怎麽不早說!”


    春亮訝異地看黑繪,隻見她露出跟平常一樣的迷蒙眼神,臉上帶著微妙的笑容。


    “我那麽做的話,就失去一個拍攝小菲菲她珍奇畫麵的機會。”


    此時不發一語的春亮聽到兩種聲音。


    光聽就感受得到來者的意誌消沉,卻不肯死心而再度靠近起居室的腳步聲。


    以及從黑繪的頭發裏麵傳出來的,數位相機細微的運轉聲。


    心想“好不容易可以換衣服”的此葉,在自己房間裏獨自歎氣。


    “她明明就沒必要把我視為眼中釘……真是的!”


    結果菲雅是借黑繪的浴衣穿,她們兩個已經前往黑繪位於別館的房間。接下來是自己的時間,也是決勝負的時間。


    她拿出那套原本打算在夏季祭典穿且最新的浴衣。當然,就某種意義來說是最棒的浴衣,因此沒有讓菲雅試穿——就算被怪很賊也無所謂。況且從一開始就知道,菲雅的尺寸要穿自己的浴衣一點也不合。


    此葉高高興興地換上浴衣,並檢查自己的模樣。嗯,完美無缺。仔細選擇的浴衣,果然有其價值呢。


    “怎麽辦……要不要換個發型呢~”


    黑繪一定會把菲雅當成洋娃娃般換上各式各樣的浴衣,所以應該還有時間。此葉便下定決心開始解開原本綁起來的兩條麻花辮。


    說到浴衣就令人聯想到後頸部。自古以來,日本男性都是從浴衣露出來的後頸部與沒攏上的頭發來欣賞女性的嬌豔……心想“那還用說嗎!”的此葉,把重編的頭發盤在頭上梳成包頭。再用不破壞浴衣的清純感,顏色沉穩的發夾固定住,那就完成了。


    她站在鏡子前麵轉圈,確認自己整體的模樣。這樣子…還…不錯……不,應該說相當不錯吧?不僅有新鮮感,也比以往還要清純,後頸部也性感地露出……!


    “嗬嗬…嗬嗬嗬嗬。”


    不曉得他會有什麽反應呢?


    如果他不是說出“喔,很好看耶,真可愛!”這麽誇張的話(若他這麽說的話,當然會覺得很幸福),而是“啊,好可愛喔……”這樣子“不經意說出口”的反應,而且是真心話就令人覺得更棒了呢。


    “沒錯。應該還會說‘那個發型也相當好看呢~’……之類的吧?‘相當’這個字眼很重要。可以說讓人覺他是認真且真心那麽認為,也可以說他很注意平常的我,但發現到我今天帶有另一種新鮮感。然後,要是他有‘咦,這樣的心情該不會是……?’的感覺,最後真的有那種感覺的話!嗬嗬嗬嗬嗬!”


    此葉自己一個人站在鏡子前麵喃喃自語、傻笑、羞怯。


    不斷重複古怪的行為好一陣子之後,此葉握緊拳頭說“好!”便步出房間。


    來到起居室前麵,她做了深呼吸。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也絕不能漏看他的反應。


    等到喝茶聲中斷的那個時間點——


    “我…我換好浴衣了。那個,你覺得如何呢,春亮?可以的話說說你的感想——”


    “我換好了喔,春亮!你看你看!怎麽樣,這是我逛祭典的正式服裝呢!”


    就在此葉從走廊走進起居室的那一瞬間,反方向——麵向庭院的緣廊的紙門“咻砰——!”地拉開。春亮的視線被猛然出現的菲雅所吸引。然後——


    “啊,好可愛喔……”


    他用不知不覺中脫日而出的感覺如此說道。


    抽動。


    太陽穴因此抽動的此葉望向菲雅。


    因為是黑繪的浴衣,穿在她身上相當合身。雖然充滿稚氣的感覺,但這不可思議的搭配,反而襯托出她活潑開朗與可愛的特性。而且——


    “喔喔~那個發型也相當好看呢~”


    “嗬嗬嗬,好看吧?雖然我不喜歡那緊繃的感覺,但偶爾綁這樣也不錯呢。”


    此葉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雙馬尾……雙馬尾!這太卑鄙了!走優雅路線的話,自己明明贏過她。不對,她一定知道那點,因此改梳強調活潑開朗個性的發型……?絕對沒錯,這是知名軍師的設計!


    “嗯?”


    站在菲雅後麵,是浴衣打扮,完全走女童路線的黑繪。要是再讓她拿個風車,應該看起來很像古時候的幼童呢。但是她現在手上拿的是團扇,明明夏天都已經過了……應該是想要營造氣氛吧?


    “小此也換好了啊,不愧是小此。”


    “嗯——……不過,你的打扮就是那樣呢。眼鏡跟乳牛般巨乳——構成你的兩大要素都沒變,因此說你這根本是毫無變化的無趣裝扮也不為過呢。我贏了!”


    可能是菲雅直往這邊看的態度,讓春亮好不容易發現到此葉了吧。這時候他才終於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


    可能是察覺到這邊的氣氛有異吧,他訝異了一下之後便說:


    “喔……喔~此葉也換好了啊!發型也——很…很好看喔!”


    春亮多此一舉地大聲說道。


    “是~嗎?我非——常開心,謝謝你的讚美。”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非常非常冰冷。


    想著出門前發生的許多事情,春亮終於走完石梯了。


    “喔喔!好多人喔!那一個個的小型帳蓬就是店鋪嗎?賣的都是不一樣的東西嗎?燒……魚……章?這名稱怎麽聽都沒聽過?是食物嗎?”


    “你把那個布簾念反了啦!”


    “章…魚…燒——我還是沒聽過!”


    “……是嗎?倒是你肩


    膀應該開始酸痛了,也差不多該放她下來了。”


    於是春亮把菲雅放下來。但著地的那一瞬間她很可能就往前衝到不見人影,於是春亮連忙抓住她今日限定的雙馬尾其中一束。


    “唔喔!喂,放開我啦!”


    “我要是放手,你鐵定會迷路。給我聽好了,先答應我一件事。千萬不準隨便亂跑。要是你不答應,那我們現在就馬上回家。”


    “我不亂跑我不亂跑,答應你就是了。”


    雖然對她敷衍的回答感到不安,但春亮還是放手了。總之菲雅的好奇指數看起來已經破表了,因此表現出“該到那邊好呢?還是往這邊走好?”的可疑舉止並不斷往四周看。


    “那麽,章魚燒是什麽啊~從那邊也飄來好香的味道。那個像遊泳池的東西是什麽?好耐人尋味喔……啊!”


