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們了。一樓的載貨電梯前有各班級的課本，可以請你們去借推車，幫忙搬回班上嗎？」
在教職員室等待我們的波霸老師，停下正在忙著繕打文章的手，如此說道。
「數量很多嗎？」
老師點頭回答我的問題。
「是啊，因為是所有科目的課本。一年級時因為找不到人可以交辦這件事，所以是我自己搬的，幸好二年級有你們幫我這個大忙。」
要將全班的課本運回教室確實很辛苦，真是謝謝老師了。
「……所以，怎麽樣？」
波霸老師坐在椅子上彎腰，悄聲地問。為了聽清楚老師的話，我於是半蹲下來，龍之峰則是壓著裙子蹲下。
「……有辦法和平共處嗎？」
「你是說翼的事情嗎？」
老師苦笑著點頭。
「現在還不曉得啦，況且她們立刻就展開唇槍舌戰了。」
我瞥了龍之峰一眼，卻見她不知為什麽表情害臊地吐了吐舌頭。
呃，我不是在稱讚你耶。
「說真的，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分班啊？」
「老師我也不知道啊。就如同我今天早上說過的，現在雖然向公所爭取到不得在教室內對決的禁令，可是基本上仍必須給予她們自由。」
「那些不關我的事啦。」
「不要這麽說嘛，老師我全指望你了。」
「我隻是個平凡的村民，你這樣依賴我讓我很困擾。」
「——是a喔。」
原本緊靠著我們靜靜聆聽的龍之峰，突然開口插嘴。
「咦？」
老師愣了一下。
「沒錯，就是a。」
龍之峰點頭。雖然她似乎誤把老師的問句聽成是a，意思竟也意外地相通。
「佐——副班長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村民a。」
「有、有什麽不一樣？」
「大概就是普通紅肉和名牌霜降牛肉的差別。」
龍之峰一臉自豪地說。
她在說什麽啊？
「那、那真是……好厲害啊。」
老師姑且應和了一句，臉上卻清楚寫著滿滿的疑惑。
我也是。
她的比喻到底是什麽意思？
「換句話說，佐——村民a同學的情報就和名牌霜降牛肉一樣有價值。」
你哼什麽啊，為什麽是你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那、那真是太好了。」
老師，你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喔。
……龍之峰的意思是，我的情報有昂貴牛肉的價值嗎？
盡管她偶爾會從我的說話內容想到殲滅人類的方法，可是會將我的情報視為霜降牛肉的人，大概也隻有龍之峰了。
「總、總之，能夠和她們兩人正常對話的普通學生就隻有你，一切就拜托你了。」
老師在麵前合掌懇求。
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和她們兩個人有正常溝通，但是現在就算這麽說，老師恐怕也聽不進去吧。
「好吧，我會在新任幹部確定之前好好努力的。」
「你們兩個要不要幹脆再當一次幹部？」
老師的表情雖然笑笑的，眼神卻十分認真。
「這樣不好吧，老師，翼那家夥絕對會大力反對，然後班長選舉就會變成她們兩人的對決之戰耶。」
「那、那可傷腦筋了！」
老師的語調微微上揚，看起來真的非常焦急。
「就是啊。再說，龍之峰好像也沒有打算要再擔任班長，所以我覺得你也不用多做期待了啦。」
「咦，是這樣嗎？」
老師驚訝地望著龍之峰。
「不，這件事我還沒有決定。」
喂，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參選與否，我要視勇者……或是佐——村民a同學的動向而定。」
「佐東同學的動向？」
「不不不，這件事和我沒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
老師一把揪住我的前襟。
「這可是班上的事情，老師不記得我有把你教導成輕視班級幹部的孩子。」
我也不記得自己有被教導過！
「喂，龍之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啦。」
我看著龍之峰向她求助。
不料她竟鬧脾氣似地把臉撇向一旁！
「……這是魔王的秘密。」
「什麽跟什麽啊！」
我忍不住拉高音量，結果遭到老師以噓聲製止。老實說，我覺得根本沒必要偷偷摸摸地說話。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反正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老師似乎想開了。
「何況說得再多，依你的個性，你終究不會對不知所措的同學們置之不理的。」
「那種事情——」
……的確不無可能。
龍之峰，你點什麽頭啦！
波霸老師淺淺一笑後伸直背脊。
「總而言之，現在先把班長的事情擱一旁，在確定人選之前就由你們擔起這份職責。那麽，搬課本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嘍。」
語畢，老師將放置貨物推車的儲藏室鑰匙掛在手指上。
☆
結果，最後並沒有用到鑰匙。
由於需要使用推車的不隻我們，因此儲藏室的鎖早已開啟，我們到了之後就直接進去將自己班級的推車搬出來。
我們推著推車，前往放置課本的一樓空教室，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
我不曉得龍之峰在想什麽，不過我心裏一直在想班長的事情。
我朝龍之峰一瞥，卻沒能從她的側臉讀出她的心思。她看起來非但沒有在掛心什麽，反而還顯得心情愉悅。
「你在想剛才的事情嗎？」
我不禁一驚。
「你、你怎麽知道？」
「這是……」
龍之峰轉身定睛凝視著我。
「魔王的秘密。」
說完，她眯起雙眼嗬嗬地笑。
她真的好可愛啊！身為魔王卻如此耀眼迷人，這樣好嗎，魔王應該更令人毛骨悚然才對吧？我不禁替她擔心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剛才說要視動向而定吧？」
我點頭。
「你是擔心翼指名我當副班長嗎？」
「你猜對了。」
事實上，去年我就是被龍之峰以推薦的方式，指名成為班上的副班長。隻要沒有其他候選人，被推薦者就會自動當選。
因此，龍之峰才會擔心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可是，這件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因為我沒有權利拒絕她的指名。」
「這我當然明白。」
龍之峰重重點頭。
「所以我已經想好了幾個對策。隻不過，對策要成功，我必須先確定佐——村民a同學的決心，或者說你的想法是什麽。」
「決心兩字讓人感覺氣氛不太安穩呢。」
我說完哈哈大笑，龍之峰臉上卻毫無笑意。
抱歉。
這好像不是可以開玩笑蒙混過去的事情。
「所以，你說的想法是指什麽？」
「我想知道如果勇者當上班長，你會想當副班長嗎？」
「我才不想！」
「回、回答得這麽快？」
龍之峰略顯訝異地猛眨眼睛。
哼哼。
龍之峰，你是不是以為我會稍微煩惱一下啊？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我已經當過一次副
班長！休想要我再當第二次！
龍之峰清清嗓子，提起精神繼續發問。
「那麽，假使當其他幹部就能規避副班長的職務，你會想要當嗎？」
「讓我想想……」
我沉思片刻。
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想再當任何幹部的，但是比起在翼手下當副班長，當其他幹部好多了。
「若真能規避……那也隻好如此了。」
「我明白了。」
龍之峰大大點頭。
「那、那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她豎起修長美麗的食指，手指另一頭的一雙大眼不知何故竟顯得濕潤而閃爍。
「假、假如我在選戰中贏了勇者，再次當上班長……佐——村民a同學願意再一次當我的副班長嗎？」
「這個嘛——」
見到龍之峰認真的眼神，我強忍住險些表露在臉上的苦笑。她看起來泫然欲泣，雙頰也莫名泛紅。
「……我想一下……」
我手叉著腰，仰望春日的天空。
去年實在很不好過，光是副班長這個職位，就讓我不知被迫處理多少大小雜事。
除了累死人的校慶、差點在野外活動時喪命，我還受托設法解決矢刳馬不來上學的問題和石杷實的煩惱，以及種種不像是班長分內工作的事情。
……不過，我並不討厭。
盡管辛苦，我卻比從前更加了解個性者，至少知道他們並非無憂無慮地走在已經鋪好的康莊大道上。
「……那好吧。」
哇啊！
龍之峰臉上頓時綻放笑容！好燦爛的笑容啊！美到我都差點停止呼吸了！
「我知道了！」
龍之峰握緊拳頭。
「既然佐——村民a同學這麽說，我一定會為了你的決心努力思考對策！」
「呃，倒也不用努力啦……你可不要製造勇者與魔王的對決喔。別忘了老師也禁止這件事。」
「哎呀，這個你放心。」
她嗬嗬一笑。
「我剛才也說過，我即使在競賽中贏了勇者，也感覺不到任何成就感與喜悅，因為能夠滿足我個性的就隻有消滅人類，而非與勇者對決。好比上一次我搶先勇者一步成功執行計劃時，最令我開心的是公轉軌道偏移計劃的實現，而不是我贏了勇者這件事。」
不對喔，那個計劃並沒有實現，而且地球軌道也沒有改變——我是這麽認為啦。
不過，原來如此。
勇者的目的是拯救世界，必須親自討伐魔王才算達成目的。
可是對龍之峰而言，勇者盡管是最大的絆腳石，卻不是非親自打倒不可的對手。
隻要讓勇者中途氣力盡失就好。
因此，才會有四天王、八部眾、十二神將、十六羅漢的存在，而實際上在遊戲中，也確實有好幾萬名勇者因中途受阻而費盡力氣。
雖然大多數的遊戲都能夠重來，但如果將一次的《死亡》想成是一個故事的結束，直接對決的場麵恐怕隻會在數以萬計的勇者故事中出現一次。
「勇者或許會急得拚命發動攻勢，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
龍之峰露出有些邪惡的笑容聳聳肩，語帶不屑地說。
嗯……
這番話絕對不能讓翼聽見，不然她肯定會氣到火冒三丈。
「佐——村民a同學你怎麽了？為什麽東張西望？」
「啊，沒什麽。」
太好了，翼不在附近。
「選幹部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現在我們還是快點把這件事做完吧。」
說完，我敲了敲推車的把手。
「說得也是，難得不用上課，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對了，佐——村民a同學也會來唱卡拉ok吧？」
咦？你說什麽？
「怪、怪了？小心沒有連絡你嗎？她明明說有傳簡訊給你……」
……啊啊！我想起來了。
矢刳馬確實有傳簡訊給我，隻不過上麵隻有寫放學後要去冒險，並沒有寫要唱卡拉ok。
原來是要唱卡拉ok啊……簡直像普通高中生一樣。
這是件好事。
「可是，我去沒關係嗎？你們去唱卡拉ok該不會是為了發揮個性吧？」
「才、才不是呢！」
龍之峰拚命搖頭。
「其實是我拜托小心——」
「咦？」
