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幾天一切相安無事。
然而我一直有一種感覺，那其實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因為，校內開始傳出奇怪的謠言。
那就是：廁所裏有鬼魂出沒。
畢竟已經不是小學生了，當然不可能有人對那種謠言信以為真，但是謠言傳出沒多久，就開始有幾間廁所變得無法使用。
廁所裏沒有水。
不管男廁或女廁，廁所沒有水就不能用。
後來，停水的範圍逐漸如感冒擴散般不斷擴大，到了第二天，舊校舍的廁所和我們平常使用的新校舍的三樓廁所都變得不能用了。
因此每到下課時間，廁所前總是大排長龍，不但有學生趕不及在下課時間內上完廁所，更有人因此上課遲到。
我有預感這是伊野虎搞的鬼。
因為騷動開始不久後，龍之峰就沒有來上學了。我想她應該是在進行準備。而同一時間，翼也一樣開始請假，因此讓我更加肯定內心的猜測。
隨著停水範圍不斷擴大，到了今天，全校終於隻剩下一樓的廁所能夠使用。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仍有好事發生。
新的飲料廠商向學校提出合作邀請，想對本校學生舉辦以高中生為主要客層的新產品試飲活動，於是所有普通學生都獲得了免費的果汁。
由於私人企業被禁止在這方麵利用個性者，因此矢刳馬對於隻有我們有分而忿忿不平的說著「好奸詐」。
有什麽關係嘛。
偶爾也該給我們普通人一點好處呀……不過，果汁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好處就是了。
事情發生在第二堂課。
大概是在第二堂課前的休息時間喝了果汁的關係，我在上課時忽然有了尿意，於是打算抱著非排隊不可的心理準備，下課後前往三年級教室所在的一樓。
真正的異狀便是在那時發生的。
第二堂的下課鍾聲一響，幾乎班上所有的普通學生都猛然從椅子上跳起。
坐在附近的同學們彼此互看。
「…………」
「…………」
隨後，包括我在內的普通學生全都麵目猙獰地，連起立敬禮的口號也不聽，就拔腿往教室門衝過去。大家爭先恐後想要離開教室前往的地方，當然就是一樓的廁所。
但是，出不去！
因為同學們互不相讓，結果就被教室門夾住了。
「別擠了！不要推我的肚子！」
「喂，快住手！不可以碰那裏！真的不能碰啦！」
「快點讓開！不要再推了！」
同學們的哀號聲讓現場氣氛陷入恐慌。
我雖然因為遲了一步而沒被門夾住，卻在毛玻璃另一頭的走廊上，看見大批如雪崩又如海嘯般狂奔的學生身影。
「不會吧！」
一名彎腰看智慧型手機的女同學發出慘叫。
「聽說一樓也停水了！」
我們瞬間便理解那句話的含意。
「這麽說來，全校的廁所都不能用了！」
「騙人的吧！我可不想都這個年紀了還尿褲子！」
「大家都不想啊！」
「社團辦公室的廁所呢？」
「那裏也不行！早在兩天前就不能用了！」
放眼盡是哀鴻遍野。
我也開始局促不安起來。
伊野虎的計劃終於正式展開了。但是，他的目的是什麽？他為什麽要讓我們上不了廁所呢？
「大師，你為什麽扭來扭去的呀？」
矢刳馬一臉狐疑地盯著我瞧，一旁的塚耶也一樣感到莫名。
原來如此。
個性者連四周學生們恐慌的模樣也看不見。
「因為我想要上廁所！」
「那你就去呀。」
塚耶一派滿不在乎的口氣。
「如果能去我早就去了！你們不曉得嗎？現在全校的廁所都不能使用了！」
「對喔！」
矢刳馬拍手說道。
「老師昨天確實說過類似的話，隻是因為和我們無關，所以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你說無關是什麽意思？」
「因為個性者有專用的廁所，而且基於安全上的考量，普通人是不能使用的。這所學校不是到處都有禁止進入的區域嗎？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專用的如廁區啦——」
「小聲一點！」
我拚命忍著尿意，拉著矢刳馬兩人往教室的角落移動。
太好了。
其他學生沒有聽見。要是他們聽見了，肯定會湊過來逼問地點在哪裏。
不過，其他人都在受苦，虧她竟然還說得如此輕鬆。
「不過大師，這難道是——」
「是啊，這應該是伊野虎表露個性的手段沒錯，隻是不曉得他的用意為什麽……要是龍之峰能夠想出好法子就好了。」
「你是指之前提過的什麽下腹部嗎？啊，我知道了，是要讓大家都按著肚子對吧！」
並不是！
「……不是下腹部，是『禍福』（注：下腹部與禍福的日文發音相近）啦，矢刳馬同學。」
塚耶冷靜地糾正她。
太感謝你了！我現在隻想把力氣花在忍耐上！
「禍福？」
「沒錯，那句諺語是——『禍福相倚如糾纏的繩子』，不過之後副班長所說的『繩子會愈撚愈粗』我就沒聽過了。」
因為那是我自創的。
「那句諺語是什麽意思啊？」
「意思就是，幸與不幸總是如兩條相纏的繩子一般輪流降臨。」
「原來如此—」
矢刳馬一臉佩服地點頭。
「資料輸入完成！嚓嚓！矢刳馬心的知識參數又往上提升一級了！」
這樣也能升級？
「不過，副班長，你之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嘛——」
這時，刺耳的聲音從黑板上方左右兩個老舊的方形揚聲器中傳來。
『啊～～啊～～試音……試音。』
「啊，是魔王的聲音。」
矢刳馬說得沒錯，那的確是龍之峰的聲音。聲音一響起，原本猶如鬼門開似的混亂騷動頓
時靜止，所有人都側耳傾聽。
「真不愧是魔王，果真擁有非凡的領導力。」
塚耶的貓咪們也喵喵叫著，像是在附和一般。
