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朝會、早餐、收拾、打掃小木屋,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一方麵也是因為早餐是不易失敗的麵包、香腸和荷包蛋,不過主因恐怕還是個性者幾乎都不在的關係。


    「——他們回去了?」


    洗完盤子後,我被波霸老師叫過去,結果老師的話令我不由得吃驚地反問。


    「咦?是所有人嗎?啊,不對……翼還在……」


    是的,翼還在。我會知道,是因為她今天早上搶走我要吃的香腸後,就歡呼著「搜查成功!」一邊逃走了。


    然而早餐時龍之峰沒有出現,就連塚耶、矢刳馬和其他個性者也是。想起昨天的騷動,我原以為他們是被安排到別處用餐,但情況似乎並非如此。


    波霸老師搖頭。


    「不是的,回去的人隻有石杷實同學。因為昨晚她突然說身體不舒服,我就請露營區的人開車送她離開了。」


    「咦?那其他人呢?」


    「他們提出要求說自己有事非做不可,叫我們不必管他們。主任雖然說隨他們去,可是要是最後出了問題,主任一定會忘了自己的決定並反過來責備我。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合理嗎?」


    老師,您的確氣得有理,但是可以請您不要靠近雙臂、推擠胸部嗎?這樣會讓我大飽眼福——不,是傷害眼睛。


    「真不明白那些孩子怎麽會突然想要參加活動……虧我還以為總算能喘口氣了……」


    老師,你說出真心話了啦!你也太大意了吧!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對我這麽信任比較好喔。


    「所以呢,你想要叫我做什麽?」


    「嗯?」


    波霸老師一歪頭,豐滿的胸部就像裝滿水的氣球一樣晃動。


    「對喔,我差點忘了。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事,不過還是想請你見到他們時幫忙注意一下。」


    「就隻有這樣?」


    「對。當然,我相信假使他們企圖製造問題,你一定會以班級幹部的身分采取行動。」


    「是……」


    老師,你對我的信賴讓我感到好沉重啊。而且,你明知即使我采取行動,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他們,因為村民根本無法製止個性者發揮個性。


    算了,我會留意不讓其他普通學生遭受波及。


    也不知波霸老師是否明白我內心的感受,隻見她笑盈盈地在胸前輕輕擊掌。


    「那麽就拜托你啦。今天雖然一整天都是安排定向運動,不過如果你們早點抵達終點,就可以多點時間自由活動,所以好好加油吧。」


    接著她又握起拳頭,替我打氣。


    「……我會努力的。」


    眼見又有麻煩找上門,我會回答得有氣無力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不過……個性者們會不見蹤影,難道與龍之峰有關?還是說,他們單純隻是因為試著參加之後覺得不合己意,所以才開始擅自行動?


    正常來說,原因應該是後者。


    連塚耶和矢刳馬也不見這一點的確令我意外,但是這裏的環境與學校不同,他們會做出我無法理解的行動也不奇怪。


    我原本期待能夠藉著這次的野外活動,稍微消除我們與個性者之間的隔閡,但是難度果然太高了。


    盡管如此,個性者們光是有意參加就算有進步了。如果他們的意識能夠繼續慢慢改變下去,也許有一天,塚耶、矢刳馬和其他人就能察覺我們的存在。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佐東,老師跟你說什麽?」


    木村向我詢問。他和齊藤似乎一直在等我回來。我本來就是個別行動,定向運動也跟他們不同組,然而他們卻願意等我,真感謝有這兩位朋友。


    「沒什麽,就跟平常一樣,要我多多注意那些個性者。」


    「的確跟平常沒兩樣。」


    說完,木村開朗地笑了。他的組員正在不遠處望著這邊。


    「老師還說隻要早點抵達終點,之後就可以自由活動。」


    「太好了!我一定要快點解決然後去玩!」


    「我也會加油。」


    齊藤說完,木村露出竊笑。


    「你是想跟女朋友在森林裏相會吧?」


    「你、你在說什麽啊!」


    木村,你感覺很像老頭耶。


    不過,從齊藤慌張的模樣來看……似乎是被說中了。真是的,你這個叛徒!


    「——二郎!」


    「呀!」


    突然間,我感覺到一股仿佛延髓遭到痛毆的撞擊力,腳步不由得踉嗆了一下。見到翼轉了一圈在我眼前落地,我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肯定是使出了金臂勾招式,用手勾著我的脖子轉圈。


    「很痛耶!」


    「抱歉、抱歉。別說那麽多了,我們快點出發吧!魔王不是也不知跑去哪兒了嗎?既然這樣,我今天就要獨占二郎!」


    「你自顧自地在說什麽啊!」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你很閑,不是嗎?既然你沒有加入任何一組,你就陪陪我嘛~~魔王不在,你也不必巡視了吧?」


    這話……是沒錯。


    我本來應該和龍之峰一起巡視有無發生麻煩糾紛,但是現在搭檔龍之峰不在了,我也無事可做。


    話說回來——翼居然完全沒把木村和齊藤放在眼裏。就算她平常認得他們,一旦她另有熱中之事,也會徹底對他人視而不見。


    他們兩人大概也明白這一點,於是默默地揮手離開。


    真是抱歉啊。


    「……所以呢?你要我陪你做什麽?」


    她的意思應該不是指交往吧?(注:「陪」和「交往」的日文同音)


    果不其然,翼雙眼發亮地麵露無畏笑容之後,她稍微前傾身子,把臉貼近到鼻尖幾乎觸碰到我。喂,你的頭發搔得我好癢啊。


    「……我得到這座山裏,藏有驚人寶藏的極機密情報。」


    她悄聲低語。


    「今天我們就是要去找寶藏。這是最重要的搜查行動!」


    …………


    不會吧!


    這裏居然也有人相信!


    ☆


    所謂定向運動,很類似依靠地圖找尋關卡,朝終點前進的電玩遊戲。聽說一般為兩人一組,不過這次因為人數的關係,所以改成三人一組;木村是和齊藤,以及我們班座號一號的阿伊庭同組。


    我目送全班同學出發之後,就去找波霸老師詢問我可否陪同翼一起行動。


    結果老師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站在老師的立場,不管勇者或魔王,可能隻要有我跟著她就放心了吧。


    真是的。


    盡管我並沒有特別想參加定向運動,但也不是不想參加。我隻希望至少有選擇的機會……唉,這大概就是命吧。


    總之,我背著裝了最精簡的內容物的登山背包,一回到出發地點,就見到翼好比金剛力士般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裏。


    「好慢!」


    她一身運動服配上大劍的可笑裝扮。應該是沒辦法背起背包的關係,她身上隻帶了一隻塞得鼓鼓的腰包。


    「我剛才是去征求老師的同意啦。我是村民,又沒有個性這道『免死金牌』。再說龍之峰不在,我還得負起班級幹部的職責。」


    「勇者都說好了,哪還需要別人同意啊。」


    「那是你的歪理,我可是有我的理由和苦衷啊。」


    「哼~~」


    翼不滿地嘟起嘴唇。


    我想,她可能是想把我當成個性者對待,才會一聽到我撇清自己不是,就明顯露出不滿的神情。我是很感謝她的心意,不過我倆之間確


    實存在著無可推翻的隔閡,而且也隻能認分地接受這一點。


    「總之老師同意了。這樣總可以了吧?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麽尋寶啊?」


    「用這個!」


    翼從運動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張摺得亂七八糟的紙攤開來。


    是地圖。隻不過,那不是定向運動用的地圖。不但標示範圍廣,內容也很簡略,感覺像是舊地圖,而且還是列印出來的。


    「這是我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你看這裏。」


    翼指著地圖上有如高山的圖形。那個圖形會被塗黑成半圓,大概是表示此處有洞窟吧;圖形旁寫著一個《凸》字。


    「你不覺得很可疑嗎?依照我的推理,這個《凸》指的並非『突起』,而是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


    翼張望一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神秘地說:


    「……是金條。」


    嗄?


    「把三個金條疊起來,從前麵看不就是這個形狀?這就是這個《凸》字的意思啦。」


    「聽你這麽一說,看起來是挺像的,可是也有可能隻是表示『此處地勢落差大,請務必小心』呀。」


    「如果地勢陡峭,就會用那種尖尖的山形來表示了。況且地形若起伏不大,隻要畫弧度更平緩、像半圓形一樣的山即可,然而這張地圖卻多留下了這個記號,就表示這裏一定藏有寶藏!」


    翼信心滿滿地握緊拳頭。


    不對吧。


    事情怎麽可能那麽簡單。


    再說,如此重要的地圖怎麽會被放上網路呢?