「沒、沒什麽！」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了，感覺好像快掉下來似的。如果是矢刳馬，說不定真的會掉下來吧。
「總、總之，我們都知道你有被邀請，我和小塚都很歡迎你參加。」
「是嗎？那好吧，我也去好了。」
和個性者唱過卡拉ok，感覺是一件挺值得驕傲的事情。
話雖如此，但其實我的歌藝並不好。我會連歌聲也平凡無奇，可能也是因為我是村民吧。
再說，歌藝要是真的高超，就會擁有歌後之類的個性了。
「好！那我們就快點把工作完成吧。」
我應了一聲，使勁地加快步伐將推車向前推。
空教室前雖然排了不少人正等著領課本，不過搬運的情況很順利，應該很快就會輪到我們。
「你們是哪一班的？」
一名在朝會上見過好幾次、其他年級的老師看著我們問道。他會問得毫不猶豫，也許是因為他沒發現龍之峰是個性者。
「2-a。」
聽了我的回答，老師一邊喃喃念著二年級、二年級，一邊環視裝著課本的紙箱堆，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說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於是我伸長脖子一看，結果也忍不住低聲驚呼。
紙箱弄髒了。
箱子上到處沾滿的汙漬不是泥土，而是某種看似黑色墨水的東西。
「可是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就在老師困惑地喃喃自語時，我稍微將身體靠向龍之峰。
「我是覺得不太可能啦，不過……你應該沒有搞鬼吧？」
「我才沒有呢。」
她應該沒有說謊。
由於龍之峰意外地不善於說謊，所以像這種時候，如果她有搞鬼，一定會表現在表情或態度上。看她一副很意外的模樣，我想可能是真的什麽都沒做吧。
「可能是運送途中稍微弄髒了吧。好了，你們拿去吧。」
「是。」
我和龍之峰將數個紙箱堆在推車上。
裝滿書本的紙箱相當沉重。
放眼望去，髒掉的隻有我們班的箱子，別班的紙箱都很幹淨，至於那些已經被搬走的班級的紙箱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製式化地打了招呼之後，我們前往載貨用的電梯。這所學校以前會提供營養午餐，所以校內有一台小小的電梯，現在雖然隻有這種時候才會派上用場，不過似乎都會定期保養維修。
待前一個班級用完電梯，我們便將紙箱塞進梯廂。汙漬似乎是送貨時沾上的，如今仍散發強烈的臭味。
一按下字跡模糊的按鈕「2」，電梯門隨即上下關閉，梯廂在發出低頻聲響後開始上升。
好了，接下來要開始忙了。
「動作快，龍之峰。」
「好的。」
我並不是擔心紙箱會被誰偷走，而是因為在我們之後還有其他學生等著用電梯，所以不好意思太悠哉。
當我們以差點撞上樓梯邊緣的速度將推車推上二樓時，電梯門正好開
敔。
我按下延時關門鈕，重新將箱子堆回推車上，完成後一解除延時功能，電梯立刻迫不及待似地下降。
「好了，我們走吧。」
在龍之峰的幫忙下，我們並肩一起推著車子前往教室。如果我們就這麽並肩進教室，翼恐怕會氣呼呼地衝過來，所幸門是關著的，所以是龍之峰先幫我開門，我才將推車推進教室。
唉，推車真重。
「各位同學，現在要開始發課本，請大家到前麵排隊。」
普通學生和數名個性者對我的聲音起了反應。
「呼……沒辦法，我來幫你好了。」
翼的口氣雖然高高在上，卻比誰都迅速過來排在最前麵。
什麽叫做沒辦法？
難道是要我們一個一個地發嗎？我們不過是臨時的班長，沒必要服務得如此周到吧？
話雖如此，托翼的福，那些聽不見我說話的個性者全都過來排隊了。
「好了，動作快一點。」
她猛烈地將手掌伸過來。
「你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學啊？」
我邊說邊撕下膠帶，然而打開紙箱之後，我卻不由得錯愕地停下動作。
不隻是外麵的箱子，就連裏麵的課本也髒掉了。
「這是怎麽回事？」
翼拿起一本課本翻閱，臉上的表情益發凝重，手指也沾上了黑色的一汙漬。她將課本遞到我們麵前。
「怎麽會這個樣子？」
打開的課本像是有人弄翻墨水似地一片烏黑，完全無法閱讀！
「怎麽搞的……」
我急忙拿起另一本課本打開來看，結果還是一樣。不要說無法閱讀了，根本就是已經報廢的狀態。
我大致查看了一下，發現所有課本都染上了一汙漬。
「喂，你們在做什麽？後麵還有人在排隊耶。」
須須木不滿地噘起嘴，探頭一看。
「哇！」
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拜托你不要大聲嚷嚷——我本想製止她，隻可惜太遲了。察覺有異的同學們全聚集過來，窺視我們手中的課本。
「這是怎麽搞的？」
一名還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男同學驚呼。
「喂，把那邊的箱子也打開來看看。」
接著他指著還在推車上的紙箱說道。
好幾名同學打開推車上的箱子。
「這邊也是！」
他們舉著髒到看不出是哪一個科目的課本喊道。個性者以外的同學們全聚在推車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嚷著「好過分！」、「這是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大師？」
矢刳馬用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機械手夾起課本，一旁的塚耶也探頭窺視箱內。
「……有墨水的味道。」
貓咪們也出聲附和。
汙漬的真麵目恐怕正是墨水，肯定是有人將墨水灑在課本上了。等等，可是用灑的話應該隻有封麵會髒掉啊。
「哈哈～～」
矢刳馬用手指捏起一本課本，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名犯人八成是非常仔細地將書一本本地浸在裝了墨汁的容器裏！」
「你怎麽知道？」
「這很簡單啊，大師。你瞧，這書背上到處都留有指痕，犯人一定是握著書背將書浸在墨汁裏的。」
的確，書背上確實有指痕。
「你好厲害喔。」
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那、那當然啦……因為我是優秀的機、機器人……」
矢刳馬嘴上這麽說，臉頰卻莫名泛紅，耳朵上的天線也劇烈地晃動起來。
「——這該不會……」
「啪啦」一聲，某人將髒掉的課本扔回箱內。
「是我們班上的誰搞的鬼吧？」
我回頭朝那充滿敵意的說話聲望去。
一名站在推車旁的男同學與我四目相交。他舉在半空中的手指烏黑，大概是碰課本時沾上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和他一年級時不同班。
男同學直視的對象不是我。
……是龍之峰。
但是，龍之峰完全沒有在看那個人。她恐怕渾然不覺那人的存在，也沒有聽見那人剛才說的話，一雙眼睛隻是盯著眼前的課本瞧。
男同學不耐煩地撇了撇嘴角。
「因為！這分明很像是《魔王》會做的事情！目的可能是想破壞課本，讓我們無法讀書之類的。」
聽見那項指謫，同學們的目光全集中在龍之峰身上。
……是這樣嗎？
破壞課本的行為固然會造成很大的困擾，但我總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是龍之峰所為。
「居然要我接下來一整年都和這種人同班，開什麽玩笑啊！」
你說什麽！
「喂，你——」
坦白說，我原本打算上前揪住那人的前襟，然而最後之所以沒能那麽做，是因為有人搶在我之前行動了。
「……日向，你給我閉嘴。」
是翼！
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背上的寶劍《恩布裏歐》，將劍尖指著男同學的鼻尖。
「你自以為很了解魔王的計劃是嗎？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絕、絕無此事啊，勇者大人！」
名叫日向的男同學當場跪地叩首！
原來這家夥是翼的親衛隊！
我之前就有聽說普通學生中也有翼的親衛隊，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因為和個性者的親衛隊不同，普通學生並不會在對決時出現……換句話說就是小嘍羅了？
「魔王怎麽可能會想出這麽淺顯易懂又無趣的計劃？你要是再不懂裝懂……小心我開除你！」
「請、請饒了小的！」
居然還額頭貼地……他究竟有多崇拜翼啊？
翼哼了一聲，將劍收起。
「喂，是真的嗎？」
我低聲詢問翼，不讓好似對剛才那番爭執渾然不覺，一臉傷腦筋地和塚耶兩人查看課本的龍之峰聽見。
「什麽意思？」
「我是說，這真的不是龍之峰搞的鬼嗎……？」
「那當然啊。怎麽，連你也看不出來嗎？」
「不是……其實我也覺得怪怪的……」
「既然這樣，那你就相信自己的直覺啊。假如她想出來的計劃程度如此之低，我才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好對手呢。」
哦，原來你把她當成好對手啊？
「什麽啦。」
「不，沒什麽。」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笑出來了。
「——咦，這是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聽見一旁傳來悲鳴，我一回頭，就見到波霸老師用雙手夾著慘白的臉龐站在那裏。
「怎麽又鬧事了！今天才第一天耶！」
而且還眼泛淚光！
「老、老師，你冷靜一點——」
「不用辯解了！龍之峰同學！佐東同學！請你們一起到學生指導室來，我有話跟你們說！其他同學負責把這些髒掉的課本收拾一下，放在推車上，暫時擱置在教室的角落！」
我望向龍之峰。
龍之峰似乎也聽見了老師的話，她用眼神朝我示意。
「是。」
並且毫不遲疑地回答。
☆
「這麽說來，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波霸老師指著放在矮桌上的課本，又緩緩地重複一遍相同的問題。
對此——
「是的。」
龍之峰回答得相當毅然。
這時的我，已經對此事不再抱持懷疑。因為回頭想想，龍之峰每次表露個性時總會大方承認，而且更重要的是，有最了解龍之峰想法的翼作保證
不是她做的。
然而，老師卻還是一副難以接受地長歎一聲。
「可是——」
「老師。」
我開口打斷還想繼續詰問的老師。再這樣下去，龍之峰或許會切斷認知也說不定。
到時候，恐怕就得由我擔起居中溝通的責任。我是不介意做這種麻煩事，但是既然要問，還是由龍之峰自己回答比較好。
「翼也保證這件事不是龍之峰做的，所以我想不會有錯。」
「光之丘同學這麽說？但是——」
「翼之前曾對我說，勇者和魔王就像兩麵對照鏡一般相似。她至今不是揭發了龍之峰那些如果是我們絕對會笑出來，而且意想不到的遠大計劃嗎？所以，既然她說不是，我想是不會有錯的。」
「你都這麽說了，那麽也許是真的吧……」
波霸老師將已經報廢的課本拿在手上，蹙起眉頭。