『呃……我是魔王。由於學校的排水管從幾天前便發生故障，因此校方委托我們龍之峰集團的水道工程公司進行調查和修理，不過在經過一番緊急處置之後，確定無法修複成功。』
絕望的呼聲轟然響起。
龍之峰，這是怎麽回事？你在這種狀況下說這些話，可是會——
「這件事該不會就是魔王做的吧！」
走廊上傳來這樣的質疑。
大家會有這樣的結論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這應該不是事實，龍之峰不可能會想出如此擾人的計劃來。
怒吼聲逐漸高漲，雖然個性者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學生們的抗議聲浪已大到足以撼動校舍了。
『呃，所以呢——』
我不知道龍之峰人在哪裏，不過我想她應該聽不見眾人的怒吼。還是說，她已經切斷認知了？
『我們龍之峰水道局在操場內設置了最新型的流動廁所。盡管是流動式的，卻配有與龍之峰百貨最新的女性化妝室同等級的設備。請各位自由使用龍之峰水道局幹淨美觀的最新型流動廁所。』
喔喔喔——學生們的
聲音再次撼搖校舍。
隻不過，這次是歡呼聲。
擠滿走廊的學生們同時朝著校舍外移動。
「我、我們也去吧。」
說完，我小跑步地奔出教室。
「你連腰杆都挺不直了呢，大師——」
矢刳馬「噗噗噗」的噗哧大笑。
少羅嗉！我有什麽辦法！我的膀胱都快爆炸了耶！
「哇，好多人喔。」
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一樓，整條走廊上卻擠滿了人，完全無法前進。
「爬窗戶！」
某人大喊一聲，接著隻見窗戶被打了開來。不管是一年級、二年級還是三年級的學生，所有人都急到顧不得換鞋，如洪水般滿溢到操場裏。
在那裏——
「那、那就是流動廁所嗎？」
一棟說是小型大樓也不為過的巨大建築物不知在何時出現了。
今天早上並沒有那樣東西。
建築物的後方有四台龐大的超重機。如果建築物是用那些起重機運來的，那就真的太瘋狂了。
「……憑我的常識果然猜不透你的心思。」
我不禁失笑。
雖然我不明白龍之峰的意圖，不過這麽一來，伊野虎的計劃就——
「——究竟是為什麽，魔王大人！」
伊野虎的吼聲傳來。
「我為了您想出這個計劃，並且完美而順利地執行了它，為什麽您要從中破壞呢！」
現場沒有人在聽伊野虎說話，我卻在校舍樓上的露台發現了他，而他正兩眼緊盯著流動廁所不放。
「——既然你不懂，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這次的說話聲所有人都聽見了。
因為，一群為了阻擋大批學生而手持武器的人們忽然現身，堵住眾人的去路。他們不是魔王的手下，而是勇者的夥伴——勇者親衛隊！
隻見親衛隊的一角出現人體金字塔，接著光之丘翼便以淩駕一切的姿態，戲劇化地現身頂端！
「大家不能被騙了！這其實是一個先讓你們憋尿憋到極限，再讓你們感受一口氣解放的快感的計劃！那份強烈的快感具有隻要感受過一次，就會從此上癮的危險性！將導致人類連工作也荒廢，隻一味地追求那份快樂，最後弄壞身體，走向滅絕的道路！」
翼握起拳頭。
「我才不管那麽多！少說廢話了，快讓我上廁所！」
哀號似的抗議聲一出，隨即引發一片附和。當然，勇者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退縮的。
「給我閉嘴！」
如雷的吼聲讓激憤的學生們沉默了。
「我沒有說錯吧，魔王！」
翼一回頭，流動廁所的屋頂便突然噴出煙霧，而從煙霧中緩緩現身的當然就是——
「喔！魔王看起來好有派頭喔。」
當然就是龍之峰。
今天的她，在平時的製服外披了一件衣擺破爛不堪的黑色鬥篷，嘴角則浮現魔王的邪惡笑容。
「嗬嗬嗬，居然被你識破了！我手下的魔導神官在給人類的果汁中加了利尿劑，企圖讓他們憋尿進而引起膀胱炎，但是隻有這樣效果太短暫了，於是我便另外對那項計劃作了修正，準備了這個箱子要讓人類墮落！」
原來那個果汁的用意是這樣！
「可惡的魔王！竟然想出如此可怖的計劃——」
「——快點停止這場鬧劇，讓我們上廁所啦！」
是誰在破壞她們難得的表現機會啊！
翼似乎也這麽想，隻見她用讓人分不清誰才是邪惡首領的駭人目光，狠狠地瞪著出聲的方向。
哇啊……可怕到讓人連尿意都暫時止住了。
「勇者啊！」
龍之峰一副要重展攻勢似地放聲說道。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工夫了。眼前人類已喝下果汁，而我又準備了這座快樂解放的城堡，這場對決顯然是你輸了。即使你破壞了這座城堡，這些人也不可能變得不想上廁所。勝負早在對決開始時便已分曉！」
就是啊！你就死心吧！
躁動不安的學生之間傳出這樣的聲音。我定睛一瞧，伊野虎不知何時已從露台上消失。他去哪裏了？
「……尿褲子吧！」
什麽！
翼離譜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呆住了。竟然要大家尿褲子，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沒錯，你們的確已經無法逃離解放的快樂了！但是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你們就尿褲子，讓自己感到羞恥吧！隻要在這裏尿褲子，以後當你們企圖追求相同的快樂時，便會因為回想起這段羞恥的過去而打消念頭！所以，就地解放吧！」
簡直太亂來了！
