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村民a同學。」


    在緩緩搖晃的世界裏,我聽見了龍之峰的聲音。這是怎麽回事?我居然會夢見她,看來我真的很擔心演戲的事情。


    不過會擔心也是當然的。


    雖然失敗並不會遭受懲罰,但是有誰想要丟臉呢?


    不管怎樣,應該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叫我起床吧。


    因為這是夢嘛。


    我想想看喔……比方說,溫柔地親一個!嘿嘿嘿!


    「親……親一個是嗎……!」


    在夢裏沒必要那麽吃驚吧?難道就連在夢裏,龍之峰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不可動搖嗎?真是無趣。


    「我……我知道了……如果是臉頰的話……」


    哦,她願意親我?真不愧是夢境,服務真好——


    「——二郎!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啊!」


    「呀!」


    忽然間,一股巨大的撞擊力道侵襲了我!原來是翼從天而降!正當我心想「這是什麽劇情發展啊!」時——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夢!


    我一睜開眼,就見到翼趴坐在我身上。而她的身後——龍之峰!正端坐在地上,滿臉通紅地望著這邊……


    這是作夢吧?


    我應該沒有說夢話,把臉頰什麽的說出口吧?是這樣吧?


    我害怕到完全不敢確認……


    「喂,二郎!快點起來準備了啦!我都已經準備就緒了耶。」


    等等——不要扭來扭去啦!你的鎧甲磨得我肋骨很痛耶!而且你的胸部都快滿出來了!


    「我知道了啦!」


    我刻意放大音量,推開翼坐起身。


    我昨晚和齊藤他們輪流在舞台側翼睡覺,但是他們似乎讓最後一個睡覺的我就這麽一路睡:下去。望向隔板的另一頭,木村已經在放下布幕的這一側,和同學們一起設置開頭場景的背景板。


    話說回來,勇者的服裝實在莫名其妙。雖然須須木說這是為了和整身鎧甲的騎士有所區別,我還是不懂胸口為何要開得這麽低。


    「早……早安!」


    我向音調有些偏高的龍之峰含糊地道了聲早安,然後站起來,看了一下表。哇啊……這下連吃早餐的時間也沒有了!劇本……算了,反正我好像都還記得。


    「——佐東!」


    聽見須須木的聲音,不隻是我,翼和龍之峰也回頭了。翼回頭我可以理解,不過今天似乎連龍之峰也對須須木有意識。還是說,她隻是對我的名字有反應——這麽說好像太自戀了。


    「你搞什麽啊?還不快點換衣服!最早上台的人是你耶!你不是國王嗎!」


    「啊,對喔!」


    開頭場景是從我感歎世界現況開始的!


    「抱歉,我馬上換裝!」


    「拜托你快點!觀眾席都坐滿了!二樓甚至還有人站著看呢!」


    大概有事要忙吧,話才說完,須須木一轉眼就不見人影。


    這樣啊,第一個上台的人是我啊……等等,她說有人站著看?


    哇啊!


    一想到這裏,我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不僅臉部僵硬,連手也開始發冷。


    「沒事的,二郎!」


    翼拍拍我的胸口。


    「我來教你這種時候該怎麽辦吧——隻有聚光燈照亮的地方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莫名其妙!


    「啊,我也很快就要上場,得趕緊準備才行!那我們就在另一個《世界》見啦!」


    轉過身,翼也朝前方那片昏暗跑去。


    真是的。


    「……那個,龍之峰?」


    「什麽事?」


    「我想要換衣服……」


    「啊!對……對不起,我都忘了!」


    她不知為何四處張望。


    怎麽?她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龍之峰一個深呼吸之後打開左手掌,用右手食指在手掌上不知寫了什麽,接著把手伸到我麵前。


    是要我等一下嗎?等什麽啊?


    「請……請用!」


    「什麽?」


    我不懂她的意思。要我等又要我請用是怎麽回事?


    「龍之峰……你在幹嘛?」


    「咦!」


    她是真的大吃一驚。我沒有解讀你心思的能力啦。


    可能是因為離出場還有一段時間,依然身穿製服的龍之峰與其說窺伺周遭,感覺更像是驚慌失措地眼神遊移。


    「呃……這……這是咒語。」


    「咒語?」


    「沒錯,是用來消除緊張的……我剛才寫了人字。聽說隻要把人字舔了吞下去,就不會緊張了。」


    不對吧,你好像有點搞錯了耶。


    「所以……請……請用!再說身為魔王,我最會吃人了!」


    真是歪理。


    不過卻讓我忍不住笑了。沒錯,魔王的確是會做出吃人的行為,雖然意思完全不對。


    既然如此,我就聽她的話吧。


    我做出看似要咬龍之峰手掌的動作,用鼻頭磨擦她的手。龍之峰的手掌好好聞,有股不同於洗手乳的奇妙味道。是什麽呢?感覺有點甜甜的?


    「……謝啦,我冷靜多了。」


    我沒有說謊。一切多虧龍之峰讓我笑了,或許還有——她的氣味。


    「太……太好了。」


    龍之峰輕輕握住被我鼻子碰過的左手,彷佛手裏有很寶貴的東西似的。之後,她用依然泛紅的臉龐對我微笑。


    「要加油喔!我會在舞台旁看你演出!」


    「好。」


    看起來莫名開心的龍之峰彈跳般地轉身,隨即和翼二人一樣消失在昏暗之中。


    「……該來準備了。」


    我拍拍自己的臉頰,取下掛在衣架上、以類似布幕的材質做成的沉重國王服。


    ——來一決勝負吧!