「不過，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老師我是覺得這很像是魔王的計劃……因為，這個計劃的目的應該是要讓大家無法上課，進而降低大家的智商吧？」
八成是這樣沒錯。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認為這是龍之峰的計劃。
「重點就在這裏。」
我指著老師手中的課本說道。
「龍之峰有想過這麽淺顯易懂的計劃嗎？老師覺得她會想出這種計劃嗎？」
波霸老師歪著脖子，一臉困惑。
「可是，我又不懂魔王大人心裏在想什麽。」
喂喂喂，那是一名老師該說的話嗎？即使心裏這麽想，也不應該把話說出來吧？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凶狠，波霸老師看著我麵露苦笑。
「不過，你應該也不懂吧？」
這——倒是真的。
「你或許是因為和龍之峰同學相處的時間比其他人長一些，才感覺出這件事不是她表露個性的行為，可是老師辦不到。」
「我也這麽認為。」
喂喂喂，龍之峰！你又說得這麽直接了。
「看吧。」
然而老師並不在意，隻是微笑著繼續說下去。
「她也很明白這一點。正因為難以理解，她才會是擁有稀有技能的個性者，如果是凡人能夠理解的平凡個性，就不會被認定為魔王了——啊，對喔，原來如此。」
波霸老師忽然間拍手。
「我自己想通了。說得也是，既然這個計劃連我也能看穿，自然不會是龍之峰同學想出來的了。」
……雖說好不容易，不過既然老師明白了就好。
「抱歉喔，龍之峰同學。」
「沒關係，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在想下次執行計劃時，要將老師第一個消滅。」
你分明就很介意！
「請你真的不要那麽想……」
波霸老師微微抽動僵硬的嘴角，幹笑了幾聲。
「不過這麽一來，會是誰做的呢？」
「這種程度的惡作劇任誰都做得到，所以我想未必是個性者下的手。」
「如果不是個性者，那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這個嘛……
「會不會是不滿新班級之類的——」
「若是這樣，破壞椅子或藏起來不是更好？而且就莫名其妙的程度來說，那樣做還比較像龍之峰同學的作風。」
「這麽說也有道理……」
我同意老師的話。隻不過，我想如果是龍之峰，她應該會用其他東西取代不見的椅子，而且是會讓人覺得賺到的好東西。
「龍之峰同學有什麽看法？」
老師的問話感覺隻是隨口問問，不料卻得到相當明確的回答。
「這件事有可能是個性者做的。」
龍之峰雖然說可能，語氣間卻透露出幾分確信。
「你是不是心裏有底？」
波霸老師大概也感覺到了，於是前傾身子詢問。
然而，龍之峰沉默不語。
她切斷認知了嗎？老師似乎也這麽想，於是轉而看著我。
「好可疑。」
「沒有啦，我想她應該隻是因為沒有十足把握，所以才不敢輕率發言。」
我一時忍不住說了像是在包庇龍之峰的話，可是事實上，我也覺得龍之峰可能知道犯人是誰。
但話雖如此，既然她都刻意切斷認知了，就表示她不想回答，現在再說什麽也是白費。
……她也對我切斷認知了嗎？最近，她即使專注於殲滅計劃，對周遭變得視若無睹，也不會切斷對我的認知。
「倘若真如龍之峰同學所言……」
老師用手抵著下頷，陷入沉思。
喂。
我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給你，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我就知道！
「不行、不行！」
我拚命搖頭。
「拜托的意思是要我設法解決嗎？可是，這件事如果真是個性者做的，我又沒辦法阻止對方，因為就算那個人的目的是泄憤，那也是他的權利。」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你的力量改變那個人表露個性的方向性吧。」
「我辦不到啦！老師究竟把我當成什麽了？我隻是平凡的村民耶！矢刳馬和石杷實的事情也隻是湊巧成功而已！」
「那麽，老師會祈禱你這次也湊巧成功的。」
居然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請你轉告大家叫他們放心，我會馬上去申請新課本，因為這是我身為老師的工作。」
可是應付個性者不是我的工作啊！
「沒問題的。」
龍之峰，我還以為你沒有在聽，原來你都有聽進去啊？
「因為佐——副班長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村民a。」
「就是說啊！」
老師，請你不要笑嘻嘻地拍手！
我才不是什麽a、b、c!
村民就是村民！你們所有人都太高估我了啦！
☆
「……唉。」
離開學生指導室之後，我理所當然地垂頭喪氣起來。
這教我怎麽能夠不沮喪呢！先是被迫接下個性者諮商師這份莫名其妙的工作，現在又被交付燙手山芋！
我覺得我最近老是被大人們任意使喚…，
可是，我又不能扔著不管。
「……龍之峰，我問你。」
「什麽事？」
問句從我身後傳來。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做的？」
「…………」
奇怪？
沒有回應。網才我叫她明明有反應，她應該有聽見才對。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
龍之峰一與我四目相交，臉上隨即露出微笑。但是——她的笑容卻相當不自然。
「我、我怎麽會知道是誰做的呢……」
而且可疑萬分。
「真的嗎？」
龍之峰登時皺眉。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剛才你不是說你認為犯人是個性者。所以我才在想，你也許想到了某個具體的人物。」
「不，我問的不是那個……我是問，你為什麽又試圖介入個性者的事
情？」
「因為——老師拜托我解決。」
等一下。
「不對啊，龍之峰。剛才明明是你煽動老師，說什麽我不是普通的村民，然而你現在卻又說這種話？」
「那是因為……」
龍之峰神情害臊地別過頭去。
「我看到佐——村民a同學妄自菲薄的樣子，一時忍不住怒火微蘊……」
怎樣也輪不到你來生氣吧！
「不過冷靜地思考之後，我想波霸老師的請托一旦付諸實行，很可能會招致危險。」
「什麽危險？」
「就是有可能會阻礙個性呀。損壞課本的真正目的雖然隻有下手的人自己才知道，但既然那是表露個性的行為，你應該知道阻礙是違法的吧。」
我點點頭。
「可是，那個人的情況也許和矢刳馬一樣啊。矢刳馬的方向性雖然是錯的，不過她對個性的發揮方式並無不滿，但我們還是強製改變了她的方向，不是嗎？」
「那是因為小心不來上學，還有她因個性而受傷的事情已造成問題了呀。如果不是因為個性者隻要減少一人，國家就會蒙受莫大損失，佐——村民a同學早就被黑衣人逮捕了。」
「就像聖誕節時一樣嗎？」
龍之峰點頭。
我因為好奇當時那些人的來曆，於是上網搜尋了一下，結果熒幕上出現一句「您所搜尋的資料受《個性者保護法》規範，無法閱覽」，完全查不到任何資料。
雖然以個性者專用的網路應該搜尋得到，不過我並沒有好奇到那種程度，於是就此作罷。
「假使這次的事情真的造成問題……」龍之峰接著說：「黑衣人應該會立刻現身才對，可是他們卻沒有。換句話說，這件事在他們看來並沒有那麽嚴重。」
「都帶來這麽大的困擾了還不嚴重？」
龍之峰麵露一絲苦笑。
「我想，可能是因為去年我們班的個性者都很溫順，所以你才會這麽想吧。」
「那樣也算溫順？」
「是啊，要不然如果是像小塚那樣的死靈法師，可是會真的在身上懸掛腐爛的動物屍體喔。假如小塚和一般的死靈法師一樣不怕屍體，你想夏天時會怎麽樣？」
我、我想都不敢想。
「還有梅杜莎也是。因為她平常是將瀏海放下來所以還好，但是我知道別的梅杜莎個性者卻是隨時都露出雙眼，讓周遭的人石化，甚至還有人因此被車撞呢。」
「那個人也像石杷實一樣是超級美女嗎？」
「…………」
咦？奇怪？
龍之峰同學，你為什麽突然不高興了？
「請問……」
「……她沒有那麽漂亮！」
你、你在氣什麽啊？
「她的眼睛能讓人石化，是因為眼神非常凶惡的關係！很遺憾！梅杜莎的個性者不是每個都像石杷實同學那樣！」
呃，我是不覺得遺憾啦。
「對不起……」
總之先道歉吧。雖然搞不清楚怎麽回事，不過我想先道歉比較好。
龍之峰先是愣了一下，之後微微垂下雙眼。
「不、不會……其實我也說得有點太過分了……」
太好了，她好像消氣了。
「總、總之，這樣的行為在表露個性的範圍內，不能隻因為感到困擾就製止對方。」
「你說的對……」
受個性者連累就如同我們的宿命一般。應該說，對我們普通人而言，個性者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幹擾。
課本事件隻是司空見慣的小事，反正魔王與勇者這兩名稀有個性者平時就經常為我們班帶來大麻煩，相信大家很快就會遺忘這件事的。
「不過，盡管黑衣人沒有出現，但是這件事造成的困擾，確實讓大家都認為是你搞的鬼。」
「就是啊……」
「假使那人再這樣表露個性下去，真的會讓人受不了……」
「對不起。」
龍之峰滿臉歉意。
是為什麽呢？
「這不應該由你來道歉吧？我不會因為都是個性者，就將你們一概而論的。」
「嗯，說得也是。」
龍之峰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什麽有些困窘。
莫非破壞課本的人，是魔王陣營的個性者？即使如此，龍之峰也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因為表露個性是每位個性者自身的欲望。
「會不會是巨大的章魚或烏賊呢？」
「什麽？」
見到龍之峰一臉不解。
「沒事、沒事。」
我趕緊搖頭。
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有那種個性者—不，說不定真的有？畢竟都有龍和梅杜莎了，就算隻是動物，隻要身長數百公尺，一樣是氣勢逼人的怪獸。
連我都想親眼看看了。
這個不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什麽都不用做嗎？」
龍之峰點頭。
「應該說是不能插手。不過，如果你有希望被黑衣人盯上的特殊癖好，那我就不阻止你了。」
龍之峰淘氣地笑道，然而眼神卻莫名認真。
放心，我沒有那種癖好。
不過，這下我總算鬆了口氣。雖然對波霸老師不好意思，但先是被任命為莫名其妙的諮商師，接著又被交代要查明謎樣個性者的真實身分，並改變那人表露個性的方式，這對一介村民而言負荷實在過重。
「但是話說回來，那個謎樣個性者破壞課本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啊？」
我將雙手交抱在腦後，邊走邊歎氣。
「……就是說呀。」
不知何故，遲一步跟在我身後的龍之峰忽然變得沉默起來。
仿佛心事重重一般——算了，大概是我多慮了。會以為她知道犯人是誰，肯定也隻是我想太多。
沒錯，這一定隻是場誤會。
☆
「—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我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對依舊一副再理所當然不過地仰躺在我床上看硬殼小說的翼問道。