    “怎麽了?”


    “我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忘記帶錢出來了!”


    菲雅露出似乎有什麽訴求的眼神。覺得“沒必要做那種表情”的春亮,苦笑說:


    “知道啦,我幫你出錢。不過以你的狀況,鐵定會把所有攤子賣的東西都買下來,因此基本上必須經過我的許可才能買。”


    “嗯——這個嘛,如果你覺得那麽做比較好,我是沒問題啦……但難得來祭典玩,總是要體驗一下自己買自己喜歡的東西,那才是逛祭典的精髓。”


    此葉歎了口氣,而且菲雅也正如預測的極力爭辯。這時候,黑繪不斷對菲雅招手。


    “既然那樣,小菲菲,就讓我這個靠得住的大姊姊給你零用錢吧。小菲菲大可以買遭到阿春反對,但你真的想自己買的東西喔。”


    “什麽!真的嗎,黑繪!”


    “黑繪,不要那麽寵她……””


    “先別緊張。但錢不是免費送你喔,我可是有條件的。


    菲雅皺著眉頭說“條件?”,黑繪則嚴肅地點頭說:


    “……那麽,你先將身子往前傾。”


    “啥?”


    田看。”


    “你隻要做出我指定的姿勢就可以了。然後,眼睛往上一


    “實在不太懂你的意思,這…這樣嗎?”


    “然後微微歪頭。”


    “嗯…”


    “最後,眼神直盯著我再做出微微咬大姆指的動作。”


    “嗯——……這什麽跟什麽啊?仔細想想,這姿勢超難為情耶——!”


    “shutter ce——”


    從黑繪的頭發裏麵“啪唰”一道閃光。她到現在還把數位相機藏在頭發裏啊?


    或許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吧,菲雅紅著臉走近黑繪。


    “然後,你…你拍下來了?你拍下來了對吧,黑繪?把我剛剛那個丟臉的模樣拍下來了對不對!我可不會默不作聲喔!喂,我要求刪除剛才那張照片——!”


    “這給你,五百圓。這樣不管是哪家店,至少能買一樣你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唔哈——”


    “史上罕見超快的籠絡速度?”


    春亮嚇得直發抖,此葉當然隻是沮喪地歎氣。


    “感謝你,黑繪……我會把這筆錢,花在自己非常想要的東西上。好了春亮,一切準備就緒了!首先我想吃從剛才就很在意的那個章魚燒!”


    “章魚燒是嗎…好久沒吃了呢。因為我也想吃,就允許你買吧。”


    春亮本來打算跟菲雅一起去買,但她似乎很憧憬“買東西”這個行為。反正是從這裏看得到她的距離,讓她累積些經驗也不錯呢。


    “你用這些錢去買一盒回來,別忘了要找錢喔。”


    “好,你讓我擔任買東西的職務是嗎?好極了,你等著吧!”


    聽到她卡啷喀啷地踩著木屐奔跑,對著攤子的老板用力大喊“我要一盒——!”春亮忍不住想笑出來。老板似乎要現做,因此菲雅興致勃勃地盯著鐵板乖乖等待——忽然間察覺到這邊的視線,便非常驕傲地做出v字手勢。


    春亮環顧四周,心想“菲雅應該沒問題吧”。各式各樣的喧囂聲、祭典的鑼鼓伴奏、太鼓的聲音、從遠方微微傳來的鈴聲……這個空間整個被令人懷念的氣氛所包覆。可能是許多人想體驗鄉愁的滋味吧,周邊的人口密度也跟著愈來愈高。要是一個心不在焉,很可能就會隨著人潮被衝走。正當春亮心裏那麽想的時候——


    “——呀!”


    上臂有軟綿綿的溫暖觸感,原來是此葉被推擠的人潮撞了過來。


    “你沒事吧?”


    “對…對不起。我被推到站不穩了。”


    此葉羞怯地笑。因為要注意不曉得會做出什麽事情的菲雅就耗了不少精神,一直都沒有發現到——此葉的打扮,現在再仔細看還真新鮮。漂亮的浴衣、梳到後腦勺的頭發,因此露出了她的後頸部。好白皙、好白皙、好白皙。不禁令人升起一種看到平常看不到,且不該看的部位的不道德感……


    “那個……春亮?”


    “哇!不是啦,那個,抱歉。或許我剛剛說過了,不過那個發型相當適合你呢……”


    “你說…相當好看是嗎……嘿嘿嘿,那樣就夠了。”


    此葉露出看起來真的很幸福的出神笑容。春亮嚇了一跳,也被比想象中還要近的東西嚇到了。人潮仍然持續從後麵推擠她,看來隻能等人潮和緩一點了。


    “對不起,有點動不了了……”


    “千…千萬不要被人潮衝散,忍著點吧。”


    一點也沒錯,要忍耐。雖然有什麽柔軟的物體一直抵著手臂,但是要忍耐。絕不能胡思亂想。那幾乎是莫名其妙的存在感與質感,沒錯,雖然感覺那個和手臂隻隔著這件浴衣的布料,但絕不能在意——


    “……呃——那個,我覺得如果被誤會就傷腦筋了,因此想先做個聲明——不,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會被誤會什麽啦。”


    “什…什麽意思啊?”


    藏在眼鏡後方的眼睛,從極近距離抬頭看春亮,用她那雙有些水潤的眼睛。


    然後,她難為情地振動睫毛說:


    “我從以前都是穿像這樣子的和服……所以可能是老毛病改不了,抑或是不這樣心情就平靜不下來……我這不是借口,但在以前,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穿和服的時候就必須要這麽做,那個……”


    “好…好了——我知道了。雖然聽不懂,但我知道了。所以,你要是願意停止講那個話題,就算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鬆口氣的此葉眼神露出笑意。


    “……我害你感到困擾了對吧?對不起……”


    “沒…沒有啦,那並不是什麽困擾的事情,該怎麽說呢……對…對了!全都要怪這些人潮。真是的,怎麽還不快點讓我們可以移動呢!”


    春亮無意義地伸長脖子窺視四周,但此葉的視線都沒有移動。她仍然從近距離抬頭看著春亮。看得出她的嘴唇微微在動,接著傳進春亮耳裏的是——


    “……是無所謂,再稍微……保持這個狀態也……”


    那輕聲呢喃因為太小聲而聽不清楚。


    春亮也不知為何無法移動視線,自然而然地跟此葉對望。


    祭典的鑼鼓聲、周遭的喧囂,全都變得好遠好遠。兩人仿佛進入了被隔離的世界。


    是因為人潮推擠的關係嗎?他們的臉靠得更近,柔軟的身體也緊貼在一塊。


    然後,春亮整個身體動彈不得。


    在想要逃跑,或動一根手指頭都辦不到的情況下——


    ——他的嘴巴,被塞進一顆剛出爐的章魚燒。


    “咕喔喔喔!好…好燙…好燙…好燙啊——!”