……但是，翼是認真的，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我是把計劃交給她去想了沒錯，怎知她偏偏想出這種計劃來！
不過，翼似乎無意先挑起事端再滅火平息，證據就是她什麽也沒準備，隻靠著人海戰術和自身的氣勢在鎮壓場麵。
「開、開什麽玩笑！」
怒吼聲響起。
這是當然的了，沒有人聽了這種話會乖乖照辦的。
「別理她！大家一起突圍！都這個年紀了哪還有臉尿褲子啊！」
喔——讚同的呼聲四起。
「蠢蛋！你們真以為魔王準備的這個流動廁所裏沒有任何陷阱嗎！」
原本蠢蠢欲動的群眾頓時靜止。
「她可是魔王耶！誰曉得她會為了抓住你們的弱點而設下何種陷阱！即使如此，你們還是要上廁所嗎？」
「我、我才沒有那麽做！」
啊，龍之峰恢複本性了。
「她說不定會偷拍你們，然後把影片流傳到網路上喔！」
「我才不會！」
「……不，被偷拍或許比較好！如果你們已準備好為了一時的快樂，一輩子都活在懊悔之中，那你們就去吧！」
翼手一揮，親衛隊隨即放下手上的武器。
然而群眾沒有動作，隻是全身扭來扭去地像在跳著奇怪的舞蹈，不過我也一樣就是了。
——怎麽了？大家怎麽都不動作呢！」
「我說了，我真的沒有設陷阱！」
龍之峰的話恐怕是真的。在她成功誘導大家去上廁所的那一刻，她的計劃應該就已經完成了，因為抓住我們的弱點對於殲滅人類並無幫助。
「我、我再也忍不住了！」
群眾間發出絕望的哀號。
要選擇哪一邊呢？
是要尿褲子？還是去上流動廁所？
『——校務報告，公所已將校舍的停水問題修理完畢，廁所即刻起恢複正常使用。』
「哇！」的歡呼聲響起，接著學生們便一窩蜂地返回校舍。
我也隨著人潮跑了起來。雖然覺得應該沒問題，但我還是不敢一個人去上流動廁所。
「……嘖，結果平手啊。」
「是平手啊……」
我仿佛聽見翼和龍之峰遺憾的語氣乘著風，從遙遠的後方傳來。
☆
當我解決完內急從校舍回到操場時，見到伊野虎跪在龍之峰麵前，滿眼懇求地仰望《魔王》大人。
勇者親衛隊早已消失，後方巨大的重機械則是發出沉重的聲響，正在進行撤除流動廁所的作業。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魔王大人！為什麽您要阻礙我的計劃！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翼不是已經解釋過了？難道你沒在聽?還是你根本就不聽別人說話？
「阿真。」
從魔王模式回到
平常模式的龍之峰微笑著說。
阿真的側臉滿是淚水，大概是很不甘心吧……見到他那副模樣，我心裏不禁湧起一絲罪惡感。
不過，男孩子怎麽能輕易落淚呢。
「我很高興阿真有這份心，也知道阿真非常地努力。但是很遺憾，阿真策劃的計劃是消滅不了人類的。」
「怎麽會！那是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在魔王大人身邊學習！也像魔王大人一樣策劃出殲滅人類的計劃！事實上，人類的確很害怕又畏懼我們，不是嗎！」
然而龍之峰卻搖頭。
「那並不是畏懼，他們隻是覺得困擾、厭惡而已。都是因為阿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才會沒有察覺這一點。」
「怎麽會……」
阿真的表情痛苦得像是被無形的手痛毆過一般。
他的樣子真的好可憐……不行、不行，我不能同情他！誰教他要妨礙龍之峰和翼，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不，不對！」
伊野虎用力拍打自己的膝蓋。
「不可能有那種事！就是嘛！我的計劃當然不及魔王大人的計劃！因為我是魔導神官，又不是魔王！假使我能夠想出和魔王大人同等級的計劃來，我就是魔王了！比不上您是應該的！」
這家夥居然還執迷不悟！
「但是，說我的計劃消滅不了人類，您這句話也實在言重了！盡管我不如魔王大人，但也有相當的實力——」
「——才沒有哩。」
翼毫不留情地打斷仍不死心的伊野虎。
「如果你的計劃真能陷人類於險境！」
翼拍了拍自己的豐滿胸部。
「本勇者是絕對不可能置之不理的！我絲毫不放在心上這一點，正是你的計劃無法陷人類於危機之中的最好證明！說穿了，你的計劃不過是小孩子在惡作劇罷了！」
這回真的是致命的一擊。
伊野虎仰望著龍之峰，眼淚撲簌簌地直流，臉上的表情仿佛在懇求她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勇者說得沒錯，阿真。」
伊野虎猛然一顫。
「不會被勇者阻撓的計劃是幫不上我的忙的。如果你還想助我一臂之力，就必須繼續鑽研精進才行。除了要觀察村民、聆聽並從他們的話中找出線索，更重要的是……不管想到什麽計劃，都必須先和身為魔王的我商量。我是智謀型的魔王！暗地消滅人類而不被察覺才是我的個性！受人感謝就不必說了，不過受人畏懼也並非我所樂見！」
「遵、遵命！」
伊野虎跪在地上向龍之峰叩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龍之峰以外的個性者下跪。龍之峰則是以略顯惶恐的微笑接受叩拜。
翼哼了一聲，一副看膩了似地轉身。
謝謝啦。
雖然你可能無意幫助龍之峰，但要是沒有你出手相助，伊野虎恐怕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接受事實。
盡管翼應該不至於聽得見我的心聲，卻見她頭也不回地像是對我輕輕揮手，然後就獨自回校舍去了。