    即便不像翼一樣進行推理,任誰看到據說是藏寶圖的地圖上有記號,也都會先調查該處。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去那裏也隻會撲空,不是嗎?更何況就連木村也早已得知此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翼挺起胸膛,嗬嗬地笑。


    「一般網站上,確實流傳著許多不過是傳聞等級的寶藏情報,但是,這張地圖卻隻有個性者專用的網站上才有。換句話說,有可能得到寶藏的人,就隻有個性者!」


    什麽!


    的確,如果地圖隻有上傳到唯有個性者才能連結的網站,馬上就被挖掘出來的可能性便會降低。寶藏是不可能隨便亂找就找到的。


    「可是,寶藏有可能早就被其他個性者拿走了呀。」


    翼咧嘴輕笑。


    「不太可能,因為這張地圖是前天才上傳的,而且大部分的個性者都對寶藏這種東西不感興趣。會在乎金錢的隻有勇者!」


    嗯,在遊戲裏,勇者的確總是為錢所苦。


    勇者每每升級成一級裝備,就會被以離譜的價錢賣掉,因此落得必須不斷與怪物作戰的窘境。


    重視金錢這一點,也許已經深植於勇者的個性了。


    可是不對呀,商人和盜賊的個性者應該也會在意錢吧?


    我提出疑問之後……


    「……不曉得耶,因為我沒遇過那種個性者。」


    你也太隨興了!


    「總而言之,我們要朝著這個洞窟出發!」


    伸手指往可能是那座山所在的方向。姿勢是很有模有樣,但是目的是金錢這一點,實在教人不知該作何評論。


    「走吧,二郎!」


    翼一副堅信我會跟上似地邁步前進。


    好啦、好啦。


    我陪你去就是了,不過你可別太興奮啊。


    因為我和你不同,我隻是個普通人,沒辦法勉強做超過體力的事。況且——


    我仰望天空。


    ——天氣似乎要變壞了。


    ☆


    「應該是這邊。」


    語畢,翼毫不遲疑地離開大路,走進茂密的樹叢中。我知道就算阻止她也沒用,隻好順從地跟在後麵。


    哦,這裏似乎並非完全無路可走。這就是野生動物所走的路嗎?地上清楚殘留著東西通過的痕跡。


    翼隻靠著手上的一隻指南針,就這麽勇往直前,沒有一絲猶豫和迷惘。真佩服她對自己的能力如此信任。


    話說回來,我真慶幸自己穿了長袖和長褲。要是露出手腳,皮膚肯定一下子就被樹枝和草叢刮得傷痕累累。


    起初我還能從繁茂的樹林間,隱約聽見其他學生的聲音,但是聲音不久後便完全消失,讓我有種和翼單獨闖入世外魔境的感覺。或者應該說遇難?我本想留意四周,以免真的遇難——不料卻已經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喂,真的沒問題嗎?」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不安,開口問道。


    「什麽東西沒問題?」


    翼頭也不回地回答。


    「那還用問,當然是路呀。這不是野生動物走的路嗎?你該不會迷路了吧?」


    「原來你在擔心那個啊。沒問題的啦,相信我,隻要掌握大致的方向,我就一定能夠找到目的地。」


    我也很想相信你。


    可是我隻是一介村民,心裏難免會覺得不安嘛。


    「不過,我好像也犯了小錯了。」


    「你說什麽!」


    「你也太誇張了,那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錯誤啦。」


    翼邊說邊用手揮開樹枝。


    「我一直以為會覬覦寶藏的隻有我,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裏,想要錢的不隻是勇者。哼,真是庸俗之輩!」


    竟然淨說別人的不是。


    「你怎麽知道有別人覬覦?」


    「很簡單,因為在我之前,這裏已經有別人通過的痕跡,而且看樣子才經過不久。假如動作快一點,應該能追上對方。」


    所以她才會從方才就一直聚精會神啊。


    「想搶先本勇者,給我再等一百年吧。」


    翼狂妄地冷笑。


    不過,那個相信寶藏這種荒謬事,還特地深入山中的好事者到底是誰?木村——應該不是他。因為齊藤會阻止他,阿伊庭想必也不會願意。


    對了,地圖是被上傳到個性者專用的網站上。這麽說來……覬覦寶藏的是個性者羅?


    難不成,今天早上那些個性者不在,是因為他們出去找寶藏了?


    連龍之峰也是?


    可是……她不像是會對寶藏感興趣的樣子,而且身為千金大小姐,她應該也不缺錢才對。


    塚耶和矢刳馬也是。


    塚耶雖然有在打工,但那純粹是為了她的個性;矢刳馬的個性也不像和挖掘寶藏有關。


    其他人我是不太清楚,不過他們用來穩固個性的配件,或許意外地花錢也說不定。


    說到這裏,矢刳馬的各種武器裝備好像挺花錢的。和龍之峰家不同,矢刳馬家是很普通的家庭。


    想著想著。我開始擔心起國家有沒有發給她補助金——咦?


    有東西勾住我的腳踝。


    心想可能是樹根或雜草,我低頭一看,卻發現不是天然物。是繩子。一條拉緊的繩子勾住了我的腳踝。


    「二郎!」


    翼突然將我撞開,害我一屁股跌坐在地。


    正當我生氣地想要追究時,某樣東西倏地劃破空氣,通過我的鼻尖前方。那是一個咖啡色的長形物體。


    那樣東西猛力撞上一旁的大樹,發出可怕的聲響。


    是原木。


    一根被繩子捆住的原木,從一旁朝我襲來,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對覬覦寶藏者設下的陷阱?


    「二郎,快站起來!」


    「好、好的……」


    奇、奇怪?我站不起來。我的雙腿抖個不停,完全使不上力。這該不會就是人家說的嚇到腿軟吧?


    「二郎!」


    「抱、抱歉,翼。我、我的腿沒力了——」


    好丟臉。


    我原以為自己會被罵。


    「你躲好。」


    結果翼卻隻說了這句話,就背對我筆直地站著。她握住背上寶劍恩布裏歐的劍柄,進入隨時都能拔刀的預備狀態。


    稍後,某樣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東西襲向翼。


    但是翼搶先一步拔出恩布裏歐,將其當成盾牌阻擋攻擊。清脆的金屬聲連續響起之後,發出聲響的物體落在我的眼前。


    這是手裏劍嗎?


    恩布裏歐的劍幅並不寬,然而在翼的巧妙操弄之下,寶劍將投擲而來、貌似手裏劍的物體彈落在地。


    既然是手裏劍,那就表示……忍者?是土之目嗎?


    哇啊!又是手裏劍!


    翼半閃、半擊落手裏劍,然後使勁將身體一扭——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跳起來了?


    猶如花式滑冰的跳躍一般,翼在空中旋轉之後,順勢用恩布裏歐敲打一棵樹的樹幹。


    「啪」地樹木發出聽似破裂的聲音,並且開始搖晃。


    在因樹枝大幅搖晃,彷佛暴風雪般飛揚的枯葉中,某個又黑又大的東西掉了下來,墜落存堆積如山的枯葉上。


    翼將恩布裏歐扛在肩上,一站到那東西旁邊,就毫不留情地用登山靴朝落葉山踩下去。


    「遊戲結束了,忍者。」


    這時,枯葉忽然在耀武揚威地笑著的翼背後飛散。紅葉簾幕的另一頭出現黑影!


    「……殺!」


    是土之目!所以說,剛才隻是虛張聲勢?難道這就是變身術嗎!


    土之目反手拿著較普通刀子短且沒有彎度的武器,氣勢如虹地穿破枯葉簾幕,朝翼砍來。


    我本想開口大喊「危險!」,卻在看了翼的雙眼後中途作罷。因為,她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與驚恐。翼的藍色大眼裏映著我的臉,那麽在我看著翼身後的土之目的雙眼中,又映出了什麽?