    “怎麽樣,好吃嗎?你這個無恥小鬼!才稍微沒注意你就馬上給我做這種事!我完全無法原諒你!來,要再塞第二顆嗎?嗯?嗯?”


    “我投降!我投降!”


    春亮捂著嘴巴痛苦不已,但露出惡鬼般表情的菲雅,又拿牙簽刺住的章魚燒拚命想往他嘴裏塞。


    人潮已經比剛剛舒緩多了,也就是失去了行動的正當性。


    此葉沮喪地垂下肩膀“唉~”地歎氣。


    (難得感覺不錯呢……不過,我反而也覺得好險。要是照那個氣氛走下去的話——直小的連我都…覺得那個…很可能會發生有必要做好心理準備的事情,也可能不會發生?不,盡管如此也無所謂吧。仔細想想,又覺得若直接強勢進展下去倒還比較幹脆……!)


    不過,事到如今再為過去的事情悶悶不樂也無濟於事。倒是覺得已經達到展現自己女人味給春亮看的第一目的,總之就當做成果不錯吧。


    “……過於急躁並不好,嗯,就那麽想吧……話說回來。”


    她往旁邊看了一下。在菲雅去買章魚燒的時候,一瞬間看不到人影的黑繪,不知為何已經入手跑錯時代的狐狸麵具,戴著這個新裝備站在一旁。她把麵具拉到頭部旁邊戴的模樣,異常適合她。


    “基本上我隻是問問看……你拍了嗎?”


    “當然。”


    黑繪麵無表情地豎起大姆指說道。


    此葉又歎了一口氣,然後悄悄——但語氣堅定地輕聲對她說:


    “回去以後馬上幫我打印出來,大概十張。”


    接下來春亮他們的祭典,成了追著看到什麽攤子就衝進去的菲雅後麵跑。當然不光是嚐試小吃路線的攤子,遊戲路線的攤子也是她感興趣的目標。


    菲雅逛得很開心,春亮他們也是。與此葉競爭最大的布偶,最後的下場是浪費所有子彈而搞得兩敗俱傷的打靶先不提,在現今很罕見的彩色小雞攤,因為“什麽!居然隻是用噴漆上色,無法原諒!”而差點跟老板打起來。要說開心,卻有點過於暴力。


    春亮與此葉不斷向老板低頭賠不是,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擺平。接著他們來到了取模攤(注:用牙簽或針刻出描在板狀糖果上的圖形的小遊戲)。


    “哇…破掉了——!這很難耶,老板!”


    “嘿嘿嘿,要是那麽簡單就讓你們贏,那大叔的生意就甭做了~”


    “這針又小又難拿……要是用更習慣的工具戳,結果可能不一樣呢。我說老板,能不能換個工具啊?”


    “嗯?那麽做就對其它客人不公平喔,就請你多多包涵了。”


    “嗯~你這麽說也對。的確,比賽就是要公平呢,啊哈哈!”


    “哈!哈!哈!”


    看著一起大笑的兩人,春亮倒是戰戰兢兢的。老板,算你幸運。要是你說ok的話,這家夥可是會拿出鑽頭之類的東西喔。


    另一方麵,有位女童在那段時間仍逐步順利地進行作業。


    “……‘卓別林’完成。‘鄰二甲苯分子’完成。‘平等院鳳凰堂’完成。”


    “什麽?都是超s級的模型,居然輕鬆就……!小妹妹,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嗬嗬嗬,居然不知道我是誰?大叔,你是新來的吧?”


    “啊!那頭黑色長發、迷蒙的睡眼及嬌小的身材……難道你是傳說中的‘破壞祭典黑姬’?請…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上有高堂,下有三個孩子要養!”


    結果黑繪過沒多久就放了老板一馬,但離開攤子時還是把獎品拿得一個也不剩。


    菲雅一麵轉來轉去地舔著分到的牛奶糖,一麵說:


    “你…你很厲害耶,黑繪。這有什麽訣竅嗎,告訴我!”


    “也不是沒有啦……但是對小菲菲來說可能有點難喔。”


    依舊睡眼迷蒙的黑繪,若無其事地繼續說:


    “我手上的針是幌子,其實是把一根頭發弄硬,再偷偷地用那刻出溝槽——”


    “你這不是作弊嗎!”


    “可是剛才那個攤子,故意把針頭弄鈍,模型變得很難裁下來啊。我也隻針對那種行為不正的店家才用這招——”


    “……”


    盡管如此,老板還是太可憐了。於是讓她把還沒動的獎品全拿回去還人家。


    接著,他們又征服了好幾個攤子。菲雅一麵啪啪啪地在手掌彈著辛苦拿到的水球,一麵踩著開心的腳步走在滿是攤子的通道。


    “怎麽樣?我很厲害吧,春亮!”


    “厲害厲害,不過彈得太用力會馬上破掉喔。”


    “還有,請你好好看著前麵走路。不然會撞到人喔……啊!”


    正當此葉那麽說的時候,有個從前麵小跑步衝過來,看起來大約是小學高年級生的少年正好撞上菲雅。除了菲雅沒有注意前方,少年邊往後麵看邊跑也是原因之一。


    “喔?”


    “好痛!……痛…痛死我了——!”


    因為體重的差別——應該說是重量的差別——跌在地上的當然隻有少年而已。但是他似乎沒有受傷,然後用他尚未變聲的高亢聲調破口大罵並立即站起來。


    “阿健,你要不要緊哪?”


    “噗,好遜喔!”


    “少囉唆!”


    少年並不是一個人,還跟兩個同年齡層的夥伴在一起。從他們的服裝跟態度來看,總覺得很像是妄自尊大——現在常見的不良少年。


    “喔~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很痛耶——你走路都不看前麵啊,白癡!小心老子宰了你!”


    對方更進一步的咒罵,使得菲雅的太陽穴抽動了一下。但基於對方是小鬼,她似乎保持了相當的自製力。


    “你…你這麽說就太過分了。錯的不隻是我,照理說你走路也應該稍微看看前麵,那樣你就閃得開啦——”


    “吵死了,洋鬼子!明明是個洋鬼子,別在那邊說日文!你這個洗衣板!”