「哎呀，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呢。」
一找到我便跑過來的矢刳馬說道。塚耶也悠哉地晃到我身旁，看著在魔王麵前低頭臣服的魔導神官。
「……對了，關於剛才被中途打斷的話題，結果那個提示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然後一邊詢問。
「你是說禍福嗎？」
「還有下一句也是。你用這兩句話傳遞了什麽訊息啊？」
「我也想知道～～」
矢刳馬激動地舉手說著「我我我」。好奇心還真旺盛。
「其實和諺語的意思一樣，就是壞事、好事總是相因而生。也就是說，我猜想也許隻要讓伊野虎的計劃與龍之峰的計劃產生關聯，問題就得以化解。」
「那下一句呢？」
「那句話的意思是要以更大型的計劃將其並入。繩子不是會愈擰愈粗嗎？所以我才想到藉著將伊野虎的微小計劃納為大計劃的一部分，讓他嚐到強烈的挫敗感。」
龍之峰完整理解了我的想法並付諸實行，而翼也同樣完美地配合行動。她們兩人果真是好對手，盡管身分南轅北轍卻又彼此相似。
「原來那短短的兩句話中，隱藏了今天這項大計劃的含意啊！」
「怎麽可能！我是村民，那真的隻是一般的提示啦，更別說我是一直到事情發生了，才明白伊野虎想出了什麽樣的計劃。居然能夠在看穿計劃之後立刻備好那種東西，真不愧是龍之峰集團。」
「魔王的等級就是不一樣。」
塚耶一臉佩服地搖頭讚歎。
我也有同感。
那麽巨大的流動廁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因為事前並不知道伊野虎的計劃內容，所以應該不可能是從一開始就製作。
「魔王大人！」
啊！伊野虎！你這家夥居然握她的手！
「我已經深切明白自己的計劃有多膚淺了！我的計劃果然遠遠不及魔王大人的計劃，非但無益甚至還成了阻礙！啊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昨天狠狠地痛打自己一頓！」
態度轉變得真快！
「隻要明白了就好，阿真。」
龍之峰看起來簡直就像伊野虎的姐姐。看到伊野虎聽見龍之峰那句話開心的模樣……不知怎地，我的心情好煩躁。
「不過，我想一定也有魔王認為阿真的作法能夠幫上忙。如果阿真想盡情地表現，可以去拜那種類型的魔王為師。」
就是說啊！你就去找那種魔王吧！
「不，魔王大人。」
但是伊野虎卻緩緩地搖頭。
嘖！
「我心目中的魔王隻有您一人。再說，我今天又重新愛上魔王大人您了。」
………………
…………
愛……愛、愛上！愛愛愛愛上！你趁亂胡說些什麽啊——
「魔王大人的人類殲滅計劃實在太棒了！完美無缺！令人景仰啊！」
原來是說這個！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瞬間鬆了好大一口氣！
究竟怎麽回事！
「今後我也將忠心追隨您。」
啊！
啊啊！
臭、臭、臭小子！你竟然親她！
雖說是親手背，但、但還是算不純潔的異性關係！是違反校規的行為！
不要以為自己是個性者，做什麽事都會被原諒！
你們隻有在發揮個性這方麵才享有特權，就算你宣稱剛才的行為是在發揮個性，我也絕不認同！
「大師，你為什麽一直做怪表情啊？」
「我才沒有！」
我也不曉得自己在氣憤什麽，總之我不認同！
「……你看什麽看，村民。」
伊野虎用冷酷的眼神瞪著我。可惡，他那副眼神簡直把我當蟲子看！真教人火大！
「我先聲明，我可是完完全全不認同你。」
我也是！
「阿真，對學長說話要客氣一點。」
「魔王大人，他就算是學長也隻是個村民，對這種人——」
「不可以這樣！」
挨罵了吧！哈哈！
「阿真，我這一年來了解到村民對個性者來說是多麽地重要，更別說有好幾度因為村民不經意的一句話得以脫離困境了。」
可是我並不覺得我有這麽了不起，你太過獎了啦，龍之峰……不過我也不討厭被稱讚的感覺。
「既然魔王大人這麽說……」
伊野虎，這話不應該邊瞪人邊說喔。
「對了，魔王大人。」
才轉眼，伊野虎仿佛已切斷對我的認知，一站起身便帶著孩子氣的神情，動作撒嬌地攬著龍之峰的手臂！
「我們好久沒出去玩了，下次放假一起去好嗎？我還想像國中時一樣和魔王大人一起洗澡，我最喜歡魔王大人家的浴缸了。」
洗、洗、洗洗、洗澡！
「咦？」
矢刳馬眯著眼睛一臉奸詐的笑問。
「魔王，原來你和這孩子是那種關係啊？好成熟喔！」
「真的……好成熟。」
塚耶，怎麽連你也臉紅！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種關係？」
龍之峰歪頭反問。
「因為，上了國中還一起洗澡不就表示……你們交往過嗎！」
「咦？咦？」
龍之峰，到底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像這樣心急如焚，總之你快說明白啊，龍之峰！
「……你在說什麽啊？怎麽可能有那種事。」
「沒有嗎？那麽，魔王是和沒有正式交往的男生一起洗澡嘍。直到上了國中也是？
龍之峰望向伊野虎，接著兩人同時放聲大笑。
「小心你真是的，阿真是女生啦。」
什、什麽！
「說起來，我的確從以前就經常因為這身打扮和說話方式被誤認為男生。」
「真教人意外。」
「你們看好嘍。」
龍之峰解開伊野虎身上固定長袍前襟部分的鈕扣，唰地拉開。
出現在長袍後的——千真萬確是女孩子的胸部！
「啊！」
龍之峰忽然想起什麽，大聲驚呼。
「佐——村民a同學該不會也以為阿真是男生吧？」
唔——
不知為什麽，龍之峰神情愉悅地眯眼看著我。
「……你擔心了嗎？」
我、我才沒有！
