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暑假的時候,借著桑苑這一層關係,胡詩怡和紀亦勉強算是有點接觸,但她至今也無法給這種接觸打上“理所當然”的標簽。


    這種感受在回到學校後更為強烈。


    畢竟補習班的時候,他們三個來自同個學校,又老在一起廝混,更為接近些,可以暫時放下學校裏的身份。


    可開學後,桑苑還是那個被喜歡著的桑苑。


    紀亦還是那個燦爛到光芒萬丈的紀亦。


    而自己,依然是一臉暗瘡、留著刺頭,被人嫌棄的胡詩怡。


    自卑感有如潮水一般四麵八方湧過來。


    他們並不是一個小團體。


    從來不是。


    胡詩怡半晌沒說話。


    還是桑苑幫她說出來:“大題第二道。”


    紀亦看了一眼,笑起來,酒窩特甜:“來你看啊,小球a帶負電,正處於平衡狀態,a受到力f、重力和拉力f1的作用……”


    胡詩怡腳趾都抓緊了。


    她一邊聽著紀亦的聲音,一邊讓思緒漫無目的地亂飄。


    她下巴上新長了顆痘,鼓起一塊。鼻尖上的黑頭是不是太顯眼。額頭上的粉刺會嚇到人嗎?


    在越是耀眼的人麵前,她就越是緊張。


    總覺得自己的倉皇無助,還有糟糕的皮膚,都在強光下無所遁形。


    紀亦一通講下來,她硬是一個字沒聽懂。


    紀亦還笑著,問她:“懂了嗎?”


    她不懂。


    可她點了點頭。


    紀亦倒是負責,問她:“a的電荷量怎麽導出來的?”


    胡詩怡垂頭直勾勾看著試卷,覺得筆杆被自己捏的快滋滋響起來。


    紀亦大約是明白了什麽,坐直身子:“讓桑桑給你講一次吧。”


    胡詩怡點點頭。


    桑苑給她講題,她好受了許多。


    等她把最後的結果寫出來時,桑苑又對她微笑:“詩怡,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


    胡詩怡沒看她的眼睛,敷衍般地“嗯”著。


    她轉過身,趴回自己桌子,伏在桌上不停寫寫畫畫。


    紀亦工作完成了,沒走,一本正經:“桑苑同學,這張卷子你都懂了嗎?”


    桑苑說:“我懂了,紀亦同學。”


    “那我考考你,免得你誤人子弟,桑苑同學。”


    “你隨便考,紀亦同學。”


    名字後麵刻意加上“同學”兩個字,更有些恰如其分地曖昧。


    遮遮掩掩,欲蓋彌彰。


    李露再怎麽心無旁騖還是被酸出一身雞皮疙瘩,回過頭白了一眼:“你倆夠了啊。”


    她翻白眼的樣子和她哥哥簡直一模一樣。


    紀亦拍拍她,笑:“露露,你轉過來。”


    李露照做:“幹嘛?”


    “就這樣,別動。趴在這裏寫你的,不用管我們。”


    紀亦安頓好了李露,不再理她,隻圍著他家桑苑轉:“桑桑,你國慶節怎麽安排的?”


    李露明白過來,瞪眼:“紀亦,合計著我是幫你們擋眼線的遮光布?”


    讓她轉身趴在這裏,看起來好像她在請教紀亦問題似的。


    “你忍忍,反正你在哪兒都一樣算題。”


    李露忍無可忍:“桑苑你管不管他?”


    桑苑看她一眼:“人都是自由的個體,我管不住。”


    “我要告我哥,你倆欺負我。”


    紀亦笑笑:“露露,你現在幫了我,以後你要是也談……我同樣幫你。”


    李露聞言抬眸:“談什麽?不說清楚我怎麽幫你。”


    紀亦不假思索:“談天說地。談笑風生。”


    李露撇撇嘴,沒意思地垂頭,繼續算起自己的題。


    胡詩怡在紙上飛舞的筆越來越慢,最後停下。


    她咬了咬筆頭。


    原來李露也和紀亦認識。


    原來桑苑和李露關係也不錯。


    她身邊的人關係脈絡密切又複雜,連來連去似乎能夠形成一張巨大的交際網。而唯獨她不在網裏,沒有任何一根線連接著她。


    桑苑想了一會兒,垂下眼皮:“我國慶節沒什麽安排,但也沒什麽時間。”


    她家老太太成天盯著,能自由就奇怪了。


    反正桑苑的時間從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紀亦頓了一會兒,勉強提了下嘴角,幹巴巴地點點頭:“對……說的也是。”


    他想了想,又恢複精神:“那你看書刷題能去圖書館嗎?區圖書館離你家挺近的,我們可以去那裏學習。”


    桑苑似笑非笑:“我在家不也一樣學?”