    “洗衣板……嗬…嗬嗬…嗬嗬嗬!你好大的膽子,哎呀呀~你膽子真的很大呢!”


    “喂,等一下啦菲雅,對方不過是小孩子!”


    看到菲雅一麵笑嘻嘻一麵拿出魔術方塊,春亮連忙從後麵架住她的身體。


    “阿健,現在不是在這種地方鬧的時候啦!”


    “沒錯沒錯,我們走吧,難得經費也入袋了呢。”


    “呿……知——道了啦!”


    不悅地咂嘴並最後再瞪一眼的少年們,再次走進祭典的喧囂中。等到完全看不到他們的人影,春亮才鬆開菲雅。


    “咕啊——!氣死我了!那些家夥是怎麽回事?這國家的教育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啊!”


    “難得我也同意你的說法。下次若再發生類似狀況,的確需要進行教育指導呢。”


    “嗯——小此如果當了老師……喔喔。鐵定是溫柔但偶爾可怕,而且是戴著眼鏡的巨乳女教師!真…真是完美的人才呢。要是能夠上你教的課,要我花多少錢都願意!”


    “你在妄想什麽啊?不過~我倒讚成你說她適合當老師這個說法。”


    “咦,嘿嘿嘿?是嗎?”


    眾人邊聊邊又開始往前走。


    “還有,說到適合……黑繪,那個狐狸麵具是——”


    “好看嗎?”


    “不,它跟你不可思議的氣質非常搭,隻是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在賣那種東西。”


    “這附近的麵具攤,從以前就以賣的麵具很奇怪聞名。他那兒還有賣黃色電氣老鼠跟全世界隻有一隻的黑白老鼠的麵具。”


    “照你的形容那相當不妙,遲早有一天會被抓……”


    在


    這樣大家閑聊的情況下,菲雅的心情也逐漸好轉。沒錯,這是難得的祭典。應該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好好地玩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說春亮,我從剛才就很在意。”


    “嗯?”


    “那個鏗啷鏗啷的聲音是什麽?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是鈴鐺喔,就在香油錢箱上麵。”


    鈴鐺?香油錢箱?菲雅不明白地歪著頭。這該從哪裏說明好呢?


    “這個嘛……難得來到這裏,我們過去看看吧。”


    “說得也是呢,最起碼得投個香油錢呢。”


    一行人繼續往神社院內前進。在整列攤子的終點,看起來像廣場的地方,有個像祭典指揮總部的帳篷。這神社的正殿還要再從漫長的石梯往上走,可能是考慮到那點而設置的吧。通過總部帳篷之後,人潮就被劃分開來。一踏上石梯,周圍的人口密度便急遽變少。照理說感謝神明讓五穀豐收是這場祭典的本來意義,但現代人比較講求實際。


    一麵聽著菲雅她們喀啷喀啷的木屐聲一麵悠閑地上石梯,朝沒什麽人潮的正殿前麵移動。背後從石梯下方傳來的祭典鑼鼓聲,聽起來顯得有些淒涼。


    “喔~好安靜。”


    “每年新年初次到廟宇參拜的時候,這裏都擠滿了人呢。現在隻是秋季祭典,差不多就這些人潮呢。喂……等一下,雖然是現在才問你,但你知道神社是什麽樣的場所嗎?”


    “你說什麽?少瞧不起人,不就是祭祀神明的地方?就跟日本的教會差不多嘛。”


    菲雅抬頭看著威嚴的正殿,然後慢慢往前走。她停在香油錢箱前麵,望著上麵的鈴鐺歪著頭說:


    “就是那個啊,好大喔。不過,為什麽會有鈴鐺在這種地方呢?”


    “咦?呃——……”


    “別慌,阿春。這種時候,就有請小此老師……請告訴我這句話的意思——”


    “我記得是為了引起神明的注意,像是‘請看我這邊——’般的東西……好像是這樣。”


    “對,沒錯沒錯。就是那個意思。接著,投入香油錢——捐錢以後,再請神明傾聽我們的願望。”


    這時候菲雅看了一下春亮的臉。


    “你也投過香油錢嗎?”


    “這當然~”


    春亮敷衍地回答,菲雅輕輕歎了口氣。她再次抬頭看著神社,像是看到什麽耀眼的東西而眯起眼睛。然後,自嘲似地揚起嘴角繼續說:


    “我雖然不是很了解神明這種東西——不過春亮,你相信這世上有神明嗎?”


    “我也不知道祂是否存在,但心態上是如果真的存在,就請祂多多幫忙這樣。反正投點香油錢也不會覺得有什麽損失。”


    “是那樣嗎?”


    “——就是那麽回事喔。算是一時的自我安慰,然後……也是挑戰。”


    這時候香油錢箱“鏘啷”地發出聲響,是此葉把銅板投了進去。再用有些粗魯的動作,嘎啷嘎啷地搖響鈴鐺。


    直盯著前方看的她,側臉浮現出有些大膽的笑容。


    “老實說,我並不相信。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不可能會發生我過去幾百年來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但是,如果祂願意傾聽被詛咒的我們的願望,我就會覺得那稍微相信祂也無所謂。也就是‘如果您存在的話請讓我相信您吧,神明’。”


    然後又傳來鏘哩,嘎啷嘎啷的聲音。


    “不愧是小此,對神明的態度也如此狂妄——不過,在這個國家對神明的選擇還滿隨便的,連小此最討厭的狸貓(注 指德川家康)都能當神明呢。我的話,倒覺得像是花小錢就買得到的彩券。中獎了固然開心,沒中也沒什麽損失。所以,拜托拜托了~”


    兩人隨心所欲說出可能遭天譴的話,然後合掌閉上眼睛祈禱。


    鈴鐺聲還沒完全消失,兩個人就很快地許完願了。


    “你們許了……什麽願?”


    菲雅問道。


    “是秘密。” “秘密,”


    兩人異口同聲如此回答。


    “反正不要想太多。原則上我也來投個香油錢……喂,菲雅,這個。”


    春亮從零錢包拿出銅板準備給菲雅,但她卻搖頭。


    “你不投香油錢嗎?那就算了。”


    “我要投,不過我自己出。”


    正當春亮想說“可是你身上又沒錢”時,菲雅從浴衣裏麵拿出了五百圓的硬幣。那是黑繪給她的零用錢。


    “黑繪……沒關係吧?”


    “那已經是小菲菲的錢,要怎麽花是你的自由……我才想問你,沒關係嗎?”


    黑繪跟往常一樣麵無表情,但卻溫柔地眯著眼。


    “我真正想要的東西——這筆錢,是你為了讓我得到它才給的對吧?”