無法坦然否認的我，隻能默默地移開視線，一邊聽著龍之峰的竊笑聲，抱著莫名舒暢的心情仰望藍天。
然而我一直有一種感覺，那其實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因為，校內開始傳出奇怪的謠言。
那就是：廁所裏有鬼魂出沒。
畢竟已經不是小學生了，當然不可能有人對那種謠言信以為真，但是謠言傳出沒多久，就開始有幾間廁所變得無法使用。
廁所裏沒有水。
不管男廁或女廁，廁所沒有水就不能用。
後來，停水的範圍逐漸如感冒擴散般不斷擴大，到了第二天，舊校舍的廁所和我們平常使用的新校舍的三樓廁所都變得不能用了。
因此每到下課時間，廁所前總是大排長龍，不但有學生趕不及在下課時間內上完廁所，更有人因此上課遲到。
我有預感這是伊野虎搞的鬼。
因為騷動開始不久後，龍之峰就沒有來上學了。我想她應該是在進行準備。而同一時間，翼也一樣開始請假，因此讓我更加肯定內心的猜測。
隨著停水範圍不斷擴大，到了今天，全校終於隻剩下一樓的廁所能夠使用。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仍有好事發生。
新的飲料廠商向學校提出合作邀請，想對本校學生舉辦以高中生為主要客層的新產品試飲活動，於是所有普通學生都獲得了免費的果汁。
由於私人企業被禁止在這方麵利用個性者，因此矢刳馬對於隻有我們有分而忿忿不平的說著「好奸詐」。
有什麽關係嘛。
偶爾也該給我們普通人一點好處呀……不過，果汁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好處就是了。
事情發生在第二堂課。
大概是在第二堂課前的休息時間喝了果汁的關係，我在上課時忽然有了尿意，於是打算抱著非排隊不可的心理準備，下課後前往三年級教室所在的一樓。
真正的異狀便是在那時發生的。
第二堂的下課鍾聲一響，幾乎班上所有的普通學生都猛然從椅子上跳起。
坐在附近的同學們彼此互看。
「…………」
「…………」
隨後，包括我在內的普通學生全都麵目猙獰地，連起立敬禮的口號也不聽，就拔腿往教室門衝過去。大家爭先恐後想要離開教室前往的地方，當然就是一樓的廁所。
但是，出不去！
因為同學們互不相讓，結果就被教室門夾住了。
「別擠了！不要推我的肚子！」
「喂，快住手！不可以碰那裏！真的不能碰啦！」
「快點讓開！不要再推了！」
同學們的哀號聲讓現場氣氛陷入恐慌。
我雖然因為遲了一步而沒被門夾住，卻在毛玻璃另一頭的走廊上，看見大批如雪崩又如海嘯般狂奔的學生身影。
「不會吧！」
一名彎腰看智慧型手機的女同學發出慘叫。
「聽說一樓也停水了！」
我們瞬間便理解那句話的含意。
「這麽說來，全校的廁所都不能用了！」
「騙人的吧！我可不想都這個年紀了還尿褲子！」
「大家都不想啊！」
「社團辦公室的廁所呢？」
「那裏也不行！早在兩天前就不能用了！」
放眼盡是哀鴻遍野。
我也開始局促不安起來。
伊野虎的計劃終於正式展開了。但是，他的目的是什麽？他為什麽要讓我們上不了廁所呢？
「大師，你為什麽扭來扭去的呀？」
矢刳馬一臉狐疑地盯著我瞧，一旁的塚耶也一樣感到莫名。
原來如此。
個性者連四周學生們恐慌的模樣也看不見。
「因為我想要上廁所！」
「那你就去呀。」
塚耶一派滿不在乎的口氣。
「如果能去我早就去了！你們不曉得嗎？現在全校的廁所都不能使用了！」
「對喔！」
矢刳馬拍手說道。
「老師昨天確實說過類似的話，隻是因為和我們無關，所以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你說無關是什麽意思？」
「因為個性者有專用的廁所，而且基於安全上的考量，普通人是不能使用的。這所學校不是到處都有禁止進入的區域嗎？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專用的如廁區啦——」
「小聲一點！」
我拚命忍著尿意，拉著矢刳馬兩人往教室的角落移動。
太好了。
其他學生沒有聽見。要是他們聽見了，肯定會湊過來逼問地點在哪裏。
不過，其他人都在受苦，虧她竟然還說得如此輕鬆。
「不過大師，這難道是——」
「是啊，這應該是伊野虎表露個性的手段沒錯，隻是不曉得他的用意為什麽……要是龍之峰能夠想出好法子就好了。」
「你是指之前提過的什麽下腹部嗎？啊，我知道了，是要讓大家都按著肚子對吧！」
並不是！
「……不是下腹部，是『禍福』（注：下腹部與禍福的日文發音相近）啦，矢刳馬同學。」
塚耶冷靜地糾正她。
太感謝你了！我現在隻想把力氣花在忍耐上！
「禍福？」
「沒錯，那句諺語是——『禍福相倚如糾纏的繩子』，不過之後副班長所說的『繩子會愈撚愈粗』我就沒聽過了。」
因為那是我自創的。
「那句諺語是什麽意思啊？」
「意思就是，幸與不幸總是如兩條相纏的繩子一般輪流降臨。」
「原來如此—」
矢刳馬一臉佩服地點頭。
「資料輸入完成！嚓嚓！矢刳馬心的知識參數又往上提升一級了！」
這樣也能升級？
「不過，副班長，你之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嘛——」
這時，刺耳的聲音從黑板上方左右兩個老舊的方形揚聲器中傳來。
『啊～～啊～～試音……試音。』
「啊，是魔王的聲音。」
矢刳馬說得沒錯，那的確是龍之峰的聲音。聲音一響起，原本猶如鬼門開似的混亂騷動頓
時靜止，所有人都側耳傾聽。
「真不愧是魔王，果真擁有非凡的領導力。」
塚耶的貓咪們也喵喵叫著，像是在附和一般。