    翼稍微挪了挪扛在肩上的劍。


    「——喵!」


    「鏗」的一記悶聲響起,土之目發出古怪的哀號聲後整個人往後倒下,就像滑冰時臀部著地摔倒一樣。


    原來是翼挪動寶劍,用劍尖不偏不倚地擊中欲從背後偷襲的土之目的額頭。


    「嗬嗬。」


    翼得意地笑了笑,之後便扛著劍,轉身俯視土之目。


    我也勉強起身,走到她身旁查看土之目的情形。


    「喵嗚……」


    土之目雖然發出奇怪的呻吟聲,不過看起來並無明顯外傷。


    蒙上露眼頭巾的土之目,似乎是靠著額頭上的不知名金屬板,防禦了寶劍的攻擊。


    這並非偶然。


    翼絕對是為了瞄準額頭才移動劍尖。她居然隻憑映在我眼中的自己與土之目的身影,就能準確掌握位置關係,真是可怕。


    我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裏劍。


    原來如比。


    手裏劍的前端和翼的恩布裏歐一樣都磨圓了。盡管不至於刺傷人,但如果是打到眼睛就另當別論了。大概勉強落在安全與實用的範圍內吧。


    「土之目是不是也在找寶藏啊?」


    「那當然。」


    翼熟練地將恩布裏歐收回劍鞘之後,隨即把手伸進土之目的運動褲!


    喂,你做什——喔,原來是在找地圖啊。


    「你看。」


    我打開翼取出的紙片來看,那的確和她手中那張標有寶藏藏匿處的地圖一模一樣。


    從地圖上不少的摺痕來看,土之目的性格似乎相當嚴謹。紙張的四個角全部整齊地疊在一起。


    疑似用來標示寶藏的記號旁邊——


    「寶藏可能在這裏!小偲真聰明!」


    用圓滾滾的字體寫著這幾個字。她的反差還是一樣好大……


    翼把那張地圖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喂——」


    「要是不這麽做,她搞不好又會追上來。」


    她說得對。在這座沒有任何標誌的山裏,沒有地圖是無法抵達寶藏的所在之處。


    「二郎,我們接下來得加緊腳步了。因為從這件事看來,你們班的個性者們顯然也想覬覦我的寶藏。」


    寶藏什麽時候變成你的了啊!


    「當然,魔王應該也正虎視眈眈。因為組成魔王勢力需要資金!我一定要先得手,重挫那家夥的野心!」


    ……嗯,或許是這樣吧。肯定是這樣沒錯。


    依我看。


    這件事與真實的金錢毫無關聯。


    因為我忽然想到,「尋寶」這個看似符合個性者喜好的情境,正適合他們發揮自己的個性。


    齊藤所說的角色扮演。


    一如巴士上,龍之峰那項與殲滅人類無關的行動。


    他們已經開始扮演起各自的角色了。他們該不會是為了寶藏,才來參加野外活動吧?


    若真如此,別班的個性者為什麽不參加呢?


    ……不對。


    我們班的個性者,與別班有一點不同之處。


    那就是校慶。


    難道不隻是龍之峰,那出戲也為所有參與的個性者帶來了某種變化?除了產生與我們融洽共處的可能性,他們可能同時也找到了全新的個性發揮方式。


    我望著翼,心中滿懷不祥的預感。然而,勇者光之丘翼卻用一如往常的自大態度與笑容。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在都市裏絕對無法這麽做!」


    張著閃閃發亮的藍眸,如此說道。


    ☆


    盡管是野生動物在走的,路依然是路。


    我們幾近直線地沿著依舊細窄的山路前行。


    至於昏厥的土之目,我們則是將她留在原地。


    雖然沒有聽說這裏有熊出沒,我還是擔心發生意外事故。


    「喂,真的要把土之目留下來嗎?」


    於是如此詢問。


    「不會有事的。」


    語畢,翼彈響手指。


    枝葉頓時沙沙搖晃,接著別班的個性者們便從樹叢間現身,而且全員肩上都別著寫有「勇」字的徽章。他們是翼的親衛隊。


    「他們會把她安全帶回露營區——各位辛苦了!」


    翼說完,親衛隊又再次隱身樹叢,不見蹤影。隻不過,知道他們的存在之後再仔細一瞧,就會發現他們躲得不如土之目徹底。


    「就是這樣。」


    翼自鳴得意地挺起胸膛。


    她真是準備得齊全又周到。由此看來,除非找到寶藏,或是她肯接受找不到的事實,否則她不會放棄。


    跳過潺潺小溪之後,前方就連野生動物走的路也沒有了。


    翼比對了一下指南針和地圖。


    「這邊。」


    隨即不假思索地指著方向前進,而我隻是一直跟在她身後而已。


    此時此刻,龍之峰大概也正在這座山中朝著寶藏前進吧。要怎麽說呢……她還真見外。盡管這不是班上的工作,但是如果她拜托我,我也許會陪她一起去。


    ……不,我應該不會。


    就算她比翼早一步向我提這件事,我一定也會表示反對。


    我大概會以「尋寶並非野外活動的一環,而且我們還有身為班級幹部該做的事情」為由來反對她吧。


    假設我是龍之峰,聽到別人對我這麽說,我一定無法痛快地展現自己的個性——我是如此認為。


    個性者不會故意讓自己身陷無法充分發揮個性的處境。


    龍之峰不如翼那般強


    硬。翼總是將我認定為她的搜查員,積極地想把我牽扯進去,但龍之峰卻不曾有意將我卷入人類殲滅計劃之中。


    雖然我經常處於她的計劃啟動範圍內,不過既然生活圈一致,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高中生本來就隻會在以學校為中心的狹小範圍內活動。


    如此說來,龍之峰把個性和我這個人分得很清楚羅?


    ……奇怪?


    為什麽我剛才會心神不寧?


    「stop。」


    翼把手伸到我前麵,擋住我的去路。我停止思考,在翼的催促下彎腰,從樹叢的縫隙間屏息看向另一端。


    有如偌大廣場的草原上,站著兩名個性者。


    是瑞平玄人和戶馬鳴丈。


    《武士》和《騎士》。


    瑞平一身在運動服外麵套上和服的奇怪裝扮,腰際掛著刀。戶馬鳴也一樣能從身上的盔甲縫隙間窺見裏麵的運動服,手裏則是拿著盾牌和寬幅的雙刃劍。雖然那身裝備應該不比真品來得重,不過一般人也不會想穿成那樣在山裏走動。


    兩人在數公尺的距離下對峙,感覺隨時都會舉劍打起來。


    我望向翼,沒想到她的側臉竟浮現興奮不已的笑容。


    「……汝無論如何都不肯罷手嗎?」


    瑞平將手伸進和服的袖子裏抱胸,不知何故僅張開單眼瞪著戶馬鳴。


    戶馬鳴的臉被頭盔遮住看不見。


    但是,他看起來毫不退縮。他舉盾的姿勢與氣勢,令人不禁聯想起巍然聳立的高山。


    聽了瑞平的話,戶馬鳴微微沉下身子。


    可能是把他的動作視為開戰的意思。


    「……很好。」


    瑞平一將手從和服的袖子抽出,便立刻沉下身子用左手握住刀鞘,同時將右手扶在劍柄上。


    「……吾絕對不會將幕府遺留下來的寶藏,交予汝這般的夷狄手中。」


    他說幕府是什麽意思?那不是二次大戰時的秘密資金嗎?


    「保護所羅門王的秘寶不受你這種異教徒侵犯,乃是我的使命。有本事就打碎我的盾牌試試看,否則我是不會讓你過去的。」


    這次又變成所羅門王?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對話!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嘛!


    「你幹嘛那麽吃驚啊。」


    翼笑道。


    「我們個性者會製造最能讓自己痛快發揮個性的情境,所以他們兩人說的內容會不一樣是很自然的,況且也不過是對話搭不起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啦。」


    「可是,校慶的時候——」


    「因為那時有劇本呀。隻要劇本不脫離個性,我們就會照著劇本走。」


    「那你和龍之峰呢?你們平時就像有劇本似地搭配得天衣無縫……難道真的有劇本?」


    「才沒有呢。我說過了吧,勇者和魔王就像鏡子裏外的身影,雖然相反卻如出一轍。一旦開始對峙,我們就會展現絕佳默契,接連不斷地一搭一唱。」


    也就是心有靈犀羅?好厲害啊。


    「不說那個了,你看。」


    翼用手肘輕輕戳我,提醒我把視線移回瑞平二人身上。


    哇,他們之間的氣氛好緊繃啊。感覺光是站在他們之間就會沒命。


    「在都市裏,可是看不到戰鬥類個性者認真對戰的場麵呢。二郎,你真lucky~~」


    我一點也不想看,而且我也不喜歡打架。


    可是,現在要是隨便亂動,他們恐怕會不滿受到打擾,屆時連我都會遭受池魚之殃。看樣子,我也隻能先屏息靜觀了。


    ——嗚喔!