    菲雅呼地歎口氣以後,把握著硬幣的拳頭伸到香油錢箱上麵。


    她宛如魔法師進行儀式般,慢慢地張開手。而那枚硬幣不再是她的,而是神明的。


    接著菲雅不必要地用力搖動繩索,鈴鐺嘎啷嘎啷地響。


    仿佛在大喊——在這裏喔,仔細看,我在這裏喔。


    然後,她一麵傲慢瞪著頭上晃動的鈴鐺——


    “我有個為了實現,連不確定是否存在的神明都想依賴的願望。我有個其它事情都可先暫擱下來的願望,所以才使用這筆零用錢。跟乳牛女一樣,從我持續觀察的人類行為來判斷,要我相信你的存在真的很難……但如果你在的話,就不要漏了。你要是敢不小心跳過我的願望,我不會放過你的!”


    一麵“啪”地用力合掌。


    她閉上眼睛祈禱,然後喃喃說:


    “……我說春亮,你呢?”


    “喔…喔,我也來祈求吧。”


    他跟菲雅一樣合掌、閉上眼睛。畢竟像是被菲雅拉著一起做,所以還沒決定要祈禱什麽。他隻是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像是“菲雅的願望要是能實現就好了”、“一定會實現吧~”,或是“希望我們大家有機會再來逛祭典呢~”等,想到的都是那麽籠統的事。


    就在他想那些事情的時候,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眼睛已經睜開,手也分開了。


    所以,那一定是自己的祈禱吧。


    “好了,祭典還沒結束呢!鈴鐺的謎也解開了!”


    “與其說是謎,倒覺得隻是你無知呢…”


    “少囉唆,乳牛女i不管怎樣,我肚子又餓了。走吧春亮,其實剛剛我看到一樣東西在意得不得了。那個叫什麽‘蘋果封印棒’的東西!”


    “我知道你在講什麽,但是那名稱還真新穎呢。”


    “當封印解除,舌頭就會累到提不起勁吃裏麵的蘋果呢——”


    一行人邊聊那種事情,邊準備從正殿前麵離開——但這時他們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


    “啊啊……又來了!那些可惡的家夥!”


    男子的聲音吸引他們回頭看,一名年約五十出頭的男性,表情可怕地往香油錢箱裏麵看。他身上的服裝是白色的和服折裙,腳上穿著分趾襪跟皮底日式草鞋。光看就知道他是誰,絕不會有錯。


    “——你是香油錢小偷嗎?居然想把我難得投進去的錢搶走!看我給你天譴!”


    “喔哇———.完完全全不是啦!怎麽看都像是這裏的神官啦!”


    春亮抓住菲雅的雙馬尾才勉勉強強阻止她往前衝……總覺得這樣抓她跟平常比起來方便多了。這發型相當有用呢。


    “唔唔,你這樣硬拉很痛耶,無恥小鬼!”


    “總之先把那個魔術方塊收起來啦!”


    兩人啪噠啪噠拉拉扯扯的模樣,當然也引起對方的注意。對方手放在香油錢箱


    上麵,露出柔和的微笑說:


    “日文好流利的外國人……歡迎你到我們這個小神社,希望你玩得愉快。”


    “我玩得很開心喔。倒是你剛剛大聲嚷嚷地在叫什麽啊?”


    菲雅如此說道,神官麵露難色地說:


    “實在很丟臉,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字眼喔。也就是有香油錢小偷……這裏雖然是小神社,但今天一整天的香油錢也不可能會這麽少,鐵定是有小偷呢。”


    “你說什麽!”


    菲雅大吃一驚,此葉皺著眉頭間:


    “那真的很慘耶……要報警嗎?”


    “啊~不用不用。那也是令我傷腦筋的地方,因為我大概知道嫌犯是誰。”


    望著香油錢箱裏麵,神官歎著氣說道。


    “你知道嫌犯是誰……?”


    “我記得你剛剛曾說‘那些可惡的家夥’對吧?”


    “是的,是這附近的三名不良少年。我好幾次發現到都嚴厲斥責他們……但是等事情平息下來之後,他們又故態複萌呢~一


    “做壞事也該有個限度吧。雖然不太願意那麽做,但還是報警處理比較好吧。”


    “我也知道報警處理比較妥當……但頂多隻是損失個幾千圓,而且身為神職人員,請警察去逮捕還有未來的小孩,實在有點——不過,狀況像這樣一直發生,或許我應該改變想法呢~必須讓他們知道雖然是小孩子,但做壞事就得受懲罰這件事。”


    雙手叉在胸前似乎在思考什麽的菲雅,對搖著頭說“真不知如何是好”的神官說:


    “我說神官,這是我個人的直覺啦,你說的不良少年該不會是裏麵包括一個叫‘阿健’的小孩,總共有三個人?”


    “你認識他們啊?一點也沒錯。”


    “原來如此,果然是他們……不是啦,因為他剛剛撞到我。雖然我也有錯,但那些家夥沒有道歉,態度還很惡劣!”


    “話說回來,他們還提到經費什麽來著,該不會就是指香油錢啊?”


    “拿偷來的錢逛祭典是嗎?那真的會受到天譴喔,真是的!”


    正當春亮如此喃喃說的時候,他發現到菲雅的肩膀在搖動。


    “嗬嗬……嗬嗬嗬。”


    看到菲雅露出大無畏的笑容,不禁讓他有非常不祥的預感。而且也正如預期的,菲雅開始說出驚人之語。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神官。這件事你要不要交給我來處理?我會把被偷走的香油錢拿回來,並給那幾個小偷一點教訓。而且,會讓他們答應絕對不再當香油錢小偷!”


    “啊……?”


    “等一下,菲雅,你到底……?”


    “我在幫助人啊。我必須做‘對人類有益’的事情。而且啊——我的錢雖然沒被偷,但那隻是碰巧而已。要是投入的時機不對,很可能連我灌注願望的錢也被偷走喔!所以這讓我更明白一件事。偷走人家灌注願望的錢,真是豈有此理!對於那些偏離正道的不良少年,一定要想辦法處理才行!”


    這個~你說的確實有道理啦……眼色為難的春亮望向神官,神官也用相同眼神回看。


    “不過,那個……你說要教訓他們,使用暴力實在是有些……”


    “當然,我怎麽可能會對小孩子使用暴力呢?我隻會用我的誠意勸說。像是跟他們說‘那麽做的話會遭到天譴喔’這樣。”


    “喔~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不過那些家夥不是會乖乖聽話……”


    “安啦!我們是那方麵的專家,包在我們身上吧!好,既然他們是為了玩樂而偷香油錢,那應該還在這附近閑晃。我們走吧!”