    “我這不生物一直學不好,想讓你幫我輔導輔導。”


    雖然平時在一起的時候,紀亦輔導她的時候更多一些。


    桑苑“哦”了聲:“細胞分化使多細胞生物體——”


    “細胞分化使多細胞生物體中的細胞趨向專門化,有利於提高各種生理功能的效率。”


    紀亦很誠懇:“我能背,就是不太會算。”


    騙誰呢。


    桑苑歎了口氣,扭過頭認認真真去看他:“紀亦你是不是想去什麽地方?”


    “沒。”紀亦燦然一笑,“我現在就想去區讀書館,特想去。”


    沒說上太久,一組有個女生揚著卷子舉手喊他。


    紀亦丟下句:“那說好了,國慶咱倆一塊兒去圖書館。”


    這就匆匆離開,繼續幫舉手的學生看試卷。


    桑苑收回視線,看李露還沒轉過頭,便壓著聲音問一句:“紀亦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


    “沒聽他說過。”李露搖搖頭,又促狹地笑起來,“你在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小孩子別亂說話。”桑苑推推她的書,“你轉回去。”


    李露跳過級,比他們年紀都小一些,現在才十五歲。


    她轉過身,還很鬱悶。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


    結果何瑤瑤一整天都沒有再出現在教室裏麵。


    跟著她出去的那幾個人全都沒出現。


    最發愁的是班長,老師問起來,她說了好幾次“在醫務室”,直說到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晚自習下課,桑苑本想著自己得一個人回家,沒想到卻在校門口看到了陸之遙。


    他倚著自行車,勾著頭,雙手插在褲兜中。


    天色半朦朧。


    他臉上麵無表情,高挺的鼻子光影深刻,來來往往些低年級的女生不住把視線往他身上繞。


    看起來像是擺好pose等著被人拍攝的明星。


    桑苑朝他打個招呼:“何瑤瑤呢?”


    “陳靜送她回家了。”


    陸之遙總算抬起頭,扶住自行車,示意她上來。


    想到上次不太愉快的坐自行車的經曆,危險感一瞬間湧上來,桑苑搖搖頭:“不用,我走回去。”


    鮮少有人拂他麵子,陸之遙麵色沉了兩分。


    他推著車不緊不慢跟了她幾步,聲音已然繃緊:“你下個月4號有什麽安排?”


    “怎麽?”


    “他們說去野炊,缺個幫大家拎東西的人。”


    桑苑沉默一下,無可奈何:“陸之遙,你就不能好好邀請我麽?”


    她說著,笑起來,又搖搖頭:“不過算了,我國慶節沒時間。”


    陸之遙腳步稍停:“4號也沒空?”


    眉峰壓迫下的目光黑沉沉地射過來。


    桑苑點頭。


    陸之遙嘴角撇出一抹笑。


    他聲音似譏似誚:“你知道為什麽我不邀請你嗎?”


    “為什麽?”


    他坐上自行車,單腿蹬在地上,慢悠悠說道:“因為我並不是非你不可。”


    “隻是一個當苦力的,誰都可以。”


    言畢,視線在她身上轉悠一圈。


    他又笑一聲,長腿一蹬,騎著自行車輕輕巧巧滑到了桑苑的前方。


    車離開時似乎挾了一股不愉快的風,把手差點撞到桑苑腰側。


    她往後麵退了幾步,看陸之遙背影高傲陰沉,幾乎和模糊天色融為一體。


    莫名其妙被陸之遙甩臉的事情時有發生。


    初中兩人當同桌時,陸之遙還僅僅是個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小少年。


    雖然常年拉著臉,好歹比現在好。


    打父母離世開始,他脾氣就總是陰晴不定。


    桑苑沒當成個特別大不了的事情,往肩膀上拉了拉背包帶子,繼續往家走。


    老太太正在看戲劇頻道。


    見到桑苑回家,她將電視聲音關小了一些。


    等桑苑換好鞋,老太太把遙控器往桌上不輕不重一放,發出輕微的“啪”聲,爾後坐直了身子,問她。


    “你在學校和人吵架了?”


    桑苑笑笑:“誰和您說的?”


    “誰和我說的你不用管。”老太太一抬眉,“反正你知道你在學校做什麽,我都能了如指掌就行了。”


    她對安插眼線監視桑苑一事,一點隱瞞都沒有。


    也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不對的。


    桑苑取下包:“我隻是勸了下架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兒。”


    老太太皺著眉:“你把心思好好給我放到學習上來,少管那些閑事兒!”


    客廳裏的氣氛讓人不舒服,連空氣都極為壓抑。


    桑苑拎著包站了一會兒,將話題帶開:“外婆,國慶節我想去圖書館自習。”


    老太太一瞬間警覺:“在家不能自習?”


    “圖書館資料多,方便點。”


    老太太狐疑著上下打量她。


    “去也行。”她又歪回沙發上,盯著電視屏幕,“我給你買兩套理科卷子,你回家得交卷子給我。要是沒做,做得不好,你就別去了,好好在家複習。”


    桑苑點點頭。


    她和老人家沒什麽話好說,老人家也不想和她說話,打聲招呼,就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空氣終於稍微自由起來。


    桑苑把書和習題冊在桌上擺好。


    手機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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