    ☆


    「——這個國家原本寧靜和平,如今卻是日漸荒涼。」


    奈賀村的旁自流瀉在昏暗的舞台上。


    「——過去被認為隻是傳說的魔物陸續出現,國王的軍隊雖奮力抵抗,無止盡現身的魔物卻讓犧牲者不斷增加,再這樣下去全滅隻是遲早的問題。」


    (要升幕羅!)


    聽見細小的提醒聲,我在王位的扶手上拄著臉頰。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


    沉重的布幕一上升,我的心髒突然就開始狂跳……冷靜點,沒事,等一下才要講台詞。


    幕完全升起。我微睜開眼,發現從台上竟意外地看不見觀眾席後,總算稍微放寬了心。


    「——研究魔物為何出現的學者在曆經千辛萬苦之後終於找到了答案。是龍。因為住在王國地底的龍腐敗了,那腐臭的空氣於是令魔物複蘇——」


    就是這裏。


    「喔……喔喔!」糟糕,我破音了!「……呃,啊……怎……怎麽會這樣!難道沒有人能夠打倒那隻龍嗎?」


    哇!實在太丟臉了!


    幸好這時燈光消失,舞台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大神父受國王之命向天神請示神諭。在不眠不休地祈禱七日之後,天神說出了一個女孩的名字。那是能夠打倒惡龍的勇者之名!」


    燈光再度打在我身上。這次我挺直身子,將手指向觀眾。


    「把……把那個女孩帶來!把勇者帶來這裏!」


    燈光轉暗。


    我感覺到四周稍微騷動起來,而且有人站在我身旁。那個人應該是《騎士》戶馬鳴。


    「……佐東,這


    個給你。」


    木村的聲音從王位後方傳來,他將一個長長的重物交給我。


    這一次,整個舞台都被照亮了。


    翼穿著那套胸口大開、看起來很輕的鎧甲,跪在我的麵前。她身上沒有佩劍。她的劍現在在我手裏。


    「……勇……勇者啊!」


    我一麵小心不要破音,同時盡可能地放大音量。


    「我希望你能打倒邪惡的龍,為這片大地帶來和平!呃……這把王室世代相傳的寶劍《恩布裏歐》賜給你。」


    「……是!我必定會賭上性命,打倒邪惡的龍!」


    見到翼低頭伸手,我便將恩布裏歐放在她的雙手上。翼跪在地上,靈活地背起恩布裏歐。


    對喔,接下來輪到我講台詞了。


    「你一個人恐怕難以達成任務,就讓我麾下的騎士與你同行吧。」


    戶馬鳴走上前來。


    時間點抓得剛剛好。但是他並不是因為聽見了我的聲音,因為他根本看不見我。是翼悄悄向他打信號的關係。


    「騎士啊,你要將勇者當作是我,為保護她而戰!沒有打倒龍就不許回到城裏來!」


    「遵命!」


    他將頭盔抱在腋下俯首接旨,全身發出鎧甲碰撞的聲音。這也是翼示意他的。


    「去吧!」


    我雄赳赳地揮手下令。這當然是劇本要隸我這麽做的!


    「別忘了世界的命運全掌握在你們手裏!」


    燈光轉暗。


    (快點、快點!)


    在充斥舞台、催促忙亂的騷動聲中,我被人拉著手帶回舞台側翼。謁見場景的布景也一起被收了回來。


    ……開場總算是順利結束了。也許是托龍之峰的咒語的福吧。


    不過,重頭戲現在才要開始。


    ☆


    「喝!」


    翼一揮舞恩布裏歐,被砍成兩半的背景板怪物隨即倒下。


    雖然聽說小怪物談不上是個性,可以由我們村民來扮演,但是因為班上沒有人會化特效妝,所以隻好退一步以背景板來代替。


    不過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很不錯。畢竟不可能真的把人砍成兩半,而且也多虧對手是背景板,翼才能盡情揮劍展現魄力。


    翼按住手臂,無力地跪倒在地。紅色紙條像血一樣從她的指問垂下。


    「勇者,你還好嗎?」


    戶馬鳴跑上前來關心傷勢,


    「你傷得很重,光用藥草是治不好的。啊啊,這該怎麽辦才好!」


    接著誇張地仰天高呼。


    他演得可真起勁。


    「——怎麽了嗎?」


    這時,眾光燈瞬間照亮舞台旁,館衣本穿著一襲類似舊時護士服的服裝出現了,同時手裏還提著急救箱。見到她那副堪稱惹人憐愛的模樣,觀眾席發出一陣小小的騷動。


    為什麽大叔都喜歡護士啊?


    「你是誰?」


    「我是在這附近的教會,幫忙治療遭魔物攻擊的傷患的治愈師。我來看看她的傷勢吧。」


    「好,拜托你了。」


    館衣本跪在翼身旁打開急救箱,動作俐落地進行治療。盡管她隻是做做「樣子」,但她的技術可是貨真價實,絕非演技。


    「好了,這樣就沒問題了。」


    「多麽驚人的醫術啊!」


    戶馬鳴仰天高喊。雖然感覺有點演技過於浮誇——不遇性格拘謹的騎士或許就是這樣吧?觀眾都麵露苦笑了。


    「居然輕易地就把粉碎的骨頭接好,真是厲害!」


    好生動的台詞……大家都忍不住揉起自己的手了。


    翼轉動纏上繃帶的手確認狀況後,便大大點頭站起身來。她朝依舊跪地的館衣本伸出手;


    「我們為了打倒造成魔物出現的魔龍,現在正在旅行。之後的戰役想必會益發艱難,你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猶豫片刻後,館衣本握住翼的手。


    「如果我能幫上忙,我願意與你們同行。別看我這樣,我也是能作戰的唷!因為能夠治療傷勢,就表示我相當熟悉對方的身體結構。」


    「反之亦然,是嗎?」


    聽了翼的台詞,館衣本麵露微笑。


    「隻要敵人不是未知的對手就沒問題。因為我已把王立醫學院的怪物圖監全部讀過了。」


    ……好可怕!