    “你是怎樣的專家啊?喂,菲雅,等一下啦!”


    連木屐聲都變高亢的菲雅往前衝,逼不得已,眾人隻好跟神官輕輕點頭致意後連忙追上去。春亮配合菲雅的腳步,邊下石梯邊說:


    “菲雅,你啊——”


    “有人反對嗎?乳牛女,我也想聽聽看你的意見。”


    “這個嘛……這種事情當然是看不下去,在像這樣有必要進行教育指導的情況來說,我個人是持有條件讚成。如果可以在不動用暴力的情況下勸說他們的話。”


    “我也讚成——神官先生說的沒錯,對他們說教,會不會聽進去又是個問題。”


    “那麽是多數決通過了。春亮,你有什麽不滿嗎?”


    “唉……知道了啦,真拿你們沒辦法。但老實說,你們打算怎麽做?就算把他們抓起來好好訓一頓,若無法阻止他們再做壞事也沒有意義喔。”


    “我有個點子。我不是說過‘我們是專家’?當然,不是說教的專家——”


    揚起嘴角露出笑意的菲雅繼續說:


    “我們是能夠讓他們徹底明白‘做壞事就會被詛咒’的專家。”


    ——這裏是在攤子林立的通道後麵,神社占地範圍之外的地方。


    而位於遠處的攤子,隻有些許燈光射進這稀疏的雜樹林裏。這裏昏暗到必須定睛凝視才看得清楚對方,而且杳無人煙。雖然這地方很冷清,但就是因為這樣,大人們才不會踏進這個地方。也就是說,這裏對他們而言是類似秘密基地的場所。


    “可惡,這裏麵沒有放章魚嘛!”


    “嘻嘻,你得到報應了喔。”


    “少囉唆——”


    “喂,洋平,那個分我一半啦。”


    “才不要咧,你自己去買。你不是有錢嗎?”


    “要省著點用,我要存起來買ds。”


    “到底還要存多久啊?像剛剛那些錢,也隻能每個人分一千多圓而已。”


    無聊的對話慢慢融入冷清的雜樹林裏。除了他們的聲音,隻聽見樹木沙沙作響。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可能是詭異的樹葉摩擦聲,也可能是晚風寒冷的關係,他們中斷了幾分鍾的對話。


    “神官大叔這時候一定慌張得要命吧……”


    “怎麽,你怕了?反正又沒證據,隻要我們下手時沒被當場逮到就沒問題啦。”


    “沒錯沒錯。雖然不曉得為什麽,但上次被逮到的時候,他好像也沒有通知我們爸媽跟警察呢。”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搞不好,那位大叔也準備送零用錢給我們花用,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哈哈哈,那他真是個好人呢!”


    “零用錢隻有一千圓這麽一點點。真是,他應該設法讓神社的香火更旺才對——”


    ——沙沙沙沙沙沙!


    三人的談話再次中斷。


    他們察覺到周遭充滿了異樣的氣氛。樹葉摩擦聲響得太快,也響得太多了。外頭雖然有風在吹,但不會是這樣,那聲音簡直像是有人刻意搖動——


    ……沙沙。從他們後麵傳來的聲音。


    ……沙沙沙沙。這次是從旁邊傳來的聲音。


    ……沙沙沙沙沙沙。然後是從前方傳來的聲音。


    其位置的移動及聲音響起的時間點、發出的次數,很明顯是隨著某人的意誌產生的。


    “不…不太對勁耶。”


    “什——什麽啦!”


    “是…是誰在這裏!快出來!”


    其中一名少年大叫,不一會兒——


    來自全方位,像是什麽人因為憤怒而正在搖動著這樹林般的聲音,將他們層層包圍。帶著異常的壓迫感,將他們層層包圍。


    屏息以待的,是他們其中的某人嗎?


    顫抖的腳踩響落葉的,是他們其中的某人嗎?


    等到忽然發現時,不發一絲聲響就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個身穿浴衣的嬌小少女。


    他們心想“是迷路的少女嗎?”


    那她的模樣又太詭異了。


    如果是迷路,就不懂她為什麽一直戴著複古風的狐狸麵具。


    戴麵具的少女一直佇立在昏暗的樹林裏,情況很不尋常,仿佛恐怖電影情節般。沒錯,那幅景象的異常程度對他們來說,足以用“像恐怖電影那麽詭異”的說法解釋,也是他們勉勉強強能夠懂的說法。


    但是下一秒鍾,那幅景象竟突然轉變成完全無法理解的“怪異”。


    那名少女慢慢地舉起雙手。


    她深深吸氣——


    “你~們~會~有~報~應~的~!”


    她那頭黑發有如無數的蛇那樣地伸長,並且開始抽動。


    “幹得好!重點也抓得很ok!”


    “不,沒必要講‘你們會有報應’吧……冷靜點聽的話,反而覺得很可愛耶。”


    躲在附近的樹木後麵一麵窺視狀況的春亮,一麵歎氣捂臉。


    “你在說什麽啊?隻要能嚇到他們就夠了。黑繪的頭發所造成的衝擊果然厲害呢,那些家夥都嚇得腳軟,一步都不敢動。喔,已經逮住他們了嗎?”


    “嗚嗚~對不起,少年們。那些慘叫聲讓我有點無地自容……”


    因為傳進耳朵的,是把三人份“呀啊啊哇——!”的驚叫聲合在一塊的慘叫。正如菲雅所說的,他們已經被黑繪伸長的頭發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黑繪的頭發也能夠以“束”為單位控製,像剛才為了製造他們的不安而搖動樹木的情景,就是她的頭發幹的。


    “咕啊啊…哇啊啊!什麽啊?你要做什麽啊?”


    “放開我!放開我!快點放開我啦!哇啊啊啊!”


    “咿!哈…唔!咕!”


    其中一人已經哭了起來。


    “呃——妾身乃供奉於此地的三女神之一,烏溜溜秀發命是也。因看不下汝等之惡行而顯現神威降臨至此。汝等需知香油錢竊賊令人發指,且其罪該當萬死!”


    一樣躲起來窺視狀況的此葉,聽到黑繪報出的姓名,訝異地直搖頭。


    “居然自稱是女神……而且,那是哪門子的說話方式啊?”


    “嗯?她曾說那是參考你的說話方式喔。”


    “啥?我…我哪有那樣……是說,其實我也不敢斷言……但絕對沒那麽奇怪啦!”


    即使她們那樣子對話,對麵的懲罰時間還是在進行。


    “咿…咿…咿……神…神明……?”