    發生什麽事了?我才見瑞平的手瞬間動了一下,之後就傳來可怕的聲響,同時戶馬鳴的盾牌濺出火花。他也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


    「那是居合斬。」


    多謝解說……原來如此,我是有聽說過,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刀速快到看不見,功力果然不是蓋的。


    「沒用的。武士。」


    戶馬鳴往前踏一步說。


    「我的盾牌連龍爪都能彈開,你是不可能用劍斬破的。」


    「他說得確實有理。」


    翼點頭。


    「是這樣嗎?」


    「東洋與西洋對於武器的觀念不同,東洋是撫斬,西洋則是壓斬。雖然成為高手之後。甚至有可能以刀連同盔甲砍傷身體,但是一般而言,若想打倒全身盔甲的騎士,還是得以鎚矛或鎚子擊碎盔甲,不然就是戳刺盔甲接合處的脆弱部位。隻不過,他們兩人的武器都沒有刃,所以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完全聽不懂。


    我隻知道,他們雙方的武器並不通用。


    「那他們要怎麽分出勝負呢?」


    「應該說是憑感覺吧。隻要覺得自己輸了,那就是輸了。認輸也是一種個性的升華。假使不坦然認輸,魔王就不會眼見計劃總是被我破壞,還繼續保持心平氣和啦。」


    確實如此。


    每次計劃未能成功,龍之峰當然也都顯得很不甘心,然而她並沒有大受打擊的樣子。


    她表現得最不甘心、最受打擊的一次,是在校慶之後。


    「——看來似乎是如此。」


    聽見瑞平的聲音,我往前看去,隻見《武士》已將刀水平舉起。他的架式與擊劍相似,不同的是他將空著的手扶在刀下。


    「他可能打算戳刺吧。」


    所以他才會擺出那種姿勢啊。


    不過,這樣好像有點危險?那把刀雖然沒有刀刃,不過刀鋒還是相當銳利。要是他失手穿過頭盔的隙縫、刺到眼睛,事情可就嚴重了。


    「好了。輪到我出場了。」


    翼舔了舔嘴唇,將手放在恩布裏歐的劍柄上。


    「喂,你想做什——」


    我還沒把話說完,翼就放棄躲藏,大剌剌地撥開枝葉站起身,


    「到此為止!」


    她放聲大喊。


    我根本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翼把手放在劍柄上,衝出樹叢,瑞平一臉錯愕,戶馬鳴的表情則是——被頭盔遮住看不見。他們顯然都在猶豫該不該與勇者為敵。


    翼乘隙闖入兩人之間,猛力轉動恩布裏歐。她以劍擊中瑞平的刀、戶馬鳴的盾,強逼二人後退。


    接著,翼將恩布裏歐扛在肩上,揚起下巴,用不可一世的態度睥睨兩人。


    「騎士和武士都給我退下!若你們想將寶藏作為正義與和平之用,我就給你們!但是,如果你們是魔王的手下,我就要在此將你們擊敗!」


    語畢,她揮舞寶劍,用劍尖指著他們。


    瑞平和戶馬鳴麵麵相觀。


    瑞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翼是勇者。和騎士或武士不同,勇者是唯一的存在,其地位無論任何場合都高居其他個性者之上。


    即使他們將自己設定為主角,翼一旦現身,他們都得降格為配角。


    啊。


    他們會不會是在猶豫該如何合理應對這個狀況呢?


    如果是盟友,就不會為了寶藏彼此爭奪;爭奪的話,就表示是魔王的手下。再加上,在瑞平和戶馬鳴各自的設定中,他們一直是將對方視為敵人而戰。因此他們或許得考慮這些因素,重新推敲出合理的設定才有辦法行動。


    ……真是辛苦啊。


    更別提翼看起來並不打算久等了。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隻要對方不是盟友,就一定是敵人。


    「不回答就表示你們是敵人了!」


    翼舉起恩布裏歐。


    「等、等一下!」


    戶馬鳴急忙後退。


    然而,已


    經太遲了。翼的臉上已寫著「你們是魔王的手下」這幾個字。


    瑞平似乎已打定主意,隻見他迅速往後跳離翼的寶劍的可及範圍後,便把刀收進刀鞘,沉下身子。他大概是心想既然翼沒有穿著盔甲,那麽就算用仿刀施展居合斬,想必也能達到效果。


    翼的嘴角浮現樂在其中的笑容。


    她整個人熱血沸騰起來了。


    確實誠如翼所言,在都市裏無法這麽做。畢竟個性者看不見我們,要是他們這樣拔刀相向,肯定會有人受到牽連。


    對喔。


    既然如此,我根本沒必要躲起來嘛。


    我想到了,不如我趁他們在作戰,自己去確認那份寶藏的真麵目好了。如果是我,應該能夠不受任何人查問。順利抵達目的地。


    好,就這麽辦。


    土之目的地圖在我手裏,我也有指南針,而且我也知道大概的方向。若是陪他們繼續耗下去,恐怕還沒找到寶藏太陽就要下山了。


    「勇者。」


    戶馬鳴舉著盾牌解釋。


    「你別誤會了。其實我一直遵照所羅門王的預言,在等待你的出現。隻是我擔心光是等待,秘寶恐怕會被魔王奪去所以才行動。我當然是要跟隨你。」


    原來他做了這樣的設定啊。


    「你的心態很正確。」


    翼麵露微笑。


    「那邊的武士呢?你也和這位騎士一樣,是受某位殿下之命為了我而行動嗎?你和這位騎士之間的戰鬥純屬誤會,是嗎?」


    「……不是。」


    瑞平果決地回答。


    「吾要用寶藏來協助吾之君主,決不交給你們。」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是魔王的手下!」


    翼用劍鋒指著瑞平。


    「那我們走吧?」


    戶馬鳴移動到翼前方一步的地方,舉起盾牌。原來如此,這樣瑞平的刀就傷不到翼了。


    這樣算是分出勝負了嗎——正當我心想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尖銳的笑聲,響徹小型廣場般的場所。


    那不是龍之峰的聲音。


    根本無須思考笑聲是從何處傳來!因為一名紅發女子已揮舞著巨大斧頭,衝破翼身後的森林現身!


    「勇者,我不會讓你走的!」


    逢阪一葉!《狂戰士》!


    翼雖然一瞬間露出焦急的神情,不過她隨即收起情緒,冷靜地扭轉身體。眼見斧頭的刀刃掠過自己、陷入地麵,翼立刻用恩布裏歐的劍腹,朝彎腰的逢阪腦袋打去。


    但是逢阪非但沒有逃,反而還自己站起來,用頭去撞寶劍!


    恩布裏歐被撞開,使得翼向後退了好幾步。


    「好痛!」


    逢阪大聲喊痛,還眼中含淚地瞪著翼,不停咒罵。


    「可惡,痛死我了!我要殺了你!我非宰了你不可!」


    她的嘴裏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果然好有狂戰士的感覺。而且不隻是翼,她也把瑞平視為敵人。不分敵我,敵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這一點,就某方麵而言還真好理解。


    話雖如此。


    盡管她認不得我,以現在的情況我還是很難采取行動。因為她並不是看不見,所以要是我做出可疑行為,她說不定會下意識地對我展開攻擊。就算沒有刀刃,被那麽大把斧頭打到依然有性命之虞。


    盡管如此——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逢阪揮舞斧頭。


    她的斧頭與翼的劍互相撞擊出火花,也在戶馬鳴的盾牌上敲擊出凹洞。不僅如此,她甚至還朝似乎打算從後方支援自己的瑞平踢過去。


    戶馬鳴企圖用盾牌衝撞避開蹴踢的瑞平,可是卻被逢阪的一記肩擊所阻止。翼乘隙朝瑞平出劍。瑞平雖搪開了翼的攻勢,他的側腹卻遭到逢阪的後回旋踢攻擊,整個人在地麵大大地翻滾。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有趣!」


    「我以這神聖的盾牌發誓!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勇者大人!」


    「…………」


    真是亂七八糟。


    他們完全不怕會受傷。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是打從心底享受平常無法在都市辦到的華麗格鬥。


    我感覺自己呼吸困難,不由得摩擦了好幾次喉嚨。


    他們的腦袋果然異於常人。


    簡直就跟之前的矢刳馬一樣。當時的矢刳馬因為相信自己是能在天空飛的機器人,而一再從自家二樓跳下來,並且對此深信不疑。


    而我阻止不了她的行徑。


    全然無計可施。


    個性者聽不見我的聲音,也無法察覺我這個人。事到如今,一定連翼也無視我的存在。


    假使手機收得到訊號,我至少還可以傳簡訊給這幾個正在胡鬧的家夥,要他們住手,可是這裏收不到訊號。


    ……對了,還有龍之峰。


    隻要我把身為魔王的她叫來這裏,不管他們再胡來,應該也會罷手吧?啊,可是我不知道龍之峰現在在哪裏!我真沒用!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會受傷的!