『呃……我是魔王。由於學校的排水管從幾天前便發生故障，因此校方委托我們龍之峰集團的水道工程公司進行調查和修理，不過在經過一番緊急處置之後，確定無法修複成功。』
絕望的呼聲轟然響起。
龍之峰，這是怎麽回事？你在這種狀況下說這些話，可是會——
「這件事該不會就是魔王做的吧！」
走廊上傳來這樣的質疑。
大家會有這樣的結論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這應該不是事實，龍之峰不可能會想出如此擾人的計劃來。
怒吼聲逐漸高漲，雖然個性者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學生們的抗議聲浪已大到足以撼動校舍了。
『呃，所以呢——』
我不知道龍之峰人在哪裏，不過我想她應該聽不見眾人的怒吼。還是說，她已經切斷認知了？
『我們龍之峰水道局在操場內設置了最新型的流動廁所。盡管是流動式的，卻配有與龍之峰百貨最新的女性化妝室同等級的設備。請各位自由使用龍之峰水道局幹淨美觀的最新型流動廁所。』
喔喔喔——學生們的
聲音再次撼搖校舍。
隻不過，這次是歡呼聲。
擠滿走廊的學生們同時朝著校舍外移動。
「我、我們也去吧。」
說完，我小跑步地奔出教室。
「你連腰杆都挺不直了呢，大師——」
矢刳馬「噗噗噗」的噗哧大笑。
少羅嗉！我有什麽辦法！我的膀胱都快爆炸了耶！
「哇，好多人喔。」
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一樓，整條走廊上卻擠滿了人，完全無法前進。
「爬窗戶！」
某人大喊一聲，接著隻見窗戶被打了開來。不管是一年級、二年級還是三年級的學生，所有人都急到顧不得換鞋，如洪水般滿溢到操場裏。
在那裏——
「那、那就是流動廁所嗎？」
一棟說是小型大樓也不為過的巨大建築物不知在何時出現了。
今天早上並沒有那樣東西。
建築物的後方有四台龐大的超重機。如果建築物是用那些起重機運來的，那就真的太瘋狂了。
「……憑我的常識果然猜不透你的心思。」
我不禁失笑。
雖然我不明白龍之峰的意圖，不過這麽一來，伊野虎的計劃就——
「——究竟是為什麽，魔王大人！」
伊野虎的吼聲傳來。
「我為了您想出這個計劃，並且完美而順利地執行了它，為什麽您要從中破壞呢！」
現場沒有人在聽伊野虎說話，我卻在校舍樓上的露台發現了他，而他正兩眼緊盯著流動廁所不放。
「——既然你不懂，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這次的說話聲所有人都聽見了。
因為，一群為了阻擋大批學生而手持武器的人們忽然現身，堵住眾人的去路。他們不是魔王的手下，而是勇者的夥伴——勇者親衛隊！
隻見親衛隊的一角出現人體金字塔，接著光之丘翼便以淩駕一切的姿態，戲劇化地現身頂端！
「大家不能被騙了！這其實是一個先讓你們憋尿憋到極限，再讓你們感受一口氣解放的快感的計劃！那份強烈的快感具有隻要感受過一次，就會從此上癮的危險性！將導致人類連工作也荒廢，隻一味地追求那份快樂，最後弄壞身體，走向滅絕的道路！」
翼握起拳頭。
「我才不管那麽多！少說廢話了，快讓我上廁所！」
哀號似的抗議聲一出，隨即引發一片附和。當然，勇者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退縮的。
「給我閉嘴！」
如雷的吼聲讓激憤的學生們沉默了。
「我沒有說錯吧，魔王！」
翼一回頭，流動廁所的屋頂便突然噴出煙霧，而從煙霧中緩緩現身的當然就是——
「喔！魔王看起來好有派頭喔。」
當然就是龍之峰。
今天的她，在平時的製服外披了一件衣擺破爛不堪的黑色鬥篷，嘴角則浮現魔王的邪惡笑容。
「嗬嗬嗬，居然被你識破了！我手下的魔導神官在給人類的果汁中加了利尿劑，企圖讓他們憋尿進而引起膀胱炎，但是隻有這樣效果太短暫了，於是我便另外對那項計劃作了修正，準備了這個箱子要讓人類墮落！」
原來那個果汁的用意是這樣！
「可惡的魔王！竟然想出如此可怖的計劃——」
「——快點停止這場鬧劇，讓我們上廁所啦！」
是誰在破壞她們難得的表現機會啊！
翼似乎也這麽想，隻見她用讓人分不清誰才是邪惡首領的駭人目光，狠狠地瞪著出聲的方向。
哇啊……可怕到讓人連尿意都暫時止住了。
「勇者啊！」
龍之峰一副要重展攻勢似地放聲說道。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工夫了。眼前人類已喝下果汁，而我又準備了這座快樂解放的城堡，這場對決顯然是你輸了。即使你破壞了這座城堡，這些人也不可能變得不想上廁所。勝負早在對決開始時便已分曉！」
就是啊！你就死心吧！
躁動不安的學生之間傳出這樣的聲音。我定睛一瞧，伊野虎不知何時已從露台上消失。他去哪裏了？
「……尿褲子吧！」
什麽！
翼離譜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呆住了。竟然要大家尿褲子，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沒錯，你們的確已經無法逃離解放的快樂了！但是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你們就尿褲子，讓自己感到羞恥吧！隻要在這裏尿褲子，以後當你們企圖追求相同的快樂時，便會因為回想起這段羞恥的過去而打消念頭！所以，就地解放吧！」
簡直太亂來了！