我指的是白天發生的那件事。
因為擔心不小心打草驚蛇、刺激到她，班長一事我決定暫時予以保留。
現在我更想問的是，我是否應該如龍之峰所言，不要去理會弄髒課本的犯人。
「嗯……」
翼砰的將書本闔起，翻身趴在床上。
結果……隻見她一對大如哈密瓜的胸部，幾乎快從領口超低的上衣中呼之欲出。
這幅景象實在太傷眼了。
而且，她滾過的床似乎有一股不可思議的氣味，每次都害我睡不著覺，真是傷腦筋。
「如果隻針對剛才那件事，我也認為魔王說的是對的。」
「果然是這樣啊？」
「是啊，因為這次的情況和之前截然不同。波霸老師也真是的，居然敢走險路，不過我想她應該沒有自覺吧。」
「走險路？」
「沒錯。」
翼嘴裏念著「嘿咻」坐起上半身，盤坐在床上。因為她穿了一件超迷你的小短褲，所以每當她動來動去，我都不知該往哪裏看才好。
「誠如魔王所說的，那樣的行為很有可能會被視為是在妨礙表露個性。因為個性者要如何發揮個性，應該由每位個性者自行決定，普通人是不能介入的。」
「可是，我們過去也介入過好幾次呀。」
「你之前改變塚耶舞莉、矢刳馬心和石杷實鬼燈的認知，是為了她們的個性好，更不用說矢刳馬和石杷實
的事情還是公所提出的要求了。但是這次情況不一樣，對吧？」
「這個嘛……是這樣沒錯。」
「所以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老師應該隻是要你改變方向性，而不是阻止那人表露個性。」
翼的意見果然和龍之峰一樣。也好，這樣對我來說也比較輕鬆……
但是……
「你覺得事情會就此結束嗎？」
「當然是不可能啦。」
翼笑道。
「即使那人今天稍微獲得了滿足，之後也一定會想再動手的。這一點看看我和魔王就知道了。」
一點也沒錯。
不隻是勇者和魔王，所有個性者無時無刻都想發揮自己的個性。塚耶和矢刳馬能夠透過屍體布偶和機器人裝扮表露個性，從中獲得某種程度的滿足，但也有人非得像龍之峰和翼一樣實際行動才會心滿意足。
破壞課本的人肯定是屬於後者。
若真如此，那人必定會再犯。
雖然不知道是明天、後天還是一星期後，不過那人之後一定會按捺不住再次出手，而且從課本事件來看，那人發揮個性的方式似乎是會對我們造成困擾的類型。
「喂，二郎。」
翼咧嘴笑著說，
「你不要露出一臉困擾的表情嘛，畢竟我也是個性者，你這樣讓我很受傷耶。嗚嗚～～」
「少騙人了，我從來沒見你受傷過！」
「被發現了。」
翼吐了吐舌頭。
「哎呀，因為我表露個性的方式有一半是當誌工助人嘛，而且會帶來麻煩的搜查行動基本上也隻針對你而已。」
「為什麽隻針對我！」
「有什麽關係，我們是青梅竹馬嘛。還是說，你覺得我去搜查別人比較好？」
翼用一雙湛藍大眼直視著我。
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我一時語塞，默默地將視線移開。
「……還是不要好了。」
我沒有撒謊，盡管我是在逞強。
以前，翼也會對我以外的人進行搜查，不是擅闖別人家亂翻衣櫃，就是隨便拿走別人的東西。
我見過好幾次她的父母去向對方道歉。盡管個性者的行為受到國家保障，但是光仗著這一點是無法和鄰居和睦相處的。她的父母總在事後向人賠不是，承受他人的怨言。
我很清楚翼對於這一點一直感到很不甘心。
「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麽爸爸、媽媽非向那些人道歉不可？」
她每次都熱淚盈眶地這麽說。
一直以來陪著翼冒險的我，看著自己被她緊握、變得蒼白的手，不由得開了口。
「既然這樣，那你就隻搜查我好了。」
然後對她說出這句話。
雖然她隻亂翻我房間的理由背後有這麽一段往事，不過我平常都故意裝作忘記，約定俗成似地大發牢騷，而翼也總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可是她今天的眼神卻和以往不同。
於是我也認真地回答了。
翼一臉嬌羞地嘿嘿笑了起來。每次她露出這種表情，看起來就和一般的美少女沒兩樣，再加上她胸部又大，如果她不是個性者，肯定會是個萬人迷。
「回歸正題吧。」
發覺自己的思緒正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我故意將椅子弄得嘎吱作響，改變房內的氣氛。
「你認為是誰——」
「不知道。」
拜托你也想一下吧！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好！
「喂，你也是班上的一分子，這件事和你也有關係耶。」
「可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再說，現在又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針對我們班。」
「但是被弄髒的隻有我們班的課本啊。」
我已經確認過別班的課本都沒事。
「光憑那一點，又不能確定對方的目標是我們班，還是髒掉的課本恰巧是我們班的。」
「唔……話是沒錯啦。」
「不過，下次受害的如果還是我們，我想犯人很可能是班上的個性者。」
翼像貓一般伸了個懶腰，看起來好舒服的感覺。
「那你就以此為前提想一想嘛。」
在確定下屆幹部之前，原則上我還是副班長，我有責任要解決問題。
「假設是我們班的個性者搞的鬼，有誰看起來像是會做那種事呢？」
「天曉得，但我可以確定不是魔王，因為計劃太單純了。以壯闊稀奇的程度而論，那人的計劃遠遠不及魔王。」
我點頭表示讚同。
「至於有沒有其他個性者可能做出這種事……除非弄清楚對方的目的，否則是不會知道的。」
又來了。
「因為即使種類相同，每位個性者滿足自己個性的方式也都不一樣。」
「是嗎？」
「校慶時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就是龍和飛龍的差別。」
「喔，你是說那個啊。」
我還記得，當時我因為不慎將西洋的飛龍和東洋的龍混為一談，險些讓演戲一事中止。
「就連種類不同的龍和飛龍，分辨起來都很困難了，更不用說飛龍之中還有火係和冰係的差別，而火係的個性發揮方式又可分成吐出的氣息是火焰或是熱線了。」
「……抱歉，我愈聽愈糊塗了。」
我的坦白惹得翼發笑。
「總而言之，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不能因為對方破壞了課本，就認定對方的目的是想妨礙我們上課。」
「也就是說，那人有可能隻是想弄髒課本？」
「沒錯。」
這確實是不無可能。
「比方說章魚的個性者？」
「嗯，是真的有喔。」
翼正經八百地回答。原來真的有啊？我本來隻是胡猜，沒想到真的有那樣的個性者。
那是什麽樣的人呢？如果是打扮成章魚，應該一眼就認得出來，不過也可能是更別出心裁的造型。
「有興趣嗎？」
「是有一點，畢竟動物係的個性很少見嘛。」
「當然啦，雖然說是章魚，但那可不是普通章魚而是怪獸等級，是會將船隻截成兩半的大海怪呢。隻不過，我所認識的章魚個性者感覺並沒有那麽奇特，而且也沒有做章魚打扮。」
「那人和龍之峰一樣是不配戴配件的類型嗎？」
「不，那個人隨身都會攜帶裝了墨汁的水槍，而且呢……還是個親吻狂。」
「啥？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會到處親人啦。親吻是那個人主要的個性表露方式。」
說完，翼噘起雙唇，將食指抵在唇上。
什麽……！
「啊！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希望和那人見上一麵？」
翼用被唾液濡濕的手指著我質問。
我登時一驚。
我、我才不是特例哩！盡管對方是個性者，聽了那番話，有哪個男生會不想和那人見麵呢！不可能有的！
「我可先聲明。」
翼像貓咪一樣眯起雙眼，不懷好意地笑著。
「那個人是男的喔。」
goddamn！可惡！
大概是我表現得太懊惱了，翼倒在床上哈哈大笑，甚至笑到打起滾來。
「不準笑！」
「二郎是大色狼～～」
「少羅嗦！身為一個高中男生，會有這種幻想是很正常的！」
「嗯哼。」
翼怱地坐起上半身。怎麽回事？她的眼神感覺好可疑。
「啊～～我體內好
像有新的個性覺醒了。」「啥？什、什麽啊，真的有那種事情嗎？」
「嗯呼呼～～」
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轉身將手腳撐在床上，扭動著身體朝我的方向匍匐前進。
「到底是什麽個性覺醒了？」
「章、魚。」
什麽！
「哎呀，我突然好想要親親喔。沒辦法，都是因為個性的關係嘛。」
喂喂喂喂喂喂！
「二郎～～啾——」
不準嘟嘴！也不準動來動去的！你的嘴唇是軟體動物嗎！
可、可是，既然這是在表露個性，我好像不應該阻礙她——
「啾～～」
「——等、等等！」
我連忙伸手製止。
哇啊！
嚇我一跳！我的手掌傳來一股好軟q的觸感！
「你先等一下！有簡訊來了！」
我的手機剛才確實響了。
我半鬆了口氣地背對翼，將手伸進椅子旁的書包翻找。太好了，我沒有聽錯，是真的收到簡訊了。
「是什麽簡訊？……難不成是魔王傳來的？」
翼邊說邊將身體壓在我的背上。她的氣息弄得我耳朵好癢！胸部也緊貼著我的背！你到底想做什麽啦！
「是、是學校傳來的啦。」
為了掩飾加速的心跳，我佯裝鎮定打開簡訊。
我們學校經常會以簡訊的方式取代通知單，連絡活動等預定事項。這樣的作法沒有遺失之虞，也能隨時回頭查看，相當便利。
「嗯？」
翼探頭窺視。
不過此時的我卻對她香甜的氣息，以及緊貼背後的柔軟胸部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我的意識和目光全被簡訊的內容所吸引。
上麵是這麽寫的：
『寄件人：波霸老師
主旨：緊急通知
本文：由於明天校內要進行驅蟲作業，因此上午時段停課，請各位同學務必中午過後再來學校。』
……哎呀呀，這件事怎麽沒在導師時間時聽說呢？竟然忘了通知這麽重要的事情，波霸老師也真是糊塗。簡訊連絡網萬歲！
「可是我沒有收到耶。」
翼看了自己的手機後，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闔上手機，放回書包裏。
「可能是因為才剛換班，所以漏傳了吧。太好了，這樣你明天就不必傻傻地跑去學校了。」
「這倒是。不過，學校做事真的應該更謹慎一點才對。」
翼又恢複成平時的她，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的章魚個性到哪兒去了？」
「咦？啊……消退了？」
語畢，她吐了吐舌頭。
這家夥！
剛才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對吧！居然煞有其事地說什麽有新個性！耍人也該有個限度！
「那、那個……我先回去了！」
翼打開窗戶，攀上橫跨馬路、架在我和她的房間之間的梯子。原以為她會就這麽逃回去，她卻停下來回頭望著我。
「……不過，你應該覺得有點可惜吧？」
「才沒有！」
我抓起枕頭高舉著。
見到翼笑著飛快地逃回自己的房間，我放下作勢要扔枕頭的手。