    雖說倘若真的受傷了,那些黑衣或白衣人想必會來幫忙,但是這個野外活動就失去意義了啊!可惡,想打就給我去跟學校無關的地方打啦!


    我要阻止他們!


    即便翼再昏頭,見到我闖入其中被哪個人毆打,她應該還是會察覺到的!


    我用力拍了拍大腿,準備邁步走出樹叢。


    結果——


    「大師,你怎麽了?」


    我一回頭,就見到矢刳馬和塚耶站在那裏。手裏一樣拿著藏寶圖!


    「我要阻止他們!」


    「很危險耶?」


    「我當然知道!」


    我才不管理由合不合理,我滿腦子都隻想阻止他們。管他什麽個性者!我不準他們在我的野外活動繼續撒野!


    「……你冷靜一點。」


    啊!


    我的臉頰發出「啪」的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覺自己被塚耶打了一巴掌。之後,我感覺到自己熊熊燃燒的衝動念頭,竟然不可思議地消失了。


    怎、怎麽回事?


    「……看來你被他們影響了。」


    「什、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村民容易迎合他人,或者應該說容易受騙……總之,村民之所以每次都能對勇者與魔王的對決寬容以待,甚至樂在其中,據說都是因為你們擁有這種天性的關係。」


    是、是這樣嗎……


    「……隻是你這次受到的影響不太好……你冷靜下來了嗎?」


    「冷、冷靜了……」


    多虧那記強而有力的耳光。


    我剛才的情緒確實激昂得不像我自己。


    原來我們還有那種天性啊。說得也是,要不是有那種天性,我們絕對不可能隨他們充滿個性的舉止起舞。


    「大師,你想阻止他們嗎?」


    我點點頭,回應冷不防把臉探到我麵前問道的矢刳馬。


    「我不想讓野外活動在遍體鱗傷中結束。」


    「收到!」


    矢刳馬在互相撞擊的金屬聲中行禮,然後放下背上的登山背包,從中取出一顆軟式棒球大小、看似為塑膠材質的球。


    「那是什麽?」


    「你看了就知道了。對了,來,這個給你。」


    說完。她遞給我的是——防毒麵具?喂,塚耶——咦,她已經戴上了!就連腳邊的貓咪們也不知何時戴上了麵具!


    「嘿!」


    矢


    刳馬替自己戴上麵具後,便將手中的球扔了出去。球反彈了兩、三次,最後滾到正在混戰的翼等人之中。


    球一停下,立刻噴出白色煙霧!


    「哇啊!」


    「怎麽搞的?」


    「這是——」


    「唔……」


    我透過麵具的鏡片,看見身影在白煙中化作朦朧的輪廓,變得有如海市蜃樓的翼等人紛紛倒地。


    「太好了!」


    矢刳馬在腰際握拳歡呼。此時,一陣風吹散了白煙。哇!有好幾隻鳥掉在地上!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耶~~成功了!」


    矢刳馬從麵具下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


    「看樣子,我自製的催眠炸彈發揮效果了。」


    炸彈?


    我吃驚地望向翼等人。


    ……睡著了。


    從那熟睡的呼吸聲,以及——打鼾的是戶馬鳴嗎?總之,就算不走到旁邊,也能確定他們全都睡著了。


    「因為沒辦法在都市裏進行試驗,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機會。這次能夠以協助大師的形式完成試驗,我也感到很開心!」


    噢,是喔……


    我不打算問她是用哪兒來的知識,製造出那種東西。反正八成是從個性者專用的網站學來的,即便問了我也無法確認。


    矢刳馬脫下麵具,大口地深呼吸。


    「大師,你可以脫掉麵具了。這種催眠瓦斯的即效性高,擴散的速度卻很快。隻不過一旦吸入,效果就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我不是不相信她,隻是擔心有沒有「村民除外」的但書。但是,我實在沒辦法一直戴著這種令人呼吸困難的東西,於是我脫掉麵具,戰戰兢兢地吸入空氣。


    ……好像沒問題,我並沒有想睡的感覺。


    「對了,矢刳馬,你不是機器人嗎?你不戴防毒麵具,應該也不會受到瓦斯的影響吧?」


    我故意發問刁難她,結果她居然對我投以凶狠的目光!


    「討厭啦,大師~~我是與人類非常相近的機器人,對人類有效的東西自然也會在我身上起作用呀。」


    ……是這樣啊。


    真是讓人無從挑毛病。


    塚耶也脫下貓咪和自己的麵具。怎麽回事?她為何用莫名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倒地的翼等人——啊,等等!


    塚耶小跑步到翼等人的身旁,從後方抱起其中個子最嬌小的翼。


    怎麽?她是想幫助翼嗎?


    「……我是勇者。」


    什麽?


    「……危害世人的魔王就由我來打倒。」


    塚耶究竟在做什麽?


    「其實小塚也一直很希望能在不同於平日的環境下,嚐試操縱屍體的滋味。雖然躺在那兒的不是真的屍體,但至少可以體驗一下那種感覺。」


    原來是這麽回事!


    塚耶讓翼再次躺下後,這次把目標轉移到戶馬鳴身上。那個全副盔甲的男人可不像翼——啊!


    「……麻、麻煩救救我。」


    她被戶馬鳴壓住了。黑、闇、炭這三隻黑貓在我四周繞來繞去,一邊對著我喵喵叫。為什麽是我?


    真拿她沒辦法。


    「喂,你沒事吧?」


    ……好重。


    我說的不是塚耶,是戶馬鳴。正在發育的人果真超乎想像地重,再加上他又穿了整套盔甲,所以搞不好有三個人的重量?


    嘿咻!


    我用戶馬鳴的劍將他抬起,塚耶則乘機從縫隙中爬出。我一放手,戶馬鳴立刻重重落下,但是他並沒有醒過來。


    「……矢刳馬,這真的是安眠藥嗎?」


    「說明書上是這麽寫的。我想,應該算是麻醉藥的一種吧。」


    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這種藥的藥效似乎相當強。


    話說回來,現在要怎麽辦?


    我可搬不動四個人啊,可是又不能把他們丟在這裏不管。


    而且……


    「啊,下雨了——」


    一如矢刳馬所說的,天空開始下起雨了。聽說山上的天氣易變,要是下起傾盆大雨,說不定會溺死人。


    「矢刳馬,已經可以了,你快點讓他們醒來吧。他們應該已經冷靜下來了。」


    「大師,你不要為難我了!」


    矢刳馬搖頭。


    「如果能夠輕易醒來,這藥劑就不會被當成武器使用了呀。」


    你居然用了那麽可怕的東西!


    矢刳馬不顧我的感受,逕自說起研發藥劑的辛苦過程。


    ……可是,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耶。這種情況可以交給黑衣人處理嗎?他們不可能棄個性者於不顧——應該是。


    然而,我無法肯定。畢竟我對他們幾乎一無所知。


    啊,對了!