……但是，翼是認真的，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我是把計劃交給她去想了沒錯，怎知她偏偏想出這種計劃來！
不過，翼似乎無意先挑起事端再滅火平息，證據就是她什麽也沒準備，隻靠著人海戰術和自身的氣勢在鎮壓場麵。
「開、開什麽玩笑！」
怒吼聲響起。
這是當然的了，沒有人聽了這種話會乖乖照辦的。
「別理她！大家一起突圍！都這個年紀了哪還有臉尿褲子啊！」
喔——讚同的呼聲四起。
「蠢蛋！你們真以為魔王準備的這個流動廁所裏沒有任何陷阱嗎！」
原本蠢蠢欲動的群眾頓時靜止。
「她可是魔王耶！誰曉得她會為了抓住你們的弱點而設下何種陷阱！即使如此，你們還是要上廁所嗎？」
「我、我才沒有那麽做！」
啊，龍之峰恢複本性了。
「她說不定會偷拍你們，然後把影片流傳到網路上喔！」
「我才不會！」
「……不，被偷拍或許比較好！如果你們已準備好為了一時的快樂，一輩子都活在懊悔之中，那你們就去吧！」
翼手一揮，親衛隊隨即放下手上的武器。
然而群眾沒有動作，隻是全身扭來扭去地像在跳著奇怪的舞蹈，不過我也一樣就是了。
——怎麽了？大家怎麽都不動作呢！」
「我說了，我真的沒有設陷阱！」
龍之峰的話恐怕是真的。在她成功誘導大家去上廁所的那一刻，她的計劃應該就已經完成了，因為抓住我們的弱點對於殲滅人類並無幫助。
「我、我再也忍不住了！」
群眾間發出絕望的哀號。
要選擇哪一邊呢？
是要尿褲子？還是去上流動廁所？
『——校務報告，公所已將校舍的停水問題修理完畢，廁所即刻起恢複正常使用。』
「哇！」的歡呼聲響起，接著學生們便一窩蜂地返回校舍。
我也隨著人潮跑了起來。雖然覺得應該沒問題，但我還是不敢一個人去上流動廁所。
「……嘖，結果平手啊。」
「是平手啊……」
我仿佛聽見翼和龍之峰遺憾的語氣乘著風，從遙遠的後方傳來。
☆
當我解決完內急從校舍回到操場時，見到伊野虎跪在龍之峰麵前，滿眼懇求地仰望《魔王》大人。
勇者親衛隊早已消失，後方巨大的重機械則是發出沉重的聲響，正在進行撤除流動廁所的作業。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魔王大人！為什麽您要阻礙我的計劃！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翼不是已經解釋過了？難道你沒在聽?還是你根本就不聽別人說話？
「阿真。」
從魔王模式回到
平常模式的龍之峰微笑著說。
阿真的側臉滿是淚水，大概是很不甘心吧……見到他那副模樣，我心裏不禁湧起一絲罪惡感。
不過，男孩子怎麽能輕易落淚呢。
「我很高興阿真有這份心，也知道阿真非常地努力。但是很遺憾，阿真策劃的計劃是消滅不了人類的。」
「怎麽會！那是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在魔王大人身邊學習！也像魔王大人一樣策劃出殲滅人類的計劃！事實上，人類的確很害怕又畏懼我們，不是嗎！」
然而龍之峰卻搖頭。
「那並不是畏懼，他們隻是覺得困擾、厭惡而已。都是因為阿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才會沒有察覺這一點。」
「怎麽會……」
阿真的表情痛苦得像是被無形的手痛毆過一般。
他的樣子真的好可憐……不行、不行，我不能同情他！誰教他要妨礙龍之峰和翼，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不，不對！」
伊野虎用力拍打自己的膝蓋。
「不可能有那種事！就是嘛！我的計劃當然不及魔王大人的計劃！因為我是魔導神官，又不是魔王！假使我能夠想出和魔王大人同等級的計劃來，我就是魔王了！比不上您是應該的！」
這家夥居然還執迷不悟！
「但是，說我的計劃消滅不了人類，您這句話也實在言重了！盡管我不如魔王大人，但也有相當的實力——」
「——才沒有哩。」
翼毫不留情地打斷仍不死心的伊野虎。
「如果你的計劃真能陷人類於險境！」
翼拍了拍自己的豐滿胸部。
「本勇者是絕對不可能置之不理的！我絲毫不放在心上這一點，正是你的計劃無法陷人類於危機之中的最好證明！說穿了，你的計劃不過是小孩子在惡作劇罷了！」
這回真的是致命的一擊。
伊野虎仰望著龍之峰，眼淚撲簌簌地直流，臉上的表情仿佛在懇求她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勇者說得沒錯，阿真。」
伊野虎猛然一顫。
「不會被勇者阻撓的計劃是幫不上我的忙的。如果你還想助我一臂之力，就必須繼續鑽研精進才行。除了要觀察村民、聆聽並從他們的話中找出線索，更重要的是……不管想到什麽計劃，都必須先和身為魔王的我商量。我是智謀型的魔王！暗地消滅人類而不被察覺才是我的個性！受人感謝就不必說了，不過受人畏懼也並非我所樂見！」
「遵、遵命！」
伊野虎跪在地上向龍之峰叩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龍之峰以外的個性者下跪。龍之峰則是以略顯惶恐的微笑接受叩拜。
翼哼了一聲，一副看膩了似地轉身。
謝謝啦。
雖然你可能無意幫助龍之峰，但要是沒有你出手相助，伊野虎恐怕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接受事實。
盡管翼應該不至於聽得見我的心聲，卻見她頭也不回地像是對我輕輕揮手，然後就獨自回校舍去了。
「哎呀，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呢。」