真是的。
她老是把我當成她的玩具。
在教職員室等待我們的波霸老師，停下正在忙著繕打文章的手，如此說道。
「數量很多嗎？」
老師點頭回答我的問題。
「是啊，因為是所有科目的課本。一年級時因為找不到人可以交辦這件事，所以是我自己搬的，幸好二年級有你們幫我這個大忙。」
要將全班的課本運回教室確實很辛苦，真是謝謝老師了。
「……所以，怎麽樣？」
波霸老師坐在椅子上彎腰，悄聲地問。為了聽清楚老師的話，我於是半蹲下來，龍之峰則是壓著裙子蹲下。
「……有辦法和平共處嗎？」
「你是說翼的事情嗎？」
老師苦笑著點頭。
「現在還不曉得啦，況且她們立刻就展開唇槍舌戰了。」
我瞥了龍之峰一眼，卻見她不知為什麽表情害臊地吐了吐舌頭。
呃，我不是在稱讚你耶。
「說真的，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分班啊？」
「老師我也不知道啊。就如同我今天早上說過的，現在雖然向公所爭取到不得在教室內對決的禁令，可是基本上仍必須給予她們自由。」
「那些不關我的事啦。」
「不要這麽說嘛，老師我全指望你了。」
「我隻是個平凡的村民，你這樣依賴我讓我很困擾。」
「——是a喔。」
原本緊靠著我們靜靜聆聽的龍之峰，突然開口插嘴。
「咦？」
老師愣了一下。
「沒錯，就是a。」
龍之峰點頭。雖然她似乎誤把老師的問句聽成是a，意思竟也意外地相通。
「佐——副班長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村民a。」
「有、有什麽不一樣？」
「大概就是普通紅肉和名牌霜降牛肉的差別。」
龍之峰一臉自豪地說。
她在說什麽啊？
「那、那真是……好厲害啊。」
老師姑且應和了一句，臉上卻清楚寫著滿滿的疑惑。
我也是。
她的比喻到底是什麽意思？
「換句話說，佐——村民a同學的情報就和名牌霜降牛肉一樣有價值。」
你哼什麽啊，為什麽是你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那、那真是太好了。」
老師，你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喔。
……龍之峰的意思是，我的情報有昂貴牛肉的價值嗎？
盡管她偶爾會從我的說話內容想到殲滅人類的方法，可是會將我的情報視為霜降牛肉的人，大概也隻有龍之峰了。
「總、總之，能夠和她們兩人正常對話的普通學生就隻有你，一切就拜托你了。」
老師在麵前合掌懇求。
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和她們兩個人有正常溝通，但是現在就算這麽說，老師恐怕也聽不進去吧。
「好吧，我會在新任幹部確定之前好好努力的。」
「你們兩個要不要幹脆再當一次幹部？」
老師的表情雖然笑笑的，眼神卻十分認真。
「這樣不好吧，老師，翼那家夥絕對會大力反對，然後班長選舉就會變成她們兩人的對決之戰耶。」
「那、那可傷腦筋了！」
老師的語調微微上揚，看起來真的非常焦急。
「就是啊。再說，龍之峰好像也沒有打算要再擔任班長，所以我覺得你也不用多做期待了啦。」
「咦，是這樣嗎？」
老師驚訝地望著龍之峰。
「不，這件事我還沒有決定。」
喂，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參選與否，我要視勇者……或是佐——村民a同學的動向而定。」
「佐東同學的動向？」
「不不不，這件事和我沒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
老師一把揪住我的前襟。
「這可是班上的事情，老師不記得我有把你教導成輕視班級幹部的孩子。」
我也不記得自己有被教導過！
「喂，龍之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啦。」
我看著龍之峰向她求助。
不料她竟鬧脾氣似地把臉撇向一旁！
「……這是魔王的秘密。」
「什麽跟什麽啊！」
我忍不住拉高音量，結果遭到老師以噓聲製止。老實說，我覺得根本沒必要偷偷摸摸地說話。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反正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老師似乎想開了。
「何況說得再多，依你的個性，你終究不會對不知所措的同學們置之不理的。」
「那種事情——」
……的確不無可能。
龍之峰，你點什麽頭啦！
波霸老師淺淺一笑後伸直背脊。
「總而言之，現在先把班長的事情擱一旁，在確定人選之前就由你們擔起這份職責。那麽，搬課本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嘍。」
語畢，老師將放置貨物推車的儲藏室鑰匙掛在手指上。
☆
結果，最後並沒有用到鑰匙。
由於需要使用推車的不隻我們，因此儲藏室的鎖早已開啟，我們到了之後就直接進去將自己班級的推車搬出來。
我們推著推車，前往放置課本的一樓空教室，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
我不曉得龍之峰在想什麽，不過我心裏一直在想班長的事情。
我朝龍之峰一瞥，卻沒能從她的側臉讀出她的心思。她看起來非但沒有在掛心什麽，反而還顯得心情愉悅。
「你在想剛才的事情嗎？」
我不禁一驚。
「你、你怎麽知道？」
「這是……」
龍之峰轉身定睛凝視著我。
「魔王的秘密。」
說完，她眯起雙眼嗬嗬地笑。
她真的好可愛啊！身為魔王卻如此耀眼迷人，這樣好嗎，魔王應該更令人毛骨悚然才對吧？我不禁替她擔心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剛才說要視動向而定吧？」
我點頭。
「你是擔心翼指名我當副班長嗎？」
「你猜對了。」
事實上，去年我就是被龍之峰以推薦的方式，指名成為班上的副班長。隻要沒有其他候選人，被推薦者就會自動當選。
因此，龍之峰才會擔心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可是，這件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因為我沒有權利拒絕她的指名。」
「這我當然明白。」
龍之峰重重點頭。
「所以我已經想好了幾個對策。隻不過，對策要成功，我必須先確定佐——村民a同學的決心，或者說你的想法是什麽。」
「決心兩字讓人感覺氣氛不太安穩呢。」
我說完哈哈大笑，龍之峰臉上卻毫無笑意。
抱歉。
這好像不是可以開玩笑蒙混過去的事情。
「所以，你說的想法是指什麽？」
「我想知道如果勇者當上班長，你會想當副班長嗎？」
「我才不想！」
「回、回答得這麽快？」
龍之峰略顯訝異地猛眨眼睛。
哼哼。
龍之峰，你是不是以為我會稍微煩惱一下啊？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我已經當過一次副
班長！休想要我再當第二次！
龍之峰清清嗓子，提起精神繼續發問。
「那麽，假使當其他幹部就能規避副班長的職務，你會想要當嗎？」
「讓我想想……」
我沉思片刻。
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想再當任何幹部的，但是比起在翼手下當副班長，當其他幹部好多了。
「若真能規避……那也隻好如此了。」
「我明白了。」
龍之峰大大點頭。
「那、那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她豎起修長美麗的食指，手指另一頭的一雙大眼不知何故竟顯得濕潤而閃爍。
「假、假如我在選戰中贏了勇者，再次當上班長……佐——村民a同學願意再一次當我的副班長嗎？」
「這個嘛——」
見到龍之峰認真的眼神，我強忍住險些表露在臉上的苦笑。她看起來泫然欲泣，雙頰也莫名泛紅。
「……我想一下……」
我手叉著腰，仰望春日的天空。
去年實在很不好過，光是副班長這個職位，就讓我不知被迫處理多少大小雜事。
除了累死人的校慶、差點在野外活動時喪命，我還受托設法解決矢刳馬不來上學的問題和石杷實的煩惱，以及種種不像是班長分內工作的事情。
……不過，我並不討厭。
盡管辛苦，我卻比從前更加了解個性者，至少知道他們並非無憂無慮地走在已經鋪好的康莊大道上。
「……那好吧。」
哇啊！
龍之峰臉上頓時綻放笑容！好燦爛的笑容啊！美到我都差點停止呼吸了！
「我知道了！」
龍之峰握緊拳頭。
「既然佐——村民a同學這麽說，我一定會為了你的決心努力思考對策！」
「呃，倒也不用努力啦……你可不要製造勇者與魔王的對決喔。別忘了老師也禁止這件事。」
「哎呀，這個你放心。」
她嗬嗬一笑。
「我剛才也說過，我即使在競賽中贏了勇者，也感覺不到任何成就感與喜悅，因為能夠滿足我個性的就隻有消滅人類，而非與勇者對決。好比上一次我搶先勇者一步成功執行計劃時，最令我開心的是公轉軌道偏移計劃的實現，而不是我贏了勇者這件事。」
不對喔，那個計劃並沒有實現，而且地球軌道也沒有改變——我是這麽認為啦。
不過，原來如此。
勇者的目的是拯救世界，必須親自討伐魔王才算達成目的。
可是對龍之峰而言，勇者盡管是最大的絆腳石，卻不是非親自打倒不可的對手。
隻要讓勇者中途氣力盡失就好。
因此，才會有四天王、八部眾、十二神將、十六羅漢的存在，而實際上在遊戲中，也確實有好幾萬名勇者因中途受阻而費盡力氣。
雖然大多數的遊戲都能夠重來，但如果將一次的《死亡》想成是一個故事的結束，直接對決的場麵恐怕隻會在數以萬計的勇者故事中出現一次。
「勇者或許會急得拚命發動攻勢，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
龍之峰露出有些邪惡的笑容聳聳肩，語帶不屑地說。
嗯……
這番話絕對不能讓翼聽見，不然她肯定會氣到火冒三丈。
「佐——村民a同學你怎麽了？為什麽東張西望？」
「啊，沒什麽。」
太好了，翼不在附近。
「選幹部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現在我們還是快點把這件事做完吧。」
說完，我敲了敲推車的把手。
「說得也是，難得不用上課，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對了，佐——村民a同學也會來唱卡拉ok吧？」
咦？你說什麽？
「怪、怪了？小心沒有連絡你嗎？她明明說有傳簡訊給你……」
……啊啊！我想起來了。
矢刳馬確實有傳簡訊給我，隻不過上麵隻有寫放學後要去冒險，並沒有寫要唱卡拉ok。
原來是要唱卡拉ok啊……簡直像普通高中生一樣。
這是件好事。
「可是，我去沒關係嗎？你們去唱卡拉ok該不會是為了發揮個性吧？」
「才、才不是呢！」
龍之峰拚命搖頭。
「其實是我拜托小心——」
「咦？」
「沒、沒什麽！」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了，感覺好像快掉下來似的。如果是矢刳馬，說不定真的會掉下來吧。