    「矢刳馬。翼的親衛隊應該在這附近,你可以請他們過來幫忙抬人嗎?我不知道他們有幾個人,不過總比沒有幫手來得好。」


    我向矢刳馬耳語。


    「收到!」


    矢刳馬又朝我行禮,接著就轉身環視樹叢。她大大地吸了口氣,把手放在嘴邊高喊:


    「勇者的親衛隊員們!再這樣下去勇者會感冒的,而且對敵手棄之不顧也不是勇者的作風,所以,可以請你們幫忙把所有人抬到露營區嗎?」


    沉默。


    行不通嗎……?哇啊!見到出乎預期的情況發生,我忍不住驚呼一聲。從樹叢間現身的不是親衛隊,而是將近三十名的黑衣人!矢刳馬和塚耶都嚇得摒住氣息,不敢出聲。


    黑衣人不是個性者對吧。


    既然如此,他們應該認得出我,也聽得見我的聲音。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幫忙把他們抬到露營區嗎?光靠我們實在搬不動,而且現在又開始下雨了!拜托各位了!」


    正當我心想不知此法是否可行時,黑衣人們甚至沒有彼此商量,就一齊離開樹叢走了過來。他們連在這種地方都身穿西裝和皮鞋。


    我們不由得向後退。黑衣人集團的存在充滿壓迫感,就連非個性者的我也有些害怕。


    他們真是準備周全,連擔架都帶來了。黑衣人手腳俐落地將翼等人抬上擔架後,便不發一語地回到樹叢中。


    真是失策。


    要是我們也假裝昏倒,讓他們拾回去就輕鬆多了。不過塚耶和矢刳馬大概會擔心自己被送往設施,而堅決拒絕吧。


    不行。


    雨真的越下越大了,得快點回去才行。


    「……對了,龍之峰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


    矢刳馬搖頭。


    「沒有。我們本來想邀她一起,可是注意到時她人已經不見了。她可能是自己去尋寶了吧~~」


    這事不無可能。


    想要完全發揮魔王的個性,朋友的確有可能造成阻礙。因為魔王是絕對者,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比魔王低等。那便是魔王。唯一能與其對等的,大概就隻有勇者了。


    「不過,她一定已經回去了啦。就算她對尋寶再投入,這場雨也會像人家說的潑冷水一樣,把她的熱情澆熄。」


    ……是這樣嗎?


    的確,假使不趕緊回去,我們恐怕也會一下就被淋濕。可是……


    「大師!動作快一點。」


    矢刳馬抓起我的手向前跑。


    說得也是。龍之峰是個聰明人,她應該懂得掌握狀況;要是我們晚歸了,她說不定還會反過來找我們。


    ……還是回去吧。


    ☆


    「什麽,龍之峰還沒回來?」


    從雨中歸來後,我隨即被叫到教職員用的小木屋。聽了波霸老


    師的話,我不由自主地脫口重複。


    我在途中邊走邊吃午餐,不過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食物實在很不可口。後來,就在我們好不容易抵達露營區時,雨勢正好轉成傾盆大雨。


    老師垂著八字眉,點點頭。


    「除了被黑衣人抬回來的個性者學生之外,石杷實同學早退,塚耶同學和矢刳馬同學則是和你一起回來,就隻有龍之峰同學不見人影。雨下得這麽大……你知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不……我不知道。」


    老師可能是看了我的表情,就明白我沒有說謊吧。我想我內心的不安一定全寫在臉上了。實際上,我離開小木屋時,不僅腳步搖搖晃晃,就連頭也——腦袋也發燙。


    此時此刻,外頭的雨勢已經大到即便撐傘也會馬上濕透,遠處甚至還在打雷。山上的天氣易變,雨說不定馬上就會停,但結果也有可能相反。雨勢也有可能變得更大,導致發生落石坍方。


    真是的。


    她到底去哪兒了?她會不和塚耶、矢刳馬一起行動,就表示她一定打算飽享魔王的個性。


    然而卻不巧下了這場雨。


    龍之峰應該會判斷眼前情況無法發揮個性,而選擇回來才對。除非正在與勇者對峙,否則她一般都能冷靜思考。


    可是,為什麽她不回來?


    ……等等。


    等一下,讓我好好想想。


    魔王會去尋找財寶嗎?魔王不總是暗中活動,穩穩地坐在原地等冒險者前來,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境嗎?


    這場寶藏騷動,對勇者而言是絕佳的故事情境。因為勇者的個性就是要朝著目標勇往直前。


    其他個性者雖然在他們各自的設定下,看似十分享受這個情境,但是我也親眼目睹到他們隻要遇見勇者,就不得不變更設定的現實。


    戶馬鳴選擇成為勇者的盟友,瑞平的立場則是改變成敵人——也就是魔王的手下。至於逢阪,她可能隻是如實地表現自己的個性。但是與勇者對立的結果,也讓她成了魔王的手下。


    換言之,翼的參加讓這場尋寶行動。變成了「勇者與魔王的對決」的正統故事架構。


    ……這是巧合嗎?


    我想,這應該不是翼所布下的局。因為勇者的行為模式,永遠都是投入別人所給予的條件中,將其摧毀破壞。


    而製造狀況的人永遠都是——魔王。


    …………


    ……


    ……是這麽一回事嗎?


    假設散布這個寶藏傳聞的人是龍之峰,那麽就能解釋這個狀況了。


    她可能是在遠離都市的這座山中,安排了一個能夠讓同學充分發揮個性的情境吧。


    當然,其中想必也有她所期待的部分。


    若真如此,龍之峰是不可能回來的。


    那是當然的。


    因為魔王永遠都會在地牢深處等待勇者!


    如果是這樣——


    ☆


    我提著防水的led提燈,穿著雨衣朝山裏走去。


    我原本也想請塚耶和矢刳馬幫忙,但不巧的是她們兩人正好都在洗澡,於是我留下字條,將龍之峰的雨衣塞進背包後便獨自出發。


    齊藤和木村也都不在,我猜八成是到女生的小木屋去了。齊藤好像本來就打算去找須須木,木村應該是跟他一起去。我要是拜托他們幫忙、妨礙人家談戀愛,他們搞不好會對個性者有所埋怨。


    眼看雨勢這麽猛烈,雷聲也越來越大,我實在沒有時間反駁和說服他們。


    可惜的是,這種時候最值得信賴的翼仍在睡夢當中。她不知何時才會醒來,我總不能這麽一直等下去。


    不過……我實在不該帶提燈。


    我本以為選擇能夠照亮四周的燈具比較好,後來才發現我應該帶手電筒才對。提燈的光線無法照清楚前方的路。


    沒想到,我竟會落得冒著滂沱大雨,在天黑的山裏進行定向運動的窘境。


    山裏冷得讓人受不了!


    而且我還不時迷失方向。雖然我靠著指南針和土之目的地圖,掌握了大致的方位,可是還是難保方向正確。


    ……我也許太衝動了。


    現在想想,我如果請黑衣人幫忙找不就沒事了?這個作法肯定比較合理。


    然而,已經太遲了。


    要回去的話,應該出發後不久就回去。我會這麽說是因為……我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如果謹慎前進,我想還是回得去。但是這麽一來,就不知幾小時後才能再來找龍之峰。


    我——不要這樣。


    可惡!說到底,我的動機其實是我不想隻是待在小木屋裏,焦急地等待龍之峰回來。光是想像她在大雨中,獨自在某處等待遲遲未出現的勇者的模樣,我就整個人坐立不安。


    世上恐怕沒有比那更孤單的感覺了吧?


    縱使黑衣人此刻也正看守著龍之峰,而我的擔心隻是多餘的,我依然好想前去她的身邊。


    看見出現的人不是勇者,她說不定會感到失望,但是總比沒有人來要好多了。我告訴自己要這麽想。不,我就是因為這麽想才去的!


    我猜,龍之峰應該是在那個有寶藏記號的地方。出發前,我有先比對過真正的山區地圖,記號所在之處並沒有山。不過據我向露營區的人詢問的結果,那裏似乎有廢棄的舊煤礦坑。一定是那裏沒錯。


    見到四周的樹木突然消失,我發現自己來到翼與戰鬥類個性者格鬥的地方。他們的打鬥將草叢連土挖起,而如今那些坑洞都成了水池;戶馬鳴倒下的地方也因為盔甲的重量,使地上出現人形的水窪。


    我在比對過真正的地圖之後才知道,其實我們當時已經來到礦坑的旁邊。


    逢阪大概是龍之峰安排的中魔王吧。


    翼等人的作戰聲說不定也傳進了礦坑。想到她聽著作戰聲,一麵興奮等待的模樣……我就好想哭。


    可惡。


    這雨怎麽越下越猛了。


    雨勢大到我根本分不清雨衣有沒有發揮作用。我的登山靴也進了水,從剛才就每走一步都好比踩在水裏。


    但是,隻差一點點了。


    廣場看起來簡直宛如無底的沼澤……不,這隻是我的錯覺!這裏不是沼澤,踩過去不會有事的!