一找到我便跑過來的矢刳馬說道。塚耶也悠哉地晃到我身旁，看著在魔王麵前低頭臣服的魔導神官。
「……對了，關於剛才被中途打斷的話題，結果那個提示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然後一邊詢問。
「你是說禍福嗎？」
「還有下一句也是。你用這兩句話傳遞了什麽訊息啊？」
「我也想知道～～」
矢刳馬激動地舉手說著「我我我」。好奇心還真旺盛。
「其實和諺語的意思一樣，就是壞事、好事總是相因而生。也就是說，我猜想也許隻要讓伊野虎的計劃與龍之峰的計劃產生關聯，問題就得以化解。」
「那下一句呢？」
「那句話的意思是要以更大型的計劃將其並入。繩子不是會愈擰愈粗嗎？所以我才想到藉著將伊野虎的微小計劃納為大計劃的一部分，讓他嚐到強烈的挫敗感。」
龍之峰完整理解了我的想法並付諸實行，而翼也同樣完美地配合行動。她們兩人果真是好對手，盡管身分南轅北轍卻又彼此相似。
「原來那短短的兩句話中，隱藏了今天這項大計劃的含意啊！」
「怎麽可能！我是村民，那真的隻是一般的提示啦，更別說我是一直到事情發生了，才明白伊野虎想出了什麽樣的計劃。居然能夠在看穿計劃之後立刻備好那種東西，真不愧是龍之峰集團。」
「魔王的等級就是不一樣。」
塚耶一臉佩服地搖頭讚歎。
我也有同感。
那麽巨大的流動廁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因為事前並不知道伊野虎的計劃內容，所以應該不可能是從一開始就製作。
「魔王大人！」
啊！伊野虎！你這家夥居然握她的手！
「我已經深切明白自己的計劃有多膚淺了！我的計劃果然遠遠不及魔王大人的計劃，非但無益甚至還成了阻礙！啊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昨天狠狠地痛打自己一頓！」
態度轉變得真快！
「隻要明白了就好，阿真。」
龍之峰看起來簡直就像伊野虎的姐姐。看到伊野虎聽見龍之峰那句話開心的模樣……不知怎地，我的心情好煩躁。
「不過，我想一定也有魔王認為阿真的作法能夠幫上忙。如果阿真想盡情地表現，可以去拜那種類型的魔王為師。」
就是說啊！你就去找那種魔王吧！
「不，魔王大人。」
但是伊野虎卻緩緩地搖頭。
嘖！
「我心目中的魔王隻有您一人。再說，我今天又重新愛上魔王大人您了。」
………………
…………
愛……愛、愛上！愛愛愛愛上！你趁亂胡說些什麽啊——
「魔王大人的人類殲滅計劃實在太棒了！完美無缺！令人景仰啊！」
原來是說這個！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瞬間鬆了好大一口氣！
究竟怎麽回事！
「今後我也將忠心追隨您。」
啊！
啊啊！
臭、臭、臭小子！你竟然親她！
雖說是親手背，但、但還是算不純潔的異性關係！是違反校規的行為！
不要以為自己是個性者，做什麽事都會被原諒！
你們隻有在發揮個性這方麵才享有特權，就算你宣稱剛才的行為是在發揮個性，我也絕不認同！
「大師，你為什麽一直做怪表情啊？」
「我才沒有！」
我也不曉得自己在氣憤什麽，總之我不認同！
「……你看什麽看，村民。」
伊野虎用冷酷的眼神瞪著我。可惡，他那副眼神簡直把我當蟲子看！真教人火大！
「我先聲明，我可是完完全全不認同你。」
我也是！
「阿真，對學長說話要客氣一點。」
「魔王大人，他就算是學長也隻是個村民，對這種人——」
「不可以這樣！」
挨罵了吧！哈哈！
「阿真，我這一年來了解到村民對個性者來說是多麽地重要，更別說有好幾度因為村民不經意的一句話得以脫離困境了。」
可是我並不覺得我有這麽了不起，你太過獎了啦，龍之峰……不過我也不討厭被稱讚的感覺。
「既然魔王大人這麽說……」
伊野虎，這話不應該邊瞪人邊說喔。
「對了，魔王大人。」
才轉眼，伊野虎仿佛已切斷對我的認知，一站起身便帶著孩子氣的神情，動作撒嬌地攬著龍之峰的手臂！
「我們好久沒出去玩了，下次放假一起去好嗎？我還想像國中時一樣和魔王大人一起洗澡，我最喜歡魔王大人家的浴缸了。」
洗、洗、洗洗、洗澡！
「咦？」
矢刳馬眯著眼睛一臉奸詐的笑問。
「魔王，原來你和這孩子是那種關係啊？好成熟喔！」
「真的……好成熟。」
塚耶，怎麽連你也臉紅！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種關係？」
龍之峰歪頭反問。
「因為，上了國中還一起洗澡不就表示……你們交往過嗎！」
「咦？咦？」
龍之峰，到底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像這樣心急如焚，總之你快說明白啊，龍之峰！
「……你在說什麽啊？怎麽可能有那種事。」
「沒有嗎？那麽，魔王是和沒有正式交往的男生一起洗澡嘍。直到上了國中也是？
龍之峰望向伊野虎，接著兩人同時放聲大笑。
「小心你真是的，阿真是女生啦。」
什、什麽！
「說起來，我的確從以前就經常因為這身打扮和說話方式被誤認為男生。」
「真教人意外。」
「你們看好嘍。」
龍之峰解開伊野虎身上固定長袍前襟部分的鈕扣，唰地拉開。
出現在長袍後的——千真萬確是女孩子的胸部！
「啊！」
龍之峰忽然想起什麽，大聲驚呼。
「佐——村民a同學該不會也以為阿真是男生吧？」
唔——
不知為什麽，龍之峰神情愉悅地眯眼看著我。
「……你擔心了嗎？」
我、我才沒有！
無法坦然否認的我，隻能默默地移開視線，一邊聽著龍之峰的竊笑聲，抱著莫名舒暢的心情仰望藍天。