「總、總之，我們都知道你有被邀請，我和小塚都很歡迎你參加。」
「是嗎？那好吧，我也去好了。」
和個性者唱過卡拉ok，感覺是一件挺值得驕傲的事情。
話雖如此，但其實我的歌藝並不好。我會連歌聲也平凡無奇，可能也是因為我是村民吧。
再說，歌藝要是真的高超，就會擁有歌後之類的個性了。
「好！那我們就快點把工作完成吧。」
我應了一聲，使勁地加快步伐將推車向前推。
空教室前雖然排了不少人正等著領課本，不過搬運的情況很順利，應該很快就會輪到我們。
「你們是哪一班的？」
一名在朝會上見過好幾次、其他年級的老師看著我們問道。他會問得毫不猶豫，也許是因為他沒發現龍之峰是個性者。
「2-a。」
聽了我的回答，老師一邊喃喃念著二年級、二年級，一邊環視裝著課本的紙箱堆，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說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於是我伸長脖子一看，結果也忍不住低聲驚呼。
紙箱弄髒了。
箱子上到處沾滿的汙漬不是泥土，而是某種看似黑色墨水的東西。
「可是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就在老師困惑地喃喃自語時，我稍微將身體靠向龍之峰。
「我是覺得不太可能啦，不過……你應該沒有搞鬼吧？」
「我才沒有呢。」
她應該沒有說謊。
由於龍之峰意外地不善於說謊，所以像這種時候，如果她有搞鬼，一定會表現在表情或態度上。看她一副很意外的模樣，我想可能是真的什麽都沒做吧。
「可能是運送途中稍微弄髒了吧。好了，你們拿去吧。」
「是。」
我和龍之峰將數個紙箱堆在推車上。
裝滿書本的紙箱相當沉重。
放眼望去，髒掉的隻有我們班的箱子，別班的紙箱都很幹淨，至於那些已經被搬走的班級的紙箱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製式化地打了招呼之後，我們前往載貨用的電梯。這所學校以前會提供營養午餐，所以校內有一台小小的電梯，現在雖然隻有這種時候才會派上用場，不過似乎都會定期保養維修。
待前一個班級用完電梯，我們便將紙箱塞進梯廂。汙漬似乎是送貨時沾上的，如今仍散發強烈的臭味。
一按下字跡模糊的按鈕「2」，電梯門隨即上下關閉，梯廂在發出低頻聲響後開始上升。
好了，接下來要開始忙了。
「動作快，龍之峰。」
「好的。」
我並不是擔心紙箱會被誰偷走，而是因為在我們之後還有其他學生等著用電梯，所以不好意思太悠哉。
當我們以差點撞上樓梯邊緣的速度將推車推上二樓時，電梯門正好開
敔。
我按下延時關門鈕，重新將箱子堆回推車上，完成後一解除延時功能，電梯立刻迫不及待似地下降。
「好了，我們走吧。」
在龍之峰的幫忙下，我們並肩一起推著車子前往教室。如果我們就這麽並肩進教室，翼恐怕會氣呼呼地衝過來，所幸門是關著的，所以是龍之峰先幫我開門，我才將推車推進教室。
唉，推車真重。
「各位同學，現在要開始發課本，請大家到前麵排隊。」
普通學生和數名個性者對我的聲音起了反應。
「呼……沒辦法，我來幫你好了。」
翼的口氣雖然高高在上，卻比誰都迅速過來排在最前麵。
什麽叫做沒辦法？
難道是要我們一個一個地發嗎？我們不過是臨時的班長，沒必要服務得如此周到吧？
話雖如此，托翼的福，那些聽不見我說話的個性者全都過來排隊了。
「好了，動作快一點。」
她猛烈地將手掌伸過來。
「你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學啊？」
我邊說邊撕下膠帶，然而打開紙箱之後，我卻不由得錯愕地停下動作。
不隻是外麵的箱子，就連裏麵的課本也髒掉了。
「這是怎麽回事？」
翼拿起一本課本翻閱，臉上的表情益發凝重，手指也沾上了黑色的一汙漬。她將課本遞到我們麵前。
「怎麽會這個樣子？」
打開的課本像是有人弄翻墨水似地一片烏黑，完全無法閱讀！
「怎麽搞的……」
我急忙拿起另一本課本打開來看，結果還是一樣。不要說無法閱讀了，根本就是已經報廢的狀態。
我大致查看了一下，發現所有課本都染上了一汙漬。
「喂，你們在做什麽？後麵還有人在排隊耶。」
須須木不滿地噘起嘴，探頭一看。
「哇！」
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拜托你不要大聲嚷嚷——我本想製止她，隻可惜太遲了。察覺有異的同學們全聚集過來，窺視我們手中的課本。
「這是怎麽搞的？」
一名還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男同學驚呼。
「喂，把那邊的箱子也打開來看看。」
接著他指著還在推車上的紙箱說道。
好幾名同學打開推車上的箱子。
「這邊也是！」
他們舉著髒到看不出是哪一個科目的課本喊道。個性者以外的同學們全聚在推車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嚷著「好過分！」、「這是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大師？」
矢刳馬用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機械手夾起課本，一旁的塚耶也探頭窺視箱內。
「……有墨水的味道。」
貓咪們也出聲附和。
汙漬的真麵目恐怕正是墨水，肯定是有人將墨水灑在課本上了。等等，可是用灑的話應該隻有封麵會髒掉啊。
「哈哈～～」
矢刳馬用手指捏起一本課本，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名犯人八成是非常仔細地將書一本本地浸在裝了墨汁的容器裏！」
「你怎麽知道？」
「這很簡單啊，大師。你瞧，這書背上到處都留有指痕，犯人一定是握著書背將書浸在墨汁裏的。」
的確，書背上確實有指痕。
「你好厲害喔。」
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那、那當然啦……因為我是優秀的機、機器人……」
矢刳馬嘴上這麽說，臉頰卻莫名泛紅，耳朵上的天線也劇烈地晃動起來。
「——這該不會……」
「啪啦」一聲，某人將髒掉的課本扔回箱內。
「是我們班上的誰搞的鬼吧？」
我回頭朝那充滿敵意的說話聲望去。
一名站在推車旁的男同學與我四目相交。他舉在半空中的手指烏黑，大概是碰課本時沾上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和他一年級時不同班。
男同學直視的對象不是我。
……是龍之峰。
但是，龍之峰完全沒有在看那個人。她恐怕渾然不覺那人的存在，也沒有聽見那人剛才說的話，一雙眼睛隻是盯著眼前的課本瞧。
男同學不耐煩地撇了撇嘴角。
「因為！這分明很像是《魔王》會做的事情！目的可能是想破壞課本，讓我們無法讀書之類的。」
聽見那項指謫，同學們的目光全集中在龍之峰身上。
……是這樣嗎？
破壞課本的行為固然會造成很大的困擾，但我總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是龍之峰所為。
「居然要我接下來一整年都和這種人同班，開什麽玩笑啊！」
你說什麽！
「喂，你——」
坦白說，我原本打算上前揪住那人的前襟，然而最後之所以沒能那麽做，是因為有人搶在我之前行動了。
「……日向，你給我閉嘴。」
是翼！
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背上的寶劍《恩布裏歐》，將劍尖指著男同學的鼻尖。
「你自以為很了解魔王的計劃是嗎？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絕、絕無此事啊，勇者大人！」
名叫日向的男同學當場跪地叩首！
原來這家夥是翼的親衛隊！
我之前就有聽說普通學生中也有翼的親衛隊，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因為和個性者的親衛隊不同，普通學生並不會在對決時出現……換句話說就是小嘍羅了？
「魔王怎麽可能會想出這麽淺顯易懂又無趣的計劃？你要是再不懂裝懂……小心我開除你！」
「請、請饒了小的！」
居然還額頭貼地……他究竟有多崇拜翼啊？
翼哼了一聲，將劍收起。
「喂，是真的嗎？」
我低聲詢問翼，不讓好似對剛才那番爭執渾然不覺，一臉傷腦筋地和塚耶兩人查看課本的龍之峰聽見。
「什麽意思？」
「我是說，這真的不是龍之峰搞的鬼嗎……？」
「那當然啊。怎麽，連你也看不出來嗎？」
「不是……其實我也覺得怪怪的……」
「既然這樣，那你就相信自己的直覺啊。假如她想出來的計劃程度如此之低，我才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好對手呢。」
哦，原來你把她當成好對手啊？
「什麽啦。」
「不，沒什麽。」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笑出來了。
「——咦，這是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聽見一旁傳來悲鳴，我一回頭，就見到波霸老師用雙手夾著慘白的臉龐站在那裏。
「怎麽又鬧事了！今天才第一天耶！」
而且還眼泛淚光！
「老、老師，你冷靜一點——」
「不用辯解了！龍之峰同學！佐東同學！請你們一起到學生指導室來，我有話跟你們說！其他同學負責把這些髒掉的課本收拾一下，放在推車上，暫時擱置在教室的角落！」
我望向龍之峰。
龍之峰似乎也聽見了老師的話，她用眼神朝我示意。
「是。」
並且毫不遲疑地回答。
☆
「這麽說來，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波霸老師指著放在矮桌上的課本，又緩緩地重複一遍相同的問題。
對此——
「是的。」
龍之峰回答得相當毅然。
這時的我，已經對此事不再抱持懷疑。因為回頭想想，龍之峰每次表露個性時總會大方承認，而且更重要的是，有最了解龍之峰想法的翼作保證
不是她做的。
然而，老師卻還是一副難以接受地長歎一聲。
「可是——」
「老師。」
我開口打斷還想繼續詰問的老師。再這樣下去，龍之峰或許會切斷認知也說不定。
到時候，恐怕就得由我擔起居中溝通的責任。我是不介意做這種麻煩事，但是既然要問，還是由龍之峰自己回答比較好。
「翼也保證這件事不是龍之峰做的，所以我想不會有錯。」
「光之丘同學這麽說？但是——」
「翼之前曾對我說，勇者和魔王就像兩麵對照鏡一般相似。她至今不是揭發了龍之峰那些如果是我們絕對會笑出來，而且意想不到的遠大計劃嗎？所以，既然她說不是，我想是不會有錯的。」
「你都這麽說了，那麽也許是真的吧……」
波霸老師將已經報廢的課本拿在手上，蹙起眉頭。
「不過，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老師我是覺得這很像是魔王的計劃……因為，這個計劃的目的應該是要讓大家無法上課，進而降低大家的智商吧？」
