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胡詩怡去跑步, 李甘則是說去操場上走走消食。


    桑苑和紀亦兩個人一如既往地泡圖書館。


    她在圖書館裏麵一般是兢兢業業地學習,紀亦十有八九是為了看閑書。


    但是今天紀亦意外很勤奮,埋著頭寫寫畫畫,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桑苑看了看他做的題——


    “求所有的實數x,使得4x的五次方減七、4x的十三次方減七均為完全平方數。”


    題目上每個字她都認識,但是湊到一起去了之後,感覺就不熟了。


    紀亦已經密密麻麻算了小篇幅草稿紙了。


    等他把最後答案寫出來的時候,桑苑才偏頭去問他:“你今年還要比賽嗎?”


    他笑了笑, 擰開礦泉水蓋子:“我想進國家隊參加國際賽。正好去年比賽的時候找到幾個薄弱點, 可以專攻一段時間, 年底再試試。”


    桑苑點點頭:“那今年比賽完了,也有保送資格?”


    “有。”他喝口水,兩頰鼓鼓的,咽下去後,將瓶子放好, “但是清華的名額不多, 我與其指望競賽,還不如直接參加高考呢。”


    他參加競賽單純因為喜歡這兩門學科而已。


    “我就隻是想國家隊看看, 感覺挺有意思的。”


    他年前在冬令營分別拿了兩塊金牌,順順利利獲得了保送浙大的資格。


    張主任自是喜不自勝, 紀亦就是活生生的招牌啊!簡直就是他們的宣傳廣告啊!


    奈何他臉上褶子還沒笑出來呢, 就又聽說他放棄了保送資格。


    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當即放棄。


    張胖子差點捶胸頓足, 恨不得撬開他腦袋看看。


    桑苑倒是不意外他這個決定。


    紀亦從來都目標明確, 很清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該怎麽努力。哪怕獲得的是北大複旦的保送資格,他大概也會放棄。


    她再次瞄瞄草稿紙上他龍飛鳳舞的計算,莞爾:“你加油。”


    紀亦手指間轉動著筆,安靜了一會兒,喊她:“桑桑。”


    “嗯?”


    他微微笑著:“高考的時候,要是咱倆分數一樣就好了,雙狀元。”


    “……”


    桑苑發出嫌棄的歎息:“雙狀元?紀亦,你是不是忘了你聯考沒比過七中?”


    “沒忘。”他放下筆,趴在桌上歪著頭看她,“我是說,我們一起把他們比下去。到時候,張胖子也拿個擴音喇叭去他們學校門口喊,博喻英中桑苑紀亦同學獲得省狀元,成績碾壓其他學校——”


    他壓著聲音,把張胖子的神態語調都學得惟妙惟肖。


    看起來興致極高。


    桑苑雖說有動力,但也覺得不現實。


    是自己這邊不太現實。


    死記硬背型選手和天賦型選手差距太懸殊。


    她吸了口氣,不打破他的期待,慢慢說:“我現在第一步要做的是穩定成績,這次入學考試,我數學壓著鈴聲交卷,根本就來不及檢查,估計得丟點大意分。”


    “怕什麽。有我呢。”


    紀亦嘴角一彎:“既然速度跟不上,那就保證好準確率。等成績穩定下來了,再把狀元當成個小目標。”


    他思緒每次一飛就能飛特別遠,興致勃勃和她描繪著藍圖:“然後,媒體也會來采訪我們,標題我都想好了,省狀元桑苑與紀亦,一對攜手共同走上人生巔峰的情……青梅竹馬。”


    桑苑又好氣又好笑,撞撞他:“行了吧,趕緊做你的題。”


    ***


    把物理新課時預習了一遍,又將課後題做完,還有小半個小時才上課。


    桑苑沒急著回教室,過去書架邊隨意看了幾本《意林》。


    等時間到了,再回來的時候,卻見紀亦腦袋枕在一邊手臂上,看起來睡著了。


    一個大部分時間都精力充沛的人,突然露出困意,難免使人好奇。


    窗戶開著,風時不時吹拂過來,三月暖陽在他頭發上跳躍,讓發色都變得淺淡。


    眼睛閉合,眼窩輪廓分明。


    他平時老愛笑,笑眼如月牙般一彎,很容易就讓人忽略掉他眼睛挺大的事實。


    想到之前在摩天輪上柔軟的手感,桑苑又想去揉他頭發了。


    可惜手還沒伸過去,紀亦就動了動。


    睫毛垂下,往上抬的時候眸子也一點點展現出來,沾著躍動的陽光。


    他似乎在看見她的時候本能的會笑,嘴角漸漸彎起,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幀幀變得緩慢。然後挑了挑眉,突然衝她眨一下右邊眼睛。


    這次真是在wink,閃閃發光。


    隻可惜他沒有電視上明星們的心理素質,末了,直起身揉了揉肩膀,咬著唇笑,約莫有點不好意思。


    愛默生曾經說:有的人的眼睛像桔子一樣毫無表情,有的人的眼睛像一口可以使你掉進去的井。


    他的眼睛能直擊人心。


    桑苑好笑:“紀狀元,一點四十五了,該回教室了。”