    ☆


    「——獲得新同伴的勇者繼續展開旅程。然而強敵卻像是要保護魔龍一般,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奈賀村的旁白一結束,燈光立刻亮起,照亮一片荒涼的大地。


    勇者一行人站在舞台右手邊,左手邊是逢阪《狂戰士》一葉和瑞平《武士》玄人。逢阪穿著暴露的比基尼盔甲,手持斬首用的巨大斧頭;瑞平則是身穿和服便裝,腰間插著兩把大小不一的刀。


    「回頭吧。」


    瑞平將手伸進袖裏交抱,如此說道。


    「在下不會讓你們打倒那隻龍。你們難道想毀了這個世界不成?」


    「那當然!」


    翼拔出恩布裏歐。


    「有誰希望如此動蕩不安的局勢繼續下去?你們若決意限撓,就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瑞平歎了口氣。


    「那就別無他法了。」


    瑞平一說完,逢阪立刻拖著斧頭走上前來。瑞平在她身後下令:


    「盡情地跳吧,狂戰士。」


    逢阪發出咆哮。


    哇啊!舞台上的空氣頓時為之震動。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敵人要來了!」


    戶馬鳴舉起盾牌衝到前方。遵守國王的命令,為優先保護翼的安全而戰是《騎士》的職責。他希望戲裏的《騎士》是這樣的人。


    他以盾牌阻擋巨斧的一擊。


    鏗的一聲在舞台上響起。


    好驚人,他們來真的!


    見到翼從旁邊揮劍一斬,逢阪立刻歪頭閃避。翼那家夥,竟然砍得那麽認真!雖說不會真的砍到,但要是碰到肯定會受傷!


    逢阪蹲下踢了翼一腳,翼當然飛了出去。她撞上背景板後倒地。


    (關燈!)


    齊藤焦急的聲音一傳來,燈光瞬間變暗。


    (奈賀村,你先念下去!把幕放下!換成研究室的場景!佐東,麻煩你把勇者帶回來。)


    (知……知道了。)


    布幕垂下。


    「——狂……狂戰士奮不顧身的作戰姿態,逼得勇者等人不得已隻好暫時撤退。要對抗那名戰士,必須有和她一樣感受不到恐懼,或是沒有心的戰士成為夥伴才行。」


    等到完全看不見觀眾席且舞台亮起燈光,我馬上從舞台側翼衝出去,闖入彼此注視、正準備打起來的翼和逢阪之間。


    「結束了!要換下一個場景了!」


    就在我說完的瞬間,我的頭頂上方響起可怕的金屬聲。


    我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


    我從掠過肩膀的那陣風,察覺到是在翼手裏轉了一圈的恩布裏歐的劍柄,替我擊中沒有停下的斧身,使其脫離軌道。


    好危險啊……假如真的被打到,我搞不好會腦震蕩哩!看來逢阪果然沒辦法看見我。


    「要換場景了喔!」


    聽見龍之峰的話,逢阪和其他人若無其事地回到舞台側翼。當然他們對我是正眼也沒瞧一下。表情害怕的同學們紛紛現身,忙著更換背景板。


    「你沒事吧?」


    龍之峰過來關切,結果卻見翼冷哼一聲。


    「有我在,怎麽可能讓二郎受傷?我可是從來不曾看不見二郎。」


    龍之峰不知為何


    狠狠瞪了翼一眼,然後就拋下一句「沒事就好」,轉身離去。


    「——佐東,快點換衣服!」


    舞台側翼傳來須須木的聲音。對喔,我等一下又要出場了!不過那隻是普通的白袍,不是需要費時更換的服裝。


    「大師,待會請多指教!」


    一身打扮與平日相差無幾的矢刳馬跑過來,坐在對一開始的王位稍加裝飾過的椅子上。隻不過她的雙手變成了鑽孔機,背上背的也不是平時的箱子,而是貌似不倒翁暖爐的機器。


    「你覺得這個鑽孔機如何?」


    「很好啊,隻是感覺吃飯不太方便。」


    「我才不會吃飯呢!因為機器少女是靠orichalcum(注:奇幻故事的三大虛構金屬之一)運作的!」


    雖然我不太懂,不過聽說角色設定是如此。


    (好了!要升幕羅!)


    不相幹的人員全都退到兩旁,舞台上隻剩下我和矢刳馬兩人。燈光集中打在我們身上。


    齊藤對奈賀村示意。


    「——為尋找對抗狂戰士的方法,勇者等人來到科學院所在的城市。這座城市過去曾憑著先進技術淩駕首都,然而卻在魔物數度襲擊下荒廢,如今隻剩下少數居民。不過在那之中,有一位被稱為天才的科學家。」


    布幕開啟。


    見到導演給的信號,找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大聲說道:


    「完成了!這麽一來就能將怪物趕出這座城市了—來,睜開眼睛吧!機器少女!」


    按下開關。


    安裝在椅子四周的燈泡亮了起來。


    「——休想得逞。」


    武士和狂戰士登場!不過我想他們一定認不得我,隻把我當成背景板看待。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有辦法對著背景板演戲。


    「我現在就要破壞那個愚蠢的機械遺產。」


    瑞平一說完台詞,逢阪立刻走上前來。哇啊,她的氣勢果然驚人。


    眼見逢阪高舉斧頭,我趕緊擋在矢刳馬前麵保護她。我會這麽做,當然是因為劇本這麽寫。


    依照劇本,接下來我將會被逢阪砍中……算我求你,拜托千萬不要打到我啊!雖然我有請龍之峰轉告她不要破壞背景板,但是——來了!