八成是這樣沒錯。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認為這是龍之峰的計劃。
「重點就在這裏。」
我指著老師手中的課本說道。
「龍之峰有想過這麽淺顯易懂的計劃嗎？老師覺得她會想出這種計劃嗎？」
波霸老師歪著脖子，一臉困惑。
「可是，我又不懂魔王大人心裏在想什麽。」
喂喂喂，那是一名老師該說的話嗎？即使心裏這麽想，也不應該把話說出來吧？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凶狠，波霸老師看著我麵露苦笑。
「不過，你應該也不懂吧？」
這——倒是真的。
「你或許是因為和龍之峰同學相處的時間比其他人長一些，才感覺出這件事不是她表露個性的行為，可是老師辦不到。」
「我也這麽認為。」
喂喂喂，龍之峰！你又說得這麽直接了。
「看吧。」
然而老師並不在意，隻是微笑著繼續說下去。
「她也很明白這一點。正因為難以理解，她才會是擁有稀有技能的個性者，如果是凡人能夠理解的平凡個性，就不會被認定為魔王了——啊，對喔，原來如此。」
波霸老師忽然間拍手。
「我自己想通了。說得也是，既然這個計劃連我也能看穿，自然不會是龍之峰同學想出來的了。」
……雖說好不容易，不過既然老師明白了就好。
「抱歉喔，龍之峰同學。」
「沒關係，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在想下次執行計劃時，要將老師第一個消滅。」
你分明就很介意！
「請你真的不要那麽想……」
波霸老師微微抽動僵硬的嘴角，幹笑了幾聲。
「不過這麽一來，會是誰做的呢？」
「這種程度的惡作劇任誰都做得到，所以我想未必是個性者下的手。」
「如果不是個性者，那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這個嘛……
「會不會是不滿新班級之類的——」
「若是這樣，破壞椅子或藏起來不是更好？而且就莫名其妙的程度來說，那樣做還比較像龍之峰同學的作風。」
「這麽說也有道理……」
我同意老師的話。隻不過，我想如果是龍之峰，她應該會用其他東西取代不見的椅子，而且是會讓人覺得賺到的好東西。
「龍之峰同學有什麽看法？」
老師的問話感覺隻是隨口問問，不料卻得到相當明確的回答。
「這件事有可能是個性者做的。」
龍之峰雖然說可能，語氣間卻透露出幾分確信。
「你是不是心裏有底？」
波霸老師大概也感覺到了，於是前傾身子詢問。
然而，龍之峰沉默不語。
她切斷認知了嗎？老師似乎也這麽想，於是轉而看著我。
「好可疑。」
「沒有啦，我想她應該隻是因為沒有十足把握，所以才不敢輕率發言。」
我一時忍不住說了像是在包庇龍之峰的話，可是事實上，我也覺得龍之峰可能知道犯人是誰。
但話雖如此，既然她都刻意切斷認知了，就表示她不想回答，現在再說什麽也是白費。
……她也對我切斷認知了嗎？最近，她即使專注於殲滅計劃，對周遭變得視若無睹，也不會切斷對我的認知。
「倘若真如龍之峰同學所言……」
老師用手抵著下頷，陷入沉思。
喂。
我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給你，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我就知道！
「不行、不行！」
我拚命搖頭。
「拜托的意思是要我設法解決嗎？可是，這件事如果真是個性者做的，我又沒辦法阻止對方，因為就算那個人的目的是泄憤，那也是他的權利。」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你的力量改變那個人表露個性的方向性吧。」
「我辦不到啦！老師究竟把我當成什麽了？我隻是平凡的村民耶！矢刳馬和石杷實的事情也隻是湊巧成功而已！」
「那麽，老師會祈禱你這次也湊巧成功的。」
居然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請你轉告大家叫他們放心，我會馬上去申請新課本，因為這是我身為老師的工作。」
可是應付個性者不是我的工作啊！
「沒問題的。」
龍之峰，我還以為你沒有在聽，原來你都有聽進去啊？
「因為佐——副班長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村民a。」
「就是說啊！」
老師，請你不要笑嘻嘻地拍手！
我才不是什麽a、b、c!
村民就是村民！你們所有人都太高估我了啦！
☆
「……唉。」
離開學生指導室之後，我理所當然地垂頭喪氣起來。
這教我怎麽能夠不沮喪呢！先是被迫接下個性者諮商師這份莫名其妙的工作，現在又被交付燙手山芋！
我覺得我最近老是被大人們任意使喚…，
可是，我又不能扔著不管。
「……龍之峰，我問你。」
「什麽事？」
問句從我身後傳來。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做的？」
「…………」
奇怪？
沒有回應。網才我叫她明明有反應，她應該有聽見才對。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
龍之峰一與我四目相交，臉上隨即露出微笑。但是——她的笑容卻相當不自然。
「我、我怎麽會知道是誰做的呢……」
而且可疑萬分。
「真的嗎？」
龍之峰登時皺眉。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剛才你不是說你認為犯人是個性者。所以我才在想，你也許想到了某個具體的人物。」
「不，我問的不是那個……我是問，你為什麽又試圖介入個性者的事
情？」
「因為——老師拜托我解決。」
等一下。
「不對啊，龍之峰。剛才明明是你煽動老師，說什麽我不是普通的村民，然而你現在卻又說這種話？」
「那是因為……」
龍之峰神情害臊地別過頭去。
「我看到佐——村民a同學妄自菲薄的樣子，一時忍不住怒火微蘊……」
怎樣也輪不到你來生氣吧！
「不過冷靜地思考之後，我想波霸老師的請托一旦付諸實行，很可能會招致危險。」
「什麽危險？」
「就是有可能會阻礙個性呀。損壞課本的真正目的雖然隻有下手的人自己才知道，但既然那是表露個性的行為，你應該知道阻礙是違法的吧。」
我點點頭。
「可是，那個人的情況也許和矢刳馬一樣啊。矢刳馬的方向性雖然是錯的，不過她對個性的發揮方式並無不滿，但我們還是強製改變了她的方向，不是嗎？」
「那是因為小心不來上學，還有她因個性而受傷的事情已造成問題了呀。如果不是因為個性者隻要減少一人，國家就會蒙受莫大損失，佐——村民a同學早就被黑衣人逮捕了。」
「就像聖誕節時一樣嗎？」
龍之峰點頭。
我因為好奇當時那些人的來曆，於是上網搜尋了一下，結果熒幕上出現一句「您所搜尋的資料受《個性者保護法》規範，無法閱覽」，完全查不到任何資料。
雖然以個性者專用的網路應該搜尋得到，不過我並沒有好奇到那種程度，於是就此作罷。
「假使這次的事情真的造成問題……」龍之峰接著說：「黑衣人應該會立刻現身才對，可是他們卻沒有。換句話說，這件事在他們看來並沒有那麽嚴重。」
「都帶來這麽大的困擾了還不嚴重？」
龍之峰麵露一絲苦笑。
「我想，可能是因為去年我們班的個性者都很溫順，所以你才會這麽想吧。」
「那樣也算溫順？」
「是啊，要不然如果是像小塚那樣的死靈法師，可是會真的在身上懸掛腐爛的動物屍體喔。假如小塚和一般的死靈法師一樣不怕屍體，你想夏天時會怎麽樣？」
我、我想都不敢想。
「還有梅杜莎也是。因為她平常是將瀏海放下來所以還好，但是我知道別的梅杜莎個性者卻是隨時都露出雙眼，讓周遭的人石化，甚至還有人因此被車撞呢。」
「那個人也像石杷實一樣是超級美女嗎？」
「…………」
咦？奇怪？
龍之峰同學，你為什麽突然不高興了？
「請問……」
「……她沒有那麽漂亮！」
你、你在氣什麽啊？
「她的眼睛能讓人石化，是因為眼神非常凶惡的關係！很遺憾！梅杜莎的個性者不是每個都像石杷實同學那樣！」
呃，我是不覺得遺憾啦。
「對不起……」
總之先道歉吧。雖然搞不清楚怎麽回事，不過我想先道歉比較好。
龍之峰先是愣了一下，之後微微垂下雙眼。
「不、不會……其實我也說得有點太過分了……」
太好了，她好像消氣了。
「總、總之，這樣的行為在表露個性的範圍內，不能隻因為感到困擾就製止對方。」
「你說的對……」
受個性者連累就如同我們的宿命一般。應該說，對我們普通人而言，個性者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幹擾。
課本事件隻是司空見慣的小事，反正魔王與勇者這兩名稀有個性者平時就經常為我們班帶來大麻煩，相信大家很快就會遺忘這件事的。
「不過，盡管黑衣人沒有出現，但是這件事造成的困擾，確實讓大家都認為是你搞的鬼。」
「就是啊……」
「假使那人再這樣表露個性下去，真的會讓人受不了……」
「對不起。」
龍之峰滿臉歉意。
是為什麽呢？
「這不應該由你來道歉吧？我不會因為都是個性者，就將你們一概而論的。」
「嗯，說得也是。」
龍之峰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什麽有些困窘。
莫非破壞課本的人，是魔王陣營的個性者？即使如此，龍之峰也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因為表露個性是每位個性者自身的欲望。
「會不會是巨大的章魚或烏賊呢？」
「什麽？」
見到龍之峰一臉不解。
「沒事、沒事。」
我趕緊搖頭。
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有那種個性者—不，說不定真的有？畢竟都有龍和梅杜莎了，就算隻是動物，隻要身長數百公尺，一樣是氣勢逼人的怪獸。
連我都想親眼看看了。
這個不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什麽都不用做嗎？」
龍之峰點頭。
「應該說是不能插手。不過，如果你有希望被黑衣人盯上的特殊癖好，那我就不阻止你了。」
龍之峰淘氣地笑道，然而眼神卻莫名認真。
放心，我沒有那種癖好。
不過，這下我總算鬆了口氣。雖然對波霸老師不好意思，但先是被任命為莫名其妙的諮商師，接著又被交代要查明謎樣個性者的真實身分，並改變那人表露個性的方式，這對一介村民而言負荷實在過重。
「但是話說回來，那個謎樣個性者破壞課本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啊？」
我將雙手交抱在腦後，邊走邊歎氣。
「……就是說呀。」
不知何故，遲一步跟在我身後的龍之峰忽然變得沉默起來。
仿佛心事重重一般——算了，大概是我多慮了。會以為她知道犯人是誰，肯定也隻是我想太多。
沒錯，這一定隻是場誤會。
☆
「—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我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對依舊一副再理所當然不過地仰躺在我床上看硬殼小說的翼問道。
我指的是白天發生的那件事。