    我如此說服自己,然後勇敢地踏出步伐。


    ……喔。


    盡管有些泥濘,不過這裏果然不是沼澤。話雖如此,要是動作不快一點,廣場恐怕會變成池子。


    說到這裏,好像沒看到當時和翼等人一起昏睡的鳥耶。


    是煙霧失效了嗎?


    太好了。因為我們無法連鳥也顧及到,要是它們繼續昏睡,說不定會被雨水淹死。


    哇啊。


    廣場突然來到盡頭,前方又是一片森林。


    提燈雖然照亮了我的四周,卻也因此更添增恐怖感。假使翼現在冷不防地站在我麵前,我可能會忍不住動手打她。


    這片森林途中的山腹應該有橫向的洞穴,我想就快到了。盡管雨勢益發猛烈,但所幸雷聲已經遠離。


    「喂!龍之峰,你在哪裏!」


    我放聲呼喊她的名字,聲音卻被雨聲所掩蓋,一點回聲也沒有。


    總覺得……好恐怖啊。


    我回頭看看身後,見到周遭景色看起來全部一模一樣,分不清來時路,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裏是哪裏啊——感覺一股恐懼湧上心頭,我趕緊搖搖頭。


    啊~~真是的,好冷!


    那位魔王大人究竟躲在哪裏!假如兩名班級幹部都在這種地方遇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喂!龍之峰!」


    懷著喊了恐怕也是徒然的念頭,我又再一次呼喚她的名字。


    耳中聽見的,依舊隻有雨聲。


    我用光線照亮指南針,確認方向。我剛才是從東南方過來的,再往前直走就會抵達煤礦坑。人很難筆直地前進,不過有了指南針就沒問題。


    我沉著地加快腳步前行。


    浮現後又隨即消失在後方的樹木,令我產生不是我在走動,而是周遭景色向後方流動的錯覺。是天氣太冷,讓我的腦袋錯亂了嗎?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惡夢中——


    忽然間,一座巨大的鳥居張開昏暗的大嘴,出現在我的眼前。


    不,那不是鳥居。


    看似鳥居的,其實是為了不讓煤礦坑的天花板崩塌而架設的木框。


    我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好大的吞咽聲。


    感覺好像有怪物潛藏其中。


    還是說,這是龍之峰所營造出來的魔王氛圍?


    不論如何,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我一介村民,竟膽敢把勇者拋在一旁,挑戰深入魔王藏身的地牢?」


    我喃喃地鼓舞自己,然後將提燈伸向前方。


    黑暗頓時慘叫遁逃——我有這種感覺。嗯,我可以的。我依舊伸長手臂,踏入廢棄的煤礦坑中。


    ☆


    雨水敲打雨衣的聲響消失,傳進耳裏的是一片靜謐。我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寒意,一回頭,出口竟然消失了。


    不,隻是看似消失了而已。


    提燈隻照亮我的四周,周遭則完全被黑暗封鎖密布,彷佛一旦鬆懈,就會分不清前後方向。


    不管再怎麽前進,煤礦坑隧道裏的景色依舊不變,讓我走著走著,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踏步。


    感覺到寒意竄上全身,我搖搖頭,在腹部施力。


    這裏不是童話世界。雖然有勇者和魔王,但她們在這裏也隻是有些古怪的人類,所以這裏自然也沒有幽靈。與其害怕鬼怪出沒,還不如擔心有沒有罪犯潛藏於此。


    不對,我幹嘛胡思亂想!我現在隻要專心前進就好!


    我小心翼翼地……喂。路怎麽分成兩條了?真的好像地牢啊……


    左和右,我應該選哪一邊?


    …………


    ……右邊!


    哈哈!魔王,你太天真了!你清楚留在地上的足跡,泄漏了你是朝這個方向前進!應該就快到了!


    ……喀嘰?


    剛才好像聽見「喀嘰」的一聲?而且是從腳邊傳來……


    ——呀!


    見到一個純白色的物體在我眼前從天花板垂下來,我不顧羞恥地驚聲尖叫。我是這麽以為的。但事實上,我卻因為太害怕而導致聲音卡在喉嚨裏,整個人凍結似地僵在原地。


    心髒……我還以為我的心髒要停止了。


    可惡……可惡、可惡!


    居然敢嚇我!這什麽啊!什麽鬼東西嘛!竟然把白布挖洞剪成鬼魂的樣子!


    開什麽玩笑!


    我一把扯下掛在梁上的布,將其揉成一團摔在地上,然後拚命地跺了又跺。踩了又踩。


    ……呼。


    我終於冷靜下來了。


    哈哈,這想必一定是龍之峰設計來代替怪物。


    嗯?


    仔細一瞧,方才掛著布的梁上好像有東西。


    箱子?


    我禁不住好奇心,況且那有可能是有意義的東西,於是便提心吊膽地伸手去拿。


    我拿在手中一看,那果然是個箱子,而且是隻木箱,不過感覺並不老舊。照這樣看來,應該可以合理懷疑這也是龍之峰放的東西。


    難道這是打倒怪物後會出現的寶箱?


    箱子似乎沒有上鎖,應該說,上麵根本沒有鑰匙孔。我稍一用力,蓋子就動了。盡管如此,箱內仍可能還有機關,於是我謹慎地慢慢打開。


    不過話說回來,這實在不是村民該做的事情啊。


    哦,打開了。


    鑰匙?是鑰匙。那是一把像是經常會在漫畫中出現,感覺古老的鑰匙。


    這是打開魔王房門的鑰匙嗎?


    ……似乎是如此。


    鑰匙上寫著「櫻子」二字。


    真是服了你了。


    我苦笑著把鑰匙塞進口袋,用提燈照亮四周。


    鑰匙是得手了,可是……路好像不是往這邊走。我定睛一看,前方數公尺的路已被堵住,既沒有門,橫梁也塌了下來。


    我鬆了口氣。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此處的崩塌似乎並非最近才發生的事。梁的折斷處相當老舊。不過,我最好還是趕緊離開。不論如何,既然這裏有崩塌過的痕跡,難保之後前方不會也坍塌。


    我沿途返回,這次朝左邊的路前進。


    一想到不知還會不會有東西掉下來,我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變慢。土壤在我的鞋底下沙沙作響。


    「……我、我才不怕呢。」


    我以為隻要說出聲,或許就真的不會怕了。但是……


    ——嗚嗚嗚嗚。


    呀啊!


    我勉強將險些脫口的慘叫聲吞了回去。明知龍之峰在這裏,我怎能做出如此丟臉的事情!要是真的叫出來,她以後一定會以此嘲弄我。


    是、是幻聽。


    肯定是這樣沒錯。假如不是幻聽——我赫然驚覺。


    龍之峰?


    既然不是鬼,還會有誰在這裏?


    是龍之峰在哭!


    我的身體擅自動了起來。拔腿狂奔。盡管我的腳步蹣跚,好幾次都差點跌倒,我仍拚命地奔跑。


    然後……


    我來到通道的盡頭。是門。一扇老舊的木門出現在我眼前,擋住去路。用提燈照亮木門之後,我差點笑了出來。因為門上貼了一張紙,紙上用圓滾滾的字體寫著「魔王的房間」這幾個字。


    我試探性地推了推門,發現門像被卡住似地動也不動。於是我從口袋取出鑰匙,插入鑰匙孔中轉動之後,門發出「喀嚓」的一聲。


    我又推了一次門。


    這次門開了。門的外觀雖老舊,但鉸鏈並未發出怪聲,大概是有上過油吧。


    比起房間,感覺更像大廳的室內十分昏暗。


    黑暗深處透出蒙朧的光線。


    果然沒錯。


    啜泣聲是從那邊傳來的。我急忙走上前去。微弱的燈光與我的提燈光線融為一體,令周圍景象隱約浮現。


    龍之峰果然在這裏。


    我總算放下心來。


    龍之峰在煤礦坑的終點,抱膝坐在巨大寶箱上,把臉埋進雙膝間,肩膀不住顫抖。她嗚嗚的啜泣聲,如鈴聲般在大廳裏輕聲回蕩。


    ……太好了。


    她平安無事。從外表看來,她似乎沒有受傷,也不像是因為哪裏痛而哭泣。


    「龍之峰。」


    我一喚她,龍之峰立刻驚訝地抬頭,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可能哭了很久吧,她的一雙大眼紅通通的,看起來也有些浮腫。


    我把一直戴著的兜帽拉到背後。


    「你在做什麽呀,我們回去吧。」


    龍之峰抿著唇嗚咽一聲,之後就從寶箱上滾了下來!