    ……真是好險……差一點就要碰到了。


    (大師,台詞、台詞!)


    啊,對喔。


    「呀……呀啊!」


    哀號一聲,我重重倒在地上。好了,我死了,超級科學家這個角色到此結束。


    逢阪的斧頭這次企圖要破壞矢刳馬。


    她高舉巨斧——怎麽又不手下留情了啦!


    但是矢刳馬毫不費吹灰之力,就用鑽孔機的旋轉部位擋下揮落的斧頭並將其彈開,接著又麵無表情地用另一個鑽孔機作勢毆打她。逢阪的臉色變了!看來她們這次也來真的了!


    「——是你們!」


    一如劇本,翼等人從舞台側翼現身。翼挑起眉毛,看著倒臥在地的我。喂喂,你是在演戲對吧?


    「我們上!」


    翼的號令一下,一場混戰就此展開。我留在原地,一邊祈禱他們不要踩到我,一邊觀看翼等人的模擬戰。


    雖然是演戲,他們出手卻毫不留情。


    倘若被打到肯定會受傷,但從來沒有一起練習過的他們,卻能像受過武術指導般地對招。


    ……他們真厲害。


    「——嗚啊!」


    瑞平被擊斃了。然而他的死並非翼等人所造成,而是逢阪的斧頭。不論敵我,《狂戰士》都不會手下留情——這是她開出的條件,於是齊藤便做了這樣的安排。


    「你這個……愚蠢的家夥……」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同伴之死的《狂戰士》令翼等人嚇得發抖,不由得退了一步。然而矢刳馬卻泰然自若地朝逢阪走近,將鑽孔機刺入她的胸膛。


    「哇啊!」


    大概是因心髒被挖出而斃命吧。矢刳馬麵無表情地俯視頹然倒下後緊抓住自己不放的《狂戰士》。


    「……機器少女沒有《心》,所以我不怕你。但是——」


    矢刳馬看著我。


    「……這樣的我幸福嗎……?」


    舞台燈暗。


    ☆


    「大師,我演得如何?」


    我先噓聲示意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過來的矢刳馬安靜,之後才稱讚她的表現。我是真心認為她演得很好,


    舞台上正在演出的場景,是與勇者分頭調查魔龍之事的久魯瓜《魔法師》創,搶先一步入侵洞窟,然而正當他從岩石上窺探洞內、發現某樣東西時,卻被土之目《忍者》偲發覺而遭受襲擊。


    在這之後,矢刳馬也加入行列的勇者一行人將再次出場。


    「……滅!」


    土之目擲出手裏劍,久魯瓜則扔出符咒抵禦攻擊。可能是魔術用的道具吧,隻見符從被貫穿的那一端燃燒落地。


    「好華麗喔。」


    矢刳馬的語氣十分佩服。我也有同感,久魯瓜的演出簡直就像煙火大會一樣奪目。我一往另一邊的舞台側翼望去,就見到塚耶站在那裏。啊,她注意到我們了——危險!矢刳馬,不要因為塚耶揮手,你就亂揮鑽孔機啦!


    「——一切到此為止了嗎……」


    「——不甘心……」


    舞台上,忍者與魔法師兩敗俱傷倒地。久魯瓜原本應該成為勇者的同伴,不過因為他無論如何都希望有單獨表現的機會,所似他的戲分在這裏就結束了。


    舞台再次燈暗。


    「那我走羅,大師。」


    「好。」


    矢刳馬與在一旁待命的翼等人步向舞台,臉上旋即沒了表情。不僅如此,就連翼也沒有看我一眼。她大概很專注吧。


    「——勇者終於抵達魔龍所居住的洞窟。他們一行人撥開邪惡的空氣,在彌漫死亡氣味的地底世界不斷前行。而在不遠的前方,真正的《死亡》早已等待著他們。」


    燈光亮起。


    塚耶站在舞台上,身上的服裝宛如一襲黑色的新娘禮服。塚耶的發色和膚色都很白皙,因此那雪白通透的感覺——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不祥感受,但同時又非常美麗。她手裏拿著一支彎曲的白色手杖。


    她的麵前倒著已經斃命的《武士》、《狂戰士》、《忍者》、《魔法師》,翼等人則拔劍與那樣的塚耶對峙。


    「閃開!你為什麽要阻撓我們!」


    「……我當然要阻撓你們。邪惡之王的手下,我決不會讓你們殺死這隻龍。」


    「你竟敢愚弄我們的國王!」


    戶馬鳴大吼。


    「……隻會亂吠的狗最適合由死人來對付了。」


    塚耶一揮杖,已死去的人們立即起身。這當然不是魔法,而是憑自己的意誌和力量,也就是演技。


    然而,塚耶渾身卻散發出一種假如不這麽說服自己,就會不由得相信她真的能夠喚醒死人的氣息。


    「既然對手是死人,那就交給我來應付。」


    矢刳馬說完便走上前去,兩手的鑽孔機還不停旋轉。


    「因為我和他們一樣都沒有生命——你們先走吧。」


    「謝謝你。」


    翼等人退到舞台的暗處。


    「——但是你可別忘了,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的的確確和我們在這趟旅程中一起活過!」


    「……各位——謝謝你們!」


    (燈暗!)


    燈光在齊藤的信號下變暗。黑暗中,火花伴隨著鑽孔機的旋轉聲及金屬互撞聲四濺,演員們則在那持續不斷的聲音中退


    回舞台側翼。


    我無聲地和矢刳馬的鑽孔機擊掌,也用拳頭與塚耶的手杖互碰。


    好了,第一幕的高潮終於要來了!


    (準備好了嗎?——好,開燈!)