    “一點也沒錯。你們會有報應——會遭到天譴——”


    “振…振作一點哪,洋平!這是圈套,沒錯,鐵定是什麽圈套吧!”


    “說…說得也是,絕對是你說的那樣……對吧?對不對!”


    已經哭出來的那個人,似乎快要完全中計了,但其它兩個人還相當難纏。眼見狀況如此的菲雅,慢慢地站起來。


    “嗬嗬嗬,真頑固呢。那麽,接下來換我上場了。”


    “要…要手下留情喔。聽到沒,絕對要手下留情喔。”


    菲雅回應“知道啦”,並開始窸窸窣窣地戴上在攤子買的麵具。


    利用非人之力量表現報應的感覺來教訓他們——但是菲雅那個提案有一個問題。當然就是不能讓對方看見她們的長相。由於他們曾見過一次麵,菲雅那頭引人注目的銀發就成了最大的難關。但不知為何,麵具攤竟然也販賣像摔角手那樣把整顆頭遮蓋起來的麵具。看起來還真像是哪個特攝英雄呢。


    “那麽,我過去了……”


    發出“喔咻——”的可怕呼吸聲,戴著逼真的骷髏麵具的菲雅開始往前走。若是以製造恐怖的意義來說,應該算是成功了吧。但令人十分在意的是,那根本就不符合原本想表現天譴的目的。


    “咿咿咿咿!阿健,又…又有什麽人來了!”


    “別…別怕啦!不就是那個,叫卡嚓骷髏的家夥!居然戴遜到爆的特攝英雄麵具,在那裏麵的絕對是人類!”


    “咈咈咈,”地發出像來自某處的宇宙忍者的笑聲之後,菲雅悄悄拿出魔術方塊。然後以憑空衍生出來的感覺,讓它變化成凶惡的螺旋鑽。


    “嗬嗬嗬……吾乃三女神之一的……太可愛命!你們不要誤會,吾之所以戴上這個,是因為你們人類看到我們神明的臉,眼睛會被灼毀的關係。雖然說是要懲處香油錢小偷,不過那樣也太過火…呢……嗬嗬嗬嗬嗬!若說代替方案也有點怪,不過費心準備的懲罰正等著你們喔。你們盡管期待吧,香油錢小偷!咻喀——!”


    接著是好幾次的金屬聲響。為了威嚇他們,因此螺旋鑽變化成好像連熊都夠劈成兩半的n型劈刀。那跟黑繪的頭發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般常識無法理解的現象。


    “啊啊……我已經…不行了……對…對不起,請住手。我願意道歉……”


    “哇啊啊啊……會死——我…會沒命啊……”


    “是圈套!這是圈套————!”


    即使被黑繪的頭發捆綁住,但仍掙紮不已的少年隻有一個,就是那個叫阿健的。雖然他眼淚泛著淚光,62"iln覺像是藉由死命掙紮來分散自己的恐懼。


    就算菲雅拿著劈刀在他麵前晃也沒有改變態度,甚至讓超重量的鏈球棍沉甸甸地陷入地麵也是。菲雅微微聳肩,往春亮他們那邊看了一眼。


    “唉……輪到我了嗎?但發展到現在我已經沒什麽意願做這件事了耶……”


    “隻…隻要設法讓他們答應不再偷香油錢就好了。我什麽忙都沒辦法幫,真是對不起……!”


    春亮誠心對此葉說道,她臉上露出放棄各種事情的笑容後便戴上自己的麵具。由於不能戴太可愛的麵具,也不能跟菲雅她們的重複。在幾乎毫無選擇之下,她戴上的麵具——


    “那…那個,我也是三女神之一的溫柔美女命。呃——你們聽清楚了,不準做不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再也不要做壞事了……”


    是在電影的舞會場景裏常見的那種蝴蝶麵具。


    “……”


    少年阿健的時間仿佛凍結,他滿臉訝異地凝視最後一名女神。


    此葉的模樣與其說可怕——


    倒不如說,有夠——變態。


    冷風咻咻吹過雜樹林沒多久,少年阿健突然再次大鬧。他仿佛回魂似地恢複元氣。


    “喂,洋平、耕太!快起來!最不可怕的家夥來了!”


    “咦……?”


    “什…什麽……?”


    春亮“啊啊~”地抱頭。不行,蝴蝶麵具果然不適合啊——


    但是,少年阿健接下來說的話卻改變了事態。


    雖然不知道那算是好的方向,還是不好的方向。


    “你們看,那絕~對不是什麽神明喔!那什麽嘛,不過是個大奶假麵嘛!”


    “大奶……!”


    在旁邊觀看的春亮,突然覺得一股嚴峻的涼意從背脊往上竄。


    刹那間,世界上的萬物變了模樣。整個被黑暗的氣氛蠶食鯨吞。啊啊~這是現實,還是幻覺呢?微暖的風不祥地搖動樹梢。不知道是蝙蝠或鳥類,總之“吱吱”地發出奇怪叫聲的生物一起振翅飛翔。混亂的振翅聲開始喧囂地團團包圍森林。沙沙作響的雜草聲,是就連蛇類也基於生存本能,理解這裏將成為地獄而逃走所發出的嗎?


    接著在那怪異的中心點,從某個麵具女那兒傳來的是——


    在她附近的一棵樹木“咚沙沙沙!”倒下的聲響。


    當然,此葉手上並沒有拿著任何東西。她隻是揮動手刀而已。


    連距離遙遠的春亮都被她那股鬼氣嚇得起雞皮疙瘩,少年們不可能沒察覺到。這次他們真的不再說話,隻是凝視著此葉。


    “嗬嗬……開心的小朋友


    們……妾身忽然很想跟你們玩一下遊戲呢……”


    她小聲地那麽說,再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少年們。少年阿健隻能“嘎答嘎答”地牙齒打顫。菲雅不發一語地左右搖頭,仍然捆綁住少年們的黑繪則輕輕合掌。這太不吉利了。


    “當然,我不會殺你。雖然不殺你——”


    此葉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拿著一根樹枝。並把它舉到阿健的眼前,仿佛向他賣弄似地——用自己的食指與中指夾住,“卡嚓”地剪斷那根樹枝。


    然後手指仍然維持剪刀狀的情況下,夾住那個叫阿健的少年的耳垂——


    “妾身話不說第二遍喔。不準再偷香油錢。要是無法遵守約定,下場會是如何……你應該知道吧?”