    冬春天的課程就是這點不好,午間休息少了整整半個小時。


    紀亦伸個懶腰,還有點懶洋洋的,卻也聽話地拿書站起來。


    “走吧,桑狀元。”


    ***


    經過短時間的準備,博喻英中的活動課終於正式上線。


    今天下午總共會有三場比賽同時進行。


    七班和三班的籃球賽,二班和十班的足球賽,五班和六班的排球賽。


    沒有比賽的班級,學生自由選擇要觀看的比賽,然後去加油助威。


    紀亦理所當然觀看七班籃球賽。


    他和李甘早早就到了籃球場附近,目前人員沒有就位,兩個人站在石壇上等待。


    李甘眼角紋路皺著,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


    好半天,問他一聲:“你說胡詩怡到底進女排隊沒有?”


    紀亦身姿挺直,視線掃來掃去——不用想也知道在找誰。


    聽到李甘說話之後,他笑了笑:“你直接去問她不就好了。”


    李甘偏過頭,聳了聳肩,然後抱住手臂:“我和她又不熟。”


    “不熟還這麽關心?”


    “我隻是好奇而已。”


    這幾天中午,四個人一起吃完午飯之後,李甘都會去操場上“消食”。


    這人身形瘦長,以前可沒聽說過有什麽散步消食的習慣。


    紀亦心情挺好,隨著他動作抱起手臂,笑了一會兒,忽然哼起來。


    “戀愛i-n-g,happy i-n-g,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噴射機……”


    他跟著節奏稍稍搖晃著。


    李甘心頭異樣,覺得三月太陽太大,耳朵竟然開始發燒。


    他抿下嘴:“你什麽意思?”


    紀亦停下歌聲,特無辜:“沒什麽意思,就覺得這首歌挺好聽的,我在給你推薦呢,五月天的,《戀愛ing》。”


    他咬字清晰,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似的。


    李甘深吸一口氣:“換一首。”


    紀亦又唱:“腦袋都是你,心裏都是你,小小的愛在大城裏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


    莫名的,李甘有點羞臊起來。


    他不覺得紀亦唱歌有問題,但他就想揍他。


    他把手指關節撇得啪啪作響,咬牙切齒:“再換首,來個悲傷的。”


    紀亦不怕死:“我全心全意,等你的消息,總會有一天,你會相信我,我愛你——”


    他聲音一停,感歎一句:“六月的雨,三月的少男心啊。”


    說完,往石壇下一跳,拔腿就逃。


    李甘跳下時順便將路邊石頭往他背影一踢,去追他:“你有本事站住,光明正大和我打一架。”


    紀亦聲音遠遠扔下來:“為什麽要打架?難道你被我戳穿了惱羞成怒?”


    七班籃球隊江湖救急地到場,衝著他倆揮手:“紀亦,李甘!”


    紀亦做個“停”的手勢,表示暫時休戰,這才走到七班大部隊。


    站在最前麵的男生手往旁邊一放,清了清嗓子:“介紹一下,我們班的籃球隊員田嬈,全年級唯一一個女球員,怎麽樣?”


    兩人隨著他介紹的手勢往他旁邊看一眼。


    田嬈頭發黑得有如墨汁,妙曼地卷曲。


    嘴唇略勾,似笑非笑。


    她薄薄的唇開合:“我知道你,前幾天信息課,我看了你和陸之遙一起打遊戲。你真厲害。”


    紀亦笑笑:“雕蟲小技,謝謝誇獎。”


    籃球隊的男生還因為班級特殊感而興奮,一個勁兒問著:“怎麽樣怎麽樣?特不特殊?”


    紀亦又想到了剛才“三月的少男心”,笑一聲:“不管男女,打得好的人,都很特殊。”


    不管男女。


    田嬈挑著眉,感覺發絲被風吹著拂在臉上,立刻撩了下頭發。


    男生使壞般地挑釁:“哥們兒,我不得不說,她打球技術和你不分上下。”


    這也太誇張了。


    李甘扯著半邊嘴角:“真的假的?”


    男生豎起一根食指:“正好我們班比賽,你們可以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沒過上一會兒,七班籃球隊上場。


    田嬈出現的一瞬間,整個場上都飄出曖昧的起哄,甚至遮住了“陸之遙”的加油聲。


    球衣袖口寬大,後麵兩條幼細白皙的手臂特能引起男孩們的遐思,更何況她身材實在不錯。


    等進入比賽,一動起來更是有著和別的女生不一樣的颯爽瀟灑,馬尾每一次甩動都能撩出呼喊。


    場上歡呼聲不絕於耳,基本分為兩派——擁護陸之遙的,和觀賞田嬈的。


    李甘和紀亦都站在人群最前麵,距離賽場最近。


    李甘視線落在記分牌處,目光散開,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亦倒是來回轉動著眸子,過一會兒,擰起眉,表情嚴肅。


    “我沒看到桑苑兒,她沒來看七班比賽?”


    他似乎已經把七班男生那“睜大眼睛好好看”的叮囑拋之腦後,注意力全程沒在賽場上,又說:“我去找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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