    燈光點亮之後,見到舞台上出現一隻巨大的龍,觀眾席立刻傳出一片讚歎聲。話雖如此,倒也不是野芽本身變大了。那其實是將文化財的知名龍畫像放大切割好的輸出圖片貼在合板上,再將其挖空組裝成的超大型背景板。


    然後……


    說到最重要的野芽人在哪裏——


    「國王愚蠢的手下~」


    毫無緊張感的無力說話聲在舞台上響起,惹得觀眾們不禁失笑。這個嘛,我可以理解觀眾的心情,因為野芽的說話語氣和裝扮確實令人發噱。


    應該算是裝扮嗎……因為野芽隻是像觀光地拍紀念照的看板一樣,從巨大背景板《龍》的額頭把臉伸出來而已。因為她用那副模樣說話,也難怪大家會笑了。


    「你們難道遺忘邪惡之王了嗎~」


    其實須須木一開始是將龍的服裝設計成擬人化,但是野芽說《龍》的體型非巨大不可,不管怎樣都堅持這樣比較好。


    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背景板喔!這是木村等人的力作!


    (煙霧!)


    在齊藤的指示下,向活動公司借來的煙霧機啟動了。煙霧機就是歌手舉辦演唱會時使用的那種東西。舞台立刻煙霧彌漫。


    「既然你們想死,我就成全你們~但是,生存在這片大地上的不隻是人類而已~」


    「這種事情用不著你說!」


    翼放聲呐喊。光是如此,現場氣氛就一片緊繃。


    「都是你開始腐敗的身體所釋放的瘴氣,讓整個世界也開始腐壞!覺悟吧,魔龍!」


    「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


    龍的眼睛頓時發亮,同時,在沿著地板鋪設的電線上以一定間距設置的照明也伴隨著雷鳴發光,朝翼等人直射而去。


    「休想得逞!」


    戶馬鳴衝上前架起盾牌。光線抵達的瞬間,盾牌應聲破裂成兩半。


    「騎士大人!」


    館衣本想要衝過去,但龍的眼睛再度發亮。


    「呀啊!」


    館衣本也被震飛了。喔喔,好逼真的演技!


    「你這家夥!」


    翼舉起恩布裏歐,站在前麵保護兩人。


    「現在是時候解除國王所賜寶劍的封印了!現出你真正的力量吧!恩布裏歐!」


    她朝天高舉寶劍。


    (燈暗!)


    齊藤下令讓燈光暗到隻能隱約看見身影的程度。這時,光線從翼的手中延伸而出,簡直就像巨大的光劍在煙霧中浮現。其實是恩布裏歐的劍柄上綁了強力的小型燈泡。


    「啊~那是~」


    「覺悟吧,魔龍!這可是過去曾經打倒魔王的寶劍恩布裏歐!又名屠龍劍!」


    翼猛力將寶劍一揮,光線就在煙霧中奔向《龍》,將其砍倒。


    「你這家夥!太愚蠢了!」


    舞台在野芽的台詞結束的同時暗了下來。


    「……成功了……」


    翼的台詞在黑暗中響起。然後——


    「——嗬嗬嗬!」


    龍之峰來了!……哎呀,不行、不行,我得冷靜。


    「這家夥說得沒錯!你們真是一群愚蠢的人類!不過,我可得好好感謝你們的無知!」


    「是誰!」


    燈光頓時點亮。


    紅布從背景板的龍頸部分垂下,表現被斬斷的樣子;眼睛部分的燈泡也用白紙貼起來,以強調龍已死去的事實。當然野芽也閉上了眼睛。


    龍之峰櫻子就站在背景板的頭頂上方。


    她身穿一襲將之前須須木給我看過的設計圖——彷佛拖著漆黑墾空行走的衣服,手持錫杖,頭上則戴著猶如枯樹根,又好比怪物鉤爪的巨大頭冠——完整重現的服裝。


    喔喔,她的笑容看起來好邪惡!


    「我是魔王!」


    她舉起錫杖說道。


    「我要謝謝你們。多虧你們,我才能夠複活。」


    「這話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呀。這隻龍是從前與你們國王的祖先,一起將我封印在此地底深處的可恨之人。在那之後,人與龍締結盟約。為了將我永遠封鎖在地底,龍以其身為地脈潛入大地之中,人們則向因此動彈不得的龍進獻貢品,藉以維持封印。」


    龍之峰嗬嗬嗤笑。


    「然而和平腐蝕了人心。他們遺忘與龍的盟約,不再獻上貢品,甚至將其視為惡習。結果龍的地脈減弱,我於是得以與魔物們再度複活。」


    「你……你騙人!」


    「是真的。一如我所料,人果然將魔物的複活歸咎給龍……可憐的東西,奉獻自己的身體,不惜肉體腐壞也要繼續封鎖我的代價,居然是被人類殺死。」


    龍之峰輕撫龍角,麵露笑意。


    嗯,她似乎相當樂在其中。


    ……這是不是表示,這出戲幫助他們發揮了自己的個性呢?剛才龍之峰的樣子,看起來和人類殲滅計劃被揭發時幾乎一模一樣。


    「原……原來如此……」


    戶馬鳴神情痛苦地說:


    「死靈法師所說的邪惡之王並非我們的國王,而是魔王……」


    「意思是,我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助魔王複活了嗎……?」


    館衣本哀痛沉吟。


    「正是!」


    龍之峰興高采烈地甩動裙擺。


    「多虧你們的愚蠢,今日我才能複活。接受我給你們的獎賞吧!」


    龍之峰高舉錫杖,裝於杖頭的led燈發出強烈光芒。


    「不行!快保護勇者!人類的未來全靠她了!」


    「不能讓她死!」


    戶馬嗚和館衣本拉倒翼,將她壓在身下。那一瞬間,所有照明以最大光量發光,將整座舞台染成白色。


    布幕垂下。


    「——在魔王狡猾的詭計之下,人類自己解除了禁錮魔王的桎梏。失去守護者,人類的命運將會如何?……第一幕結束,現在開始休息十五分鍾。」


    一聽見奈賀村的旁白結束後觀眾席響起掌聲,安心的氣氛頓時充滿舞台與兩側的後台。雖然還有第二幕,不過目前總算是平安度過了。


    「二郎!」


    翼笑容滿麵地跑過來。


    「如何?你覺得我演得怎麽樣?」


    「超逼真的耶!」


    「是吧?不過,我真正的表現機會是在第二幕,我一定要更加把勁!」


    她帶著無畏的笑容一回頭,就見到龍之峰從舞台那兒走過來。


    「……我看我去喝水好了,因為我現在不想和魔王太親近。」


    「好。」


    畢竟是演員,她大概想保持情緒吧。


    不過話說回來……龍之峰真美。塚耶一身貌似黑色新娘禮服的裝扮雖然也很漂亮,但是龍之峰感覺就像黑色的公主,而且還戴了古怪的頭飾。


    「佐——村民a同學,剛才的演出還好嗎?」


    「很好啊,沒什麽問題。觀眾的反應很不錯,就連我在這裏看也覺得很震撼呢。真是多虧你,我們才有煙霧機可用。」


    「別這麽說,隻是剛好我父親旗下的公司有在使用這種東西而已,我並沒有幫上什麽大忙。」


    「人家說運氣也是一種實力,我想緣分應該也可以算是實力的一部分吧?因為今天之所以會有這出戲,都是因為魔王與勇者碰巧同校這樣的緣分。」


    「既然你這麽說,那佐——村民a同


    學也是羅?因為如果沒有你,公所恐怕也不會想出這樣的點子。」


    嗯……說得也是。


    我望向舞台。


    接下來的劇情即將進入最後高潮。場景共有兩個,第一個我也會上台演出。同學們現在正忙著設置重現古老教堂內部的背景板;而在對麵的舞台側翼,矢刳馬則正為了第二個場景把自己裝進舞台裝置裏。


    「事到如今,真希望最後能夠見到觀眾們起立鼓掌。」


    龍之峰點頭。


    「若真如此,我想那種感覺一定很棒。」


    「……和翼的最後對決……你真的能夠認輸嗎?」


    感覺得出來,龍之峰瞬間倒吸了一口氣。


    「……沒問題的。」


    她像是在說服自己似地點頭。


    「因為戰敗並不違反魔王的個性……我會堂堂正正地認輸。」


    「這樣啊。」


    龍之峰又點一次頭,並用力握住手中的錫杖。


    「況且,公所的人都在台下看。假使我在最後一刻破壞了這出戲,到睛候說不定會受到懲罰。」


    語畢,龍之峰泛起微笑。


    「——佐東。」


    聽見須須木的呼聲,我一回頭就見到她拿著待會要穿的服裝揮舞。


    「快一點!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了。」


    應聲之後,我麵向龍之峰。


    「加油喔。」


    「佐——村民a同學也是。」


    點了點頭,我們轉身走向各自的方向。沒問題的,比起魔王,剛才的她更有一班之長的樣子。


    再說就算發生什麽事——屆時隻要我,我們想辦法解決就好。


    ☆


    「……噢,勇者啊。你怎麽能夠死去……世界都快要毀滅了呀!」


    打扮成神父的我的聲音,在布幕拉起後依然漆黑的舞台上響起。


    這時燈光點亮,照射出一座頹圮腐朽的教堂。在我眼前的是一具棺木。棺木靠近觀眾的那半邊隻有骨架,好讓觀眾能夠看見躺在裏麵的人是翼。


    「……魔王蘇醒已經三年……如今王國滅亡,人類也所剩無幾!魔王更是住進從前國王所居住的城堡,做盡許多慘無人道的壞事。勇者啊!現在睜開你的雙眼,看個仔細吧!看看王室一族被擺在城牆樁子上示眾的首級!看看以前那可愛年幼的公主,被烏鴉啄去眼珠的乾癟臉龐!」


    呼!這麽長的台詞真累人。我應該沒有念錯吧?


    「啊……已經不會再有奇跡出現了嗎?既然如此,再留著這把寶劍也沒有意義。你就和勇者一起腐爛吧!」


    我將寶劍恩布裏歐的劍尖朝下,朝翼豐滿的胸部之間刺去——看起來是如此,但其實我是把劍刺入腋下事先刻好的縫隙中。


    雷聲配合時間點響起,同時燈光也一明一減。


    「唔——」


    翼在棺木中呻吟一聱,之後便緩緩坐起。


    「喔喔,奇跡出現了!」


    我誇張地展開雙臂呼喊。


    「勇者蘇醒了!這肯定是龍言的力量沒錯!」


    「不對。」


    翼從棺木裏站起來,一邊拄著恩布裏歐作為支撐,一邊說道:


    「龍已經被我消滅了,所以這不是龍的力量。」


    她腳步踉蹌地想要走向舞台側翼。


    「勇者,你要去哪裏!」


    「讓魔王複活的人是我,我必須負責。魔王——就由我來殺死。」


    等到翼消失在舞台上,我便雙膝跪地,仰望天花板的照明。


    「噢,神啊!請您務必保佑我們最後的希望,勇者!」


    燈暗。


    我趕緊退到舞台側翼,男生們則在木村的指示下連忙重組裝置。他們所有人都戴了紅外線觀測器,所以在黑暗中也能順利作業。這也是龍之峰提供的。


    (辛苦了。)


    我脫下神父服,一麵對小聲說道的齊藤豎起大拇指。


    好了,還剩下一個場景。


    接下來將不再暗燈,要一口氣演到最後。


    木村從另一頭的舞台側翼用紅燈打信號。


    (開燈!)