    春亮一麵聽頑強的少年終於被攻陷的慘叫聲,一麵閉上眼睛。


    對不起,許多地方請多多原諒。


    還有,這是最重要的事。


    此葉當老師的話,還是有許多不妥之處。


    一釋放那群毫發無傷的少年,隻見他們邊哭邊倉皇逃跑。隻希望不會因此造成他們什麽不愉快的心理創傷……像是看到蝴蝶麵具就嚇得不敢動彈之類的。


    春亮他們把拿回來的香油錢交還給神官,並報告說“那群少年答應不再偷香油錢了”。神官感到很訝異,但還是鬆一口氣地向他們道謝。還說“你們真的幫了我好大的忙,要不要一起喝個茶呢?”不過春亮他們堅拒了這個邀請,又回去逛祭典。


    “咕啊——累死我了……”


    “幹得好。雖然跟我預估的有些差異,但結果算很ok呢。”


    “這就是所謂的‘助人為快樂之本’呢。咦,小此你怎麽了?”


    “……請不要跟我說話,現在的我正厭惡自己呢……”


    踩著不穩的步伐行走的此葉,一手蓋住自己臉部,一麵深深歎氣。


    “差不多該回家了,該逛的都逛得差不多了。”


    “什麽!祭典隻舉行這麽一天耶!搞不好我們有錯過什麽祭典限定的美味食物或是什麽攤子,所以還不能回家!喝!”


    “好重!”


    菲雅突然爬上春亮的身體。當他撐不住那個重量而稍微往下蹲的時候,菲雅再趁那個空隙坐在春亮肩上。


    “又來了?搞什麽啊你?”


    “人在高處比較方便欣賞風景啊,而且這樣也能夠發現還沒逛的攤子呢。畢竟是難得的祭典,一定要徹底體驗才可以!走吧,春亮!為了探尋未知的樂趣!”


    “唉……我沒力氣說服你了,那再逛最後一次喔。”


    於是春亮讓拚命打自己頭的菲雅坐在肩上,然後往攤子前麵走去。由於祭典最熱鬧的時段已過,因此人潮也逐漸退去。對於閑到開始清潔鐵板的車輪餅攤,或是開始將賣不完的汽球消氣的汽球攤,菲雅一點興趣也沒有。她隻是偶爾像是想起什麽似地用她的小手拚命搔抓春亮的頭發,顯得非常安靜。


    “菲雅,已經全部看過了吧?菲雅……菲雅?”


    “……”


    就在那個時候,春亮突然覺得後腦勺變重。而原本勾在菲雅手指上的水球,也在同時滑落到春亮眼前。


    “……呼——”


    菲雅睡著了,坐在肩上的她像是抱住春亮的頭一般。


    可能是興奮過度而累到精力耗盡吧。春亮一麵苦笑,一麵“唉~”地歎氣。


    “……我們回家吧,此葉、黑繪。”


    “說得也是。”


    “了解——”


    三個人從來的時候那條石梯開始往下走,唯獨不一樣的就隻是菲雅變安靜了。


    “呼嗶……呼嗶……”


    “她的表情好幸福喔,實在讓人有些不高興。我也想做做看那種事情。”


    “畢竟是她第一次參加祭典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這家夥第一次到學校的時候,光是覺得人很多就感動得要命呢。”


    “不過真的玩得好開心喔,這趟回來的確值得呢。”


    亦步亦趨走在春亮旁邊的黑繪說道。


    “既然這樣,就別再一聲不響就出去旅行了吧。要旅行是可以,不過至少要先告訴我你的預定行程。”


    “也是。不過我暫時不會旅行了……那個家有了小菲菲,變得愈來愈不無聊了。”


    這時候左手有股柔軟的觸感,是黑繪主動把手握過來。春亮一低頭看她——


    “難得有這麽一場祭典,我希望能夠製造點氣氛。”


    “製造氣氛?”


    “沒錯。讓小菲菲坐在肩膀上的阿春,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之主。我想說在回到家以前,幫你多醞釀出一家之主的氣氛。”


    “聽不懂你的意思耶,而且聽到‘一家之主’這個詞,隻覺得像是在對我說‘你要再辛苦一點’的感覺呢……”


    盡管如此,他也無意甩開黑繪的手。然後走沒幾步路,這次換右手也感到柔軟的觸感。此葉一麵飄著可疑的眼神,一麵說:


    “那個——我不喜歡被排擠在外,那個……我不是因為菲雅跟黑繪扮演小孩,春亮扮演父親,就覺得還缺了一個角色的意思喔。該怎麽說呢,呃——就是感覺,是感覺。”


    “……?你的話我也聽不太懂呢……”


    “簡…簡單來說就是那個啦!穿木屐很難走路,讓人覺得有些不安。你隻要了解那個意思就好了!”


    那麽說的話就不難理解……雖然覺得此葉應該很習慣穿木屐,但走夜路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沒辦法囉。


    於是春亮肩上扛著菲雅,兩手牽著兩人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三人一路上都沒說話。而沉穩步伐的節奏,讓春亮微微想起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情。那些讓人自然而然笑逐顏開的記憶反芻。


    像是出門前的浴衣時裝秀、菲雅她們開心逛祭典的吵鬧模樣、覺得對那群少年有些過分的懲罰……還有,菲雅站在香油錢箱前麵閉目祈禱的模樣。總覺得那是今天一整天之中印象最深刻,也覺得最應該珍惜記住——也就是被詛咒的她發下願望與祈禱的景象。春亮回想起那一幕幕的景象。


    而現在充滿在他心裏的,跟當時看到那幅景象一樣,是非常溫暖的確信。


    啊啊~菲雅的願望能實現吧。對她而言,那個願望單純且堅定到讓她毫不吝惜地賭上一切。也正因為知道那個願望有多崇高,她才會決定嚴懲那群偷竊灌注那願望的香油錢的小孩。一定是這樣。


    那份連別人的願望也想守護的心——隻要她有那份溫柔,應該就沒什麽好擔心的。那正是菲雅實現願望所必要的東西。


    “唔呀……章魚燒…好燙,又圓滾滾的,很好吃喔……嗬嗬嗬。”


    後腦勺那感覺有些舒服的重量發出那些夢話,春亮微微動著肩膀。


    背後的祭典鑼鼓聲、人潮的喧囂聲——也就是祭典的氣氛,隨著一行人的步伐逐漸遠離。此刻感受到的是莫名的孤單,但又帶有快要沉睡時的安詳感。


    所以,菲雅絕對是正確的。隻希望她在這回家的路上,能做個幸福甜美的夢。


    纏繞在菲雅手指上的水球,裏麵的水仿佛還對祭典依依不舍地嘩啦啦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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