    「危險——」


    然而,她並沒有跌在地上。


    龍之峰像是要與欲衝上前的我相撞一般,飛奔進我濕漉漉的臂彎中,抓也似地緊抱著我不放。


    ☆


    龍之峰全身發抖。


    她一定非常不安吧……盡管滿懷不安,依然壓抑不了想要滿足個性的欲望,真的是苦了她了。


    我自


    然而然地輕拍起龍之峰的背。對了,我之前在哄與我年紀相差懸殊的表哥的小孩時,好像也是這種感覺。


    可能是發揮效果了,龍之峰漸漸不再發抖,原本緊繃的肩膀也鬆懈下來。我濕透的胸口感受到她吐出的溫熱氣息。感、感覺有點重耶。依偎在我身上的她,是不是把體重都加諸在我身上了啊?


    安心歸安心,不過待會兒還得回去喔。


    「喂,你還好嗎?」


    我把手搭在龍之峰肩上,推也似地將她拉開,不料她臉上的表情卻令我心頭一怔。該怎麽說呢……那副神情令我心亂如麻,而且她的臉也紅得好似突然發起燒來。


    啊,糟糕。


    我的心髒開始狂跳了。在這麽狹小的隧道裏,我的心跳聲說不定真的會被她聽見。


    「喂,龍、龍之峰。」


    龍之峰一臉不解地微微傾首。為什麽我的目光會情不自禁地被她微啟的雙唇吸引呢?


    「……翼不會來的。」


    沉默。


    好似輕微發燒的紅暈從龍之峰臉上消失,取而代之出現的是滿臉的震驚。這大概就是所謂青天霹靂的表情吧。


    「為、為、為、為……」


    她結巴了。


    「你是想問為什麽嗎?因為她在來到這裏前就倒下了啦。應該說與其他個性者戰成平手嗎……總之就是發生了類似的事情。後來黑衣人把她送回露營區,所以她才沒能來到這裏。」


    「是、是這樣啊……」


    龍之峰會看似鬆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為她終於明白自己孤零零的原因了。


    「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被排擠了吧?」


    龍之峰的臉瞬間變紅。


    「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呀?我可是魔王!我我我我才不在意那種事情呢!」


    真的嗎?


    「你、你在笑什麽啦!」


    龍之峰邊說邊槌打我的胸口。她的舉止實在有趣——又惹人憐愛,讓我遲遲無法收起嘴角的笑意。


    「討厭!」


    最後,龍之峰將我一把推開,轉身麵向後方。她嬌小的背影充滿怒氣。看來我捉弄得太過火了。


    我脫掉雨衣、放下背包,從包包裏拿出另一件雨衣,攤開來披在龍之峰肩上。


    原本氣呼呼的她垂下肩膀,看來是原諒我了。我又背起背包,穿上濕答答的雨衣。


    「我們回去吧。你的目的是達成了,不過現在已經天黑,而且雨勢又好大……照這個情形看來,營火活動應該會取消了。」


    今天的主要活動原本是定向運動和在湖畔生營火,但依這個雨勢看來是不可能生火了。盡管和校慶時不同,生營火時並不會跳土風舞,不過少了那麽熱鬧的活動還是有點可惜。


    龍之峰點點頭,穿上雨衣。


    「其實要等到雨停也是可以,隻是我怕太晚回去的話,塚耶她們說不定會來找我們,結果反而演變成雙重山難。」


    若真如此就大事不妙了。


    而且……從剛才開始,有件事就一直令我掛心。


    就是那條右方通道的崩塌。


    那確實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故,不過看起來也不像是經過了幾十年。再加上這場大雨,我總覺得還是趕緊離開這裏為妙。


    「對了,寶藏究竟是什麽?隻是個幌子嗎?」


    我豎耳聆聽周遭的聲音,同時問道,結果隻見龍之峰搖搖頭。我不想增添她內心的不安,於是決定不提崩塌的事情。


    雖然她可能早在設下陷阱時,便已察覺崩塌之事,但不可否認的,個性者的投入仍有可能讓她忽略那一點。


    「真沒想到你會這麽說。」


    「不然到底是怎麽回事嘛。應該……不是人類殲滅計劃吧?」


    「不是的。這是野外角色扮演——是我嚐試在非都市區提供仿照童話世界的世界,以滿足眾人個性所做的試驗。」


    果然沒錯。


    看來校慶的那出戲,真的令龍之峰心中的某樣東西覺醒,而且也讓她體會到扮演魔王的樂趣了。


    「……其他人雖然沒能來到這裏,不過他們都很開心喔。」


    這是事實。


    聽到這句話,龍之峰的臉上浮現莫名的喜悅。


    「那真是太好了。」


    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她是由衷地這麽想。不過,她內心應該還是希望翼這位勇者來到這裏——


    「我問你,假如翼真的來了,你打算怎麽做?你要跟她作戰嗎?」


    龍之峰想了一下,然後搖頭。


    「不,她一旦抵達這裏就表示我輸了。正常不都是這樣的嗎?」


    是嗎?


    「雖然不是寶藏,不過我也準備了獎品來獎勵她過關。」


    語畢,龍之峰打開她剛才所坐的寶箱,從裏麵取出——商品券?居然有十張千圓券,這分明是大放送啊!


    「隻要是我家經營的超市,都可以無限期使用……給你。」


    「咦,給我?」


    「因為佐——村民a同學是第一個抵達的人,所以我要送給你。再說,我並沒有限定隻有個性者才能得到。」


    「這、這樣啊。」


    我心懷感激地收下。不過,其實這裏本來隻有個性者才有辦法抵達,因為我們普通人根本拿不到前往此處的地圖。


    算了,既然龍之峰這麽說,那就隨她吧。


    「我們回去吧。」


    見到龍之峰一掃剛才泫然欲泣的神情幹脆地如此說道,於是我拿起放在寶箱旁的小型led提燈。


    「說得也是。」


    我才率先邁出步伐,手就冷不防地被握住,害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怎、怎麽了……?」


    握住我的人當然是龍之峰。隻不過,被女孩子在這種普通情況下牽手的經驗……在我記憶中不曾有過。


    「要、要是走散就麻煩了,所以……沒辦法,就讓我牽著你吧!」


    「好、好的……」


    她說的確實有理,隻是這條隧道沒有岔路,就算走散了應該也很快就能找到對方。不過我也不介意繼續牽著哦。


    不知道為什麽。


    牽手之後,頓時就變得好難找機會開口。龍之峰似乎也是如此,隻見她始終微低著頭,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然而,這樣的處境卻意外地不讓人感到發窘。龍之峰溫熱的手,讓我冰冷的身體感覺好舒服,甚至起了「希望這條隧道永遠不要走完」的小小念頭。


    仿佛在告訴我這是不可能似的。


    一個刺耳的「嘎吱」聲響起。


    我雖然是第一次聽見,但那個聲音卻令我本能地感到全身毛骨悚然。


    我的身體搶在大腦思考前動了起來。幸好我們牽著手。當我察覺時,我已經拉著龍之峰的手向前奔跑。看來,動物本能這種東西果真存在。


    後方傳來天花板崩落的聲音,而且聲音正不斷逼近!支撐隧道的木柱斷裂的可怖聲響,正朝我們追來!


    「龍之峰!」


    我用力拉著龍之峰的手臂,將她抱過來。


    接著我抱著她,背部猛力撞上牆壁。


    我不禁屏息。


    斷裂的橫梁掉落在龍之峰一瞬間前所在的位置,硬生生地刺入地麵。見到那幅情景,龍之峰在我臂彎中倒吸了一口氣,並緊抓著我摟住她的手。


    「動作快!」


    可能是我的語氣聽起來相當急迫吧,龍之峰顫抖著點頭。


    我們不約而同地拔腿狂奔。


    經過唯一的岔路後,我們又再繼續前進。提燈不斷地劃破黑暗。


    看見出口了!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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