    燈光亮起,舞台上出現一道巨大的城門。那不是背景板,而是用木箱等組裝起來的立體布景。城門上排放著以假人頭加工而成、用來以示懲戒的王族首級,感覺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翼從我所在的側翼走上舞台。可能是很專心的關係,她完全沒有看我一眼。


    她來到舞台的中央,仰望城門。


    「怎麽會如此殘忍!她雖有著女子的樣貌,骨子裏仍然是無情的魔王!一切責任都在我!我被眾人尊為勇者,卻讓魔王再度複活!我向這把寶劍恩布裏歐發誓,必定要殺死魔王!」


    「——那麽,你就是敵人羅?」


    矢刳馬一說完,翼就做出尋找說話聲從何而來的動作。這當然是演出來的。不久,她赫然仰望城門,看著成排首級中的一顆。


    「機器少女!」


    化作其中一顆頭顱——的矢刳馬睜開雙眼,一臉鐵青地俯視翼。


    「——我要消滅敵人。」


    轟隆隆的引擎聲響起。其實是在舞台旁發動汽油發電機發出的聲音。同時,矢刳馬的眼睛也發出紅光。那是她戴上透明的細框眼鏡,然後自己點亮眼睛部分的紅色leo燈的關係。


    (預備,開始!)


    在木村的信號下,綁在木箱上的鐵絲被拉起來。結果原本被組裝得十分氣派的城門立起,變得有如一具巨大的機器人!


    好厲害!


    真的變形了!觀眾席也傳來陣陣驚歎聲!不僅如此,同一時間釋放出的煙霧則讓鐵絲難以辨識,更添真實感!


    「你是泥人魔偶嗎!」


    「沒錯。」


    矢刳馬動作緩慢地揮動手臂。


    翼不但沒有閃避,反而舉劍迎敵,然後自己演出被震向後方、滾落在地的樣子。她當然沒有受傷,不過視覺效果十分震撼!


    「……竟然把我從前的夥伴變成這副模樣……該死的魔王!這也是我害的,我現在就讓你回到大師身邊。」


    (嘿咻!)


    木村出聲吆喝。


    喔喔,泥人魔偶走路了!看起來是如此!


    「喝!」


    翼高舉寶劍,衝向泥人魔偶跟前。「鏗」、「咚」等在工地收集到的效果音響起。


    不久後……


    舞台上傳出揮劍的音效,接著鐵絲就在木村的指示下被放掉。失去支撐的泥人魔偶於是就像斷了線似地當場崩塌。


    翼退到能夠被觀眾看見的位置。


    「——謝……謝你……」


    為表示氣力用盡,泥人魔偶雙眼的紅光緩緩消失。嗯……真讓人感動。齊藤,你的導演功力真不是蓋的。


    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恐怖的背景音樂陪襯下,龍之峰的笑聲四處回蕩。


    「你果然沒死!真不愧是勇者,居然到現在還活著!總算不枉費我放你一條生路!」


    翼水平舉起恩布裏歐。


    「魔王,你給我出來!」


    龍之峰踢破城門泥人魔偶的門現身。


    好氣派啊。


    哦,她的妝變得不太一樣了。眼睛四周加深的眼影,給人一種更加不祥的感覺。


    「好久不見了,勇者。」


    陰險冷笑的表情也是爐火純青。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再出現。」


    「魔王,你說放我一條生路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呀。消滅人類之後沒事做不是很無聊嗎?所以我為了找樂子,就留下了你和你的劍。而這也是那位騎士和治愈師向我提出的請求。」


    「他們兩人怎麽了!」


    龍之峰——魔王笑了。


    「想要願望實現是得付出代價的。剩下的應該不用我多說吧?」


    「你這家夥……」


    翼眉頭緊蹙,渾身散發彷佛能聽見她咬牙切齒的氣勢。我情不自禁咽了口水。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不過她應該不是快要來真的了吧?


    「來吧,勇者!」


    龍之峰展開雙臂,一副要人放馬過來的樣子。我記得她手裏的鍚杖是鈦製的。因為翼說要使用自己的恩布裏歐,於是龍之峰便自行準備能夠在最後一戰與之匹敵的配件。


    「讓我們跳著死亡之舞,直到其中一方消滅吧!」


    「我要為我做過的事情負責!」


    錫杖與劍互相撞擊。


    火花四射——是真正的火花。觀眾席發出怒濤般的歡呼聲,簡直就像在觀賞格鬥技比賽一樣。


    …………


    ……不對勁。


    她們打鬥得太久了,這個作戰場景不應該這麽久才對。她們應詼在互打幾回合之後,由翼釋放恩布裏歐的力量,再次將魔王封印。


    然而她們卻遲遲沒有要結束的跡象,雙方看起來就像認真地在用鍚杖和寶劍互毆,而且兩人勢均力敵。龍之峰的身體之前因為改變類型的破壞行動而產生抗拒,難道與勇者的直接對決就可以不分類型嗎?


    (糟了,齊藤。她們來真的了!)


    (嗯……再這樣下去有可能平手,也有可能是魔王獲勝……角色擅自脫稿行動難道就是這麽回事……?)


    不是這樣的吧!


    (總之得阻止她們才行!)


    (怎麽阻止?她們又不聽我們說話,更別提她們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我——我來阻止。)


    我無法保證自己能辦到,但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呀!


    (可是你在這個情況下突然出現在台上也很奇怪啊。你難不成想搞破壞?)