因為擔心不小心打草驚蛇、刺激到她，班長一事我決定暫時予以保留。
現在我更想問的是，我是否應該如龍之峰所言，不要去理會弄髒課本的犯人。
「嗯……」
翼砰的將書本闔起，翻身趴在床上。
結果……隻見她一對大如哈密瓜的胸部，幾乎快從領口超低的上衣中呼之欲出。
這幅景象實在太傷眼了。
而且，她滾過的床似乎有一股不可思議的氣味，每次都害我睡不著覺，真是傷腦筋。
「如果隻針對剛才那件事，我也認為魔王說的是對的。」
「果然是這樣啊？」
「是啊，因為這次的情況和之前截然不同。波霸老師也真是的，居然敢走險路，不過我想她應該沒有自覺吧。」
「走險路？」
「沒錯。」
翼嘴裏念著「嘿咻」坐起上半身，盤坐在床上。因為她穿了一件超迷你的小短褲，所以每當她動來動去，我都不知該往哪裏看才好。
「誠如魔王所說的，那樣的行為很有可能會被視為是在妨礙表露個性。因為個性者要如何發揮個性，應該由每位個性者自行決定，普通人是不能介入的。」
「可是，我們過去也介入過好幾次呀。」
「你之前改變塚耶舞莉、矢刳馬心和石杷實鬼燈的認知，是為了她們的個性好，更不用說矢刳馬和石杷實
的事情還是公所提出的要求了。但是這次情況不一樣，對吧？」
「這個嘛……是這樣沒錯。」
「所以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老師應該隻是要你改變方向性，而不是阻止那人表露個性。」
翼的意見果然和龍之峰一樣。也好，這樣對我來說也比較輕鬆……
但是……
「你覺得事情會就此結束嗎？」
「當然是不可能啦。」
翼笑道。
「即使那人今天稍微獲得了滿足，之後也一定會想再動手的。這一點看看我和魔王就知道了。」
一點也沒錯。
不隻是勇者和魔王，所有個性者無時無刻都想發揮自己的個性。塚耶和矢刳馬能夠透過屍體布偶和機器人裝扮表露個性，從中獲得某種程度的滿足，但也有人非得像龍之峰和翼一樣實際行動才會心滿意足。
破壞課本的人肯定是屬於後者。
若真如此，那人必定會再犯。
雖然不知道是明天、後天還是一星期後，不過那人之後一定會按捺不住再次出手，而且從課本事件來看，那人發揮個性的方式似乎是會對我們造成困擾的類型。
「喂，二郎。」
翼咧嘴笑著說，
「你不要露出一臉困擾的表情嘛，畢竟我也是個性者，你這樣讓我很受傷耶。嗚嗚～～」
「少騙人了，我從來沒見你受傷過！」
「被發現了。」
翼吐了吐舌頭。
「哎呀，因為我表露個性的方式有一半是當誌工助人嘛，而且會帶來麻煩的搜查行動基本上也隻針對你而已。」
「為什麽隻針對我！」
「有什麽關係，我們是青梅竹馬嘛。還是說，你覺得我去搜查別人比較好？」
翼用一雙湛藍大眼直視著我。
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我一時語塞，默默地將視線移開。
「……還是不要好了。」
我沒有撒謊，盡管我是在逞強。
以前，翼也會對我以外的人進行搜查，不是擅闖別人家亂翻衣櫃，就是隨便拿走別人的東西。
我見過好幾次她的父母去向對方道歉。盡管個性者的行為受到國家保障，但是光仗著這一點是無法和鄰居和睦相處的。她的父母總在事後向人賠不是，承受他人的怨言。
我很清楚翼對於這一點一直感到很不甘心。
「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麽爸爸、媽媽非向那些人道歉不可？」
她每次都熱淚盈眶地這麽說。
一直以來陪著翼冒險的我，看著自己被她緊握、變得蒼白的手，不由得開了口。
「既然這樣，那你就隻搜查我好了。」
然後對她說出這句話。
雖然她隻亂翻我房間的理由背後有這麽一段往事，不過我平常都故意裝作忘記，約定俗成似地大發牢騷，而翼也總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可是她今天的眼神卻和以往不同。
於是我也認真地回答了。
翼一臉嬌羞地嘿嘿笑了起來。每次她露出這種表情，看起來就和一般的美少女沒兩樣，再加上她胸部又大，如果她不是個性者，肯定會是個萬人迷。
「回歸正題吧。」
發覺自己的思緒正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我故意將椅子弄得嘎吱作響，改變房內的氣氛。
「你認為是誰——」
「不知道。」
拜托你也想一下吧！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好！
「喂，你也是班上的一分子，這件事和你也有關係耶。」
「可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再說，現在又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針對我們班。」
「但是被弄髒的隻有我們班的課本啊。」
我已經確認過別班的課本都沒事。
「光憑那一點，又不能確定對方的目標是我們班，還是髒掉的課本恰巧是我們班的。」
「唔……話是沒錯啦。」
「不過，下次受害的如果還是我們，我想犯人很可能是班上的個性者。」
翼像貓一般伸了個懶腰，看起來好舒服的感覺。
「那你就以此為前提想一想嘛。」
在確定下屆幹部之前，原則上我還是副班長，我有責任要解決問題。
「假設是我們班的個性者搞的鬼，有誰看起來像是會做那種事呢？」
「天曉得，但我可以確定不是魔王，因為計劃太單純了。以壯闊稀奇的程度而論，那人的計劃遠遠不及魔王。」
我點頭表示讚同。
「至於有沒有其他個性者可能做出這種事……除非弄清楚對方的目的，否則是不會知道的。」
又來了。
「因為即使種類相同，每位個性者滿足自己個性的方式也都不一樣。」
「是嗎？」
「校慶時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就是龍和飛龍的差別。」
「喔，你是說那個啊。」
我還記得，當時我因為不慎將西洋的飛龍和東洋的龍混為一談，險些讓演戲一事中止。
「就連種類不同的龍和飛龍，分辨起來都很困難了，更不用說飛龍之中還有火係和冰係的差別，而火係的個性發揮方式又可分成吐出的氣息是火焰或是熱線了。」
「……抱歉，我愈聽愈糊塗了。」
我的坦白惹得翼發笑。
「總而言之，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不能因為對方破壞了課本，就認定對方的目的是想妨礙我們上課。」
「也就是說，那人有可能隻是想弄髒課本？」
「沒錯。」
這確實是不無可能。
「比方說章魚的個性者？」
「嗯，是真的有喔。」
翼正經八百地回答。原來真的有啊？我本來隻是胡猜，沒想到真的有那樣的個性者。
那是什麽樣的人呢？如果是打扮成章魚，應該一眼就認得出來，不過也可能是更別出心裁的造型。
「有興趣嗎？」
「是有一點，畢竟動物係的個性很少見嘛。」
「當然啦，雖然說是章魚，但那可不是普通章魚而是怪獸等級，是會將船隻截成兩半的大海怪呢。隻不過，我所認識的章魚個性者感覺並沒有那麽奇特，而且也沒有做章魚打扮。」
「那人和龍之峰一樣是不配戴配件的類型嗎？」
「不，那個人隨身都會攜帶裝了墨汁的水槍，而且呢……還是個親吻狂。」
「啥？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會到處親人啦。親吻是那個人主要的個性表露方式。」
說完，翼噘起雙唇，將食指抵在唇上。
什麽……！
「啊！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希望和那人見上一麵？」
翼用被唾液濡濕的手指著我質問。
我登時一驚。
我、我才不是特例哩！盡管對方是個性者，聽了那番話，有哪個男生會不想和那人見麵呢！不可能有的！
「我可先聲明。」
翼像貓咪一樣眯起雙眼，不懷好意地笑著。
「那個人是男的喔。」
goddamn！可惡！
大概是我表現得太懊惱了，翼倒在床上哈哈大笑，甚至笑到打起滾來。
「不準笑！」
「二郎是大色狼～～」
「少羅嗦！身為一個高中男生，會有這種幻想是很正常的！」
「嗯哼。」
翼怱地坐起上半身。怎麽回事？她的眼神感覺好可疑。
「啊～～我體內好
像有新的個性覺醒了。」「啥？什、什麽啊，真的有那種事情嗎？」
「嗯呼呼～～」
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轉身將手腳撐在床上，扭動著身體朝我的方向匍匐前進。
「到底是什麽個性覺醒了？」
「章、魚。」
什麽！
「哎呀，我突然好想要親親喔。沒辦法，都是因為個性的關係嘛。」
喂喂喂喂喂喂！
「二郎～～啾——」
不準嘟嘴！也不準動來動去的！你的嘴唇是軟體動物嗎！
可、可是，既然這是在表露個性，我好像不應該阻礙她——
「啾～～」
「——等、等等！」
我連忙伸手製止。
哇啊！
嚇我一跳！我的手掌傳來一股好軟q的觸感！
「你先等一下！有簡訊來了！」
我的手機剛才確實響了。
我半鬆了口氣地背對翼，將手伸進椅子旁的書包翻找。太好了，我沒有聽錯，是真的收到簡訊了。
「是什麽簡訊？……難不成是魔王傳來的？」
翼邊說邊將身體壓在我的背上。她的氣息弄得我耳朵好癢！胸部也緊貼著我的背！你到底想做什麽啦！
「是、是學校傳來的啦。」
為了掩飾加速的心跳，我佯裝鎮定打開簡訊。
我們學校經常會以簡訊的方式取代通知單，連絡活動等預定事項。這樣的作法沒有遺失之虞，也能隨時回頭查看，相當便利。
「嗯？」
翼探頭窺視。
不過此時的我卻對她香甜的氣息，以及緊貼背後的柔軟胸部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我的意識和目光全被簡訊的內容所吸引。
上麵是這麽寫的：
『寄件人：波霸老師
主旨：緊急通知
本文：由於明天校內要進行驅蟲作業，因此上午時段停課，請各位同學務必中午過後再來學校。』
……哎呀呀，這件事怎麽沒在導師時間時聽說呢？竟然忘了通知這麽重要的事情，波霸老師也真是糊塗。簡訊連絡網萬歲！
「可是我沒有收到耶。」
翼看了自己的手機後，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闔上手機，放回書包裏。
「可能是因為才剛換班，所以漏傳了吧。太好了，這樣你明天就不必傻傻地跑去學校了。」
「這倒是。不過，學校做事真的應該更謹慎一點才對。」
翼又恢複成平時的她，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的章魚個性到哪兒去了？」
「咦？啊……消退了？」
語畢，她吐了吐舌頭。
這家夥！
剛才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對吧！居然煞有其事地說什麽有新個性！耍人也該有個限度！
「那、那個……我先回去了！」
翼打開窗戶，攀上橫跨馬路、架在我和她的房間之間的梯子。原以為她會就這麽逃回去，她卻停下來回頭望著我。
「……不過，你應該覺得有點可惜吧？」
「才沒有！」
我抓起枕頭高舉著。
見到翼笑著飛快地逃回自己的房間，我放下作勢要扔枕頭的手。
真是的。
她老是把我當成她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