    (我也不想破壞啊!可是要是袖手旁觀,這出戲最後一定會被搞砸!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自然地走上舞台!)


    齊藤抿著嘴唇,垂下雙眼。在他身後,翼和龍之峰依然繼續纏鬥。可惡,連觀眾都察覺不對勁,開始議論紛紛了!


    (齊藤!)


    (……有了……)


    他抬起頭,轉身呼喚正一臉不安地觀望舞台的須須木。


    (須須木!你去把所有白色床單都收集過來!)


    (知道了。)


    須須木沒有多問,立刻集合有空的女生們衝了出去。


    (你打算怎麽做?)


    (我要讓有空的人披上床單,以怨靈的身分站上舞台。這樣其他人在她們兩人四周繞圈時,你就能趁機說服她們了。)


    喔喔!這個方法真不錯!


    (床單拿來了!)


    不一會兒,須須木就帶著床單回來了。


    (快點隨便在眼睛的部分挖洞。)齊藤說完就拿起剪刀。


    (可……可以嗎?)


    我對育些退怯的須須木點頭。


    (有事我負責。快點動手吧。)


    (我明白了。)


    須須木揮動剪刀,很快就做出十人份的怨靈。我披上其中一張床單。齊藤叫來木村,向有空的男生們說明原由。不可思議的是,所有人竟然都沒有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反而還非常積極地披上床單。


    (畢竟都努力過了,大家當然不希望這出戲搞砸。)


    (嗯。)


    我望向舞台,隻見台上的兩人依然還在對打。真是的!


    (奈賀村!)


    負責旁白的奈賀村放下麥克風跑過來。


    (等大家上台了你就念這個。)


    我把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交給她。點點頭,奈賀村馬上又回到麥克風旁。


    (乃口!)齊藤呼喚負責音效的男生。(有幽靈城的音效對吧?把它放出來!準備好了嗎?好,開始!)


    齊藤的信號一下,可怖的音樂及加工過如哀號般的風聲便以大音量流瀉而出。


    (怨靈上場!)


    我們隨著音樂走上舞台,圍繞在兩人的四周。


    「——勇者與魔王揮舞的每一記攻擊都從冥界喚來怨靈,逐漸加深死亡的氣味。究竟兩人的結局會是如何……!」


    奈賀村的旁白讓觀眾席的騷動減緩下來。觀眾應該是把我們匆忙想出的法子和她們的打鬥當成演出的一部分了。


    舞台上增多的煙霧令人難以看清。


    我離開在兩人四周繞圈的怨靈,衝到龍之峰與翼之間製止她們。


    「住手!」


    我早就已經有會被打的心理準備,但或許是奇跡吧,兩人手上的武器竟在打到我的前一剡停了下來。


    「咦……?二……二郎……?」


    「佐……佐——村a同學?」


    我蹲在煙霧中,掀起床單。


    「沒錯,是我……你們在做什麽啊,難道你們打算在最後一刻搞砸這出戲嗎?」


    你們兩人居然一起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魔王和勇者的一對一對決讓你們忍不住興奮起來了對吧?但是,現在是在演戲。這是我們大家一起創作出來的童話世界,我們必須讓它完美落幕才行……龍之峰,你能辦到嗎?」


    我由下往上窺視龍之峰美麗的紫色眼眸。隻見龍之峰原本緊抿的雙唇鬆開,輕輕地吐出一聲歎息。


    「……我可以。」


    「這樣啊。」


    我再次披上床單。


    「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龍之峰、翼。」


    說完,我退到後方,直接朝舞台側翼而去。注意到我的行動,其他人也跟著退場。


    脫下床單,我回頭望向舞台。


    龍之峰和翼已停止打鬥,正拉開距離互相對峙。


    ……如何?


    「是時候結束了,魔王。」


    翼點亮綁在恩布裏歐劍柄上的燈泡,煙霧中頓時出現一把巨大的光劍。


    「滾回地底去吧!」


    將恩布裏歐高舉過頭後,翼——一口氣猛然揮落!


    那龍之峰呢?


    …………


    龍之峰默默地接受了。接受光芒將自己砍成兩半。


    翼關掉燈泡,光劍於是消失。


    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龍之峰一動也不動地跪在煙霧中。


    她用美麗的臉龐仰天微笑。


    「……勇者啊,你的表現真精采,我已經有好幾千年沒有這麽開心了。不過……你要記住,隻要有人類在的一天,我就決不會消失。因為魔王正是人類的影子……」


    語畢,龍之峰倒在煙霧之中。


    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人類才會有勇者這道光芒。」


    燈光消失,黑暗籠罩整座舞台。


    「——就這樣,魔王再次被封鎖於地底。勇者在該處放置大岩石,並用寶劍恩布裏歐讓岩石與大地緊連不分。大地再次恢複和平,然而從此卻再也無人知曉勇者的下落。」


    布幕落下。


    「——本劇已劇終,非常感謝您的觀賞。」


    奈賀村的旁白結束的瞬間,觀眾席發出哇的歡呼聲,同時也湧現如雷般熱烈的掌聲!


    太好了!


    我們從左右側翼衝上舞台,分享彼此內心的喜悅。


    盡管個性者在


    這種時候眼裏還是沒有我們,但是大家共同創造出一個舞台的事實,似乎多少降低了雙方的隔閡。


    我有這種感覺。


    「各位!要升幕了唷!」


    聽見從觀眾席跑上來的波霸老師的話,我們所有人麵向前方。而當布幕再次升起,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片起立鼓掌的景象。


    ……好驚人。


    掌聲如雨般——如星星一般地落下。


    我們在掌聲中自然地排成一排,不分個性者還是非個性者,彼此交錯成列……深深地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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